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回去以后,江放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
他的睡眠一向很好,别说失眠,就连难眠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江放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开车去公司。
到达的时候,时间甚至还没到九点。
江少这个点出现在工作场所,确实是件稀奇事儿,一路上都有人带着惊讶的神情向他问好。
李运见他来了,立刻到办公室去找他。
作为一名高级助理,李运做事很靠谱,细致又周全。
上回江放吩咐他查钟吟,一天前,所有资料就已经全部到手。
江放伸手揉了揉眉心,倦懒地靠在宽大的座椅上,淡声道:放这儿就行了。
李运应了一声,把一沓文件放在桌面上,关好门离开。
江放弯下身将办公椅往前拉了些,伸手去翻那叠不薄不厚的纸。
这里面记录了钟吟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主要经历。
几岁开始上学、什么时候中考高考、为什么搬离钟家自己居住等等,事无钜细。
江放的目的,是要找到她答应联姻的原因。
他把资料看了个大概,目光落到苏锦二字上。
苏锦查患尿毒症的那半年间,一直都住在普通病房,却在他们的婚约定下当天,转入了高级病房。
事情顿时变得很明朗。
——钟家将苏锦作为要挟的筹码。
利益往来,向来没有人情可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类似的情况,江放从小到大见得多了,早已麻木。
按理来说,他根本不需要管这件事儿。
江家和钟家的生意覆盖领域不同,前者想拓展后者领域内的业务,故而选择联姻,便于摸清形式、扫清障碍;后者依附于前者至尊至贵的权势,想要获得依靠;而江放也达到了自己找个乖的就行的目的。
更何况,苏锦并没有因此而被克扣医药费,甚至得到了更好的待遇。
这看起来是个最佳的三赢方案。
只需要牺牲一个钟吟而已。
江放手上的动作一顿。
钟吟和钟家的关系差到极点,这不是什么秘密。
她同意嫁过来这件事儿本身就很可疑,家里的几位长辈肯定早已摸清了原委,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都欣然接受了这桩婚事。
江放原本也是欣然接受的。
可这时候却有些动摇。
想到钟吟只身一人被整个钟家针对的场景,江放觉得于心不忍。
她的童年阴翳不少,好不容易才半脱离了这样的环境,现在又被拉扯进来。
可即便苏锦需要终身透析,全部的费用也不过几百万而已,对于钟家来说,这是个眨眼间就能做出的决定。
然而,钟家竟然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用这个来逼她。
江放的脸色沉下来,抬手将那份文件丢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为了防止长期盯着鲜红的血液,被脑中的补色残像导致精神无法集中,手术室内到处都布置成绿色,有几分肃穆之感,也象征着蓬勃的生命。
虽然钟吟才毕业没多久,但她聪明好学,又吃苦耐劳,对于医院里的工作适应得很快,在很多时候,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今天即将进行的这台开腹手术十分复杂,耗费了整整五个半小时。
等钟吟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窗外,天空暗成黑蓝色,闪烁变幻的霓虹灯与川流不息的车辆除了带来繁华的感官外,也让人倍感疲惫。
钟吟摘下手套和口罩,细白的指尖按在太阳穴上,给自己连续经历了九台手术、连轴转的脑子做放松。
她的脑袋垂着,眼神对着地面。
忽然,视线中一双长腿越靠越近。
黑色长裤包裹着男人修长有劲的肌肉,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钟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脑子还懵着,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几秒才开口说道:……江放?你怎么来了呀?江放低头看着那张素白的小脸,心里因为等待时间过长的焦躁感突然散了一半。
他修长的指尖抵住腕表,看了一眼时间,低声问:带你去吃饭?男人的声音由于疲惫而略显沙哑,明亮的灯光下,墨玉般的黑发在额前浮动,一双桃花眼隐匿其下。
想到自己前不久的胡思乱想,钟吟出神一瞬,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一起吃顿晚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更何况,这不一定是江放自己的意思,更有可能是江老爷子的要求。
钟吟应了声好。
下班之前,她还有一些工作要交接,大概需要十分钟。
交接班的医生在办公室里等着,和钟吟一起沟通病人的情况。
事关患者的隐私,江放不方便听,直接到楼梯口等她。
