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妆收到了不少压岁钱, 连穷兮兮的梁双歌都给了她一袋金锞子。
梁妆让他去刨了一壶雪酿,可把他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真是越瞧小妹越漂亮。
梁双歌不要脸地觉得。
倒是把梁国安气着了,梁国安给妆妆包了一个硕大的压岁钱——银锭子一颗一颗地塞了满封,就得到妆妆送来的一小碟腌菜。
梁国安:……但是总比没有强吧……年初二, 邻里各府都往将军府送拜帖来。
毕竟连着几个月, 将军府的邻里们收了将军府不少东西, 虽然不见得是多珍稀,但胜在实在。
每日清晨的鲜奶, 有时候的糕点,冬日的鲜花……都是市上寻不到的,特别是鲜奶, 起初喝不惯, 一日一日的竟然迷恋上了,真有那么些好喝。
不仅好喝,丞相大人感觉自己的觉睡得好了,太傅夫人觉得自己的脸变得白嫩了……这可比吃仙丹灵药都见效。
一府一府的拜年,但是三家邻里就得花三天,费时。
梁妆合计了一下, 让王世欢给邻里们回帖。
年初二,丞相府、太子太傅府、御史府、将军府,在将军府里, 办了个邻里年宴。
丞相府带着菜,太傅府带的酒, 御史府带糕点, 将军府提供温暖如春的花厅。
四府人其乐融融的过着年初二。
大臣们褪下了朝服, 穿着常服, 在上首坐成一团, 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夫人们围着催发的温室鲜花,一边喝着鲜花茶,吃着糕点,赏花聊天。
公子、姑娘们玩着飞花令,飞花令断在了御史家三姑娘那儿,她窘迫地低下了头。
梁妆倒了一杯玫瑰酱茶给她,新品,香香甜甜,你尝尝。
张三姑娘腼腆地对她笑着轻轻说:谢谢。
捧着茶盏品起来。
丞相家的二姑娘环视花厅一圈,笑道:我倒是头次见着邻里一起过年的,可真热闹。
和平日里赴谁家宴、家里人一并吃年夜饭,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像是丢掉了偏见、朝堂上的纷争、后院的不合,大的小的谈天说地。
太傅说他的文,将军说他的武,丞相说他的政,御史说他的载。
南辕北辙,却谈得其乐融融。
偶有争执,被一口酒又压了过去。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张三姑娘轻轻地笑。
太傅府的大公子向伺女讨了笔墨纸砚,现场做起画来。
笔墨落下,宣纸上活灵活现此时此景。
梁妆看了眼,果然不愧是太子太傅的长子,绘得一手好画。
张三姑娘也夸着说:画得真好。
待磨干了,送与你。
太傅家的大公子笑道。
争着要裱起来做纪念的梁双歌,一听这话,便阴阳怪气地哦哟一声,把张三姑娘羞红了脸。
去挖坛雪酿来。
梁妆点了点不嫌事儿大了梁双歌。
梁双歌果然立刻丢开了对张三姑娘和太傅长公子的嬉笑,屁颠屁颠跑去挖雪酿了。
雪酿啊,那些事儿比起来,算个屁哦。
没了闹腾的梁双歌,场面终于没那么羞了。
丞相家的二姑娘笑梁妆: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千秋节,你开了一颗巨臭的榴莲。
三家公子姑娘似乎现在都能回想起那味,下意识扇了扇鼻子。
第二次是冬雪那天,赏花宴,你在假山那儿打丫鬟。
我就想你太难相处了,不愿意用你一道。
现在,我又觉得你人挺好的。
姑娘们轻轻地点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梁妆。
梁妆笑了一下,满脸骄傲:我一直都很好,是你们眼睛长得高,不愿意好好瞧人。
她撇了一嘴:我还不乐意和你们瞧不起人的人一道呢。
对对对,就是这样。
丞相家的二姑娘狂点头,指着梁妆一脸的蛮横,就你这幅表情,是个人都不想主动跟你交好。
其余姑娘们也点头。
公子们说:你不晓得吧,梁三以前常说你凶神恶煞不好惹。
梁妆挑眉:嗯?还说你抠,回来就占完了府上的银子。
梁妆:嗯?大家七嘴八舌地把梁双歌以前万分嫌弃梁妆的事情都说了个精光。
是嘛?梁妆眯起了眼。
那神情……猛地让大伙儿顿住了嘴。
梁双歌抱着雪酿进来了。
哎哟,冻死本公子了,快快快给本公子拿热水了。
梁双歌一坐下,将一坛密封的雪酿放在自己面前,一双手冻得通红。
明眼就瞧出来这人亲自上手挖得雪酿。
这坛真香。
梁双歌嗅着从坛里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酒香,还有坛外陷进雪渣里的藏了香的金桂。
整个人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完全沉寂在即将喝到雪酿的兴奋当中,没有感受到这桌的氛围或多或少有哪不对劲。
梁妆笑意盈盈看向梁双歌,语气温柔:三哥想喝?那是当然!这雪酿可比什么桂花酿香多了。
