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是强撑着见了镇南王妃的。
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老夫人竟是叫了齐氏作陪。
大约是怕她自己撑不住,而顾婉音又是个晚辈,莉夫人又是个不着调的,所以只剩下个齐氏,老夫人也不得不用罢。
与镇南王妃同来的,还有周家二太太。
看见二太太的时候,顾婉音顿时又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
之前对顾瑢音恨之入骨的二太太都肯上门了,几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二太太脸色有些僵硬,不过她肯来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二太太除了最先前的寒暄,后来基本也就没有开口。
倒是镇南王妃,侃侃而谈,说不出的热情亲切,看来,镇南王妃才是打头阵的。
老夫人大约也是猜到了镇南王府的意思,虽然也有些不快,可是脸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加上齐氏时不时说几句,气氛倒是不错。
坐了一会儿,镇南王妃看着顾婉音笑起来:几日不见,婉音又变漂亮了。
顾婉音忙低下头去,柔柔淡淡一笑:王妃过奖了。
我们几个姐妹里,我是长得最一般的。
大姐和三妹在容貌上都胜过我许多,王妃也是见过的。
她心知这镇南王妃突然转移话题,又是这个话题,必然是想顺带提起顾瑢音,当下也乐得顺水推舟。
镇南王妃果然笑起来:话也不能这样说,你们顾家这几个姑娘都是极好的。
不过今日怎么不见你三妹呢?三丫头病了,正修养着呢。
老夫人接过话头,微笑着说道。
同时眼睛看着二太太。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三丫头是为那件事情病的。
二太太被老夫人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尴尬,不过却也扯出笑容勉强笑道:夏天最是容易中了暑气的,不知三小姐身子如何了?可大好了?老夫人含笑点点头: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怕还没好利索,万一过了病气给你们就不好了。
老夫人这话怎么说的?镇南王妃爽朗一笑,将二太太的尴尬遮掩过去:既然三小姐已经好了,不若请出来见一见如何?我二弟妹可是特特的来看三小姐的。
镇南王妃这句话已经是直白得很了,若是顾家这边还听不出来,也就和聋子差不了多少了。
顾婉音登时就明白。
她们上门来的的确确是来议亲的,只是不知道的是——二太太究竟打算给顾瑢音一个什么样的名分?老夫人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是半晌没开口。
齐氏见有些冷场,镇南王妃和二太太都有些尴尬,便忙开口道:只是不知此时咱们三姑娘午睡起来没有。
这是什么话?老夫人瞅了齐氏一眼。
有些不悦道:贵客临门,哪里还能由着她睡?随即便对齐氏道:你去叫三丫头过来吧。
不过老夫人虽然面上不愉,可是实际上却是对齐氏颇为满意——有罗氏的温婉。
莉夫人的大气,性子好也有几分能力,样貌也是顶尖的。
只可惜,出身差了些。
顾婉音本以为老夫人是要让她去叫顾瑢音的。
可是没想到却是叫了齐氏。
当下便只得继续坐着,笑着陪着老夫人和镇南王妃说话。
镇南王妃拿起她的手握住。
亲亲热热道:那日在寺庙里见了一回,我本有心和你好好说说话,只是偏我们老太太那里要人伺候一时半会的走不开,晚上我想着你也累了一日,不好再过去打扰,也就作罢了。
谁知第二日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们都走了。
那日是家中忽然有事,老夫人放心不下,这才回了。
顾婉音柔和的笑着应答,然后歉然的看向镇南王妃:倒是我这个做晚辈的。
本该去亲自去拜访的。
却是我疏忽了。
哪里哪里?镇南王妃一直握着她的手,一面说话一面细细的打量她:不过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亲近,也不急在一时。
顾婉音只得含笑点头。
心中却是一跳——镇南王妃这话里有话。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顾瑢音真的嫁过去镇南王府。
以后她们两家自然会亲密一些,来往也更密切一些。
所以镇南王妃这话说得也没错。
镇南王妃又说了几句,似是高兴了,忽然将她自己腕上戴的红珊瑚手串推过去,戴在了顾婉音的手上: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这手串还是当初我嫁做人妇的时候我们家老太太赏下的,我戴了许多年,虽然不算名贵,可好歹是我的心意。
你也别嫌弃。
顾婉音只觉得浑身僵硬,呆呆的看着镇南王妃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意思?不仅是她惊了,老夫人也是惊了一跳,看着镇南王妃半晌才皱眉挤出一句:既是王妃心爱之物,我们婉音如何就能收了?婉音,快还给王妃。
被老夫人这么一提醒,顾婉音陡然回过神来,忙就要将红珊瑚手串褪下来,却被镇南王妃伸手按住。
镇南王妃一面笑,一面半真半假道:莫不是嫌弃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只得松了口:既然如此,二丫头你快谢谢王妃。
多谢往后厚赐。
顾婉音只得无奈的谢道。
镇南王妃没有再抓着她说话,反而转向老夫人道:说起来,我们家和婉音也是特别的投缘,我那个女儿很是喜欢婉音,总在我耳边说起。
就是我自己,对婉音丫头也很喜欢。
甚至就是老太太,说起婉音的时候也是赞不绝口。
顾婉音在一旁听得颇为不自在——虽然明知道镇南王妃是故意客套,可是还是觉得镇南王妃未免说得太过了一些。
好在说话见,齐氏领着顾瑢音过来了,镇南王妃只得住了口,转而看向顾瑢音。
顾瑢音大约也是精心打扮过了,加上有了上午的经验,这次表现得也是很好。
至少看起来就像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倒是让二太太改观不少。
顾婉音一直悄悄盯着二太太,此时见二太太唇角笑容扬起了几分,又点了点头,心中便松了一口气:看来二太太的确是松了口了。
不过……二太太今日似乎一次也没看过她。
不知是不是上次在寺庙里,二太太至今还怀恨在心?又或者,是二太太觉得心虚羞愧。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顾婉音还是对二太太的改变乐见其成。
只是想到平北王妃,心中仍有些担忧。
二太太伸手拉住了顾瑢音的手。
顾瑢音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娇羞,又像是惶恐。
可是顾婉音心里明白,顾瑢音是害怕。
上次在周家,顾瑢音也看到了二太太泼辣的一面。
加上二太太可是那位周家少爷的亲生母亲,若是一时气愤对顾瑢音做出什么……当然二太太不糊涂,她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相反的,二太太脸上的笑容很是和蔼亲切,声音也是柔和婉约:瑢音?倒是个好名字。
你平日都在家里做什么?都喜欢些什么?顾瑢音低着头小声答了:平时都喜欢弹琴作画,绣花练字。
顾婉音忙低下头去,不敢让让人看见她的笑容。
说实话,依照她对顾瑢音的了解,只怕若不是逼急了,顾瑢音是绝不会绣花练字,更别说弹琴作画了。
以往夫子教导的时候,顾瑢音还能勉强应付,后来没人教导了,就再没听说过顾瑢音还摸过笔和针线了。
若说喜欢——顾瑢音最喜欢的就是绫罗绸缎,宝石朱钗。
摆弄这些,倒是比摆弄笔和针线强上许多。
单看她那一屋子的衣裳和几大盒的首饰就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此时她听见顾瑢音的话,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笑。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才华,顾瑢音这谎话未免也说得太过了。
万一二太太一时心血来潮,让顾瑢音当场演示一番,那岂不是就完了?还好,二太太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笑着点头,随后便让跟来的丫头将东西捧上来送至顾瑢音面前:这只宝石臂钏是我偶然得的,今儿送给婉音你权作见面礼吧。
就是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顾婉音扫了一眼就忙移开了目光——实在是太过闪耀了。
臂钏是赤金的,加上上面用宝石镶嵌出来的繁复花纹,很是华丽精美,看那样子,竟是约莫有半斤重。
倒不像是戴在手上的首饰,反而更像是一个摆件。
不得不说,二太太真是下了本钱的。
顾瑢音历来是喜欢这些宝石首饰的,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甚至欢喜得连老夫人都还没发话,她就开口道谢了:多谢二太太赏赐。
我很是喜欢。
老夫人面上一阵难看,不过看一眼二太太和镇南王妃,最终还是强压下去,勉强笑道:三丫头不懂礼数,二太太莫要介意。
二太太淡淡一笑,也不知是不是觉得事情已经成了,原本的尴尬竟是消失了大半,在老夫人跟前也没有拘束的样子了,只是笑道:无妨,无妨,我疼爱瑢音是应该的。
以后我不疼她,谁疼她?二太太这话,分明就已经是将这件事情当做了铁板上钉钉子。
第一百章渐渐冒头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挥手让顾婉音两姐妹都退下去。
很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她们小一辈是不适合在场的。
毕竟都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谈及婚嫁总会不好意思。
等到二人退去,老夫人便也开门见山的问道:二太太这是——镇南王妃看了二太太一眼,率先抢过话头笑道:我弟妹的意思是,想求着老夫人将贵府三小姐许配给我们镇南王府二房的嫡子。
老夫人挑了挑眉,脸上笑容依旧淡淡的,看不出特别的欢喜:哦?是这个意思?二太太先前不是……听到老夫人忽然提起这事,镇南王妃和二太太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来。
不等老夫人说完忙抢话道:以前是我们的不是,还请老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才是。
说不气愤是假的,说听了镇南王妃服软的话不舒服也是假的,老夫人一面气愤周家之前的作为,一面却又看着镇南王妃那副样子不由心软。