前台的两个小护士目睹了江放等钟吟下班的全过程,时不时便把目光放在江放身上,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八卦。
除去上次那个劲爆的结婚流言以外,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医生还特地替钟吟打了饭、送到办公室,甚至叫外卖给她买了一堆零食和日用品,让她仔细照顾胃,两人看上去感情甚笃。
可是这才过了没几天,就又有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毫无怨言地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她两三个小时,还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奇了。
高个子小护士说:哎,你说,钟医生的性格看起来那么温淡,不会其实是个海王吧?不会吧,短发小护士摇了摇头,猜测道,这个男人看起来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觉得她和张医生的可能性更大。
短发小护士:的确,这个公子哥虽然帅,但是看起来就不好掌控,还是张医生那种成熟稳重的靠谱。
他跟钟医生那样温柔的性格搭在一起,合适!有道理,高个子小护士听到这话,又灵光一闪,补充道,而且他俩的名字还是情侣款,都有Z和Y,简直是天生一对!说不定钟医生答应饭局,就是为了藉机拒绝这个帅哥的。
你说得没错,我相信钟医生的人品,她绝不可能脚踩两条船。
把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江放:……他不知道钟吟的性格怎么就能跟温柔沾上边儿了,明明跟颗小火.药似的。
最主要的是,她和张医生名字里有两个共同字母,怎么就他妈的是情侣名儿了?!这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江放莫名烦躁,从口袋里摸了一根烟出来。
想起医院禁止抽烟的规定,他最终将烟夹在指间,没点。
男人幽深难测的目光落定在前台。
他气场太冷,令人难以忽视,两个小护士浑身一凛,吓得立刻噤了声。
……对于工作,钟吟从不马虎。
她把每个注意事项都交代得很仔细,过了好久才出来。
医院里到处都是洁白干净的,明亮的冷色调灯光下,身材颀长男人随性半倚在楼梯扶手旁,眉目俊朗,鹤立鸡群的气质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钟吟快步走过去,发现他耳边别了根烟。
他的耳朵轮廓周正,一支通体白色、点缀蓝线的薄荷烟横在上方,又被零星头发遮挡,显出几分优雅的痞气。
钟吟提醒道:医院里不能吸烟的。
没吸,见她来了,江放抬腿走在前面,语气不辨喜怒,忍着呢。
钟吟噢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出医院。
钟吟觉得,酒吧果然有别样的魅力。
在酒吧的氛围烘托下,她和他举止亲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两天没见,两人之间就又变得像最初一样生疏。
外头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夜空漆黑,如同一瓶打翻的墨水,可城市的高楼之下,却是一派灯火通明。
天桥底的汽车疾驰而过,余下一片瑰丽的残影。
钟吟跟着江放上了车,低头系好安全带,问:我们去哪儿吃饭?江放转过头看她。
在路灯的打照下,女人的侧脸晕出一圈柔光。
她的皮肤光滑如玉,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仔细看,还能见到细小的白色绒毛。
太嫩了。
江放的语气不自觉地添了几分柔和:想吃什么?钟吟不挑食:都可以。
汽车引擎被特殊处理过,发出来的轰鸣声并不响,车底轻微震动,缓缓向前,驶离停车场,汇进车流。
两人虽然避开了晚高峰,但还是得等红灯。
趁着空档,江放把车窗降到最低,取下耳边别着的烟,将它点燃。
猩红的火在他指尖光忽明忽灭,男人把烟头半搁在窗外,那雾气没一会儿就被风吹成稀薄的一丝一缕,淡在风中,车内只能闻到细微的薄荷味,很清爽。
吃饭的地方距离不远,江放没有播放音乐,车内很安静。
他指尖轻弹烟头,将灰抖落在黑色车载烟灰缸内,问:经常加班么?对于手术室里的医生来说,加班才是常态。
钟吟点了点头,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抿唇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呀?是不是等了很久?江放以为她五点下班,特地提前了五分钟到,没想到她今天晚点了那么久。
对于几乎从没等过人的他来说,两个小时零四十分钟的等待,加上手机没电、想走开抽根烟又怕错过她下班的忍耐,简直堪比一个世纪。
江放没回头看她,熟练地吸了口烟,又将白雾吐出来,遮住精致的眉眼,答了句:还好。
不好意思,钟吟看见手机上的好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略显歉疚地说,我没看见你的消息,不然就会让你先走了。
