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这离二门不远,顾婉音于是便是干脆过去迎了。
张氏见了顾婉音,倒是微微怔了怔,随即面上便是扬起灿烂笑容,紧走了几步上前来:怎么亲自出来了?太阳这样大,晒了可不是好说的。
瞧着那神情,竟是真的十分关心,好似她们感情多深厚一般。
无形中,便是拉近了许多距离。
至少,没有那般的生疏了。
顾婉音自然不会说是顺变,当下微微笑道:理应如此的。
母亲第一回来,我怎么也要出来迎接。
听了这话,张氏自然是感觉十分有面子,当下笑容又盛了几分。
听人说,您是来找二婶的?顾婉音一面笑着将张氏往自己屋中领,一面笑着问道。
张氏目光闪了闪:来商量一些婚礼细则。
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而且,我听说二太太最近身子不太好,特地来瞧瞧。
表面上看,却是看不出什么异状。
顾婉音便是没有再多问,只是笑着解释道:二婶身子最近的确不舒坦。
一会我先让人过去瞧瞧,若是精神还好呢咱们就去看看,若是精神不济,母亲便是改日再来,或是我帮着问一问也使得。
不过话虽如此,不过也是客套罢了。
二太太自然不可能不见,而她也不会搀和这件事情。
张氏自然点点头笑着应下,直说如此更好。
一路到了顾婉音的屋子里,待到坐定,顾婉音亲自替张氏倒了茶,这是今年的新茶。
您尝尝如何。
张氏轻抿了一口,随即赞叹:的确不错。
喝得惯就好。
顾婉音笑笑,放下茶壶这才又道:母亲在顾家可还习惯?琮琦那性子,想必没少给您添乱罢。
琮琦乖巧懂事,并不曾添乱。
张氏这次的笑容倒是不再似方才,眸子里多了几分柔和,唇角的笑意也更是诚恳自然了些:再说了,小孩子家家的,调皮也是正常的。
那副样子,倒是真有了几分母亲的味道。
顾婉音笑容深了几分:琮霖和琮琦年纪差不多。
却是比琮琦懂事许多,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只盼着,琮琦能快些懂事就好了。
琮琦再怎么不好,也是嫡子。
张氏淡淡一笑,目中寒芒一闪:庶子再怎么好。
总也不如嫡子。
再说了,琮琦这样才像是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顾琮霖……剩下的话虽然未曾说完,可是顾婉音却也是听了个明白。
很显然。
张氏与她一样,觉得顾琮霖那样,是齐氏故意调教的结果。
顾婉音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些话昨儿她是没机会问的,如今问了却是放松了许多。
她原本还担心。
顾琮琦太过调皮,让张氏心中不喜。
而顾琮霖虽然是齐氏所生。
可是若张氏想要养在她名下,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
顾琮琦的位置,就真的尴尬了。
不过如今看来,却是还好。
有了张氏这番保证,她心中对张氏的不喜倒是减轻了几分。
当下她轻声道:琮琦虽然不好,可到底是我的亲弟弟,将来,我总不会让他吃亏。
隐晦的保证了这么一句,为的也是让张氏更加放心一些。
凭着周家的势力,不管是仕途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
总能帮上一些忙。
张氏自然听得明白,当下点点头:世子妃倒是疼爱他。
世子妃只管放心就是,我虽然不是琮琦亲生母亲。
可是心总是差不多的。
二人相对,齐齐一笑。
各自意思尽在不言中。
昨儿我一时糊涂,若是惹了世子妃不高兴,世子妃也别往心里去才是。
吃了一会茶,张氏忽然浅笑着在自然不过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婉音起先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倒是愣了愣,不过很快便是回过神来,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我一向不喜欢这些,没能帮上您的帮才是才真的。
她对张氏能主动道歉,多少是有些讶异的。
毕竟,张氏是长辈不是?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说明,张氏的确是个能屈能伸的罢?张氏如此坦然的道歉,她倒是不好再一直耿耿于怀。
张氏的确是精明。
而且,这样做的确是十分有效。
至少现在,她心中原本还剩下的一些不痛快,已经是烟消云散。
对了,我听说您是以前在宫中做女官?顾婉音也没什么话好聊的,加上有心想要打探一下宫中的事情,便是如此问了一句。
张氏点点头,眸子里滑过一丝古怪,看着顾婉音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和荣嫔娘娘有过一些交集。
那会儿,我还在圣上跟前奉茶呢。
顾婉音一怔。
圣上跟前奉茶?如此看来,张氏一族的确是存心想要让张氏成为后妃的。
可是……若是没有荣嫔娘娘,我也没有今日。
张氏古怪的笑道:当时是荣嫔娘娘将我调离的。
顾婉音忽然心中一沉,看向张氏的目光便是有些凌厉起来,出口的话更是有些犀利:那您可恨过我姑姑?她故意称呼荣嫔为姑姑,自然是为了试探和提醒。
