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宫中在没有消息传来，老夫人总算有些定住了神，不再那样烦躁。
而且看着顾婉音淡定的模样，老夫人不知怎么的，心里也渐渐地宽了。
婉音，你觉得周家小姐及笄礼，咱们应该送什么礼？老夫人将手中的帖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顾婉音抿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祖母不必太过郑重。
反而显得生疏了。
我记得咱们家有几幅上好的字画，就送那个吧，另外，周小姐喜欢练字，再备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就好。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的是——周家是觉得只请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不好，所以才一并对顾家下了帖子。
否则，就不会请老夫人的帖子今日才到。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前日收到的请帖，是周语绯亲自写的。
所以，如果顾家的礼太重，倒显得是她们上赶着巴结。
传出去，也不太好。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后点头赞同：那好，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做。
正在说话间，顾瑢音同莉夫人一起到了。
老夫人就没再继续说这件事情。
反倒是顾瑢音笑着拿出一张帖子对老夫人道：祖母，这是周家大小姐邀请我去观礼的帖子。
周家大小姐，是那日同周语绯一同来的周语妍。
顾婉音看了一眼顾瑢音，微微有些诧异——周家大小姐，倒是和顾瑢音交好。
怪不得顾瑢音特特的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是想要炫耀？老夫人就着顾瑢音的手看了一眼，既然如此。
那你备份厚礼一同去吧。
顾瑢音的笑容顿时有些凝固，闪烁着看了一眼老夫人，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一同去？老夫人点点头：是啊，周家也请我带着你们一同去观礼。
你二姐也去，到时候我们一同去就是了。
顾瑢音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顾婉音，顾婉音微微回了一个笑容。
顾瑢音眼底闪过一丝羞恼，不过掩饰得极好。
不过很快的，顾瑢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莉夫人忽然开口言道：老夫人，我有事情想要和您说。
您看——说话之间，她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顾婉音。
顾婉音识趣的站起身来：祖母，明珠说今日要过来，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午饭我也就不过来吃了，和明珠一起在我院子里吃。
老夫人闻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过来了。
省的我碍着你们。
吩咐厨房做几个你们爱吃的，尽兴就好，别管其他的。
于是顾婉音便退了出去。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一眼莉夫人：什么事情？莉夫人咬咬牙。
鼓足了勇气看向老夫人，轻声哀求着开了口：老夫人，我上次说的——老夫人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吓得莉夫人再不敢将后半截话说出来。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说过。
这件事情我自有思量。
莉夫人目光一缩，似有些心虚。
不过很快的。
她又开了口：瑢音也是您的孙女，瑢音眼看着也要定亲了，总不能因为这个而误了她一生啊！顾瑢音闻言，脸上顿时一红，似有些羞窘，慌忙的站起身来告退：祖母，我还是先出去吧——于此同时，顾瑢音心中暗恨：母亲怎么又说起这件事情了？不是告诉她这事情不能急了嘛？还竟然当着她的面来说——老夫人挥挥手——你出去吧。
顾瑢音如蒙大赦，匆忙退了出去。
而莉夫人却依旧凄婉的看着老夫人，期期艾艾道：老夫人您也看见了。
瑢音她哪里比婉音差了？可就是一个嫡庶之分……老夫人，不，姑姑！难道您忍心看着瑢音她将来因为这个嫁得不好？老夫人似有些心软。
微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莉夫人见状顿时觉得有指望。
于是更加卖力的挤出眼泪，站起来直接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姑姑，姑姑，您从小就是最疼我的，当年若不是老爷他——我又怎么会做妾？倘若我不做妾，瑢音她又怎么会这样命苦？老夫人就当是可怜我们母女，就成全了我吧。
而且，我膝下无子，就算扶正了也不会影响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求瑢音她将来能好过一点……老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听着耳边莉夫人的哀求只觉得烦躁不已，忍耐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厉声的喝道：住口！莉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整个人都被吓得一缩，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夫人，一脸的错愕。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莉夫人，一脸的恼怒：我说过，所有人都不许再提这件事情！莉夫人顿时有些心虚，跪在地上整个人都险些软在地上。
看着老夫人盛怒的样子，她嗫嚅着认错：姑姑，是我糊涂了。
可是——老夫人见她还不肯死心，霍然起身，直直的看着莉夫人：你当年做了什么，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提，不说，是想给你留个脸面！我的儿子我清楚，他有多大的胆子？他虽然糊涂，可也不至于糊涂到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老夫人一席话说完莉夫人几乎脸色都成了死灰。
惊恐的看着老夫人，莉夫人终于鼓起勇气辩解：姑姑，我没有——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夫人冷冷地扔下一句，居高临下的看着莉夫人，一脸的不耐烦：人心不足蛇吞象。
莉娘，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莉夫人一颤，陡然失去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几乎不敢再抬头看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接切在她的心上。
那种目光么更像是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了，让她心中那些阴暗的事情无所遁形。