不知是不是加班累了,今天她显得格外乖。
江放偏头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勾了勾唇,把烟头掐灭。
没事儿。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起步。
片刻后,停在一家日料店的门口。
两人找了安静个清雅的包间,江放把菜单递给钟吟。
今天医院里的手术一台接着一台,钟吟虽然不用动刀,但一直精神紧绷地监视着各项数据,身体实在疲乏,只想赶紧吃完赶紧回家,就随便点了一些。
江放扫了一眼菜单,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人,猜测她喜欢吃小食,拿笔多勾了几样。
就这些,先上吧。
服务员:好的。
服务员离开后,偌大的包厢只剩下对坐着的两人。
江放把一杯玄米茶推到钟吟跟前。
钟吟没接,左手食指在黄桦木的桌沿有一下没一下地画圈,右手托腮,发了会儿呆。
是江爷爷让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吗?江放怔了两秒,好笑地反问:我不能主动找你吃饭?钟吟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不会的。
江放有些意外:为什么。
为什么?你每天那么多约会,如果不是江爷爷要求,怎么可能等我那么久。
钟吟的语气自然,不带其他内涵,但江放听着,总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他啧了声,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刚才是哪来的耐心等她那么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江放没再说话,钟吟问了些江老爷子的近况,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
没过多久,服务生礼貌地敲了敲门,向两人鞠躬问好,接着,一连串菜品被摆上桌。
除了味增汤、寿司、刺身和拉面等主食以外,江放还加点了玉子烧、天妇罗、炸猪排和章鱼小丸子各一份。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等钟吟填饱肚子以后,江放才开始说正事儿。
钟吟。
这还是江放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嗓音纯正好听,莫名有股温柔的意味。
钟吟愣了一下:嗯?江放没有扭捏,直白地道:如果你不是自愿的话,我们的婚约可以取消。
没等她答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取消以后,我仍旧会负担你妈妈所有的医疗费用。
包间里很安静,江放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钟吟难以置信地仰起头。
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而已,江家凭什么对她和苏锦做慈善?钟吟问道:你有什么别的条件吗?江放:没有。
钟吟茫然地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江放受不了这样纯情的眼神,率先移开目光,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强迫别人。
江家不是非要和钟家联姻不可。
钟吟把他的话消化一番,半晌,才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说:我愿意的。
钟吟肯定地说:愿意联姻。
上次和刘知华谈了一番后,钟吟对于这段婚姻的最后一丝恐惧也消散了。
苏锦和钟和川虽然相恋几十年,情比金坚,但是却因为门第不对等而一直得不到支持和祝福。
从小在这样被人冷嘲热讽的环境下长大,钟吟对于婚姻根本就不抱期待。
事情阴差阳错地发展成现在这样,似乎竟是最好的情况。
她和江放井水不犯河水,钟家碍于权位不敢惹她,江家人又宽待她。
钟吟没有理由不愿意。
江放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但也没对她的回答感到太意外。
钟吟在情感方面还很懵懂,在其他领域却通透聪明,她知道不劳而获不可取,就势必不会随意欠下这样大的人情。
江放会这么问,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要是她有其他路可走的话,也不一定非得选择联姻这一条。
男人随意地应了一声。
如果你什么时候后悔了,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钟吟表面应了一声,神思不知飞到了何处去。
她仍旧觉得摸不清他的想法。
刚才江放在医院等了她那么久,又特地请她吃饭,只是为了郑重地提出一个仅对她单方面有利的建议吗?而且,他刚才说的是我会负担,不是江家会负担,这件事儿,江家的其他几位,想必还不知情。