梁双歌看傻子似的看向梁妆,视线对上眼那一刻,整个人凭借多年在京中摸爬打滚的经验,刷地弹了起来。
抱着酒坛子弹了起来,梁妆速度也不慢,一手握住梁双歌的腕骨狠狠一按,另一只手抓住酒坛口。
只听一声尖叫,梁双歌抱着自己突然发麻的整条手臂,死死瞪住梁妆。
梁妆你有病啊!梁妆冷笑一声,吃着我的,喝着我的,还在外面说我坏话,梁双歌你哪儿来的脸?谁娘的说你坏话……梁双歌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转头看向了桌边抬头看热闹的一群人。
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话没说完,就被梁妆丢到了椅子里。
梁妆的手离开了他的手,梁双歌的手臂一阵酸麻之后,又什么都没有了。
神奇得梁双歌骂人的话都忘记了。
来来来,春日里的第一坛雪酿,来尝尝味道如何。
梁妆一把掀开了密封酒坛的红布。
清冽的酒香蔓延在温暖的花厅里,公子姑娘们刷地就丢弃梁双歌,围着雪酿去了。
连那边喝酒的大人们都望了过来,特别是梁国安,脖子伸老长,鼻子使劲嗅。
梁国安大声叫,生怕梁妆听不见:妆妆妆妆,给爹留点!爹还没尝过呢!他又回头悄悄跟丞相他们说:你们不知道,我闺女酿的酒,那真是天下一绝!你们喝了一次,就再也找不出别的好酒了,没酒能下肚了!他拿起一个巨大的空碗,嘿嘿笑着朝梁妆跑了过去,厚颜无耻地道:给爹爹来一碗,一碗,一碗就够了,爹爹不贪心。
正等着梁妆给自己打酒的姑娘公子们,看着梁国安手里比头还大的碗,集体沉默了:……梁妆打了四小杯,让伺女给几位夫人送去。
又给身边的姑娘们打了些。
清澈的酒水滴滴答答倒进杯里,连声音都是如雪般清脆。
梁方之端着酒杯的手,在他爹炙热的眼神下,顿了顿,将酒杯递给了自己的爹。
梁国安接过来,粗躁地抿了一口。
他征战沙场数十载,做不出细腻的举动。
但在抿这口雪酿时,是珍重又珍重。
清冽的酒水淌进嘴里,是雪的清,冬日的冷,带着被雪埋葬在坛上的金桂的淡香,回口清甜。
他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把酒杯还给梁方之,急急道:不够喝不够喝,大儿啊,再叫你妹妹给你挖一坛。
梁方之:……没人经得住在温暖的室内弥漫着的冬日的雪香,纷纷开始品尝打到的雪酿,然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是和花酒不一样的味,比花酒烈,也比花酒清。
姑娘们更喜欢花酒,但在喝完第二口时,手里的雪酿深深盖过了花酒。
公子们惊亮了眼,太傅家的大公子当场为雪酿做了一首诗。
张三姑娘问梁妆:是你亲手酿的吗?梁妆笑着点头,还行吧?很好喝。
梁国安打了小半碗,还霸占了梁方之的酒杯,然后扭头怒视不成器的梁双歌。
如果梁双歌没有做错事,能打到一杯酒,他就可以连俩儿子的酒一并喝了。
梁双歌快哭了,小妹是真心狠,一滴不给他留。
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双歌向梁妆扑了过去,抱住她的手,呜呜道,那是好久以前了,你刚回京。
你一回来,娘爱你爹疼你,连大哥都只知道给你买糖葫芦……三哥都没有的……极度委屈巴巴,我就、就……吃醋……最后两个字咬得极低。
我后来再也没说过你坏话了!全是夸夸!真的,我发誓!梁双歌指天发誓,我妹妹天下第一好!好妹妹,就给哥哥喝一口嘛,一口,小小的小口……梁妆对他展颜一笑:其实没什么。
梁双歌猛地松了一口气,人兴奋起来。
只是吧,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
梁妆将酒坛子放到梁国安手里,爹爹,抱去喝吧。
又拍拍梁双歌的小脑瓜。
梁国安开心极了,抱着酒坛头也不回地跑了,不愿意再看自己不成器的三儿子。
梁双歌看看跑得比兔子快的梁国安,再看看周围看好戏的公子们姑娘们,最后在梁妆一脸就这样的笑意里,梁双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冬儿啊,冬儿啊,冬儿……冬儿急忙跑过来扶住伤心欲绝的梁双歌,听着他叫,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然后,梁双歌猛地抬起头,瞪向对面的公子们,语气凶狠:你们给本公子等着瞧!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以前吃我多少,喝我多少,完了搁这儿说我几百年前的旧事!你们给本公子等着!本公子告诉你们,你们完了!我新庄子开宴,打死不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