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便是一同去了老太太屋里。
到了一看,才见二太太和顾瑢音都在了。
老太太见了三人进来,笑着点点头:来了?快坐吧,也不必那些虚礼了。
顿了顿看了一眼王妃,又看一眼顾婉音,微微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道:特别是靖儿媳妇,你怀着身子,千万别劳累了。
样子慈祥和蔼,甚至带了一丝儿的笑意。
顾婉音心中讶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抬眼看向老太太,感激道:多谢老夫人关心。
王妃也是微笑起来,似乎很是开心:到底是咱们老周家的第一个重孙子,老夫人心疼着呢。
三太太也是笑着点头。
就是二太太也笑得格外温柔灿烂,点头应承了,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摸样。
顾瑢音虽然冷着一张脸,可是到底也不似往日那般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仿佛今日,所有人都是有了默契,要和睦相处了。
几人说了一阵子话,说起了周语妍出嫁的事情,又说起顾婉音即将临盆,最后更是说起周语绯的婚事。
总之,听着看着,倒是十分和谐的。
等了也没多久,四姨奶奶为头的几个族里人都是过来了。
于是大家一起移步去了前厅。
账本和房契地契等物自然是早就备下了。
老太太让丫头捧着上了锁的小箱子,又让人抬了账本,浩浩荡荡的道是十足的气派。
各自行了礼请安之后,便是都坐定了。
自然。
族里的人坐在正中,就是老太太也是坐在了下首处。
顾婉音坐在周瑞靖旁边,周瑞靖坐在王妃的下首。
而二老爷二太太,周瑞明及顾瑢音也都是坐在一处。
三房之中,唯独三房只有三老爷三太太二人,看着分外的人单势薄。
加上三老爷和三太太今日的打扮穿着,更是处处的显得不如另外两房,看着竟是多少有些凄凉了。
四姨奶奶辈分最高,当下轻咳一声:既然你们请了我们来,那便是正式开始吧。
老王妃,你的想法是如何?这家,到底怎么分?老太太当下便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自然和原先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是要跟着二房过活,二来就是大房袭爵,理应少分些。
只是至于到底少分多少,老太太却是不肯再说下去,只是含笑的看了王妃一眼,笑道:这是他们两兄弟的事情,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
听得了这句话,三太太面露凄色,猛地转过头去。
三老爷如遭霜打,缓缓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屋中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王妃低头不言,二老爷却是微微一笑。
四姨奶奶等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有些沉色。
老太太这话……兴许是醒悟过来自己有些失言,老太太掩着帕子轻轻咳嗽一声,忙又笑起来回转道:他们兄弟三个,我是一视同仁的。
虽然老三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却也差不多了。
听了这句话,四姨奶奶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几分,微微嗯了一声,面色缓和下来。
三老爷抬头看向老太太,虽然已经快到中年,可是眼底却竟是也有些微微的湿润起来。
这样的情形,让人看着有些无限唏嘘。
王妃见老太太如此说,也是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按了按唇角,诚恳开口道:可不是这么个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些年来,周家三房人,可是比亲兄弟还亲的。
说话的都是长辈,顾婉音等几个晚辈自然是没有资格开口说什么的,当下自然都是闭口不言。
顾婉音只是含笑认真听着,丝毫不打算开口。
王妃昨儿就说了,一切有她。
过意顾婉音根本就不打算开口说什么,来这儿,也不过是必须露面罢了。
四姨奶奶便是又开了口:老王妃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了。
你们三房人的意思呢?说着,目光便是在王妃,二老爷,三老爷身上溜了一圈。
征询的意思十分明显。
二老爷却不开口,只拿眼睛看向王妃。
王妃微微一笑,看向四姨奶奶柔声道:王爷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大房袭了爵,占了好处,每年年例银子都要多几分。
