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一张信笺,顾婉音只几眼就已经是看完。
信上寥寥数句话,只是说他一切安好,让她无需挂念。
至于其他的,却是丝毫没有提起。
顾婉音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她本以为能知晓得更多周瑞靖的情况,甚至是会有些夫妻之间的私密之言,所以这才特地避开了丫头。
却没想到——不过,看着周瑞靖遒劲有力的字体,虽然不过寥寥数句,却仍是让她心中大定。
先前四皇子妃说的那些话带来的不安和担忧,顿时消失不见。
顾婉音足足将那几行字看了好几遍,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
心中有些埋怨,既然是写了信,好歹也该多写几句才是,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送信之人的一番辛苦?不过随即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样才是周瑞靖的行事作风——毕竟,周瑞靖素来性子冷清,言语也都是简洁明了,让他如同那些个文人骚客般洋洋洒洒的写上一大篇,估计比让他上战场打仗还来得痛苦罢?想着周瑞靖咬着笔杆子一字一句的斟酌,不知该在家书上写些什么的样子,她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罢了,他那样的性子,能写出这么一些话来却已经是不错了。
又将信读了一遍,不知是不是心境不同的缘故,这一次她却是忽然觉得——周瑞靖这样几句平淡至极的话,也是透出了一股脉脉温情。
捧着信痴痴的瞧了半晌,又假想了一回现在周瑞靖如今的情形,她这才又将信纸装了回去。
随后开门出去,将信笺递给碧梅:老夫人想必也极为担心世子爷,你将这封信送去给老夫人瞧瞧。
碧梅有些迟疑。
顾婉音却是微微一笑:去罢。
信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是能给老太太看的。
况且,虽然信是写给她的,却也是委托了她替他在老太太那儿报平安。
所以,倒不如直接给老太太看看信,让老太太心安一些也好。
世子妃您不回信给世子爷么?冬景凑上来。
笑盈盈的建议道:送信的人说,宫里可能也会有密信再送过去。
世子妃若是有什么要说的,正好一并带去。
顾婉音板起脸训斥了一句:还不快去做事儿?冬景这幅样子,倒是让她有些臊得慌。
早知信里什么也没有,她就不该那样扭捏,索性大大方方的给人看了。
又如何?说起来,她也是糊涂了。
周瑞靖那样的性子,怎么也不会在信里说什么话的罢?碧梅刚拿了信出门不久,胡嬷嬷却是又来报信了。
顾婉音一见胡嬷嬷。
便是知晓只怕是衙门里的消息。
不过经过方才的事情之后,她倒是没有那般着急了,当下只淡淡的沉声问道:怎么样了?胡嬷嬷见顾婉音稳如泰山的样子。
当下也是沉稳了几分,缓缓回禀道:衙门将勇子关了起来。
哦?顾婉音挑了挑眉:那薛刘氏呢?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一定是薛刘氏将勇子身份说了出来罢?薛刘氏将她和勇子的关系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那勇子并不是她丈夫的弟弟,而是她丈夫死后,勇子找上门来的。
她也是被勇子蛊惑了。
怕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能讨个公道,这才和勇子成了一路人。
胡嬷嬷语中带了一丝笑意,衙门还说,既然勇子不是死者的亲属,自然就是无理取闹。
衙门会替咱们澄清。
听到这话,顾婉音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不过。
她自然也明白这是衙门再向周家示好呢。
否则,这样的事情,衙门怎么会揽过去?起先她本来是想让薛刘氏自己站出去替周家澄清的,不过现在衙门发布消息,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那二少爷呢?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周瑞明想来也该回来了罢?他头上还带着伤,应该不会在外头逗留才是。
已经回来了。
胡嬷嬷老实答道。
随即又问:那薛刘氏也跟着一路回来了,是不是让她领着孩子离开?顾婉音沉吟片刻,摇摇头:这样,你派几个人,送薛刘氏回去收拾东西。
然后将她和孩子一起藏起来。
背后指使的人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不知道。
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而且,薛刘氏和死者是夫妻,说不得还知晓些什么事情没说出来。