老夫人在说完这一句后便唤人进来——莉夫人累了。
送她回去吧。
莉夫人失魂落魄的走了，而老夫人则是长叹一声，想了想有吩咐丫头：去将二老爷叫来吧。
……顾婉音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久，上官明珠就来了。
刚一见面，还没来得及招呼呢，上官明珠就一把拉住了顾婉音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镇南王世子的还没过门的妻子昨天夜里没了。
顾婉音顿时一愣：是吗？上官明珠点点头撇嘴道：可不是。
听说就这几日出殡。
镇南王世子这次可是把克妻的名号给坐实了。
也是，他那样的人，看着就让人害怕。
要是嫁过去，说不定比死了还难受呢。
顾婉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上官明珠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忍不住开口打趣：怎么，你见过不成？他对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愤恨？本以为上官明珠会追上来打她呢，可没想到的是上官明珠却点点头道：倒是没对我怎么样，可是我见了他一次可不想再看他第二次。
你不知道。
他那双眼睛，就跟刀子一样，只看你一眼。
你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别提多可怕了。
这下连顾婉音都有些吃惊：不会罢？你也会怕？上官明珠吐了吐舌头：真的，我以前觉得我爹可怕，可是现在我觉得镇南王世子更吓人。
我还听说，圣上让他剿匪。
他带兵去了，结果一个匪窝一千多人愣是一个都没逃脱！据和他一起去的人说。
他当时冲在最前头，一刀就将那头头砍成了两半！那血喷了老高！好多人都看吐了，可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接着继续冲锋——别人私底下都叫他冷面杀神。
杀人不眨眼，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人。
顾婉音忍不住想象了那样的情形——可是不知怎么的，她想象出来的画面却和上官明珠描绘的大不相同。
她的想象中，是面容俊朗，冷冽平静少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挥舞刀剑的样子。
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好了，不说这些了。
顾婉音摇摇头。
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便出声转移了话题。
上官明珠点点头，端起丹枝奉上的茶大喝一口。
随即又问：听说昨日你进宫了？顾婉音愣住，看向明珠：你怎么知道？上官明珠一愣：外头都传遍了。
你不知道？不是说太后亲自下旨，将你许配给四皇子？顾婉音忽然觉得浑身冰凉，当下紧紧攥住了上官明珠的手：你听谁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丹枝在一旁看着，也很是着急，又怕顾婉音抓伤了上官明珠，忙出声提醒道：小姐别急，听明珠小姐慢慢说！上官明珠痛呼一声，看着顾婉音的样子顿时也明白了几分，眉头一挑：怎么，这事儿是假的？上官明珠也是家族里的小姐，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当下吓得脸都白了几分：外头这样传，那你岂不是——顾婉音陡然松开手，死死的抿着唇，胸中一股怒气蒸腾着冒了上来。
她冷冷地开口：她们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上官明珠苍白着脸，一脸着急：那怎么办？婉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事情再这么传下去，到时候你就算不用嫁给四皇子，可是名声也坏了——顾婉音苦涩的捏紧了手指：所以，我就只能选择嫁给四皇子。
上官明珠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的坐在原地，急的直挠胳膊。
许久，顾婉音回过神来，收敛了情绪镇定的笑了笑：没事的明珠，你不用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上官明珠用力摇头：实在不行，我就让我哥哥来提亲！顾婉音听着上官明珠赌气的话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事情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再说了，市井之间流言无数，哪一个不是说说就罢了？放心，没那么糟糕的。
好了，我让人做了你喜欢吃的鱼卷，安心吃饭吧。
丹枝，吩咐摆饭吧。
嘴上她虽然安慰上官明珠，可是实际上，她心里也是心急如焚。
可是这件事情，急又有什么用？刚刚将饭摆好，忽然就听见外头顾琮瑞的声音：妹妹，看我寻了什么好东西来！顾婉音和上官明珠都是一惊，上官明珠急忙去里屋回避，丹枝也飞快的出去拦住顾琮瑞。
顾琮瑞手里提着一个大笼子，大笑着往里头快步走呢，丹枝迎上去不着痕迹的拦住他：小姐这有客人。
顾琮瑞一愣：谁？丹枝压低声音：上官家的小姐。
二少爷您还是先回避吧，有什么事情，等客人走了再来。
顾琮瑞点点头：那好吧，你把这个带进去，回头我再来。
一面说着，他一面将笼子递了过来，等到丹枝接过笼子，他便转身出去了。
笼子有些大，蒙着黑布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神么。
丹枝费力的提进去，笑着放在角落里：二少爷送来的。
上官明珠从里屋出来，一脸好奇的凑上来：里面是什么？是鸟吗？顾婉音也很好奇，便伸手掀开了上面的黑布。
上官明珠目不转睛的看着，等到看清笼子里面的东西后，顿时惊呼一声：好可爱的小东西！顾婉音看着那只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小狗，顿时心中也是一阵柔软。
没想到顾琮瑞送来的竟然是一直浑身长着柔软白毛的小狗。
看样子还很奶气，似乎刚断奶不久。
小狗被这么多人看着，顿时有些惊恐，慌忙往笼子的角落里缩了缩。
上官明珠按耐不住，伸手进笼子，一把将小狗抱了出来。
顾婉音刚要出声阻止，可还没发出声音就见上官明珠一把将小狗搂在了怀里。
小狗微微挣扎了一下，随即就被上官明珠手上的点心吸引了，好奇的嗅来嗅去。
上官明珠满脸喜爱的逗弄小狗，不停问道：这小狗哪里找来的？真可爱，我也去弄一只来养。
婉音，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顾婉音看着这幅情形，顿时忍不住苦笑：你若是喜欢，我送给你吧。
上官明珠虽然欣喜，可也有些犹豫：可是这是你哥哥送给你的——顾婉音微微一笑：有什么打紧？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逗弄这个。
给了你也好，你肯定比我养得好。
上官明珠顿时满脸喜悦：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要是你回头在我那看中了什么，只管拿就是。
因为有了一只小狗，上官明珠虽然还担心传闻的事情，可是却还是高兴而归。
不过临走的时候，也不忘吩咐顾婉音：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这件事情总不能真的就这样定了。
顾婉音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