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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宴会

2025-03-22 06:47:33

夜幕笼住整座皇城, 好似细密的纱罩,只从缝隙间露出些微光线,暗色无边。

风愈发大了, 荀宴倚坐在榻前看书,即便有灯罩护着, 他也能感受到摇晃的灯光。

圆圆。

他的视线投向了窗边,小姑娘呆呆站在那儿许久了,不知在看什么。

正欲起身之际,静楠转头,指着黑暗道:要下雨了。

嗯。

掠过微微抖动的小窗, 荀宴道, 关窗,上榻准备睡了。

二人在天水郡都很少同塌而眠,皇宫中自然更不可能。

只是因着前几日的高烧, 荀宴准备先陪着小姑娘入睡,待她睡着了, 再自行离开。

静楠乖乖地合窗,手搭在窗栓的刹那, 几点雨水噼啪打在手背, 触感湿冷。

雨终于下了。

从窗边到睡榻的短短距离,噼里啪啦的雨声骤然响起, 呼呼风声仿若从外向内盘旋而来, 让静楠加快了脚步, 跑到榻边飞快脱靴爬了上去。

荀宴只是倚坐在榻边, 并未上去, 她就躺在被褥中, 用手轻轻地握住了那垂下的衣袖。

再仰眸, 认真地盯着哥哥。

这样专注的目光荀宴怎会察觉不到,他低眸看去,隐约察觉到,小姑娘今日有些反常。

若非要形容,像是某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以她的年纪和心智,分明还没到能有小心思的时候。

他抬手,摸了摸那圆圆的小脑袋,低声道:还不睡?静楠摇摇头,呆呆道:睡不着。

她感觉胸口有点不舒服,尤其是今日眼皮跳的时候,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直到此时夜深,不适感才再次出现。

手中动作暂停,荀宴若有所思。

大夫曾说过,静楠后脑积压的血块若不特意医治,不会突然消失,需要长达十几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这伤最影响的是她对他人情绪的感知能力,其次,她的情绪起伏也会较常人少许多。

遇到好吃的、碰见喜欢的人,她会高兴;受了委屈、欺负,会难过。

除了这两种,其他复杂的情绪基本不会有。

或者说有了,她也不会懂。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今日长胜坊中,静楠和孙云宗同时眼皮狂跳的场景,心绪微微一动。

这两个人,会有关系吗?仔细想来,并不是不可能。

孙云宗来自夔州,他捡到圆圆同样是在那一带,若说能够攀扯上某种亲缘关系,也不是……等等。

电光石火间,荀宴突然想起,当初调查之人向自己回禀时,曾一句话带过了圆圆母亲的处境。

他道,圆圆母亲原本出身官家,可惜娘家倒台,兄长也不知所踪,所以乔敏才敢那样毫不留情地待她!如果,孙云宗就是那位不知所踪的兄长……荀宴眸光渐凝,看着虚空某一点,眉头微微皱起。

孙云宗此人……太复杂了,无论哪种人他都能与之交好。

上至皇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他都能轻松打交道,生意亦是各种场合皆有涉足。

非黑非白,游走于律法的边缘人物,且手段极多。

荀宴与他交往不深,对他的性格并不了解,因此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利益至上,还是重情重义之辈。

假使他真是圆圆的舅舅,荀宴也不可能轻易让两人接触。

静楠看着他,仍在发呆中,荀宴忽然道:下雨了,可还记得和雨有关的诗?啊静楠发呆的眼睛睁圆,像是很惊讶,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突然成了先生。

她一直就不喜欢读书,即使先生教的都能很容易学懂,也不喜欢。

曾经,她想学先生的弟弟偷懒,但这想法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先看到了先生罚弟弟背书的样子。

那个和她一样大的男孩儿被狠狠用荆条抽了顿,一边哭,一边还是得背书。

先生就在旁边笑眯眯看着。

那种惨状深深印在了静楠的脑海中,从此以后,她听话的对象就多了一个——笑眯眯的先生。

哥哥也会那样打她吗?静楠下意识缩回了手,胸口的不舒服顿时消失无踪,绞尽脑汁地背诗,将所能记住的和雨沾边的诗句,一股脑地道出。

几日喜春晴,几夜愁春雨。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殿中回荡着小姑娘脆生生的背诵声,荀宴垂眸凝望,似在认真倾听,又似在暗自出神。