虽说他们这种富家子弟为心上人一掷千金是很正常的事儿,但她和江放总共才见了几面而已,他总不至于是真的看上她了。
更何况……他也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
想什么呢。
江放见她一口玉子烧嚼了两分钟,筷子轻敲碗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钟吟回过神来。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愿意联姻,但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江放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说说看。
钟吟斟酌了许久才开口。
我们可以只领证,不办婚礼吗?钟吟有自己热爱的工作,并且一直都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同事们相处。
悄悄领证不是问题,可一旦办了婚礼,外面难免走漏风声,她不想因此而影响正常生活,更不想和同事们产生隔阂。
然而,寿宴当晚,钟文丛和江乐鸿琢磨了两个多小时,就是在商量婚礼一事。
日子定在哪天、酒席摆在哪里、嫁妆彩礼各给多少,样样繁复,都拿捏着敲定了。
先不说钟吟这个要求本身,就提出要求的时机而言,也很不合理。
就算要提,也该在二老商讨这些事宜之前说。
钟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心中十分没底。
但即便江放今天不来请她吃饭,她也要找个时间和他商量这件事。
她本来还以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江放今天说的这番话,又让她觉得这件事儿还有些希望。
江放眼尾微抬,略带探究意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小妮子,还学会和他谈条件了。
江放没有立刻否定她。
婚礼只是个仪式,结婚证和相互交换的彩礼才是实打实的保障。
他问:为什么不想办?钟吟的眼神不敢看他,低下头说:我们之间没有夫妻感情,不需要办婚礼,只要领了证,该有的都会有。
……她的态度倒是坚定。
想法也很天真。
江放又想去摸口袋里的烟。
但动了下手腕,最终还是没取。
即便他现在没有穿西服,钟吟莫名得他身上有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气质,像是长期处于上位者姿态的、浑然天成的威压感。
钟吟的心里又开始发虚,咚咚打着鼓。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其他的要求的话,我也可以尝试去办……江放下颌轻抬:那你过来。
钟吟:啊?见她不动,江放又扬眉示意:到我这儿来。
钟吟迟疑片刻,还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干什么?江放沉默了片刻,说:抱会儿。
嗯?什么?钟吟没听清。
我说,让我抱一会儿。
江放已经闻到她身上那股特殊的浅香。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从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
但两人现在的关系还生疏,怕她生气,他还是放低语气又问了句:行吗?钟吟:……她不说话,也没躲开,江放当她默认了。
他动作很轻地将人揽进怀里。
钟吟精神紧绷地梗着脖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江放……你说的要求就是这个?嗯。
男人双臂环上她腰际。
似乎是怕吓着她,他没敢用劲,松松地把人圈住而已。
算是吧。
他声音听起来乏乏的。
钟吟没有乱动,很配合地给他抱了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江放不会做出伤害她的行为。
拥抱而已,又不是只有相互喜欢才能抱。
钟吟问:什么叫‘算是吧’?江放没回这句话。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忽然,江放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开怀里的人。
他烦躁地问:是不是在你们医生眼里,跟人拥抱只是跟一堆器官抱在一起?要不然按照她的脾气,怎么可能不拒绝。
江放一对剑眉拧着,觉得心里烦得不行。
钟吟:……江放克制着情绪道:钟吟,既然你不后悔婚约,就离别的男人远一点儿。
你毕竟是我的未婚妻,就算不公开,也不能让人以为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钟吟当然知道他口中别的男人是谁。
她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扶着桌沿,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和张医生真的只是普通同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放冷哼:是么。
