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撵人

2025-03-25 14:06:05

这样吧,青哥儿留下,至于你……老夫人微微一沉吟,你若愿嫁人,我可替你寻一门好亲。

若你想离开,银钱上,我绝不会亏待你。

二太太低下头,咬紧了牙关。

眼底闪过一丝怨恨。

或许这是最好的法子,可是这个孽种……留下这个孽种,算什么回事?是要让她时时刻刻想起,这个小娼妇,想起二老爷的背叛和无情无义?可是,老太太的意思,却是无人能够违逆。

顾婉音亦是低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好表现出来。

这是二老爷的事情,她是晚辈,知晓这件事情已经是让二老爷日后尴尬,若是再随意插嘴,二老爷心中该如何作想?青哥儿年纪还这样小,若是离开了母亲,会如何?二太太又是那样一个性子……若这事儿真成了,青哥儿日后该是如何自处?怪只怪,二老爷办事也未免太过随心了一些。

他可曾考虑过日后这对母子该如何处理?万一事发,又该如何?留下青哥儿?陶氏冷笑一声,竟是毫不客气的就拒绝了老太太的提议:青哥儿是我的儿子,我在哪里,他自然就在哪里。

青哥儿是我周家的骨血。

老太太沉下脸,语气显得不容拒绝。

在这个家里,老太太一向被顺从惯了,如此突然被反抗,面子上多少也觉得有些挂不住。

陶氏笑容不改,讥讽意味却是更加的浓厚:青哥儿也是我陶家的骨血。

这句话在此时听来,竟是有些铮铮傲骨在其中。

而至此时,陶氏那种名门闺秀的傲骨和气节也才渐渐显露出来。

往那里随随便便一站,就给人一种不容小觑之感。

顾婉音叹了一口气。

原本她是不喜陶氏的。

毕竟心甘情愿与人做外室,又如此大胆的登门。

还口出狂言,如何让人能够喜欢?可是及至现在,她却是有些佩服陶氏的坚持了。

若换了其他的女子,在老太太面前未必会这样坚持。

只是,她却不懂陶氏,不知晓陶氏到底想要什么。

若是想要登堂入室,却又不该如此忤逆老太太。

可若不想登堂入室,又何必带着孩子过来一趟?青哥儿只有留在周家,才会有出头之日。

到底不想将事情闹大。

老太太又松了语气,从方才的强势打压,变成了商量。

你想想,跟着你将来连个名分也没有。

前途更是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奋斗。

说不得就会平庸一辈子——我陶碧纤的儿子,纵然没有外力帮忙,也绝不会是平庸之人!陶氏冷笑一声。

信誓旦旦,甚至于带着些赌咒发誓的味道,灼灼的看着老太太,狂妄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陶碧纤。

陶氏的名字原来叫陶碧纤。

倒是个大家闺秀的名字。

然老太太的脸色却是狠狠一变,随即语气不容质疑的下了命令:青哥儿留下,给你三天时间。

你便自己离开吧!老太太虽然一向做主惯了,可是却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时候。

总说话留着三分脸面和温和。

可是今日,老太太却是一下子将话说死。

顾婉音不由有些诧异,侧头去看老太太,也这才发现老太太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她还道是老太太身子不舒服,便急道:老夫人莫急,这事儿就是慢慢商议也是——闭嘴!老太太冷喝一声,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目光,说不出的暴躁和烦心。

顾婉音皱眉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而陶氏却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唇角一挑露出个无比讥讽的笑容来:老太太好威风!一如当年呢!只是这事儿,今儿却是不容您老做主了!若老太太您要强留下青哥儿,那我便是拼却一条性命,也要将事情闹大!让你周家不得安生!顾婉音被陶氏的语气和说的话狠狠震撼住,没想到陶氏竟然如此的……狠绝。

竟是以性命做要挟了。

看来,陶氏进大门的时候,就早做好了一切准备罢?不过这时候却是不容她多想。

老太太的脸色因了陶氏这句话,显得更加难看。

更几乎是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

周家几时被人这样威胁过?当下老太太几乎是气得理智全失,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好,既然你不肯自己走,那我送你一程!我来之前,便是告诉了我的贴身丫头,只要我今日进了周家大门再没出去,她就去应天府击鼓鸣冤!然后将你们周家做的这些丑事,都告诸天下!陶氏却是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拥有成竹。

