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的意思,这个也算不得毒,只是一种瘾。
好比赌瘾一般,很难戒掉。
周瑞靖斟酌之后,又缓缓言道,神色说不出的凝重。
也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凝重紧张?顾婉音一惊,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周瑞靖。
:那就没法子?方才她听说知道是什么,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可是若是这个毒瘾戒不掉……那事情不还是差不多?这种东西这样邪性,长期使用肯定对人身体不好。
否则圣上也不会一直缠绵病榻,被人拿捏。
顿了顿又想起了顾昌霏来,忙到:我爹不也是戒除了。
圣上应该——岳父大人毒瘾不深,而且那段时间也是十分痛苦的。
当时我怕你担心,隐瞒了不少。
周瑞靖轻声言道,神色并未有丝毫的改善:圣上毒瘾已深,虽然也不算是不能戒除,可是那种痛苦折磨……并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
圣上年迈,身体早就不行了,哪里能比得上还算是在壮年的顾昌霏?纵然顾昌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是也比圣上强多了。
顾婉音有些明白过来,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既然为了这一口烟丝有些人都肯杀子杀妻,沦丧天良,那么这东西的狠毒可见一斑。
那么,若真要强行戒除,那所承受的痛苦也是可见一斑。
若不是当时顾昌霏是被强行拘着,只怕也是绝对不可能戒除了那瘾的。
可是,现在是圣上。
且不说圣上能不能承受住,只说谁有那个魄力,将圣上强行拘着戒除毒瘾?是,这是为了圣上好不假。
可是以后呢?圣上丢失了脸面,会如何?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公诸于众。
就是私底下进行也不行,辖制天子,这样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所以。
周瑞靖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不是戒不掉,而是不能戒。
因为,那是圣上,九五之尊。
天下只有圣上勉强别人,谁敢勉强圣上?晋王不敢,也不能。
晋王只要稍有异动,那么就是大不敬,到时候秦王什么也不必做,只要将事情一披露出来,晋王就要被天下人骂死。
可是其他人。
更没有那个权力。
更没有那个能耐!除非,是心甘情愿将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要。
没有人那样傻。
顾婉音叹了一口气,这事情难办了。
既然不能戒除,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维持现状。
只要圣上不被秦王辖制,不做出什么对秦王有利的举动,那么就无妨。
至少晋王有了很大的胜算。
只是这样一来,圣上的身子,熬得过熬不过下一个新年就难说了。
还有一件事情。
这东西越到后头。
用量越大。
我之前保守估计的一年,怕是等不到的。
周瑞靖的声音有些清冷,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寒意。
顾婉音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只觉得背脊上都有些发凉。
真不知道,秦王是怎么想的。
竟然敢……晋王何不干脆披露了此事?顾婉音轻声提议,只要天下人知道了这件事情,秦王自然是节节败退,甚至还要留下千古骂名。
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自然不能服众,更不能掌管天下苍生。
而晋王,自然就是水到渠成。
只是话一出口,她便是叹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明白这个提议其实只怕是不成的。
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
这样的事情。
晋王不可能同意。
圣上那头……更不可能同意。
因为这样一来,留下千古骂名的,不只是秦王,还有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多爱惜名誉?她是知道的。
当初那皇位得来的时候,虽然暗地里手段不光彩,可是明面上却是粉饰得极好的。
而且史书上。
记载的也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如今要是圣上知晓这个消息被人知晓,只怕第一件事情做的,就是杀人灭口。
就算现在圣上做不到了,可是也绝不会容许这件事情传出去,坏了他的名声。
纵然是死,谁也不愿意背下千古骂名。
尤其是身在高位者。
周瑞靖果然轻轻摇头。
过了许久才轻声言道:我跟你说这个,是想要你有个心理准备。
别到时候消息突然,你慌了手脚。
既然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圣上自然就不必被人辖制。