所以,理应少分些家产。
听了这话,二老爷面上登时露出喜色来。
二太太眼底闪过的是一丝贪婪。
三房则是没什么反应。
倒是老太太,不住点头,甚至慨然叹道:老大是个大度懂事的。
知道疼爱弟弟,他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我还怕——到底是兄弟,亲热着呢。
哪里会为了这些黄白之物生分了?听了这番话,顾婉音却是忍不住唇角一动露出个笑容来——怕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二老爷早就对自己的大哥不满意了。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亏心不亏心?既然是亲亲的两兄弟,那何必还要在意这些黄白之物?计较大房多占了什么好处?不过这话也是只能在心中想一想,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再看王妃,虽然仍是满面笑容,可眸子里的光却是冷了一冷。
老太太这话,竟是一下子就冷了场。
当下老太太多少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之后微微有些恼了起来。
四姨奶奶点点头,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就这么着罢。
只是多分多少合适?其实王爷一年的年例也不多,我折算了一下,两个好点的商铺,外加四个庄子也足够抵了。
所以,我们愿意少分两个商铺,四个庄子。
自然我们少分这一份,便是平均分给另外两房才好。
王爷只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亲亲的兄弟,没有偏心的道理。
王妃缓缓的言道,将各房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譬如二老爷的窃喜,二太太的讶异。
自然都是在前半句的时候,后面听到要平分给三房一份,这夫妻二人不约而同便是皱了一皱眉头。
别说二老爷二太太,就是四姨奶奶老太太,也是一阵讶然。
大约谁也没想到,大房这样容易就松了口。
让出了利益。
四姨奶奶看着王妃,目光渐渐柔和起来,看了看王妃又看看周瑞靖,最后目光落在顾婉音的身上:这是你们大房所有人的意思?虽然王爷的意思要紧,可是毕竟你们一大家子人也是要过日子的。
两个商铺四个庄子,一年的收益可是不少。
谁都明白四姨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婉音低下头去,微微一笑,轻声开了口:咱们大房袭了爵已经是占了便宜,少分些家产也是理所应当。
却是感激的看向四姨奶奶。
四姨奶奶的身份,却能这样提醒他们,这份情谊自然是值得感激。
四姨奶奶肃穆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罢。
老王妃你看呢?老太太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点点头。
大房让出了这么多的利益,已经是让人很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是——难道真要再平分给三房?这样的话……这样吧,咱们先照着一分三平均的分出来,再由大房选出两间商铺和四个庄子出来,如何?四姨奶奶见老太太也是没有旁的意见,便是如此提议。
自然,也多少有些偏向大房的意思。
大约是觉得大房是吃了些亏的。
王妃自然是没有意见。
三房自然更不会有意见。
老太太点了点头。
唯独二太太皱着眉头看了二老爷一眼。
二老爷却是有些迟疑。
二太太按捺不住,却又不好开口,坐立不安的扭捏着,似乎恨不得立刻开口,却又强自压着。
顾瑢音看了看二太太,又看了看二老爷,面上露出几分沉吟之色。
顾婉音看在眼里,心中一沉眉头便是轻轻动了动,暗自摇了摇头。
顾瑢音,只怕又要做蠢事了。
果不其然,这头顾婉音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便是看见顾瑢音霍然起身,脆生生的开了口:我觉得不妥。
王爷大度,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肯少分家产。
可是要我说,三房并不是嫡出,只是庶出。
再怎么寄养在老夫人的名下,也是庶出。
这自古嫡庶有别——顾瑢音这话还没说完,便是看见了顾婉音似笑非笑的目光,霎时一愣,竟是连剩下的话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久才是反应过来,登时面色涨红起来——顾婉音那意思,分明就是在嘲讽她也是个庶出的一时间,顾瑢音剩下的话,却到底是再也说不下去。
说了,便是打了她自己的脸。
只是不说,又多少有些不甘心。
不过好在顾瑢音这么一开口,倒是去了二太太的顾虑。
