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二太太同样煎熬的,还有齐氏。
整整一夜,齐氏都是辗转难眠。
东西丢了,被换了,她到底该如何是好?是告诉老夫人,还是瞒着?若是告诉了老夫人,万一老夫人将此事怪罪到她头上又该如何是好?齐氏敢肯定,绝不会是聘礼抬过来之后出的问题。
应该是在周家的时候就已经……这件事情,周家知道吗?还是说……如果这桩婚事因为这件事情而不成,那顾瑢音以后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平北王府已经得罪了,绝不会再要顾瑢音进门。
而这头……所以这桩婚事,绝不会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问题。
事情闹大了,两家人脸上都不好看。
到时候,万一周家恼羞成怒……齐氏如此思量着,却依旧是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情实在是……第二日见到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果然问起聘礼清点得如何。
齐氏哪里敢说?当下只能含糊道:清点得差不多了,还有一小部分。
不过想来也是没差的。
老夫人点点头:这倒是,周家是什么样儿的人家?如何能现在这样的事情上出错?上次婉音的聘礼,那样多也不曾有一丝的错漏,想来这一次也是断然不会出错的。
齐氏笑容僵硬的点点头:老夫人说得极是。
老夫人看她一眼,语气柔和了不少:三丫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难得你宽容,不跟她计较。
你来咱们顾家也这么多年了。
我们都知晓你是个极好的。
如今家里也实在是没有能帮上手,辛苦了你。
齐氏一愣。
低下头去略有些羞涩:老夫人说这些折煞我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夫人这话说得容易。
可是话里话外,却是在提醒她,她若是尽心尽力的办好这件事情,就是大度有容忍雅量。
可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呢?是不是就说明,她没有容人之量,故意破坏顾瑢音的婚事?一顶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齐氏只觉得她喘不过气来。
当下心中不由一阵苦涩。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之后,齐氏这才感觉不知何时,她的汗已经湿透重重衣衫。
粘在身上沉重无比。
只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便又见青桂过来。
刚落下去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齐姨娘。
青桂冲着齐氏微微一福。
便轻声道明来意:三小姐让我过来问问,齐姨娘什么时候清点完?若是清点完了,便让人抬过去,三小姐也好看看。
齐氏心中一凝。
顾瑢音这是迫不及待了。
还没清点完呢。
齐氏笑笑,那样多的聘礼,一时半刻的怎么能清点完?你回去让三小姐耐心等等。
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三小姐还说劳烦齐姨娘。
青桂微微一笑,态度诚恳:三小姐将来定会记得齐姨娘您的好。
齐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心中却是一冷。
倘若顾瑢音能记得她的好。
也不会那样待她。
那日一个巴掌的耻辱。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等清点好了,我便着人送过去。
齐氏心中想法面上一丝不露,依旧和蔼温和。
看上去便让人觉得是极为亲切。
那就劳烦齐姨娘了。
青桂又是一福。
随即便走了。
转过身的时候,青桂唇边无声露出个冷笑。
齐氏站在原地怔怔半晌,最后终是一咬牙,转身又往老夫人的屋里去了。
这事情她是瞒不住的,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挨一顿责罚。
况且,又不是她监守自盗,老夫人纵然有气,却也不能怪她不是?就算责罚,她就不信了,还能如何?反正她在家里的低位本就不高,就算再低,能低到哪里去?打定了注意,齐氏眼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
面对齐氏的去而复返,老夫人颇为诧异,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老夫人,妾是来请罪的。
齐氏二话不说,双膝一弯便是跪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先是一阵莫名其妙,接着便是沉声道:先起来说话。
齐氏如何敢起身?此时此刻,她连抬头看一眼老夫人的勇气都没有!她怕她自己一抬头见了老夫人,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会动摇!起来回话!老夫人沉声喝道,面沉如水:我问你,是不是聘礼出了岔子?除了这个,老夫人在想不出齐氏此时还能有什么事情会这样惊慌。
