天天装。
周汀央不屑地咬了口薯片, 柔嫔没喜,她敢起床?梁妆疑惑问:怎么说?周汀央哼了一声,将薯片咬得咔嚓一声,收回视线, 对梁妆道:别看她啦, 没意思。
梁妆显得失望。
周汀央才不管她好奇之心, 抬头向皇上道:舞来舞去也就那样嘛,我们看烟火去嘛, 父皇。
也不等上座的皇上允不允,她直接站了起来,还拍拍梁妆的肩膀, 起来, 看烟火去。
梁妆面露懵色,扭头四处看了看。
皇上一脸笑意,皇后没什么神色,下面的王爷皇子们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走吧。
皇上站了起来。
于是,殿中的众人都跟着出了殿。
去到花萼楼最上层的凭阑处。
白雪飞扬里,一朵朵烟火炸在空中, 爆出彩色的花火。
雪天里冰凉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他们欢笑着看烟火。
五彩烟火盛放,周汀央一把抓住梁妆的手腕, 细密地摩擦她的腕骨。
梁妆回头看她。
周汀央咧嘴对她笑,盛满烟火的漂亮眼眸弯成月牙, 眼尾却飞扬跋扈。
我们有二十二天没见啦。
周汀央的手顺着梁妆的手腕攀上了她的脖颈, 一把抱住了她, 沾了雪的指尖在温暖的脖颈上打转, 冰得梁妆微微瑟缩。
周汀央在她耳边轻轻地笑。
皇室的最后第二个公主, 会送去焦单。
喷出的细腻热气凉透了梁妆的心,梁妆心头猛跳。
所以顺庄才会常年卧病在床,所以周惠仁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感,所以柔嫔有孕了,周惠仁轻松了,顺庄也能出席宴席了。
等等……如果柔嫔生下小公主,那被送去焦单的是……周汀央!不……梁妆身后的人是柔嫔!梁妆还未来得及挣脱周汀央,膝盖就被周汀央猛地抵弯了,脖子上的手用力将她往后一推——柔嫔有孕不过三月,被这般猛地撞上,这胎必定难保。
梁妆快速探手去抓凭栏,指尖刚触上去,就被周汀央一手隔开了。
她盯着满脸惊恐的梁妆咯咯咯地笑,明亮的眼眸黑得看不见一点光。
梁妆碰到了身后人的绣有海棠花的衣裳。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让梁妆毫无防备。
她失声叫了一声:周汀央!突然,周汀央不笑了,在梁妆快要摔倒一瞬间,周汀央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她抱回来了梁妆,紧紧搂住她。
湿润的呼吸喷在梁妆冻得发疼的耳朵上。
脸颊感受到了梁妆急促地喘息。
周汀央拍着梁妆的背,一下又一下,缓慢的。
她悄无声息地在梁妆脑后笑,盯着梁妆身后的那群人,那群看烟火的人笑。
修长冰凉,带着雪花的指尖探了出去。
随后,那群痴迷于烟火的人们突然爆发出撕裂的尖叫。
众嫔妃们如踩老鼠般,向四面跳开了。
柔嫔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惨白的脸上露出惊恐又疼痛的神色,她呜呜咽咽地叫着,叫着皇上。
皇上立刻蹲下去扶住了她,一脸怒色地命人叫太医。
皇后霎时看向了周汀央,目光触及到抱在一起的梁妆,神情非常难看,脸色铁青。
就像周汀央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周汀央松开梁妆,双手一摊,扁嘴跟梁妆委屈道:又不关我事呀,我隔她那么远嘛。
梁妆看见了手足无措站在柔嫔身旁的周慧仁,她被淮南王半扶着,似乎要倒下了,浑身都在发抖。
周惠仁的绣了海棠花的裙摆上有被踩过的褶皱,那是她自己绊住自己的痕迹。
梁妆刚才触碰到的衣裳绣纹……明显是周惠仁的。
周惠仁之旁才是柔嫔。
周汀央戏耍了她。
她要推的是周惠仁……她想让周惠仁撞翻柔嫔。
周汀央借着抱住她的间隙,推倒了周惠仁。
沉迷烟火的周惠仁站立不稳,撞倒了同样看烟火的柔嫔。
