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放平时工作的时间很自由,婚后同居的这段日子里,他几乎都在跟随着钟吟的作息走。
她上班的时候他办公、她休息的时候他陪她,有接有送,几乎形影不离,还会时不时给她买花,小日子过得十分有情趣。
不过,除了牵手和拥抱以外,两人什么更加亲昵的事情都没做过。
钟吟时常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越界了,可他每每都能抽着气离开,再冲动也忍着。
渐渐的,钟吟也接受了机器人傻不愣登冲着自己叫妈妈的事实,偶尔还会觉得它挺呆萌,一口一个呆呆的喊它。
有时候她看书遇到陌生的名词,就问一嘴站在旁边的呆呆,还挺方便的。
当然,呆呆最擅长的,还是当爸爸妈妈的僚机。
……就在两人感情的平缓升温之际,钟吟的外出培训活动也提上了日程。
这天上午,她像往常一样提前十分钟到岗,院长孔怀特地来了一趟她办公室。
见小姑娘准备给他倒水,头发灰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摆了摆手,说道:我过来跟你说两句话就走,用不着这么麻烦。
钟吟微微躬身:那您请坐。
钟吟学生时期的导师黄伟行和孔怀是好友,而钟吟是黄伟行的得意门生。
孔怀经常撞见两人一起讨论学术,一来二去,也和钟吟认识。
他对这个能力强、爱学习又不怕吃苦孩子喜欢得紧,等钟吟毕业后,直接把人签到了自己的医院里工作。
而钟吟也表现得很争气,不辞辛苦、精神可嘉。
孔怀拍了拍钟吟的肩膀,说道:小钟啊,过两天就要去培训了,你肯定也猜到我忍不住来跟你唠叨两句。
这次培训是个好机会,跟进修是一个性质的,按理说,你刚进来没到两年,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名额我破例给你讨来,非常宝贵,你可一定要认真对待、有所收获。
钟吟所在的医院是A市知名的三甲医院,规模大、规格高,培训和进修的机会常有,但这次培训请到了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和大家一起分享探讨临床医学的经验,名额有限、机会宝贵,能给到钟吟这样资历年轻的医生,实在难得。
钟吟也明白这次机会来之不易,郑重地应道:谢谢院长,我会积极学习的!孔怀笑了笑,说:对你,我一向是放心的。
钟吟微微颔首,又听他语气纠结地道:其实我今天来呢,还想再跟你聊点私事儿。
钟吟:您说。
孔怀笑眯眯道:小钟啊,像你这样优秀的人,也是时候该谈段恋爱了。
……钟吟的身体一僵。
她还以为院长要给自己介绍对象,但他只是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句但是眼光一定要擦亮,就离开了,留下钟吟呆立在原地。
见人走了,一旁的方医生打着哈欠说:小钟,你要离开A市这么久,你那个男朋友怎么办啊?钟吟脸上的表情更懵了。
她从来没有对外说过她和江放的关系,大家也一直都以为她是单身状态。
怎么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对她提起这个事儿?钟吟吞了吞口水,心虚地问道:我……什么男朋友啊?方医生笑道:就天天在医院门口开豪车接送你下班那个啊。
钟吟:……关于江放到底在哪个地方接她下班的问题,两人曾经几度探讨过。
钟吟坚持让他停在医院后方隐蔽的地方,但江放屡教不改,以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一分钟也不行的借口反驳。
次数多了,钟吟就懒得纠正他了,只不过她每次上车的时候,动作都鬼鬼祟祟的,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都叫他停远一点,还非得每次都在门口,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流言又传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大家会说她是因为拜金才拒绝张医生,是个拎不清的渣女。
虽然钟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这话落进老人家耳朵里,还不知道心里会怎样五味杂陈……钟吟绝望又愤怒捏紧了拳头。
都怪江放!!小钟,你不会还不知道吧?看着她奇妙的表情,方医生道,这件事儿在外头早就传开了,说有个富二代在猛追你。
……事已至此,钟吟只好顺着她的话讲,的确……是这样的。
方医生已经结婚三四年了,见到钟吟这种少女情状,忍俊不禁:哎呀,别害羞嘛!你长得这么漂亮,会有公子哥看上你也很正常,反正玩玩而已嘛,又不亏的。
她调侃道:不过他那么黏黏糊糊的,能舍得离开你整整一个月吗?……黏黏糊糊这个词,就用得很微妙。
舍不得也得舍得,钟吟咬牙道,熬不过去的话,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今天下班的时候将近晚上八点,钟吟背着包离开医院,果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骚包的跑车。
想起上午和方医生的对话,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过去,而是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江放老远就透过车窗看到人了。
见她迟迟不走过来,反而站在路边徘徊,他一头雾水地下车朝她走去。
谁知女人一见到他就转头走了,脚下的步子毫不拖泥带水。
江放不明所以,扯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问:在闹什么脾气?钟吟一把甩开他,警惕地离得他两米远:你自己想。
……他们都整整一天没见了,他还能上哪儿去惹她生气?难道是生理期到了?茵茵,江放不跟炸毛的小猫计较,认错态度一等一的好,我错了,好不好?小猫掀了掀眼皮: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哪儿了?江放过去牵她的手:错在让你不开心了。
钟吟哼了一声:你不要跟我打太极。
江放:……江放叹了口气。
这人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昨天、前天、过去的每一天,都好好的。
酒吧他已经数不清多久没去过了,不要说野女人,就连齐霄和王铭风都约不着他,他就天天家里公司两头跑,当二十四孝好老公。