按理说,处于这种情况下,将顾瑢音嫁给那位周少爷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毕竟只有这样,就算将来那件事情不小心说漏了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现在……老夫人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想到平北王妃,老夫人就觉得一阵头疼,同时心中更是突突直跳,对莉夫人擅自做主的行为气得不行。
沉吟半晌,老夫人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是好。
倒是二太太急了:老夫人难不成是恼了我么?若是如此,我愿意给老夫人磕头赔罪!说着,竟是真要跪下去。
唬得老夫人一跳。
一叠声的让人扶住二太太。
见二太太如此诚心,老夫人只得长叹一声,实话实说了:倒不是我不肯,实在是这事儿不好办哪。
镇南王妃也听出些味来,当下一挑眉头细细询问:老夫人这是何意?老夫人只得将平北王妃如何上门议亲的事情说了,一面说心中一面道:如此也好,将难题丢给她们自己也就算了。
反正只有这么一个三丫头,看谁有本事吧!她是管不了了!听完老夫人的话,镇南王妃和二太太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莫名。
身为四大异姓王的平北王。
忽然看上了顾瑢音,要求回去做媳妇,这未免也太过奇怪了些。
二太太只觉得心中梗得难受——没想到竟然这个时候,还有人跟她抢人!原先她不要的时候,平北王妃怎么不出来?好吧。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这可倒好!也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姑娘,竟是这样抢手!是她之前眼拙了。
还是这世上的姑娘都死光了?不过这些不快和郁闷都只能藏在心底,表面上二太太可是一点不露。
与镇南王妃对视一眼后,二太太便笑起来:贵府几位小姐都是拔尖的,看来不只是我们一家看上了。
说着看一眼略显得有些尴尬的老夫人。
二太太又继续说道:不过婚姻嫁娶,讲究个你情我愿。
若是老夫人不愿意与我镇南王府结亲也就是不碍的。
况且这是大事。
我也明白老夫人的犹豫。
这样,若是老夫人愿意,三日之后我们再登门细细商议如何?老夫人还能怎么样说?当下只能应了。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总好过现在就做决定的好。
镇南王妃也笑着看向老夫人,盈盈一福道:今日我登门拜访,并不只是为瑞明求娶三小姐。
更是想替我而瑞靖求娶婉音小姐。
还望老夫人能割爱。
先前镇南王妃又是夸赞,又是话里有话,又是送珊瑚手串,意思已经是明显,此时突然说出道是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二太太刚得知她的事情可能不是那样容易就能成。
正郁闷着,忽然听到镇南王妃依旧要求娶顾婉音,顿时脸色就有些冷了。
只是强忍在心中。
看了一眼镇南王妃什么也没说。
老夫人迟疑的看了一眼二太太,并未立刻回答。
镇南王妃心知老夫人担心什么顾忌什么。
当下又道:三日之后,我与弟妹再登门拜访。
届时老夫人再做决定不迟。
老夫人挤出笑容来:如此甚好。
现在她还能如何说?总不能直接就拒绝了罢?让齐氏将二太太和镇南王妃送出门去,老夫人却是有些虚脱般靠在椅背上,任由丫头替她擦了擦冒出来的汗。
老夫人如何也没想到,镇南王妃竟然会开口求娶顾婉音。
按说从各方面的条件来说,这都是好事——一来,人家镇南王世子是长房嫡长子,地位超然,顾婉音嫁过去又是正妻。
将来世子是要继承王位的,顾婉音跟着水涨船高就是王妃。
顾家能出一位王妃,这是何等的尊荣?比起出了荣妃,更显荣耀,甚至对顾家来说也更有好处些。
毕竟荣妃是后妃,后妃不得干政。
可是王妃就不同。
只要能说服了王爷,王爷能帮助顾家多少?若是换了一个世子爷,只怕老夫人当场就拍板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位世子爷,有着那样一个称号。
冷面杀神也就罢了,可是这克妻——老夫人不得不迟疑犹豫。
顾婉音能做王妃固然是好,可是万一也被克了呢?还有顾瑢音,顾瑢音若真嫁过去,再将顾婉音也嫁过去——外头只怕会说她们顾家对周家谄媚吧?沉吟之间,齐氏已经回来了。
然后垂手立在老夫人身边静静等待训示。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齐氏一眼,忽然开口:你觉得,我该答应哪一家?齐氏一愣,随即低头思索片刻后才道:北平王,镇南王都是极好的。
只是北平王咱们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公子要娶三姑娘。
镇南王府二房这头是嫡子正妻。
算起来怎么也不算是委屈三姑娘了。
况且她们还想娶二姑娘。
这两姐妹一同嫁过去,就成了妯娌。
二姑娘和三姑娘从小就在一处,互相了解,将来也好联手,不管怎么样,能能在周家有一席之地。
三姑娘性子莽撞,与二姑娘在一处的话,也好提点着三姑娘。
齐氏这番话细细说来,听起来倒是极有道理。
老夫人听完也不住点头:你考虑得很周详。
只是平北王妃那头——看平北王妃那个架势,哪里像是好相与的?若是拒绝了她只怕她不肯善罢甘休。
齐氏一愣,随即苦笑:还是老夫人考虑得周详些。
我毕竟眼光浅薄了,光看着好处,却没想到这一层。
无妨。
老夫人笑了笑,看向齐氏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你说得也是极对的。
一时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就是我,也不能将事情想个全面。
齐氏被夸赞,顿时惊喜莫名,唇角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随即齐氏想了想又道:依我看,我们先去打探一下,平北王第几子欲娶三姑娘。
然后再叫来老爷和莉夫人一同商量。
至于二小姐这门亲,二小姐是极有主意的,我们问问她如何?好,就这样办吧。
老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当下点点头应了:你亲自去上官府问问吧。
以后你多跟着我学学如何待人接物,帮衬你们老爷一把也好。
是,老夫人。
齐氏笑盈盈的应了。
满脸喜悦如何也隐藏不住。
老夫人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虽说齐氏也算能干,可毕竟还是好拿捏的。
性子软和,虽然比起莉夫人聪明,可是出身太低。
就算能力出众,也只能做个妾了。
齐氏喜盈盈的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正巧就碰上了顾婉音。
齐氏温温柔柔的唤一声:二姑娘,是往老夫人那里去?顾婉音也笑着回一声:正是呢,姨娘。
老夫人心情不太好,正好二姑娘也劝一劝老夫人。
齐氏细心的嘱咐了几句,忽而又掩唇一笑道:我还没恭喜二姑娘呢?见齐氏如此故作声张,顾婉音便顺着她往下问去:哦?有什么好事不成?齐氏依旧掩唇笑个不止,开口打趣道:镇南王妃求着老夫人将二姑娘赏给她做媳妇呢!还是替世子爷求娶呢!说完这话,也不等顾婉音再开口,便又道:老夫人还嘱咐我办事呢,我先去了。
顾婉音抿唇看着齐氏满脸笑容的走远,目光闪了闪,随即又扬起笑容来。
看来,齐氏倒是很希望她能快些嫁出去。
不过,这门亲事,到底老夫人应了没有?想起周瑞靖,顾婉音不由想起披风和耳坠来,随即脸上便像是染了胭脂,晕开了一片红润。
在原地占了许久,她陡然回过神来,忙收敛了心思,重新往屋里去了。
这件事情,只怕不是那样简单罢?况且,现在该想的,是顾瑢音这个烫手的山芋。
谁也没想到,一下子竟然来了两家。
这一下,顾家面临的就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难题。
到底奉承谁,得罪谁?又或者是,有没有一个办法,两家都不得罪?第一百零一章婚事老夫人躺在榻上,丫头在一旁打着扇子伺候。
顾婉音接过丫头手里的绢扇,顺势坐在榻上替老夫人扇风。
老夫人有所有察觉,睁开微闭着的眼睛,扫了她一眼便笑了:我就知道是你。
大太阳的,怎么就过来了?心急也该等着暑气降下去再过来。
顾婉音抿唇一笑,我是担心祖母。
老夫人翻了个身,面向她侧躺着,指着一旁桌上水晶盘子里的葡萄道:别扇风了,去吃葡萄罢。
刚送来的,我尝过了,味道很甜。
你们年轻人喜欢吃这些。
我吩咐给你留了一篓子。
还是祖母疼我。
顾婉音也笑起来,捻起一颗葡萄也不剥皮就丢进嘴里,随即眯起眼睛:果真是极好的。
老夫人含笑看着她,忽而感慨道:一转眼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
都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
祖母说什么呢?顾婉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忙低下头去不敢在看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睛。
低声嗫嚅道:我舍不得祖母和哥哥弟弟。
老夫人笑笑,却是只当没听见后头那句,直接将镇南王妃的意思说了:镇南王妃打算替世子娶亲,她看中了你。
你意下如何?顾婉音心里一紧。
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论家世,论利弊,这都是一门好亲。
可是若说愿意……周瑞靖看着是个极好的,可是毕竟没有好好相处过,她真的能确定他就是自己的良人?而且,还有顾瑢音这一层……见她久久不言。
老夫人目光中滑过一丝了然,便笑道:其实镇南王妃看着是个和气的,好相与的。
若是你嫁过去,想必将来也不会被婆婆为难。
世子爷也不是凭着祖上荫封混日子的人,看着也是个有本事。
况且听说世子爷为人正派,又不喜那些风月之事,倒是个良人。
就是性子……性子冷清些倒也无妨,处久了自然也就有了感情。
倒是他‘克妻’……顾婉音脸上一红,不知怎么的竟是冲口而出:我是不信这些个的。
想来不过是巧合而已。
那你是同意了?老夫人忍不住打趣的笑起来。
顾婉音慌忙摇头:不是。
那是不愿意?老夫人又问,但是眼神却不担心。
方才看着顾婉音那样子。
她就知晓这个孙女必然是有些愿意的,只是女儿家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顾婉音只觉得脸上滚烫得厉害,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含糊道:祖母容我好好想想。
老夫人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复又慈爱的看她一眼:不错,这事儿是要好好考虑。
祖母这次依着你,你若愿意。
祖母就答应人家,你若不愿意,祖母回了便是。
谢谢祖母。
顾婉音羞得几乎将头都埋进胸口里去,声音更是小得几乎听不见。
怕老夫人再打趣她。
她便开口转移了话题:祖母,三妹的婚事——老夫人目光一凝。
脸色也有些难看,显然是心烦气躁:三丫头的婚事我是不打算管了,让她爹妈操心去。