是。
齐氏咬牙应一声,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清点聘礼的时候,妾发现少了一些东西,还有一些东西似乎被调换过。
什么?!老夫人又惊又怒,重重的一顿手中的拐杖,砸得地板一声钝响。
同时双目更是灼灼的看向齐氏:你说什么?再说一次!齐氏吓得顿时又跪下去,这一次再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次。
这一次,老夫人反而没有发怒,只是沉静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没了动静。
齐氏跪在地上,膝盖被咯得生疼,渐渐腿也麻木,可却不敢动上一动。
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吊得难受。
期间,她更是几次感觉到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齐氏只感觉好似有刀刃架在身上,只绝遍体生寒,说不出的恐慌惧怕。
你可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半晌。
老夫人吐出一口气。
开口缓缓问道:可是在咱们家出了错的?齐氏一惊,忙辩解:老夫人,妾敢保证,绝不是我们这头出了问题!要知道,从进了咱们家大门,就一直有人看守,如何会出问题?就算是有人有那个心思,也绝不会有动手的机会……老夫人缓缓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后才又开口:也就是说,是在周家出的岔子。
可能是。
齐氏小心翼翼的回答。
只是她心中却是明白,不是可能,而是绝对。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聘礼进了顾家大门之后的经历。
她敢用项上人头保证,绝不会出错。
只是,老夫人会信吗?这事儿还有谁知晓?老夫人又问。
除了妾之外并无旁人知晓,此时兹事体大,妾不敢泄露半点。
齐氏忙到,除了她的确是没有人知晓。
甚至,就连老夫人派来的嬷嬷也不知晓,被她想法子瞒了过去。
哦?老夫人拉长了声音,灼灼的看向齐氏:连我派去的人也不知道?齐氏背后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来。
她没想到老夫人反应这样快。
当下她不敢迟疑,忙开口辩驳:妾也是刚刚发现,至于嬷嬷知晓不知晓,妾并不知道。
妾一发现就过来了,并未跟嬷嬷商量过。
毕竟这事实在是太大,妾不敢擅自论断。
哦?老夫人不置可否,随即便不再此事上纠缠,改而问道:依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齐氏一愣,随即更加惶恐的低下头去:这样的事情,妾——让你说,你就说。
老夫人面沉如水:你也是三丫头的庶母,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齐氏迟疑了一下,咬咬牙:妾觉得,看老夫人您是什么意思。
这事,可大可小。
哦?老夫人挑了挑眉:你继续说。
怎么个可大可小的法子。
看您是不是想将三姑娘嫁过去。
见老夫人没有发怒的意思,齐氏顿时松了一口,不再像是先前那样战战兢兢,定了定神后娓娓道来:若是咱们大张旗鼓的派人去问,周家失了面子,就算东西能找回来,可是却是得罪了周家。
难保周家人不生出怨恨,到时候对二姑娘和三姑娘为难。
老夫人闻言,沉吟片刻后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就算不让顾瑢音嫁了,可顾婉音已经嫁过去。
若是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齐氏顿时心中更镇定了一些。
接着又说下去:所以,这事儿能不说出来便不说。
为的正是两位姑娘日后在周家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至于这件事情,咱们悄悄寻个机会说与二太太便是,也无需弄得总所周知。
你的意思是瞒着?老太太略一思索,旋即眉头皱起:只是聘礼出了这样的问题,对咱们来说,未免也欺人太甚。
若是足够重视,如何会出问题?旁人婚嫁,再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是偏偏周家却是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换言之,着不是在打顾家的脸么?若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遮掩过去,那岂不是让人觉得顾家自降身份?求娶求娶,哪一家娶媳妇不是谨慎诚恳?偏周家……老夫人越想越气,脸上便是渐渐的不好看起来。
瞒着,顾家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可是周家会怎么想?真会感激他们?还是觉得他们软弱可欺?可若是不吃这个哑巴亏呢?要知道,他们顾家与周家本就已经是姻亲!无论如何选择,吃亏的,始终都是顾家。
齐氏看着老夫人渐渐变了脸色,也是紧张万分。
重重的一顿手中的拐杖,老夫人气道:好一个周家!好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