只听得二太太缓缓言道:瑢音这话的确是不错,到底是嫡庶有别。
虽说老爷他们三个都是亲兄弟似的,可是外头到底还是知晓他们三个并不是一母所出。
若真一分三平均分,岂不是让外人说咱们坏了规矩?嫡子和庶子自然是不可能平等的,嫡子高高在上,分家产,继承爵位都是有莫大的优势。
而庶子……肯分给他家产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强求分多分少?二太太这话一出,三老爷和三太太面上俱是一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
最新章节 第五六零章 反将一军收费章节(12点)第五六零章 反将一军顾婉音微微皱了眉头,同时看见四姨奶奶也是皱了眉头。
族里其他几个人,也是都有些不愉的样子。
嫡庶有别是不错,可是这个时候拿出来这样说道——未免显得有些太小气了一些。
二太太分明就是不愿意将家产分给三房。
只是规矩毕竟是规矩,这话一出,四姨奶奶等人再怎么觉得看不惯,可也不好说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竟是沉默下来,呼吸可闻。
最后倒是三老爷开了口,只是语气多少有些颓然和怯懦的意味:其实我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二嫂说得没错。
我毕竟是庶出……三太太用手帕捂住了眼睛,双肩微微抽动起来。
夫妻二人看上去竟是格外的凄凉。
毕竟,庶出这两个这么说出来,到底伤人的。
三老爷这些年为了周家的生意没少奔波,兢兢业业对老太太也是恭顺有加。
实在是挑不出一丝儿的错来。
只是顾婉音心中明白,这不过是三太太的策略。
若真说要有多难过,却也不一定。
自然,难过是一定有的,只是多少的问题罢了。
王妃似乎有些看不下去,轻声开了口:按照嫡庶说,三房是不能和嫡出的平起平坐,少分些家产也不是什么不应该。
只是要我说,三老爷这些年对家族里的生意功不可没,那些铺子和生意没有三老爷打点,未必有这么赚钱。
所以,就单从这个来说,也该多分些。
四姨奶奶点点头,这样说也是没错的。
那老王妃的意思呢?一面说着便是一面看向了老太太,毕竟这个事,还是要老太太点头同意了才行。
旁人说再多,不过是场面上的话。
老太太若不想给人分,说再多也是白搭的。
老太太面上露出几分为难来,看了看二老爷又看了看三老爷,大约是觉得若真分得少了也说不过去,当下想了想便是言道:这样吧,大房让出来的那些,就不给三房了,只补给二房。
你们看如何?顾婉音暗自点头,若真是如此,那三房也是赚了。
不过她心中也清楚,老太太这是不好意思,才会如此。
眼看着四姨奶奶等人都有些不快了,老太太明白若真分少了,只怕四姨奶奶等人就要说话了。
到时候,二房也就没有法子在周氏一族中立足了。
这个时候,老太太心中倒也是精明。
可是二太太却是仍然有些不乐意。
只是老太太说了话,她也不好反驳,只得狠狠的看向二老爷,想着让二老爷出面。
只是二老爷当着众人的面,却也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面来。
不过想着是有些吃亏,只觉得不合算,当下便是想起昨夜里陶氏在他耳边呢喃的一些话来,心中一动便是冲动的言道:要我说,其实这样也是不公平的。
大哥袭爵,一年除了年例银子,还有御赐的庄子,那些可也值不少钱。
二太太讶然的看向二老爷,仿佛今日第一次认识二老爷一般。
只觉得错愕。
她万分没想到,二老爷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就是再不甘心,也只想着多从三房那里掏东西出来,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大房争什么大房让出利益,她已经很是满足。
可是如今二老爷……二太太只觉得不妥当。
下意识的便是朝着周瑞靖看了过去,只见周瑞靖面色瞬间便是沉了下来,当下一颗心也是突突的跳起来。
只是二老爷的话出了口,她虽然不赞同,却也……被勾起了一丝渴望。
若是二老爷的话被采纳,那么二房是不是又能多分一笔?人都是贪心的,这一点不可否认。
当下二太太心中纵然害怕,却也选择了沉默的低下头去。
若无其事。
顾婉音缓缓沉了面容。
没想到她的担心竟是成了事实。
昨夜里她还和周瑞靖笑着说起这件事情,周瑞靖还说怕是不会。
二老爷再糊涂,也不会打这个主意。
而二太太,纵然有那个贼心,却也不一定有那个贼胆。
可是现在……想必,周瑞靖心中对二老爷不知道有多失望。
王妃却已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看也不看二老爷,只看向老太太和四姨奶奶。
老太太也是愣住了。
四姨奶奶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二老爷,也是愣住。
御赐的庄子不过一年收些米粮租子钱,虽说不少,可也绝对不多。