只是……老夫人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只是若她将来也进了镇南王府,就苦了你。
顾婉音一愣,低头不言。
原本老夫人不言,她还未曾想到这一层。
若是两姐妹都嫁过去,虽然同为妯娌也有好处——可是镇南王府是异姓王,加上近年来镇南王在边关屡屡立功,周瑞靖也是斩头露角。
深得圣上喜爱。
这一下子嫁两个女儿过去,巴结意味也太过明显了。
而且,若是真的一同嫁过去。
就意味着将来她们还将生活在一个宅子里。
除非是将来分家了,否则如何能摆脱了顾瑢音去?到时候。
因为都是顾家的女儿,别人自然会将她们看做一体,到时候顾瑢音做了什么蠢事……只怕她也难辞其咎,只得一同受过。
想到这些,顾婉音忍不住有些头疼。
不过,这件事情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看一眼老夫人惭愧的样子,顾婉音复又笑起来,出声安慰道:也没什么,换个角度想着,我们姐妹能互相照应也是不错的。
再说,三妹也不一定愿意嫁到镇南王府这边。
或许吧。
老夫人苦笑,摇头叹气:你可知平北王妃说的是她府上哪一位公子?是嫡长子啊!顾婉音一愣,随后想起了莉夫人说的话来,当下便笑起来:既然是嫡长子,那就是三妹的福气了。
想来将来平北王的爵位是这位公子袭了吧?那三妹就是平北王妃,这是好事。
祖母为何闷闷不乐?好事?老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好似要凝出冰一般:若真是好事也就罢了。
偏那位嫡长子,小时候摔了一次,据说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的。
你说这是好事?虽然我还不敢肯定,又让齐氏去打探,但是你想想,这平北王府是何许人家?平白无故的会看上我们家一个庶女!祖母错了。
三妹已经记在我母亲名下,也是嫡女。
顾婉音笑盈盈的纠正老夫人,随后又安慰道:若是平北王这位公子真有问题,大不了咱们婉拒了就是。
就算结亲不成,平北王府也不好说什么的。
就算退一步来说,平北王府真要——不是还有镇南王府帮忙么。
既然结成了亲家,总不好什么忙都不帮。
也是这么个理。
老夫人点点头,面上微微松了些。
说话间,有丫头进来禀告说是顾昌霏来了。
顾婉音看一眼老夫人,便忙要告退。
老夫人肯定是要说她们两姐妹的亲事的,这个时候她总不好在场。
老夫人应了,然后让她顺带去看看顾瑢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虽说这事儿由不得她自己选,可是顾瑢音若是真不愿意,也不好勉强不是?到时候闹起来,也不好看。
顾婉音只得应了。
出去的时候遇到顾昌霏,顾婉音低头唤了一声:父亲。
顾昌霏看着似心情很好,上下看了顾婉音一眼,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和蔼的笑道:你也别老跟你娘似的不喜欢打扮,女儿家总要打扮得漂亮光鲜才好。
一晃眼你也及笄了,再过不久也该议亲了,打扮得好看些,将来也找个好人家。
一面说着,一面将盒子递了过来。
顾婉音低头接过,心中一动,冲口便出:父亲还记得母亲?话一出口,她却是又后悔了。
顾昌霏闻言愣住,脸上有些难看,情绪交织。
半晌他才僵硬道:自然是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结发妻子。
饶是顾昌霏再怎么混账,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质疑。
本来他是要发火的,可是看着顾婉音那副样子,不知怎么的想起罗氏,心中涌起一股愧疚,最后只得狼狈的说了这么一句。
顾婉音也知道自己是冲动了,当下匆忙告退走了出去。
只是攥着盒子的手指却紧了紧。
没想到,顾昌霏这样薄情的人,都还记得母亲。
她心中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楚——若是母亲知晓了,必定是高兴的。
只是,若是他能早些对母亲更好些,母亲也不至于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一时间又想起顾昌霏的话,说让她打扮好些,将来找个好人家。
心里不由又冷了几分——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将她卖个好价钱么?打开盒子之后,她更是忍不住苦笑起来——盒子里装的是一只钗,看那样式也不像是年轻姑娘会喜欢的。
当下不由想到:是了,顾昌霏怎么会想到会遇见她?所以这东西不会是提前替她买的。
大约,是他买来打算送给他的那些红颜知己的?或者是齐氏,有或者是莉夫人,更甚至不是这府上的人。
她不过是捡了个碰巧罢了。
冷着脸将盒子扔给后面跟着的荷露,她寒声道:这东西赏给你了。
荷露捧着盒子,张了张嘴,终归没敢将那句做奴婢的不能戴金说出来。
看二小姐的脸色,这会子说了反倒是惹了一身的不是。
还是回去交给丹枝姐姐罢。
打定了注意,荷露这才小心的收了盒子。
顾婉音却已经是走出了老远。
荷露赶忙跟上去。
瞅着不像是回自个儿院子的路,便心知这是要去顾瑢音处。
想了想,荷露还是出声提醒了:二小姐咱们先回去,装些葡萄给三小姐送去吧。
这么空手去了,只怕是不好看。
虽说是老夫人让去打探的,可是凡是还要讲究个方法的。
这这事儿怎么好如此明目张胆?顾婉音被荷露这么一提醒,倒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当下忍不住苦笑:是我气糊涂了。
荷露偷偷瞧了顾婉音一眼,心中纳闷——怎么好端端的生气了?一路心不在焉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顾婉音一进门就看见丹枝亲自在装果子,里头的几枚桃子水灵灵的倒是很诱人,当下不由问道:这桃子哪里来的?她记得顾家庄子上的桃子还没成熟,还没来得及供上来。
丹枝抿唇一笑:哦,是镇南王府让人送来的。
说是世子爷得了皇上的赏赐,这可是贡品呢。
周三小姐让她丫头送来的,哦,就是上次送果子的那个丫头。
难为周三小姐想着小姐您呢。
听着丹枝的絮絮叨叨,顾婉音脸上渐渐的热了——上次的果子哪里是周语绯送的?分明是周瑞靖送的!那这一次呢?第一百零二章勾搭虽说心中想着,可是顾婉音到底面上还是没露出分毫来。
一来是怕人看出端倪,二来也觉得自己多心了:上一次是要还东西周瑞靖才想出了那样的法子,这一次想来应该不是他了。
这么一搅合之后,她倒是忘记了先前因顾昌霏生出的不快,笑着吩咐丹枝:这样水灵,看得我都馋了。
切一个来尝尝。
丹枝也笑起来,麻利削了皮,然后切了小块用盘子盛了,让她用银签子自己叉着吃。
荷露悄悄寻了个空儿将东西给了丹枝,丹枝思索了片刻,便顺手收了起来。
顾婉音冷眼瞅着,知道丹枝是故意做得那样明显让她看见的,原想说她不想留着的,可是终归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
一面吃桃儿,她一面将老夫人让她去找顾瑢音探探口风的事情说了。
丹枝便寻了个竹篮来,挑了几串葡萄放在里头,想了想,又放了几个桃子。
顾婉音无事便看着她摆弄,忽然就想起来——这篮子还是上次周瑞靖让人送葡萄来的篮子。
当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阻拦丹枝道:换个篮子吧,这篮子留着。
丹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不过是普通竹篮罢了,又不是甚么稀奇物件——让你留着就留着!顾婉音被这样一说顿时有些羞恼,嗔怪的瞪了丹枝一眼,没好气的训了一句:这篮子好看,我留着看个新鲜不行?丹枝一头雾水,却也无可奈何。
只得又重新去寻了一个琉璃的盘子,用食盒装了。
顾婉音因方才的事情正不自在呢,此时便忙站起来:好了,咱们去罢。
正好一会儿回来就用晚膳了。
说罢这句,也不等人跟上,低头便匆忙往外走,唯恐被人看到她脸上的不自在。
丹枝便亲自提上盒子与素琴跟在后头,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说实话,其实顾婉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篮子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心中一动,非要留下那个篮子了。
此时再回想起来,自己倒是觉得好笑了:不过是个寻常篮子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这下倒是好。
平白无故的让人看了笑话。
当下三人到了顾瑢音的院子,因老夫人还未消了先前的命令,所以那两个守门的婆子还守着院门。
素琴上前敲了好一阵的门。
婆子才从里头开了门。
顾婉音上前将来意说了,婆子这才放行。
自然,她只说是老夫人让她送些葡萄果子过来给顾瑢音尝尝。
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怎么的。
她觉得婆子的神情有些不对经。
看上去竟是有些心虚——不过她也没多想,觉得大约是迟迟没来开门。
怕她责罚罢。
进了院子才看见,青桂不知为何竟是守在外头,也不知道顾瑢音一个人在里头做什么。
青桂见了她,脸上颜色顿时一变,当下眼睛便不由自主的往屋子里头看去。
顾婉音顿时明白过来,只怕屋里有什么猫腻。
当下也不与青桂为难,便住了脚,朝着青桂点点头。
青桂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大声道:二小姐您来了?顾婉音立刻听见屋子里有了动静,许久门才从里头开了。
顾瑢音缓缓走了出来,见了她后脸上便笑起来,只是语气有些讥讽:哟。
二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顾婉音懒怠和她计较,当下便道明来意:祖母让我来看看三妹。
外头晒。
咱们屋里说吧。
说完也不等顾瑢音同意,抬腿便往屋里走去。
下意识的,她进去后四下看了一眼。
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而顾瑢音已经从后头跟了上来,她便寻了个椅子坐下,然后示意丹枝将东西拿出来。
丹枝将水晶盘子捧出来,顾瑢音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只是不咸不淡的道了谢:多谢二姐想着我。
不必。
顾婉音淡淡说完,伸手端起青桂奉上来的茶水,也不喝,只是用盖子拨拉着水里的茶叶,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已经有了些不耐烦的顾瑢音后,这才开了口:祖母让我来问问,三妹对这两门婚事,到底怎么样想?顾瑢音一愣,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不过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晕,低下头声音也小了许多:什么怎么样想?顾婉音斜睨她一眼,周家和齐家,你到底中意哪一家?心中却是有些奇了:顾瑢音这个时候竟是害羞起来了?这事儿……顾瑢音也有些迟疑,惊疑不定看了顾婉音一眼后道:祖母是什么意思?顾婉音有那么片刻的功夫觉得这不是顾瑢音。