荣嫔毕竟和顾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张氏对荣嫔起了什么仇恨之心,借用顾家来报复也不是不可能……世子妃只管放心。
张氏自然是明白顾婉音此时心中所想,当下便是浅笑着答道:若说不恨,也全然不是。
当初我的确很不甘心。
可是越到后来,我越是觉得,幸好我没有被圣上看上,没有留在宫中。
宫里那样的地方,太可怕了。
如今这样的生活,我十分满足。
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在那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就该忘掉了。
言下之意,张氏她不再记恨。
不会做出糊涂的事情。
顾婉音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到底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自然,是暗地里罢了,面上却是笑道:母亲能这样想,自然是再好不过。
其实,荣嫔为何失宠,我也略知一二。
张氏忽然压低声音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自然,声音很低,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见。
顾婉音有些讶然的看了张氏一眼,心中的疑惑险些冲口而出。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先给丹枝打了眼色,让丹枝带着人下去了,确定不会被旁人听去之后,这才皱眉问道:不知您可否告知于我?荣嫔的失宠,一直让她十分意外。
明明怀了孕,却是降了级。
就算将来生了儿子,再升一级,也仍是原来的品级。
其实。
圣上虽然有子嗣不少,可是地位高的,却也没有几个。
张氏低声言道,声音又快又急:有资格争储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对于这句话,顾婉音自然是是点头赞同,以往她便是隐隐觉得。
只是却并未深思罢了。
如今听张氏这样说——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秘闻不成?谁都知晓,圣上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张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很怕别人会听见。
本来也是,朝廷虽然未曾明文规定不许谈论此事,可是这件事情大家却都闭口不谈。
隐隐已经成了一个规矩。
张氏这样贸然的提起,自然十分小心。
别说是张氏,顾婉音也是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
圣上一直害怕,将来会重蹈覆辙。
张氏继续言道,话语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正因为圣上曾经经历过,所以更怕自己的儿子也再一次重蹈覆辙。
所以,圣上一定会想法子来避免这件事情。
迟迟不肯立储,或许为的就是这样。
怕的是自己看中的皇子成了其他皇子的靶子,早早的就夭折了。
一如当年的太子。
所以,圣上虽然嫔妃不少,可是有子嗣的,却都是品级地下,母家不显的。
张氏微微一笑:那些有身份的,圣上虽然照常宠幸,可是一直一来,都是赐了一种补品的。
这件事情,还是当初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顾婉音只觉得心中一惊——这样的事情,竟是圣上自己操控的?一丝凉意顺着顾婉音的背脊爬了上来,她有些心惊胆战。
对待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孩子都如此算计,那对外人呢?怪不得镇南王一直替圣上出生入死,可是圣上都能一直怀疑镇南王。
对周家更是无比防范。
对自己的枕边人和血脉都能如此,更遑论他们这些人了。
能保住性命,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至于其他的,还奢求什么?不过顾婉音很快便是明白了张氏的意思,当下瞪大了眼睛惊愕道:那么,荣嫔也是其中之一?若是这样的话,自然也就能够解释为何荣嫔身子康健,进宫多年又得宠,却为何一直没有生育的事情了。
若是圣上刻意为之,荣嫔自然不会例外。
张氏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升起一丝苦涩——她之所以能彻底死心,也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情。
纵然留在宫中或许有一时荣宠,可是荣宠之后呢?新帝登基之后呢?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嫔,要么陪葬要么打入冷宫,再要么,就是青灯古佛一辈子。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这样坚决的出了宫。
甚至于罔顾家族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