似早料到老太太会有这样的想法。

老太太一口气噎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顾婉音有些担忧,又见陶氏将一副将周家吃得死死的态度,心中便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当下便是挺身而出,沉声道:若你不顾念青哥儿的性命,便自管放手去做便是!别忘了,我朝律法,外室所生子女,一律贬为贱民!永无科考资格!你若闹大了这件事,是让咱们周家吃了亏。

可是更害了青哥儿一辈子!大不了我们没了二老爷,可是二老爷已经有了两个嫡子。

而青哥儿呢?他才多大?你这个做娘的,也该想想才是!她的话仿佛一下子戳中了陶氏的死穴,陶氏竟是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只因离得远,所以顾婉音并未听清。

正待问时,却又见陶氏抬起头来,满脸的冷漠:大不了,我带着他一起下黄泉就是!顾婉音顿时愣住,然后缓缓皱起眉头。

仿佛只要了一瞬间,陶氏便从一个满心疼爱儿子不舍儿子的母亲,变得冷血无情。

正因陶氏满脸的冷漠,她一下子竟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狰狞,随即挥挥手:靖儿媳妇,你将她送回去,找人好好给我看着,不想她们出宅子半步。

既然无法扣留,那就索性圈禁。

这便是老太太的心思。

顾婉音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妥,刚想要反驳,可看着老太太那样的神情,便是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老太太现在情绪激动,不宜多说。

顾婉音只得低声应了,然后起身送陶氏出门。

陶氏倒也爽快,并不多留,只临出门的时候,却是看着老太太冷冷一笑。

那笑容,让人情不自禁的便是背脊发寒,心中不痛快起来。

而陶氏的眼神更是如同毒蛇的目光,冷冰冰的带着一丝怨毒。

陶……姐姐。

请罢。

顾婉音张口本想催促陶氏一声,不愿意陶氏再多留,可是一开口却是有些尴尬了——该如何称呼陶氏?老太太二太太可以直接唤作陶氏,可是她毕竟又年轻一些,自然不能如此称呼。

只是若唤作陶姨或是陶夫人这一类的,却又好似她承认了陶氏的身份一般。

也是不合适。

最后,她只得按照年龄来称呼。

陶氏从容出门,随后便是一把夺过还被王嬷嬷抱着在看鸟儿的青哥儿,吓得王嬷嬷险些没尖叫起来。

好在顾婉音及时出声,王嬷嬷这才没有又将青哥儿夺回来。

一路将陶氏送出门,顾婉音终归还是出声说了一句:陶姐姐,还请你……凡事多替青哥儿想一想。

至于其他的,都好说。

何必弄得两败俱伤?若你真对二老爷有情谊,也替他想一想。

陶氏深深看她一眼,面上似有动容,可是最后到底是一句话都没说,便是转身出了门。

王嬷嬷自然是跟着一同过去,老太太的吩咐,还是必须做的。

想来一天陶氏没有做出决定,一天便是也无法再有自由的时候。

一言一行,皆在老太太的监视之下。

送走了陶氏,顾婉音站在原地片刻,仔细回味之下,她只觉得陶氏那最后看她一眼的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竟是捉摸不透。

直到身后的丫头催促一声,她才陡然回过神来,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太太如今想必心情十分不好,她也没有必要再去碰软钉子。

平白受气,她虽然不会太过计较,可是到底心里还是极不舒服的。

她何必自找罪受?回了屋子,果不其然周瑞靖已经回来了,她上前将他手中的书抽走,笑道:看久了,也该歇一歇,眼睛不累么?周瑞靖却是毫不讶异,抬头笑道:事情怎么样了?可劝好了?他只当二太太是一时想不开,劝一劝也就罢了。

顾婉音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只怕是难办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去趟这浑水。

本不过是想看看热闹,却是沾上这样的事情。

二太太就不说了,将来怎么恨她还不一定呢。

还有外室的这个事情,一旦处理的不好,那会是什么结果?见她一脸的丧气,周瑞靖倒是奇,出声笑道:这是怎么了?以往若是府里有了什么新鲜事儿,她说起来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