微微诧异的看了一眼后,她倒是有些纳闷起来——怎么顾瑢音今日倒是如此沉稳了?而且这件事情,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乖乖听话的样子。
不过……想起老夫人说的齐家嫡长子,顾婉音微微一笑,看着顾瑢音的眼睛缓缓道:祖母的意思是,平北王府很不错。
只是不知三妹你的意思是?若是三妹也觉得好,这事儿就这样定了?原本还算是淡然平静的顾瑢音顿时变了一个脸色。
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不说,脸上的笑容也陡然凝固了。
顾婉音悠然的瞧着顾瑢音这幅样子,心中顿时肯定:必定是有人给顾瑢音出了主意。
只是那人不知是不是莉夫人?借着喝茶的姿势,她顺势往里屋扫了一眼,然后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随即她笑起来,看着顾瑢音难看的脸色,轻声催促:三妹怎么了?可是不愿意?还是害羞了?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便是,你我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顾瑢音的脸色更加僵硬,频频往里头瞧去。
只是等到顾婉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她却又慌忙的低下头去假装若无其事。
顾瑢音的反应太过头了,就算是个瞎子,只怕也能看得出来她的焦急和烦躁。
顾婉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冷眼瞧着,打算看看顾瑢音到底要做什么。
等了许久,顾瑢音竟是格外的有耐性,迟迟不肯说一句。
顾婉音再次开口:妹妹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也好去回禀祖母。
顾瑢音看了她一眼,然后咬咬牙:单凭祖母做主便是。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却明显的有些言不由衷。
顾婉音颔首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瑢音如释重负,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挤出些笑容来:那我就不送姐姐了。
青桂,快送二姐出门。
顾婉音前脚出了门,后脚顾瑢音就立刻将门关上了。
顾婉音看了一眼青桂,青桂站在院子里死死的低着头。
走罢。
顾婉音带着丫头往外走,青桂轻轻的踢了踢土,然后将她们送到门边也回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看着两个满脸堆笑的婆子,顾婉音深深的盯了她们许久,直盯着她们露出心虚的表情这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跨出门去。
直到走远了,才摇头苦笑:看来顾家是要变天了。
方才青桂特特的让她注意到地上用脚尖划拉出的一个齐字,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她在屋里看到那片眼熟的衣角,不正是齐氏今日身上穿的么?齐氏今日因要见贵客,所以一改平日简单低调的作风,难得的精致华美了一回,是以她才记得这样清楚。
青桂是在告诉她,顾瑢音秘密见的那个人,是齐氏。
想起婆子脸上的目光,她就明白过来,只怕这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婆子不知放进去了多少人?这一次是齐氏,那么是不是还有莉夫人?都是她疏忽了。
想着是老夫人派去的人,自然是可靠的。
她也就没注意顾瑢音这头,只盯着莉夫人。
可是……不过,齐氏去寻顾瑢音做什么?看顾瑢音那个架势,倒是对齐氏颇为信赖。
不知莉夫人是否知晓?只怕是被蒙在鼓里吧?不然若是知道了,只怕莉夫人不会如此平静。
不过齐氏也倒是能耐,竟能和顾瑢音勾搭在一起。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齐氏。
齐氏隐忍了这么多年,看来这一次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不过,莉夫人这次的苦心只怕是要白费了。
也是,若是周家不上门提亲,那么平北王府是顾瑢音最好的选择,就算齐家嫡长子是有问题的,可是比起青灯古佛幽禁一辈子,嫁去平北王府也好多了。
只是,谁知道周家这个时候却来提亲了。
不过,由此看来,她的猜测也是对的。
周语妍的确是有问题。
否则二太太不会轻易改口,甚至还态度如此谦卑。
真不知那日顾瑢音和周语妍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牵扯这样大。
一面是平北王府有问题的嫡长子,一面是被顾瑢音打伤过的周家二公子,顾瑢音到底会做出如何抉择?似乎,不管哪一个对顾瑢音而言,都不算太好,可却又偏偏都是她的就救命稻草。
第一百零三章一夜未归一夜辗转。
及至天明顾婉音仍是未能下定决心。
婚姻非同儿戏,这是要和她一辈子携手走下去的人,她必须谨慎。
更何况,她说过,这一次一定会幸福。
第二日起床时候,不可避免的眼底青了一大块。
倒是让丹枝好一阵取笑:小姐表面上说不在乎,其实心里指不定多在乎呢。
顾婉音听了这话,好一阵没脸,羞窘得不行,只反过来打趣她道:就说我呢,我就不信将来你还不嫁人了?回头惹恼了我,我随便找个人将你配出去,你信不信?谁知丹枝却是脸色一正,不仅是不慌乱,反而一本正经开了口:我才不离了小姐呢。
若是小姐真要将我许配了出去,大不了我一头撞死在小姐跟前就是了。
到时候,小姐莫要嫌我脏了地儿才好呢。
这话说得顾婉音哭笑不得,最后只得伸手掐了掐丹枝的脸,恨恨的咬牙切齿:就你能耐,我倒是不敢动你了。
丹枝也不过是玩笑话,旋即又笑开了。
正梳头呢,忽然一个素琴进来禀告:二小姐,二少爷屋里的丫头素香来了,说是有事要跟您禀告呢。
素香?顾婉音想了想,记得的确顾琮瑞身边是有这么一个人,便让素琴将人放进来回话。
素香进来后也不开口说话,只率先跪下了。
倒是唬了顾婉音一跳。
忙给素琴打了个眼色。
素琴忙伸手将素香扶起来,让她站着回话。
只是素香却不肯站起来,反而哭哭啼啼淌眼抹泪了起来:二小姐,昨儿二少爷一夜没回。
奴婢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话不仅是将顾婉音吓了一跳。
连带着丹枝她们也是惊诧莫名,都忍不住看向了素香。
顾婉音定了定心神,勉强一笑:你也别急,指不定哥哥昨日和哪个朋友一同吃酒,喝醉了也是可能的。
哥哥自有分寸,哪里就出了什么事情呢?素香却是用力摇头:以往少爷也有喝醉的时候,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回来的。
就算不回来,少爷身边也跟着两个随从,总要差人回来说一声。
可是昨儿夜里少爷一夜未归不说,随从也没有回来禀告一声。
若说是没事。
断不会如此。
被素香这么一说,顾婉音忍不住皱起眉头,心底也升起一股不安来。
顾琮瑞不像是没交代的人,办事也都是妥妥帖帖的,的确不像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素香仍旧哭个不停。
顾婉音给素琴打了个眼色,然后吩咐丹枝:你去找管家,让他派人去找找。
这事儿别惊动了旁人。
尤其是祖母。
丹枝点点头,同素琴一起将素香拉了出去,我省得。
小姐也莫要担心,说不定二少爷是被朋友缠住了脱不开身。
这才没能回来。
希望如此。
顾婉音点点头,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
丹枝走后。
荷露便接手丹枝没做完的活,替她梳妆之后便跟着她一同往老夫人处去请安。
老夫人今日情况仍是不太好,昨日下午已经是强撑着,虽说夜里吃了药,可是今日到底还是比昨日情况更差了些。
听伺候的丫头说,夜里醒了几次,睡得也不太好。
顾婉音亲自上前看了一回,见老夫人脸上颜色不好,便亲自嘱咐丫头要看着老夫人喝药,饮食上也多多注意。
正说话间。
齐氏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说是想着这几日老夫人心情不好,怕没有食欲。
所以特特做的一些容易克化的点心和粥。
顾婉音看着齐氏细细吩咐丫头将粥放在小银吊里热着,不由笑道:姨娘真是细心。
齐氏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看上去很是温婉:我不过做些自己能做的罢了。
比不得二姑娘你能帮老夫人管家。
从称呼上看来,齐氏的确是有了不少改变。
以前齐氏总是以奴婢的身份自居,将他们都唤作少爷小姐,可是如今……顾婉音看着齐氏唇角淡淡的笑容,忍不住也翘起了唇角。
齐氏越来越有主子的风范了。
尤其是最近,在老夫人态度转变下,连带着家里的下人丫头也对齐氏改观了。
齐氏,渐渐的竟是和莉夫人差不了多少了。
想着便又问起昨日老夫人让齐氏去打探那位齐家大少爷的事情,对了,祖母说让姨娘去问问平北王府上那位少爷的情况,姨娘打听得如何了?齐氏一愣,随即收敛了笑容微微皱起眉头,还未说话便叹了一口气:虽说是嫡长子,可是听说小时候受了伤,腿不能用了,只能坐在椅子让人抬着。
因为残疾,所以世子的位置也由嫡次子继承了。
更甚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人道——说这个词的时候,齐氏看了一眼顾婉音。
顾婉音脸上一烫,不自在的低下头去。
她毕竟还未出阁,听见这种事情,自然有些抹不开脸。
齐氏又接着说下去:听说脾气也不好,约莫是身子不爽快,所以格外的暴躁些。
听说屋里的丫头都被折磨得死了好几个。
议了几回亲,也都没成。
平北王妃为了这个很是着急。
怪不得莉夫人和荣妃会相中平北王府。
平北王妃这样急切,自然也就不会在意顾瑢音做的那些事情。
毕竟只是丑闻,清白还在。
而且事情也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又或者,莉夫人和荣妃根本就瞒着平北王妃。
顾瑢音想必也知晓了对方的情况,所以才不愿意吧?更甚至,对莉夫人生出怨恨。
那么这个时候她会听齐氏的,也就说得通了。
就连莉夫人,只将这个婚事当成救顾瑢音出火海的机会,却没想到突然周家又改变了主意。
反而害了顾瑢音。
让其陷入两难的境地。
顾婉音低头想着,觉得几乎已经触摸到事实。
不经意的抬起头来,却不曾想却与齐氏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齐氏目光一缩,旋即低下头去,看不出一丝异常。
顾婉音也不理会,又挂心顾琮瑞,便只说还有事,就往外去了。
而齐氏则留下来照顾老夫人,倒是殷勤。
还没出老夫人的院子,就看见丹枝匆忙过来,见了顾婉音顿时又加紧了脚步,待走到她耳边后边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顾婉音惊疑不定的看着丹枝,骇得瞪大了眼睛险些惊呼出声。