不仅是薛刘氏,就是勇子那儿,也要多多留神。
说不得,她能从勇子嘴里得到点消息,然后顺藤摸瓜的找到背后的那人。
胡嬷嬷领命而去,顾婉音侧头看向绿萝:你去拿几瓶上好的化瘀止痛膏,给二少爷送去。
最好再让二少爷请个大夫瞧一瞧伤势。
周瑞明虽然伤势不严重,可到底伤在脸上,不仅不好看不说,偏又是眼睛那样重要的地方。
想了想,她又添上一句:告诉二少爷,二太太最近身子不爽利,他脸上的伤若是让二太太见了必定担忧心烦,只让他好好擦药,快些好了才是。
想来,周瑞明应该能听懂她的暗示罢?若是连这个都听不懂,那周瑞明也太蠢了一些。
随即不知怎么的又想到——周瑞明这样的性子,只怕将来顾瑢音嫁过来之后,只怕他要吃亏。
不过,这却是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了。
周瑞明和顾瑢音之间,自然有二太太管着。
绿萝领命而去。
顾婉音又沉吟片刻,便又吩咐素琴:你也去一趟老太太的院子,寻个机会悄悄告诉三太太这件事情。
再请三太太晚上过来咱们院子用晚饭。
有些事情还要三老爷出面,所以便是要好好的与三太太商议一番。
待到顾婉音在没了什么吩咐,丹枝便是出声劝道:世子妃歇一会罢?今儿还没歇午觉呢。
顾婉音却是摇摇头,反而问起丹枝:我前几日做的衣裳放在哪儿了?我记得没几针了,咱们赶工做完罢。
这是周瑞靖走之后她闲着无聊时候做的,是一件贴身的单衣。
丹枝又劝了几句,最后却是只能无奈的依了她,将衣裳拿过来主仆二人拿针捏线的便是开始赶工。
只是嘴上还是抱怨了一句:世子爷也不缺这几件衣裳,世子妃何必如此赶?他出门时候只带了几件,如何够换洗?如今正好赶出来,让人替我带过去。
顾婉音微微一笑,专注的盯着手里的针线,明亮的眸子像是月牙般的一弯:我做的,和旁人做的,如何能一样?想到周瑞靖将她做的衣裳贴身穿着,她只觉得无比的满足。
丹枝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过去。
晚上三太太早早的就赶了过来。
顾婉音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衙门扣下了勇子。
我想着,勇子或许知晓些什么才是。
三太太微一沉吟:只是如今他人在衙门,有些不好办罢?衙门有衙门的规矩,如何是他们想问就能去问的?所以我才想着,让三叔跑一趟。
顾婉音笑着给三太太斟了茶:让衙门来问岂不是更好?那我回头就让我们老爷去一趟便是。
三太太点点头,没有迟疑的应下了。
随即却是叹了一口气,忽然言道:衙门不是从咱们这拿了东西去化验么?我打听到,化验的结果出来了。
顾婉音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三太太,有些好奇起来:哦?结果如何?她也派了人去打探这个消息,可是没想到还是被三太太抢了先。
看来三太太那头的人脉,的确是比她强上许多。
三太太摇摇头,娓娓道来:说来也好笑。
衙门化验出,那人吃饭的碗上,还沾着毒。
而其他中毒的人,碗里也都有些轻微的毒。
不过只那死了的人,碗里最多。
按说这样也能说明问题了。
可是偏更惊奇的事情出现了——咱们府上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有毒的。
起初听见衙门化验出有毒,顾婉音只觉得心沉了下去。
这样一来,周家也没法子辩解了。
可是没想到柳暗花明,三太太却又说出这么一个曲折来。
眉头轻轻一挑,顾婉音奇道:既然是这样一个结果,那衙门打算如何定案?既然他们周家的东西上没有毒,那就说明周家是没有问题的。
三太太露出一丝苦笑来:可不是么?这下衙门也是为了难。
所以这才将消息封锁了,迟迟不敢结案。
其实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谁都明白只怕那些人中毒和周家没有关系。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衙门一时之间查不出来,却又是没法子交差。
所以,才打算这么先放着,等查清楚再说。
只是,却让周家吃了亏。
不知衙门可想过,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周家?顾婉音冷笑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锐芒:不过,这个亏,咱们周家可不能白吃。
衙门不查,咱们自己查也是一样的。
如今我可担心不是这个。
三太太又叹一口气,既然已经验出和咱们周家没关系,咱们就索性先等着。
倒是现在陶氏的事情,可必须要解决了。
今儿老夫人又问起了一次,说若是陶氏不肯走,就强行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