可今儿却是这幅模样。

府里竟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不成?第一九零章行善当顾婉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了个清楚明白之后,就是周瑞靖,亦是露出一丝凝重来。

在本朝,养外室的确不是一件小事。

当今圣上,对外室更是深恶痛绝。

当年圣上亲姑姑元方公主所生之女,正是因丈夫养了外室而自尽,导致了元方公主的含恨离世。

当时圣上龙颜大怒,怪罪下来将那一家满门发落了不说,更是下令,不允许豢养外室,一旦发现,便是从重发落,决不轻饶。

二叔怎么这样糊涂。

周瑞靖忍不住皱起眉头叹了一声。

可不是?顾婉音也是苦笑,老夫人气得厉害,二太太也是哭得伤心。

也不知二老爷到底怎么想的。

竟是做下这样的事情来。

而且,那陶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看这架势,若是不处理好,只怕事情要闹大。

陶氏的强势,让老太太都不得不退让几分,可见一斑。

一切自然让老夫人决断便是,这件事情,你也别再插手。

周瑞靖沉吟片刻,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顾婉音点点头,朝他一笑:我自然知道。

这件事情,贸然参与便是引火烧身。

只是我怕,万一事情处理不好,便是要惹人诟病,到时候连累了你。

若他的辛苦,因了二老爷的糊涂帐而付诸东流,那边是天大的冤枉。

老夫人心里有数。

周瑞靖又道,忽而伸手揽了她:城外已经有不少的流民进了城。

顾婉音笑着觑了他是黑沉沉的眸子一眼,眨了眨眼睛: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明儿一早,就可以开粥棚了。

只是我手里的存粮食也不多,最多开三个已经是极限了。

虽说都是一碗薄粥。

可是每日不停的熬煮,每日下来也是要不少米粮。

若大米不够。

再加些粗粮也是可以的。

周瑞靖略一思索,这样也顶得住饿一些。

最好,再加些蔬菜。

做成杂粮粥,既能果腹,又能降低一些成本。

毕竟粗粮的价钱,可是比大米便宜了许多。

他们要周济的是流民,不是其他什么人。

流民要的,只是果腹而已。

顾婉音眼前却是一亮,世子爷这个法子倒是极好。

以前她从未办过这些。

只以为熬些米粥就算够了。

却没想这样多。

经由周瑞靖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一种幡然醒悟之感。

没错,流民们要的是能果腹能生存,并不需要太过精细的吃食。

加些粗粮。

加些蔬菜。

既节约了成本,又能够让米粥更加抵得住饥饿。

而且,不仅要熬粥。

若是能做些窝头什么的,更好。

周瑞靖看着她眼底的亮色,唇角微弯又提出这样一个意见来。

好。

我将一部分大米转卖,换成粗粮的话,应该能够支撑下来。

也无需多添银子。

顾婉音笑吟吟的点头。

没想到,周瑞靖竟然如此细心。

还能想到这些。

不似她,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句空话。

其他的事情,都是底下的人操办的。

如今被她这样一说,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许多事情,若能多想想,还其他的法子可以做得更好。

周瑞靖见她如此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不由又道:你也别太累了,一切交给下人去筹备即可。

我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顾婉音见他这般,忍不住微微一笑,脸上渐渐有些滚烫。

当着丫头的面不敢表现得太过亲密,便又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嗔怪的瞪他一眼道:今儿早上,世子爷可是怪我呢?哼,那样严肃的样子,倒是让人心里害怕。

周瑞靖一怔:我只是……只是……只是想帮她一把,可却没想得到会是这样结果。

是了,他那副样子,定然是让她害怕了……这样一想,一向深邃沉静的眸子,竟也漏出一丝不知所措来。

顾婉音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子,本她也不过是想开一句玩笑,却没想到他竟然当了真。

当下不敢耽搁,忙捉住他的手低声告饶:我是说笑罢了,我如何不知世子爷是为了我?又怎么会怕你?再说了,你就是再凶狠一些,我也未必怕你。

板着脸吓唬人,谁不会?琮琦小时候,我也老那样吓唬他呢。

听了她的解释,又见她这样主动和他亲近,周瑞靖心里渐渐释怀,随即却又有些哭笑不得——竟是将他的威严比喻成故意板起脸吓唬孩子,这让那些惧怕他的人听了,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无奈的瞧着顾婉音哀求告饶的目光,心中竟也生出一股玩笑之心来,他索性板起脸,似真介意了一般:那好,既然夫人知晓错了,那便该受罚才是。