丹枝又重复一次,这次顾婉音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再错。
只是内容却是让她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一种天旋地转之感。
紧紧攥着丹枝的手,顾婉音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忙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拉着丹枝急忙往自己院子走去。
她只觉得心急如焚,却又有些茫然失措——她实在是慌了手脚,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倒是丹枝镇定如常,轻声开口劝慰道:小姐莫怕,管家已经派人详细打听了。
只是小姐要尽快拿个主意才是。
少爷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自己。
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只怕很快家里都会知晓,若是不尽快处理——顾婉音扭头看着丹枝,惨然一笑:你认为这件事情还能有法子掩盖?丹枝一愣,旋即沉重摇头,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面色更是迟疑,良久她才又开口道:那小姐觉得该怎么办?顾婉音也是无错,沉思半晌之后也只得苦笑摇头:不能怎么办,这事儿咱们不能辩白,更不能想办法藏着掖着。
否则只怕事情越闹越大。
更何况,如今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好歹去镇南王府上解释一声——丹枝急了,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否则若是镇南王府相信了,只怕婚事……顾婉音咬咬牙:解释了只怕人家也不信。
你不是说了么,那人说还有信物,到时候我们怎么辩解别人也不信的。
若是婚事就此作罢,咱们也没有法子。
事到如今,她们顾家有任何的反应,都会立刻被人关注。
她如何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时的疏忽,竟被人钻了这样大的空子。
丹枝脸上一阵难堪:那小姐的名声……人家都那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顾婉音与丹枝相对苦笑。
不管怎样,小姐总要想想法子。
丹枝劝道,神色有些凄然。
顾婉音点点头,咬咬牙道:你去备车,我去见大伯和三叔。
另外,让人在应天府外候着,一有情况立刻让人回来禀告。
还有,千万记得瞒住老夫人。
老夫人情况很不好,若是听了这个,不知会如何。
丹枝略一犹豫,迟疑了片刻才问道:那二老爷呢这边呢?不跟他说一声?没想到丹枝会说这个,顾婉音也是一愣,旋即点点头,有些艰涩道:若是能找到他人,就告诉他一声。
若是找不到……也就罢了。
丹枝听了顾婉音这样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险些就落下泪来。
不过她也明白这是紧要关头,没时间浪费,当下便又匆忙的去安排了。
第一百零四章刘媒婆顾婉音紧紧的掐着手里的丝绢,直到手指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才陡然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才发现好不容易留起来的指甲从指尖处断裂了一个口子,一丝殷红从断裂处渗透了出来。
一旁的荷露和素琴见了,都是惊呼一声,忙去寻了剪刀来,小心翼翼的将指甲剪断,然后又抹上了一层药膏。
只是整个过程里,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发出一点声音。
感受到两个丫头的紧张,顾婉音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了,你们去忙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说,静静的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一片深浓浅淡的翠色。
时值仲夏,早过了百花争艳的时节。
加上她刻意为之,所以窗外几乎看不见一丝花色。
花开一时妍。
然叶子却能一直苍翠,就算斗不过寒冬,可是也比那些美丽的花朵活得更长,也生长得更茂盛。
她不欲做那些鲜艳一时最终却零落成泥的花朵。
只想做一直茂密生长的枝叶。
所以她一直都不愿意太过醒目,一直一直的告诉自己,不能出头。
甚至在罗氏死的时候,她都选择了一只隐忍。
在与人相处的时候,也不过多的计较什么。
可是饶是如此,也有人和她过不去。
比如,这一次。
丹枝带回来的消息是顾琮瑞被应天府拘押了,是因为聚众闹事,与人争斗。
她当然很清楚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若不是逼急了,顾琮瑞是绝对不会和人争斗的。
更别说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顾琮瑞是为了她动手的。
因为那人拿着她的东西,对着别人炫耀说。
顾家二小姐如何如何,还不是被我拿下?甚至,拿出一支一丈青来做证物。
说是与她私会时,她赠与的。
顾琮瑞当然认得那只一丈青是她的。
但是绝不会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她一直处在深闺,纵然出门也是有人跟着的。
她断不可能有机会与人私会。
这是污蔑,这是造谣。
她在听丹枝说的时候立刻就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夜寺庙中,窗户外头那个黑影,她用一丈青戳中的黑影。
最后那个人受伤逃走,顺带也带走了一丈青。
只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丈青最后竟然会成了所谓的信物。
是早有阴谋。
还是巧合?仔细的思考了许久,顾婉音觉得这是一场阴谋。
否则,那人不会刚刚在镇南王妃上门提亲的时候,就拿出了那根一丈青。
更不会说得确之凿凿。
仅仅凭着一支一丈青,凭什么认定是她的?除非。
有人告诉他。
或者,那夜窗外的那个人,就是此时拿着一丈青到处招摇的人。
若是别人说的。
那么告密的人一定是与她熟悉的人。
顾婉音想到了齐氏。
那日齐氏快速赶来,进屋之后的举止又如此的可疑。
只是,她想不透齐氏为何要与她作对。
她不过是个深闺小姐,纵然现在掌握顾家权利。
可是她总要嫁人,齐氏等了那么多年。
不应该现在如此心急。
甚至,是在镇南王府上门提亲的时候。
以齐氏的头脑,不可能不知道,她嫁出去之后,自然就会放手顾家,反而会利用镇南王府的势力来帮助顾家。
这样的话,对顾家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看齐氏那样子,分明就是知晓了什么一样。
好似早就知道她的屋子外头会有人想要进来。
那么,就算齐氏不是主谋,也是知晓此事的。
只是。
谁才是主谋?那人如此见不得她好,好似与她有深仇大恨。
更甚至不惜毁了她的名节,败坏她的声誉。
而且。
似乎还不愿意她嫁进镇南王府。
莉夫人。
顾婉音下意识的就有了人选。
莉夫人一直看她不顺眼,加上顾瑢音那件事情。
莉夫人也一直有怨言,说她陷害了顾瑢音。
若是莉夫人真的这样认定,那么她们之间就有刻骨的仇恨:阻拦莉夫人扶正,阻拦莉夫人掌家,甚至还害了顾瑢音。
莉夫人似乎有了行动的动机。
一来是让她胜败名裂,让她在顾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二来是为了给顾瑢音报仇。
若真是莉夫人做的,那么也无怪莉夫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让她再无翻身的机会。
因为莉夫人要她尝到顾瑢音受的苦。
而不想让她加入镇南王府的理由更是简单——为顾瑢音铺路。
周家是二太太管家,若是顾瑢音嫁过去表现得好,说不定将来也能掌家。
可若是她嫁过去,长房长媳,又加上她有管家的经验,所以是最有可能接手管家的,到时候顾瑢音就没有了机会。
莉夫人绝不希望顾瑢音被她压制。
所以,干脆铤而走险?只是,莉夫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可是放了人在莉夫人身边的。
莉夫人的一举一动她都了若指掌。
可是,竟然没有一丝消息。
难道莉夫人做得这样隐蔽?顾婉音皱眉不住的猜测,渐渐的竟是将心底的烦躁和焦灼都压了下去,平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荷露突然进来禀告道:二小姐,齐姨娘请您过去一趟。
被这么一唤,顾婉音顿时回过神来,看一眼站在门边的碧荷点点头:有没有说什么事儿?荷露摇摇头:倒是没说,只说是重要的事情,让小姐快去。
知道了。
点点头应下,旋即便起身往外走去。
只是她心里难免纳闷——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莫非是老夫人怎么了?这样想着,她又用力摇摇头,必定不是。
老夫人若是出了事,只会是老夫人那边的人过来禀告,不会是齐氏。
看着架势,齐氏似乎是私底下找她?顾婉音刚出了屋子,就看见齐氏身边一个丫头正等着她。
当下便跟着小丫头去了,只是走了一半她却是发现——去的是正屋,不是齐氏的院子。
索性她当下也不再胡乱猜测,只是脚底下加快了脚步。
小丫头将她带到了接客用的垂花厅。
一踏进去,顾婉音就看见一个穿着妆容都格外喜庆的妇人坐在椅子上,正与齐氏不知说着什么。
齐氏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端倪,反倒是那个妇人一直满脸堆笑,看上去有些刻意的讨好。
姨娘找我有事?她淡淡的开了口,目不斜视。
看穿着打扮,这妇人便不是什么贵人,也不知上门是来做什么的。
齐氏似是才看见她一般,笑着站起身来慈爱的看她道:婉音你来了。
那位喜庆的妇人顿时也站起身来,扭过头来看。
顾婉音垂下头,避开了那妇人的注视。
缓缓皱起了眉头。
她不喜欢这个妇人的目光,黏腻腻的粘在身上,像是看见了蜜糖的苍蝇。
又或是看见了黄金的歹人。
目光**辣的,带着一丝贪婪。
没得让人心生厌恶。
不等齐氏介绍,那妇人便自顾自的开了口:这位就是二小姐顾婉音吧?那妇人笑的时候嘴咧得很大,牙齿有些发黄,加上唇上劣质的艳红胭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粗俗不堪。
顾婉音没理会这位妇人。
如此不懂规矩,说话那样子也不像是有身份的。
也不知究竟是上门来做什么的。
齐氏拉着顾婉音,将她挡在了身后,倒是遮去了那妇人的目光,也让她舒坦了些。
齐氏似不曾感觉到那妇人令人厌恶的笑容和目光,仍是带着有礼的笑容,温和的介绍道:这是刘媒婆。
据说是城西有名的媒婆。