迄今为止,江放还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过占有欲,甚至没有交往过大于三天的女友。
准确地来说,应该称她们为女伴更合适。
他和过往的女伴们在声色场所邂逅,调情、喝酒。
可从不带回家过夜。
当然,那些女人也很懂事,他说要散,她们就不会过多纠缠。
江放只处过你情我愿的临时关系,遑论占有欲。
可是一旦想到小护士们说的那些话,他就被这陌生的感受闹得一团乱麻。
既然如此,江放抬眼看她:那送午饭和零食是怎么回事儿?钟吟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她一对秀气的眉毛皱起来:你在派人监视我吗?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钟吟气得不轻,再说了,你可以有了婚约还在外面不三不四,凭什么我就不行?江放嗤了一声,也被她点了火气。
他以前的确是放荡不羁,但遇到她之后收了多久的心,只有自己知道。
谁稀得监视你。
江放的语调平铺直叙,没什么感情:是你的同事们说你和那个张医生是情侣名字,天生一对,来跟我吃饭是为了趁机拒绝我。
……医院里的医生有上百个,小护士们平时接触不到几位,更何况是常年待在手术室里的麻醉科人员。
但是钟吟长得漂亮、性格又安静温和,好多男医生都在追她,大家没事儿的时候就爱说她的八卦,钟吟没想到这些话会被江放听了去。
钟吟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话。
那都是她们胡说的呀,她皱起眉毛,你怎么连这都当真。
那午饭和零食呢,江放抓住重点,收了没?收了。
手术室的医生很忙,相互带饭是很正常的事儿,钟吟解释,零食是他趁我不在的时候放在桌上的,不是我主动收的。
江放掀了掀眼皮:你不会还给他?我后来才看到的呀!钟吟觉得他不可理喻,下次我会再买一份还他的。
……你这不是正中他下怀?江放抱胸道,他就想跟你剪不断理还乱,让你不停地欠他人情,不停地跟他接触,懂么?钟吟很快地回顶:没你懂。
这小妮子实在气人。
江放压着脾气:钟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想不想解决事情?钟吟往后挪,坐的离他远远的:那你说怎么办。
她确实不喜欢张建云,这么拉扯下去也不是办法。
江放的目光幽深难测,半晌才道:直接还他钱就行,他能懂你的意思。
还有,以后别随便收男人的东西,男人都没安好心。
钟吟反覆咀嚼着那句男人都没安好心,觉得这道理同样适用于江放。
她小声嘀咕道:你也一样。
……江放说:行。
活了那么久,江放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他好心好意提出不联姻、帮她支付苏锦的医药费,替她解决张建云这个麻烦,最终换来一句没安好心。
江放冷笑道:你这人果然没良心。
……钟吟在感情方面没有什么安全感,不想对别人产生依赖。
他们只是联姻而已,她需要保持清醒。
在她的概念里,自己和江放只是联姻,单纯的利益往来而已,彼此之间不会产生任何的暧昧情感。
她不管他有没有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他也不在乎她的个人生活。
可江放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解决问题。
就算生性风流,他也不可能对每一个女人都这么好。
这已经超出了他该做的范畴。
可事实上,钟吟自己的反应也不大正常。
她的性格偏冷,从小和人接触得不多,和男生就更少。
从小到大,钟吟只谈过一段清澈懵懂的高中校园恋爱,被男方家长发现后,两人之间的感情就随着时间消逝了。
放确实是第一个,经常在闲暇时间钻进她脑海里的人。
甚至有时候只是单纯的发呆,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身上去。
就连刚才被他抱住,她也没有推开。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钟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遇到麻烦时的依赖和闲时的牵挂就是危险的信号。
钟吟说:江放,我们只是联姻而已,夫妻只是一个头衔,你没有义务帮我。
实际上,你要是想做一些丈夫不能做的事儿,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我他——江放把到嘴的脏话咽回去,太阳穴突突的跳。
钟吟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我们只要把对方当成叫得出名字的陌生人就行了。
对你来说,我和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你没必要特殊对我。
反过来也是一样。
江放:……江放:行。
作者有话说:江放:这老婆他妈的该怎么追啊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