顾婉音不知有诈,又加上本就心有愧疚,当下便应了:好,世子爷要我如何补偿?周瑞靖看着她温顺的样子,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坏笑:夫人附耳过来。

顾婉音果然将耳朵凑了过去。

随后听见周瑞靖说了一句话,当下她便是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眸子渐渐的便是双颊晕红起来。

周瑞靖唇边的坏笑越发的明显,灼灼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夫人可是应了?周瑞靖!顾婉音咬住菱唇,有羞又急,却偏又不敢与他对视,只得气急败坏的狠狠啐了一口,咬牙低声骂道:看你一本正经,没想到竟也是个色狼!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偏这样——我哪样?周瑞靖眨了眨眼睛,语调迷惑。

若不是眸子里依旧含着笑,倒是真让人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婉音没想到他竟是装疯卖傻,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站起身来匆忙往外奔去:我去瞧瞧饭好了不曾。

周瑞靖伸手将她一把扣住,不过一瞬间却又放开,只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便是当你同意了。

说话之时伴着几声低笑,显然他是心情极好。

顾婉音愕然的回头看他一眼,随即便是在他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匆忙奔出。

跑到外间,却被荷露看见,荷露傻傻的问了一句: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潮红,莫不是病了?一句话便是让顾婉音更是不好意思起来。

偏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含糊了几句应付过去。

只是心中却将周瑞靖狠狠埋怨了一通。

就连中午用饭的时候,顾婉音仍是不敢与周瑞靖对视。

饶是如此,每每瞟见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起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的那句话来。

登时便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相较于顾婉音的不自在,周瑞靖却是怡然自得,惬意无比。

用过午饭,周瑞靖挑眉问她:一起歇午觉?顾婉音却是心里一慌,下意识的便是拒绝了:不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周瑞靖却是低笑出声,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心,只是歇午觉罢了。

夫人想到哪里去了?还是说——夫人觉得现在做比较好?被他这样一调侃,顾婉音登时面红耳赤,急忙进了里屋,尴尬的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倒是有些真困了。

周瑞靖瞧着她仿若惊鹿的样子,不由笑容拉大了几分。

然后缓缓的跟上去,将门关上,却见她已经脱了鞋子歪在床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熟了一般。

心中闷笑一声,他也若无其事的躺下,闭上眼睛很快便是睡着。

而顾婉音,绷紧的身子却是直到听见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不一会竟也是睡了过去。

顾婉音刚睡下不久,便是听丹枝在外头唤她:世子妃,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这一下,不仅是顾婉音,就连周瑞靖也是被惊醒了。

顾婉音皱眉而起,扬声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情?没有。

那你进来替我梳洗。

顾婉音无奈的起身,歉然的看了一眼被吵醒的周瑞靖:世子爷再睡一会。

他难得在家中歇午觉,却是又不得安宁。

快去快回。

晚上我陪你回顾家一趟。

周瑞靖半阖了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顾婉音一愣,随即却是摇头:明儿我自己回去看看就成。

世子爷好好歇着就是。

我去去便回。

他劳累如斯,她舍不得他为了她强撑着精神。

不过是回去看看,等他日后有空了再去也是一样的,也不急于一时。

周瑞靖将她关切目光尽收眼底,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好,便听你的。

他怕她担忧娘家,特才那样一说。

只她那样坚持,他便依着她。

横竖这场雨之后,怕是他就又有了清闲的时间。

说话间丹枝已经捧了水进来,顾婉音飞快的梳洗完毕,便是匆忙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老太太想来是中觉也没歇,不知是有何事。

只但愿,可别是二老爷的事情才好。

她可不想去蹚浑水。

这件事情,知晓越少越好。

否则万一事发,只怕不小心还要落个包庇罪责。

顾婉音刚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却见三太太也是满脸睡痕的匆忙而来,不由笑起来:三婶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