顾婉音将目光垂得更低。
城西是什么地方,她自然知晓。
三教九流,贫穷百姓,乞丐,都在城西。
虽然都是京城里,可是城西却是和其他地方迥然不同的。
但凡是家境好些的,有些本事的,都不会住在城西。
城西的媒婆……可想而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只是,城西的媒婆不在城西说亲,跑到她家中来做什么?难道……浑身一震,顾婉音抬头,目光冷冽的看向那媒婆。
那媒婆没想到一个娇柔的小姐,会突然用这样骇人的目光看她,登时唬了一跳,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就连脸上的笑容也险些挂不住。
等回过神来之后,她倒是不敢再盯着顾婉音看,略微收敛了目光。
只是,眼睛却不住的往屋子里那些富丽堂皇的摆设看去。
那目光,说不出的猥琐贪婪。
顾婉音甚至觉得,若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怕这位刘媒婆偷偷带走几件小物件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顾婉音询问的看了一眼齐氏。
到底这位刘媒婆是来做什么的,齐氏何必与她周旋?齐氏轻咳一声,避开了顾婉音稍嫌犀利的目光,看一眼刘媒婆后轻声道:她是来说亲的。
给谁说亲?虽然表面上还能维持平静,可是顾婉音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了。
二房就这么两个女儿成年了,很显然不是顾瑢音就是她。
可是她直觉不是顾瑢音……那么,就只能是她自己了——看一眼齐氏,顾婉音从齐氏躲闪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看来的确是她自己。
第一百零五章好算计刘媒婆听到她的问话,顿时咯咯咯的笑起来:当然是给二小姐您说亲了。
不得不说,刘媒婆的笑声,不像是人的声音,倒有些像是母鸡下蛋的时候的那种叫声。
因为太过响亮,而让人止不住的生出一股烦躁来。
顾婉音冷冷的瞅了刘媒婆一眼,不明白为何此人竟是能够如此不懂规矩——几时见人当着姑娘家的面,直接说亲的?竟是连个避忌也不懂了?刘媒婆的笑声戛然而止,连笑容也而有些尴尬起来。
齐氏轻声开口问道:婉音你是什么意思?瞅了齐氏一眼,顾婉音有些摸不透齐氏的意思,便谨慎的看了刘媒婆一眼:不知是谁?我可认识?若没有来头,齐氏必定不会留着这人这样久。
毕竟,若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定不会请这样的私媒。
再者,也不会这样冒冒失失的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必定是要先请个有头有脸的贵妇来帮着保媒打问的,两家先通气,若都有有结亲的意向,再去请个正经官媒上门提亲。
只能请得起刘媒婆这样的,家室什么的自然都好不到哪里去。
刘媒婆听见她问,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活泛起来,一双眼睛闪烁起来,张嘴就开始吹捧道:要说那位公子,可真是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
他们府上以前是做官的,家里有田有地,宅子也有好几处。
就是他爹死得早,就一个老娘。
家里就渐渐不如往日风光了。
不过姑娘要是嫁过去那是肯定不会吃苦的,而且公子还说了,嫁过去姑娘就能当家呢!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刘媒婆竟是连气也不带喘一口的,看样子以往说说媒的都是用的差不多的说辞罢?刘媒婆不仅嘴皮子翻得快,眼睛也溜刷得很,一眨不眨的看着顾婉音与齐氏二人的表情与反应,此时见二人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便忙收了口,适可而止。
只是末了又飞快的添上了一句:姑娘和公子也是老相识了。
这提亲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这话一出,不仅是顾婉音皱了眉头,就连伺候的丫头婆子也皱了眉头,齐氏更是抢在前头清叱一声:还不住口?什么话也是浑说的?败坏了我家姑娘声誉,看我不送你去见官!一张嘴胡咧咧个什么?顾婉音有些诧异的看了齐氏一眼。
心中奇怪,嘴上却是闭口不言。
不过她已经隐隐约约能猜到提亲那位公子是谁了。
当下不由心中冷笑一声,连带着面上也清冷了几分。
那刘媒婆陡然被齐氏这么喝了一通。
惊了一跳之后顿时面上有些讪讪起来,心中也有些恼了:这些个大户人家,规矩也忒多了。
在城西那块儿,她去哪家提亲。
谁家不是巴着紧着的对她讨好?没想到到这里来了半天了,除了一杯茶几块点心。
赏钱竟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若不是男方赏钱给得多,她都想直接走了!这钱也忒难挣了!不过心中气恼归气恼,刘媒婆最终还是扬起笑脸讪讪的伸手轻轻在脸颊上拍了几下,谄媚道:是是是,姑奶奶教训得是,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姑奶奶莫要恼。
齐氏见她这幅样子,倒是也不好再发火,只得缓和了语气耐心问道:你说说,那家的公子到底是谁?刘媒婆笑着说了一个名字。
顾婉音顿时忍不住冷笑起来——果然和她猜想得一样。
是丹枝说的与顾琮瑞打架那人!当下她也就没了耐心,霍然站起身来,冷冷的盯着刘媒婆道:回去告诉那人。
若是他非要一口咬定与我有私情,我们便报官法办!清冷铿锵的声音将刘媒婆唬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讪讪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送客!顾婉音不愿与她再纠缠,冷冷的对一旁的婆子吩咐道。
同时又扭头看向齐氏:姨娘,祖母可醒了?与此同时,两个婆子已经一左一右的将媒婆架了出去。
齐氏摇摇头,一脸的担忧:老夫人精神很不好。
吃了药迷迷糊糊的睡着呢。
顾婉音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平静下来:那姨娘随我一同去趟大伯屋里吧?这事闹大了,还需要伯父和三叔出面。
齐氏倒也不迟疑,甚至连疑惑也无便点头应了:既然二姑娘说了,我没有不应的。
只是这事儿,二姑娘心里也有个准备才好,看这架势,那人吃了亏,说不得就恼羞成怒了。
一个媒婆都说得那样难听,保不齐还有更难听的话。
听了这话,顾婉音忍不住深深看了齐氏一眼,齐氏却不见丝毫躲闪,坦然与她对视。
半晌,顾婉音点点头扯出个笑容来对齐氏道:多谢姨娘了。
齐氏也笑起来,笑容真诚而自然:我好歹也是你的庶母,不帮着你却是帮着谁?顾婉音缓缓低下头,看似羞涩,实际上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的收敛了,神情也一点点变的冷冽。
齐氏这是在示好么?只可惜,演戏太过了。
特特的将她叫来演了这么一出戏,虽然看着是情真意切,可是何尝又不是在变相的给她难堪?若是真心为她好,那就该在知晓了媒婆来意之后立刻将人打出去。
而不是明明已经问清楚了媒婆来意后,还特地叫她过来,当着她的面演了一出真心为她的好戏。
齐氏这么做,不仅让人觉得齐氏人品好,更是直接将这件事情当着一干下人的面抖搂出来,让她没法掩盖遮藏。
换一句话说,齐氏是将她这个嫡出小姐从高高在上的地位,直接狠狠的拉了下来!就算事情不是真的,可是这样的事情谁背地里不议论?更有那些黑心的,添油加醋胡说一通!到那个时候,她还有什么脸面尊严?就算是老夫人,以后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怕也只当齐氏是个好心的。
就算追究齐氏不该将她叫出来,可齐氏也大可辩解说她不太懂得这些规矩。
一句话,齐氏就可以将她犯的错推翻。
还没有人能反驳。
齐氏这一招,很是高明。
甚至现在,她顾婉音还不得不感谢齐氏。
否则便是白眼狼!不过,既然齐氏如此聪明,相信这件事情也能处理好罢?既然齐氏想要出头,那就给齐氏一个机会又如何?让齐氏来处理这件事情,处理好了,齐氏也就得一句夸赞,她也省心不少。
就算齐氏处理不当,也还是那句话——齐氏不过是个妾室,本就没有资格处理这些,她说的话做的主,怎么能算?至于那个拿着一丈青到处胡说的无赖……一时之间倒是不好办了。
就看他识趣不识趣。
若是不识趣——她就算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任人诬陷!不过,借由这件事情,她兴许也能看清楚一些人的真面目。
比如莉夫人,比如……齐氏。
顾婉音和齐氏各怀心思的聚在一处,正要往顾家大房那边去。
谁知顾昌宏却是带着夫人李氏过来了。
顾婉音又惊又喜,同时更是心中一凝——只怕大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了。
果不其然,顾昌宏与李氏看过老夫人之后,顾昌宏便往书房去了,同时让人快快将顾昌霏寻来。
而李氏便直接将顾婉音拉到一边,遣散了伺候的人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二丫头,你跟婶子说,到底你是不是和人私会,还留了信物?顾婉音看着李氏关切焦急的样子,心酸一酸眼睛便湿润了,当下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哽咽道:婶子您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那一丈青是我的没错,可是我却不认得那人,事情不是那样的。
当下她便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氏越听眉头便皱得越厉害,及至顾婉音说完,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结。
李氏深深的吸一口气,狠狠道:这是哪个缺德的使的绊子?看样子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是不知道,那人手里的一丈青也就罢了。
毕竟没有记号又是死物,谁肯定就是你的?可是偏偏我们又得了消息,那人怕旁人不信,还叫了一个小丫头作证!我去查过,那丫头的确是从你房里犯了事情撵出来的。
如今人证物证齐全,我们倒是百口莫辩了。
还好那丫头不是你贴身的,只说见过你戴这簪子,没说你和人私会。
顾婉音除了苦笑之外,再没了其他的表情。
事情这样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局,的确是针对她的。
李氏见她不言,便又劝道:放心,事情也不是那样难办。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既然没做过,咱也就不怕。
顾婉音依旧只能苦笑——李氏不过是宽慰她罢了,怎么不怕?坏了名节,不仅是她一人受损,顾家更是要受损。
这事儿暂时不要告诉老夫人。
你哥哥那头你也别担心,你大伯已经想办法了,倒是那个无赖,我们必定不会轻易绕过他。