已经是很好了。
再则,最多在那个时候,事情也就有了结果了。
太医说,照着现在这个光景看……若是慢一些,能耗上八个月,若是……最多四个月。
顾婉音狠狠一惊——四个月!也就是说,最多四个月,圣上就会撑不住!那么现在,圣上也是熬了?面对顾婉音又惊又慌的目光,周瑞靖轻轻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轻声抚慰一句:你别怕。
有我呢。
顾婉音一时之间心中有些复杂。
想的倒不是圣上了,而是顾昌霏。
这东西这样狠毒,不知道齐氏知道不知道?还是……齐氏根本就存的和秦王一个心思?想要彻底的控制顾昌霏。
然后,为所欲为?齐氏……若是无用了,就交给我吧。
顾婉音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凌厉。
嗯。
周瑞靖自然明白顾婉音为何这样说,当下便是点了点头。
轻声的应了。
顾婉音重新看向周瑞靖,轻声提醒:圣上现在还清醒着,为何不干脆将秦王打击一番?听说古代诸侯,为了儿子太多争夺皇位,成年的儿子都是要分一块地,去做诸侯王的。
远远的分一个封地,到时候秦王……虽然也不算很有用,可是总能有一些作用。
还有就是,晋王若是有个正当的身份……一切也都能容易许多。
周瑞靖点点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似乎为顾婉音的提醒而高兴:这些我也想到了。
晋王怕是也想到了。
顾婉音有些沉重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二人就这么歇下,只是顾婉音却是总睡不实在,迷迷糊糊的总是一个激灵便是醒来。
周瑞靖素来浅眠,自然是也受了连累。
不过他却也不觉得不耐烦,每次都是轻声安抚几句,便是重新搂着顾婉音睡下。
接下来几日却是风平浪静的。
竟是半点涟漪也没有。
送顾琮琦走的那日,顾婉音回了一趟顾家,周瑞靖也是跟着一并去了。
顾老夫人的身子很不好,看着老了许多,原本花白的头发,此时已经是彻底的白了。
满面的皱纹,说不出的沧桑和老态。
顾婉音看了一眼,便是忙转开头去,若不是死死咬着唇,怕是就要哭出来。
这样的场景,看着让人心酸。
顾琮琦拜别的时候,顾婉音一低头,再也忍不住眼泪。
却也不敢真哭了,便是哽咽着笑着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就按了眼角不肯再落泪。
老夫人倒是没有落泪,只是眼底有些浑浊了。
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念书,不必担心家里。
顾琮琦也是有些伤感,但是毕竟不小了,便是强忍了眼泪拜别,一扭头便是狠狠心出了门去。
顾婉音离老夫人很近,便是听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我还见得到不。
顾婉音心里狠狠一抽,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老夫人是觉得,她熬不了多久了,怕是再也不能够见到两个孙子了。
也是,离了这么远,若是真突然就去了,可是真见不到最后一面的。
接下来的几日,顾婉音没有再出门,也没什么应酬,索性捡起以前的佛经抄了起来,倒是也能够静心。
周瑞靖似乎也没什么事儿,并不出门,不过却是时常有人上门来拜会。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瑞靖并不会都拿出来说,不过却也不全瞒着。
他说顾婉音就听着,他不说顾婉音也不问。
只是他们谁也不放心王妃和小栖霞,不过三五日,便是差人带着东西过去看看。
好在也不远,消息也灵便。
顾婉音曾经和周瑞靖私下里商议过,既然现在这么一个情景,是不是干脆将王妃他们接回京城。
只是周瑞靖都是摇头否定了,只说也不在这几月的功夫,等天热起来再说。
现在正冷着,来回在路上奔波,也实在是辛苦。
顾婉音便是知道,或许时局并不是那样风平浪静,至少不是表面上这样。
暗地里……她虽然不能明白,却也知道肯定是暗流汹涌。
眼看就是十五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宫里是要办元宵宴的。
可是如今圣上……也不知道到底办不办。
顾婉音私下里打听过,了解到太后的病情似乎一直在恶化,并不曾好转半点。
也就是说,太后并不能主持大局,段贵妃到底还是占着上风。
所以她便是猜测着——或许元宵宴是要办的。
哪怕就是让大家明白明白,宫里到底现在是谁做主。
给晋王长气势也好。
中宫没有皇后,段贵妃位份最高。
出去秦王之后,便是晋王最尊贵。
哪怕是为了这个,元宵宴也是要办的。
顾婉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既然圣上一直宠爱段贵妃,那么为何后位又虚空这么多年?不干脆将段贵妃提成皇后呢?圣上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一直以来,圣上自己从未信任过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顾婉音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