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庄子?毕竟那些在不趁手的时候都是可以换成真金白银的可是御赐的庄子,却是不敢卖也不能卖从某些角度看来,御赐的庄子,根本就不能当做家产来算二房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人心不足蛇吞象了一些。
四姨奶奶这样想着,看向二老爷的目光便是渐渐的锐利了起来。
要知道,三老爷也就罢了,毕竟隔了一层肚皮,好歹不是一个娘生的。
可是镇南王,却是二老爷的亲哥哥嫡亲大哥嫡亲大哥尚且如此算计,如此斤斤计较,未免太让人寒心了一些。
老太太面色变了几变,终于是赶在四姨奶奶开口之前便是开了口斥道:胡闹那御赐的庄子不过一年也就有些米粮钱罢了,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糊涂东西,还不快跟你大嫂道歉老太太声色俱厉,看着像是真生了气。
二老爷微微瑟缩,却是有些不甘心。
眼珠转动着,看向二太太,却只见二太太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眉头一皱,心中越发烦躁起来。
四姨奶奶冷眼看着二老爷的反应,心中对二老爷越发的看不顺眼起来。
末了冷冷言道:分家分家,分的自然是家产。
御赐的庄子虽然也是镇南王的收益,可是到底没有地契。
算不得家产。
老王妃,想必你应该清楚才是。
当年你们那一辈儿分家——莫非也将那御赐的庄子都充作家产了?越到后头,语气便是越发的讥讽起来。
显然,这分家分得,四姨奶奶是看不下去了。
老太太听了这番话,只觉得面红耳赤。
当下便是狠狠的瞪了二老爷一眼:他是猪油糊了心那些庄子,自然是不能算作家产。
就按照先前商定的分吧。
顿了顿又低声道:至于我的体己嫁妆——这个便是由老王妃你自己处置了。
四姨奶奶轻哼一声,似笑非笑。
顾婉音见状,心中顿时有了明悟——按照规矩老太太的嫁妆这个时候也是该分了的。
那日四姨奶奶拂袖而去,怕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很显然是老太太不愿意将嫁妆拿出来分了。
至于要留给哪一个儿子,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横竖,大约大房是没有什么盼头的,至于三房,更是别想摸到半点。
老太太倒也是个豁得出去的,当下竟是当做没听见四姨奶奶的讥讽,只继续言道:我的那些体己和嫁妆,只等到我百年之后再分吧。
自然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当下四姨奶奶便是主持着人将地契房契都拿出来分了。
自然,还有公中那些银子等等。
顾婉音心中盘算片刻,笑盈盈的看向四姨奶奶开口问道:四姨奶奶,以往账上还有几笔烂帐,我怎么算也算不明白,我听说四姨奶奶是个能干的,不知道可否教教我?也好让我以后管家算账的时候,有个借鉴?倒是没有半点刻意的样子。
满面的诚恳。
王妃正为了二老爷的话气恼着,这会子听了顾婉音这话,微微一愣之后便是笑着点了点头,反而看向四姨奶奶帮腔道:可不是?我也不是个能管家的,又常年不在京里。
四姨奶奶若是能教教婉音,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也是婉音的福气。
四姨奶奶人精似的,哪里有不明白其中门道的?微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脸色瞬间白了的二太太,面上缓缓扬起了笑容,一口应承下来:这有什么?不过是指点指点,又不费事儿。
现在就可以指点,你将那账本拿来我瞧瞧。
顾婉音笑盈盈的点点头,然后吩咐丹枝:你去将我以往怎么也算不明白那个账本拿出来,翻到那几处,给四姨奶奶瞧瞧。
丹枝看也不看二太太惨白的脸色和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也不看老太太目光中的锐利,只镇定自若的去寻了顾婉音说的那几本账本出来。
随后翻出那几处算不明白的地方,毕恭毕敬的呈到了四姨奶奶的面前。
四姨奶奶自是不简单,不过扫了几眼便是看了个分明,当下冷哼一声:这样的账自然是算不明白的,被人动手了手脚的账目,如何算得明白?假公济私,这样的伎俩可是最常见的。
你也是年轻,到底不懂得其中的门道弯绕。
也不懂得,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目光却是电一样射向了二太太。
二太太只觉得腿脚一软,几乎是要坐不住。
不过纵然害怕,她却也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这件事情此时承认了。
必然就要吐出这些银子,可是现在她怎么可能拿得出银子?到时候,少不得要拿刚分到手的家产抵账这样一来,辛辛苦苦争了半晌的家产,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