这事我和你大伯会处理好的。
李氏轻轻拍了拍顾婉音的肩膀,柔声劝道。
第一百零六章彻查顾婉音点点头,感激的看了李氏一眼:多谢婶婶费心了。
李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颇为怜惜道:你也是个苦命的。
如今老夫人也病得那样,我虽然能替你做主,可是毕竟不是这府里当家作主的人。
好些事情,我也不好说。
我明白婶婶的难处,在这个时候出头,难免有人说闲话,只是婶婶莫要在意才好。
顾婉音心里也有些酸楚,握紧了李氏的手勉强笑道。
李氏见她仍是郁郁不乐,只当她是担心顾琮瑞,当下没有多说,只是站起身来:我去叫你大伯过来。
这件事情,须得好好商议。
顾婉音点点头。
于是李氏自去叫人过来不提。
不一会,顾昌霏垂头丧气的跟在顾昌宏后头过来了。
顾婉音站起身来,小声唤道:大伯,父亲。
顾昌宏点点头,咳嗽一声:都坐下吧。
这件事情咱们好生商议商议。
顾婉音便在末座坐了。
二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昌霏到底是没有耐心,忍不住的率先开了口。
顾婉音紧紧攥着手指,再次将事情始末说了一次。
只是因方才哭过,声音有些沙哑。
这一次,她不仅说了那夜寺庙里窗外有人的情况,更是道:多亏的齐姨娘飞快的带了许多人来,或许正是这样才将那人吓跑的。
那一丈青,也是那个时候被贼人带走的。
方才那无赖派了媒婆去提亲,也多亏了姨娘叫我来,我才知晓了那人竟是想要如此的羞辱与我!李氏闻言皱起眉头:什么提亲。
怎么回事?顾婉音看了顾昌霏一眼,然后便将齐氏如何叫她出来面见媒婆,又如何当着她的面将媒婆训斥一通说了。
李氏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等到她说完,便和顾昌宏对视了一眼。
顾昌宏也皱起了眉头,看着齐氏挑了挑眉。
李氏便看了顾昌霏一眼,淡淡的开了口:二弟,要嫂子说一句,你屋里的人也未免太不像了一些。
齐氏不过是个妾,如何能做的了嫡小姐的主?还特特让婉音出来见那媒婆。
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
咱们家虽说只是一般,可是哪里是那样的人想见就能见?再者,老夫人既然病了不能见客,她纵然有心出力,也该知晓个分寸。
让人知晓咱们家妾室做主,岂不是当咱们顾家没人了?顾昌霏被说得一阵羞恼,却又不敢反驳半句。
仔细想想又觉得李氏的话也不无道理。
当下便只忍了气,一言不发。
李氏却像是没看见他的不快,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再说寺庙里,说句不好听的。
就算知道婉音屋里进了贼人,又如何能大张旗鼓的冲进去?还带着一帮的人!这是去捉奸的还是去看看情况的?顾昌霏的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抬头扫了一眼顾婉音,却还是一言不发。
顾婉音低着头,小声道:许是齐姨娘不懂得其中规矩罢。
婉音你就是跟你娘一样好心,才总是被人欺负了还不自知!李氏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不懂规矩?以前刚进门的时候,可是规矩得很!一言惊醒梦中人。
李氏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将顾昌霏惊得一激灵。
犹如醍醐灌顶般,竟是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齐氏当初进门时候的情形,又想起齐氏常在他耳边劝慰的那些话语,又想起齐氏教导的两个子女如何的规矩懂事。
甚至想起老夫人以前夸奖齐氏很懂规矩。
不像是出身低贱。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齐氏又不懂规矩了。
私自做主待客。
更甚至——顾昌霏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可是却又不肯相信。
顾昌宏看着他那样。
最后到底是心软了,当下放软了语气呵斥道:不是我说你,二弟,你也该好好管管家里的事情。
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该替你的子女好好想想。
琮瑞一天大似一天,他将来要走什么路?是入仕还是入伍?还是在家中闲置?还有二丫头三丫头,为何这次偏偏二丫头被针对?还不是她年纪轻轻便帮着母亲管理家务被人妒忌?还有三丫头,三丫头如今到底要选哪一家?这些你可都想过?顾昌霏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辩解。
这些事情,他的确都没想过。
他总觉得……顾昌宏歇了一口气,看着顾昌霏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声:你总觉得母亲还在,能帮着你管好家里,是不是?可是你想想,母亲一天天老了!你去看看母亲现在的样子!她原本该享清福的,可是却不得不继续辛苦!二弟啊二弟,你都不愧疚?还有二丫头,小小年纪没了母亲,莉娘又是那样一个性子,你自己说说,她能过得多好?二丫头自己争气,也有能力,看着帮忙管家是威风了。
可是实际呢?莉娘和齐氏都是她的庶母,是长辈!她能拿她们如何?而且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那些管事能服气?若不是有老夫人压着,只怕早就闹翻了天!再比如今日,若换成是二弟妹还在,会不会平白让二丫头受了如此的羞辱?若换成罗氏还在,今日不用谁开口,那媒婆必定是连顾家的门都进不了的。
更别说能亲自见到顾婉音。
罗氏纵然再好的性子,可也会护着自己的子女。
触景生情,顾婉音情不自禁的双目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当下忙用帕子擦了去,不敢让人瞧见。
李氏也背过身子去抹了抹眼泪。
顾昌霏只觉得羞愧难当,顾昌宏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将他从原来的自以为是中打醒。
只是这样一清醒,却越发的觉得现实可怕。
李氏又开口劝道:二弟,你哥哥也不是没有妾室,三弟也不是没有妾室。
所以你有几个妾也不算什么。
只是你要明白一点,这人心最是容易变,以前懂规矩的,现在未必就还愿意懂规矩。
莉娘在二弟妹死了之后,处心积虑的想要让老夫人给她扶正,你不是不知道。
可见人都是贪心的。
得了一样,就想要另一样。
你这个当家老爷若是不能平衡压制好她们,难保就会家宅不宁。
李氏和顾昌宏这番轮番上阵,只将顾昌霏说得老脸通红,惭愧不已。
顾昌霏甚至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个疑问——莫非齐氏真的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面子上顾昌霏当着顾婉音的面,总不好承认是他错了,于是只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道:大哥,您说现在该怎么办?这事儿不好办。
顾昌宏叹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琮瑞也是糊涂了,怎么能动手呢?这下倒是好,反将事情闹大了。
打人是小事,说清楚了就能出来。
可是二丫头——顾昌霏面上一凝,也想到了顾婉音这头。
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出了如此的风头,这名声……只是还有他还有些不可置信,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就没有办法了?顾昌宏面带凝滞,迟迟没有开口。
倒是李氏恨恨开了口:也不知是谁这样缺德出了这样的主意来害二丫头。
这不是生生将二丫头往死了逼么!姑娘家最看重的就是声誉了,这下可倒好——就算最后事情弄清楚了,二丫头的婚事只怕也不好办了!顾昌霏在听见那个死字的时候唬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顾婉音一眼。
顾婉音冷笑一声站起来,看着顾昌霏道:大不了以后我不嫁人就是了!就算是抛头露面击鼓鸣冤,我也绝不让那无赖继续污蔑我!等到事情完结,我自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就是!说道这类,顾婉音顿了一顿。
还有一句话险些冲口而出:反正嫁人了也未必能如意,我一个人过日子倒清净!最不济,她也不会好似母亲那样,错付了真心,到头来落了个凄惨的结局!顿了一顿后,她又继续道:若不能还我清白,我便一头碰死在应天府门前以证清白!顾婉音这般铿锵有力的话不仅震住了顾昌霏,更震住了顾昌宏及李氏。
谁也没想到,平日看着温温柔柔的姑娘家,竟然有这等的血性和刚烈的脾气!李氏最先回过神来,哽咽着斥道:胡说什么?姑娘家家的怎可抛头露面?就是击鼓鸣冤,也该你哥哥你父亲去!我就不信了,青天白日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你也切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没得叫人心酸!听完李氏的话,顾昌霏不等其他人再开口,便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道:这一次,断不能放过那无赖,他背后的人,更要查出来!不管是谁,这次我定不轻饶!不仅是顾婉音,就连顾昌宏和李氏,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顾昌霏。
这还是顾昌霏第一次说话如此铿锵有力,像是个当家老爷的样子。
顾昌宏点点头,皱着眉头附和道:那幕后之人心肠歹毒,必须要查出来。
这一次,凭他是谁,二弟你也不许有丝毫的心软!第一百零七章密谈莉夫人到的时候,顾瑢音正在对着平北王妃、周家二太太送于她的东西左看右看。
宝石上熠熠生辉的光芒让莉夫人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落了上去,继而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
顾瑢音有所察觉,忙将东西往盒子里一放,站起身来看着莉夫人唤道:娘。
莉娘尴尬的咳嗽一声,伸出去的手赶忙放在顾瑢音的肩膀上,细细的婆娑了片刻之后才道:瑢音你受苦了。
这都清减了。
顾瑢音顿时有些委屈的扁扁嘴,能不瘦吗?天天被关在这院子里,吃的喝的也不如往日精致,我怎么吃得下?——其实倒不是有人苛刻她,而是她自己想着老夫人真要让她在家中修行,被那种情形给吓住了而已。
什么?莉夫人柳眉倒竖,恨恨的骂道:那小贱人竟然敢苛待你?真是太可恨了!顾瑢音唯恐天下不乱,忙点头添油加醋道:可不是么,哼,昨儿还来耀武扬威吓唬我呢。
娘你要给我做主——听着顾瑢音拉长了声音撒娇,莉夫人只觉得心中生出爱怜来,忙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别怕啊,很快她比你还惨呢。