江放就是有十个脑子,也反思不出来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而且这大晚上的,非得在医院门口吵架,有什么事儿都不肯回家再说。
女人心,海底针。
而钟吟又是他见过众针之中,最细最难哄的那根。
江放烦躁地点了根烟。
……清白的烟雾团团升起,路灯昏暗迷离,人行道旁的两人安静地僵持了一会儿。
约莫五分钟过后,侧面有一道车灯打来,是钟吟叫来的司机到了。
钟吟就在江放的眼皮子底下,不紧不慢地拉开车门钻进去,并对司机说道:回家。
……司机意识到不对劲,看着窗外眼神明显写着你敢走试试的江少,欲言又止。
钟吟问:不能走吗?司机无助地握着方向盘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钟吟见他靠不住,只好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看那架势,像是要自己步行回家。
而且不是回景岳天阑,是回她原来在附近小区里租的那个家。
……操!她想造反。
江放眯了眯眼,挺拔深邃的侧颜隐匿在猩红的火光中。
他今晚本来就在外面等了她三个多小时,现在又被不明不白地冷眼相待,简直气都不打一处来。
看着那个气呼呼的身影蹬蹬走了几步,男人的眸色幽深冷暗。
过了片刻,江放终究还是体谅她加班太累,重新把人抓回来、塞进车里。
他砰的关上车门,对司机说了句送她回去,司机战战兢兢地应了。
黑色的奔驰疾速消失在视野里。
面色黑沉的男人重新拉开跑车的车门,取道去了酒吧。
-钟吟的情绪也不好。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车里,时不时就转过身去,往车后窗外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可是后面并没有任何一辆车跟着。
她捏着包链子的手紧了紧。
司机师傅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试探着开口问:钟小姐,您和江少吵架啦?钟吟略显尴尬地唔了一声:算是吧。
司机师傅又问:那您为什么生他气啊?钟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仔细想想,一直是她单方面不想公开婚约,所以事事谨慎,江放有时候没注意到一些问题,也可以理解。
她为了这点小事和他闹脾气,确实不太好。
只是,江放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她,把她本来就不算很好的脾气越养越大,动不动就要跟他耍小性子。
钟吟其实也分不太清,她究竟是真的在生他的气,还是想要被他哄。
可江放明明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地每天在医院门口等她那么久,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还要时时纵着她。
钟吟垂着眼睛,心虚且愧疚地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司机师傅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我跟我老婆也总是吵架,过了一会儿,司机师傅又说,不过夫妻之间都没有隔夜仇的。
男人的自尊心强,有时候不愿意主动低头,只要给他个台阶下就行了。
钟吟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汽车平稳地停在家门口,钟吟对司机师傅道谢又道别。
回到家里,她琢磨了半个小时该怎么跟江放交代,才显得比较自然。
钟吟趴在床上,斟酌着在聊天框里打下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几个字。
正在她反覆删改的时候,江放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钟吟的指尖顿了顿,滑动接听,接着,被超高分贝的声响吓了一跳。
电话那头传来的背景声哄闹嘈杂,伴随着躁动的鼓点、玻璃杯盏碰撞的声音和激动的呼和声。
他去酒吧了。
……江放太久没入局,时隔许久现身,尤为引人注目。
他只在酒吧里待了半个小时,就已经有数不清多少个女人过来搭讪,但他脑子里唯一惦念着的,却是家里最不解风情的那个。
烦。
江放又想从口袋里拿根烟出来抽,却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又有一位穿着火红色紧身超短裙的女人,风情万种地朝这里走来,喊了一声江少。
可昔日里来者不拒的人此刻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不耐烦地回了句滚。
男人的脸色阴郁,仰头灌了一口酒,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他修长有力的五指紧握着手机,话音很沉。
来接老子。
……钟吟这辈子只去过一次酒吧,就是上回江放带的。
享受、惊讶和难堪的记忆都有。
然而此时,她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却是男男女女一起玩撕纸巾的画面,大胆又奔放。
钟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一气未消一气又起,振声反驳:我才不去你那种地方!语气坚决得要命。
江放被气得咬牙,额角的青筋直跳:你给我等着。
电话被秒速挂断。
钟吟愤愤地把怀里的抱枕揉成一团,用力丢了出去。
她去浴室里洗了个澡,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可心房里就像飞进了一只苍蝇似的,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又过了半个小时,屋外有鬼鬼祟祟的动静。
钟吟警惕地竖起耳朵,听到一阵熟悉而凌乱的脚步声。
接着,暴躁的敲门声混杂着愤怒的嗓音传来:开门!果然是江放回来了。
钟吟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她头发乱糟糟,目光盯着紧闭的房门。
片刻后,钟吟在心里哼了一声,抬着下巴和他拿乔:你不是要我等着吗?江放深呼吸,皮笑肉不笑。
等着老子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