不出一刻钟,这座寝殿内重回安宁,只余外间淅沥沥的雨声。

给静楠掖过寝被,荀宴轻步下榻。

他在偏殿歇息。

入睡前,他因思虑无法合眼,干脆起身写了封长信,准备待雨停时再唤来信鸽。

有些事,恐怕还是得让人亲往夔州去一趟,才能查清。

***睡莲绽了满湖之日,整座镜湖都飘了淡淡的莲香,幽幽沁入心脾,令路过之人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圣上生辰将至,他亲自下令,要在镜湖中摆宴,皇宫顿时忙碌起来。

水榭台升起,高高在上,从中心到湖畔,修建了一座长长的浮桥。

浮桥顾名思义,离水面极近,不过两三寸而已,脚步一踏上去,整个人都随之摇晃,似随时有坠湖的危险。

静楠由宫婢带着,步上这座浮桥时,瞬间就感觉桥身剧烈晃动了下。

宫婢脸色微变,手都抖了抖,掌心满是汗水,颤声道:殿下,别、别怕……不怕。

被她牵着的小公主显然镇定得多,看着左右几乎溢到鞋边的湖水十分淡定,小脸一片平静。

说着,自己主动松开宫婢,左边靠靠、右边停停,惹得浮桥也随之摇晃。

宫婢吓得冷汗频出,殿下,这桥很不稳的,您当心摔下去。

岂料小公主一听,疑惑地盯着脚底,竟原地用力蹦跶了两下,将这块浮桥踩下几寸,顿时引来一群宫婢惊叫。

她好奇看去,仿佛不明白她们为何这么害怕。

宫婢:……这么熊,如果不是公主,早就被揍了。

到底还是勉强扯起笑脸,殿下别跳了,待会儿若真把桥踩下去,掉下去湿了衣裳,又得换一身。

喔。

静楠一听,立马乖乖的不再动弹。

今日皇帝生辰,宫婢给她换的衣裳也繁复至极,一层又一层,光是任宫婢折腾,静楠都感觉累极了,当然不想再来一遭。

入了水榭台,静楠静坐在凳上,居高临下望着那时而晃动的浮桥。

此时时辰尚早,众臣陆续入场,一些携了家眷的不着急,在湖畔转悠两圈,正好欣赏风景,热闹无比。

荀家还未到,这里没有静楠的相熟之人,她单坐着无趣得很,拿起茶杯喝了两口。

忽然,手没拿稳,茶水有大半倒在了袖口,衣袖顿时变得湿淋淋的。

趁宫婢没看到,静楠偷偷把衣袖藏起,因为她记得宫婢说过,宴席上不可以污了衣裳,如果有,就必须得换一身。

但是……不知不觉又盯向了浮桥的静楠想:啊,已经打湿了。

在宫婢未曾注意之时,她悄悄溜了下去,蹲在浮桥的一脚默默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好奇的天性,试探性地踩上去,微微用力。

湖水溢过浮桥,在她脚下若隐若现,身体微微的飘浮感令静楠大觉有趣。

随着水面的起起伏伏,周围的鱼儿一会儿四散,一会儿重聚,来来回回。

静楠撒了些糕点,那些鱼儿就干脆不走了,浮桥周围围满了各色锦鲤。

本来,能够被家人带来参宴的孩子都是懂事乖巧之辈,即便年纪稍小些,也都不会胡闹,但耐不住这儿有个领头羊。

见有人在摇摇晃晃的浮桥中喂鱼,又一孩子偷偷溜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呀?静楠老实答道:喂鱼。

喔。

出声人顿了顿,又问,好玩儿吗?你不怕摔下去吗?唔。

静楠想了想,我会凫水。

一年前,荀宴就已经教会了她凫水,虽然还不是很娴熟,但至少静楠再也不会怕了。

这人恍然大悟,重重点头,我也可以一起喂吗?静楠看都没回头看,就挪开一个位置,方便那人蹲过来,顺便给他塞去一块糕点。

两人开开心心地开始喂鱼。

片刻后,两人队伍变成三人,再过片刻,四人、五人、六人……等有人注意到桥尾缀了一串喂鱼的小萝卜时,御驾已经提前到了镜湖畔。

发现此景的长辈们大惊,心中懊悔,竟没看着他们,毕竟在家中时孩子们都很听话,从不乱跑。

一群小伙伴仍未察觉,边喂鱼边讨论,这鱼长得好漂亮,会不会也很好吃啊?当然了这么肥。

回答之人犹豫,不过,这些都是陛下养的鱼,是不可以随便吃的。

这么多,偷偷拿一条,不会有人发现吧。

…………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锦鲤的美味之际,皇帝已经走至桥尾,看向这群小屁孩。

将讨论声听得清清楚楚的宫人:……陛下很喜爱这湖锦鲤配着睡莲的景色,这些小公子小姑娘可要倒霉了。

但皇帝暂未出声,静静看着这群小伙伴争先恐后地摸了条最大最肥的锦鲤后,才开口道:谁带的头?众小孩一惊,回头一看,吓得哗啦啦跪了满地。

静楠也跟着跪,但很诚实地回答:是我。

皇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神色不定,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之际,皇帝忽而脸色一转,笑意满满。

不顾其他人惊愕状,他俯身直接抱起静楠,原是小圆圆啊,怎不早说,想吃锦鲤,朕着人去做就是。

他往前大步迈去,笑道:朕的小公主,想做什么都行。

皇帝的亲近之意毫不作伪,甚至能不顾静楠湿漉漉的衣袖,把人抱在怀中,大公主宋璧见了,也玩笑道:父皇对小九,可比当初对我好多了,至少在我儿时从未这样抱过我。

周围人或安慰或附和,但目光都不自觉看向了那年幼的小公主。

天子怀中,万众瞩目。

寻常孩童多少会紧张,但静楠不会,因她根本不认识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在意他们,就无从提起紧张、无措的情绪。

皇帝给她递了杯茶,她就喝了,过了会儿指着衣袖道:湿了。

要去换吗?静楠摇头,累。

皇帝莞尔,是挺累的,只袖口这一块儿,就算了吧,让人拿帕子擦干。

二人对话传入那些刚刚才见礼的人耳中,俱是心情复杂。

陛下年轻时从未这么好说话过,曾经因一世家子弟面圣时袖口染了一点墨迹,就毫不留情地下令处罚。

当然,那会儿陛下和世家的关系也确实紧张,有敲打之意。

如今陛下此举,是当真疼爱小公主,还是故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