好个周汀央!梁妆猛地回头盯住了周汀央,周汀央一脸无所谓。
太医很快地来了。
柔嫔被抬进了殿后,皇上瞪了周惠仁一眼,一甩龙袖,进了殿中。
周惠仁吓得六神无主,被她的母妃扶了过去。
一时之间,再也没人有心思看烟火,都陆续进了殿内。
淮南王下去前,神色难定地看了眼梁妆和周汀央。
梁妆明显感受到他看周汀央的眼神,是恨不得当场杀了周汀央一样。
只有周汀央,无所畏惧,没心没肺地问梁妆:想看哪种烟火?本公主放给你看呀!梁妆哪还有心情看,完全毫无遮掩地狠狠瞪了周汀央一眼。
她转身下了花萼楼,向皇后告退。
皇后现在一见她就心头难受得慌,挥挥手让她走。
梁妆在宫娥的带领下出了宫殿。
周汀央拍着手向她跑来,皇后在后面大叫她,让宫娥拦下她。
周汀央嘻嘻一笑躲开宫娥们,我还没有放烟火呢。
而后,她转头怒斥宫娥们:本公主要去放烟花,谁敢拦!她一脸怒色,眼眸漆黑得不见底。
宫娥们顿时停下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二十天前,小公主的宫殿里,才抬出过一具尸体。
皇后气得头一阵阵疼,非要拦住周汀央不可。
周汀央娇声娇气地叫道:父皇,父皇,让我放嘛,我要放烟火嘛。
她年年都要亲自放烟火。
皇上深深看了周汀央一眼,道:朝阳喜欢就去放吧。
殿中的嫔妃、王爷、皇子、公主们俱都沉默了。
柔嫔可能胎位难保,只有周汀央事不关己,和平日一样只顾自己。
无论她做什么,上位的帝王都一一纵容。
这是他们所有人,包括太子,拼尽一生,都得不到的荣耀。
他们望向了殿后,如果柔嫔这胎保住了,周汀央享了十四年的荣耀是不是也就散了?那时,周汀央会是什么样子?这般想着,有人变得兴奋起来。
花萼楼外的侍人们让了路。
周汀央欢快地追着梁妆去了,嘴里叫着:瘸子瘸子,过来陪本公主放一回烟火,不然不准出宫!前面行走的梁妆置之不理,倒是领路的宫娥犹豫了,脚步放慢了。
周汀央追上了梁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让宫娥滚开。
宫娥头也不敢抬,匆匆忙忙走了。
四下无人,只要远方檐下的宫灯映来昏昏暗暗的光晕。
草木暗影重重,寂静的雪花飘落里,梁妆听见了周汀央的呼吸声。
梁妆问她:你推了周惠仁?周汀央吐了吐舌,那又怎么样呀,反正父皇只会认定是周惠仁推的啦,不关我事哦~梁妆语气冷硬:你还推我?哎呀呀,逗你玩啦。
周汀央一把抱住梁妆的手臂,摩擦她的腕骨,你不知道啦,你受惊的样子多可爱,像春猎场上的小白鹿一下,可爱极了。
真让人舍不得欺负你呢。
周汀央一脸迷恋地盯着梁妆的洁白如玉的腕骨看,语气低迷。
梁妆一把推开了她。
周汀央随意地笑了笑,好啦好啦,我们去放烟火吧。
不去。
梁妆向宫外走,她的记忆力很好,走过两次,记清了路。
真不放呀?周汀央跟在她身后,烟火很好看的呢,今年的烟火比去年飞得高,颜色更多,炸得更开。
不。
哦。
周汀央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宫门口。
侍卫拦下了周汀央。
将军府的马车驶了过来。
周汀央眼巴巴地看着梁妆直接走向了马车,一句话也没有留给自己。
冰凉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周汀央紧紧盯住她的背影,狠狠地盯着她踩上了脚凳。
阿里卡拉。
周汀央叫出了声。
马车帘子掀了起来,梁妆只是停顿了一下。
被雪压死了,明年开。
说完这句话,梁妆头也不回地进了马车。
将军府的马车驶了出去,在夜幕里越走越远。
周汀央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融进夜色里。
阿里卡拉,明年开。
她低声喃了一遍,蓦地低低笑了起来,嫣红的红唇在昏暗的光影里拉出恐怖的上扬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