娘给你报仇了。
顾瑢音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着莉夫人疑惑的出了声:娘怎么给我报仇了?莉夫人冷笑一声,松开顾瑢音坐下了,然后得意洋洋道:她毁了你的名节,偏她还好似大好人一样的做派。
她想打击我们母女,没门!她不是幸灾乐祸么?我干脆也让她尝尝你尝过的滋味!她和老夫人不是去寺庙了吗?我就找了人。
让那人去坏了她的名节。
然后又告诉了齐氏,让齐氏去捉奸——顾瑢音听得又是快意又是紧张,连连追问:那成功了没有?有没有让那贱人——可惜有人阻碍,事情最后没成!莉夫人咬牙切齿恨恨的说到,一脸的遗憾。
顾瑢音只觉得一颗心被吊得老高,突然又落下来,说不出的难受。
连带着语气也不耐烦起来:既然没有成功,娘还说起作什么?真是的,掉我胃口。
莉夫人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当时是没成,没能进屋。
也没能让齐氏抓奸成功。
不过老天爷都是帮我们忙的,没想到那小贱人自己用一丈青刺伤了我找去的那人,结果一丈青就落在了那人的手里。
本来那人没钱打算用一丈青换钱用的,却被我知晓了。
哼,她不是想要嫁给世子做世子夫人?我偏不让她如意。
我更是要让她身败名裂!所以我干脆让那人拿着一丈青到处宣扬说那小贱人与他私定终生。
还让那人上门提亲!世子夫人?她还是别想了,要嫁也只能嫁给那个无赖!莉夫人桀桀的笑声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笑声中充满了怨毒和快意。
顾瑢音像是被莉夫人感染,顿时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一面笑一面阴狠道:好,母亲做得真好。
这个贱人不是想要压我一头?我看她这下还怎么猖狂!莉夫人点点头,渐渐收敛了笑容,慈爱的看着顾瑢音道:母亲这样做正是为了你。
你想想。
若是你嫁去镇南王府,她要是也嫁过去。
岂不是永远都压你一头?如今她名声毁了,你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到时候嫁去了周家,好好表现,争取将来掌家才是。
顾瑢音面上露出一丝迟疑:可是周家那边只是个二房……莉夫人一愣,那不然还能怎么的?总不能真的嫁给平北王的嫡长子吧?娘不是跟你说过——那人,那人——我知道,不就是腿脚不方便吗?顾瑢音不耐烦的打断了莉夫人:可是不是说若是能生下儿子,就立那儿子为世子?若是我嫁过去,生个儿子,岂不是……莉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顾瑢音笑盈盈的打着算盘。
急忙忙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儿子想生就能生啊?我要是有个儿子,早就扶正了,还得着受气?这么些年来你爹越来越不肯往我们这边来。
只往齐氏那贱人屋里去,还不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按我说。
还是镇南王府二少爷稳当些。
若不是顾及顾瑢音还没出嫁,莉夫人险些就想说哪里是腿疾这么简单?说不定根本就不能人道!只是这话莉夫人终归还是咽下了肚子里。
一来这件事情她也是听说,二来也不好当着顾瑢音的面说。
顾瑢音却是一脸的不情愿,娘你没看见二太太那副样子。
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我嫁过去,她欺负我怎么办?还有那个二少爷,我可是拿花瓶砸破了他的头,他能乐意?到时候我嫁过去了,他报复怎么办?看上去,顾瑢音似乎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不肯嫁去周家。
莉夫人看着顾瑢音,一阵头疼:之前我是怕你真的一辈子不能嫁人,这才和荣妃商量,找来平北王妃上门提亲,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可是如今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你可千万不能选错了。
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这要是——顾瑢音早就听得不耐烦起来,瞪了莉夫人一眼后漫不经心道:好吧好吧,我再想想。
莉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瑢音却是又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娘,这次真能让那贱人永世不得翻身?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莉夫人冷笑一声:能出什么意外?我可是亲自看着媒婆上门的。
齐氏亲自接待的媒人,还将那小贱人叫出来看了,还能有假?这一次小贱人插翅也难逃,更别说翻身了!顾瑢音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却又有些担心:不会让人发现吧?她这样一说,莉夫人顿时也有些担心,皱着眉头将前因后果仔细的又想了一遍,这才又笑了:应该不会的。
你想那个男人平白无故就能得一个美人当媳妇,还有一大笔的嫁妆,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情的真相。
到时候事情成了,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我?就算是这样,也要小心些。
顾瑢音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可不能让人知道任何的蛛丝马迹。
否则,到时候连累了她就不好了。
眼看着她就要飞上枝头了,怎么能有任何的变故?莉夫人点点头,不高兴的瞪了顾瑢音一眼:我还能这样傻?我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你放心,这事儿绝不会有人知晓。
不过我也不是吓你,定亲这件事情你可要好好考虑。
其他的事情你也别操心,我会看着办。
顾瑢音不耐烦的点点头。
莉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又笑起来:我看看两家送你的东西,想来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东西总不会差。
一面说,莉夫人一面径直将盒子的里的几样首饰都拿出来细细观赏。
顾瑢音虽然心中极不乐意,可是也不好从莉夫人手里抢东西。
只得紧张的看着莉夫人,心中不住担忧,唯恐莉夫人看上了什么然后要拿走。
莉夫人对几件首饰赞不绝口。
镯子戴在手腕上仔细的看过,簪子也戴上发间仔细照镜子。
臂钏也是戴上了。
看得顾瑢音是一阵心惊肉跳。
尤其是那个镯子,莉夫人取下又戴上,反复几次就是舍不得放下。
顾瑢音一阵咬牙,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声音:若是娘喜欢,就拿出戴吧。
反正这镯子只有一只,又是翡翠,成色虽然好可是颜色老气了些。
再加上是三样里头最拿不出手的,顾婉音也得了一只,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稀罕了,所以她才会舍得。
若换成是其他两样,她是怎么也不会开这个口的。
莉夫人瞅了顾瑢音一眼,欣慰的笑笑之后便将镯子脱下来:傻丫头,娘怎么会要你的东西?有这份心就够了。
顾瑢音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也真切了几分:我的就是娘的,娘不用跟我客气。
莉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一口气:娘老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再说你爹他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回,我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语气竟是有些哀怨凄楚。
只是顿了顿之后,她又突然恨恨道:都是齐氏那个贱人,平时惯会装巧卖乖的。
暗地里却挑唆着你爹和我离了心,真是个狐狸精!若不是不得空,看我不收拾她!顾瑢音悄悄撇了撇嘴:你自己不会笼络男人的心,怪得了谁?再说了,什么有空没空?不过是借口罢了。
真要收拾还怕没时间?是怕斗不过吧?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劝慰莉夫人道:母亲不用担心,爹不过是一时贪鲜罢了,会头兴许就想通了,还是觉得您好。
莉夫人这才又笑起来。
母女二人又嘀嘀咕咕许久,莉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青桂送莉夫人出了门,脸上闪过一丝愤怒,随即又化成平静,进屋伺候顾瑢音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该罚不该罚李氏环顾四周,见莉夫人和齐氏都坐下,这才开了口:老夫人病了没法管事,二弟又没有续弦,家里没有主事的。
我这个大嫂也就只好越主代庖了。
只是我也不好一人独断,你们也是二弟身边的贴心人,理应多为他分担才是。
今日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商量。
齐氏垂首不言,一副恭顺模样:妾身身份卑微,如何有资格做主?李氏浅笑不言,只是目光渐冷。
倒是莉夫人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着李氏道:嫂嫂说便是,若是我能帮上忙,自然是不会推辞。
纵然她对李氏横插进来觉得恼怒,可是毕竟李氏的身份摆在那里,容不得她说个不字。
最重要的是,顾昌霏也下了死命,在李氏代管二房家务期间,不管是谁都要好好配合,若有违抗闹事者,一律逐出府去。
莉夫人就算是不相信顾昌霏真的能将她逐出府去,可是却也怕惹怒了顾昌霏,到时候日子更加难过。
若顾昌霏还宠爱她,她自然不必惧怕。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听了莉夫人的话,李氏唇角更加扬起,笑道:莉娘果然明事理。
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等她们二人再言语,只道:有人散布谣言说婉音与人私下定情,并无赖的请了媒婆上门,这件事情想来你们都知晓了罢?莉夫人冷笑一声:自然是知道了。
我们顾家还没出过这等的风头呢,怎么会不知道?这话里讥讽的味道自是明显无比。
李氏凌厉的看了一眼莉夫人,语气略重了几分:莉娘,你是婉音的庶母。
她母亲不在了。
你也当将她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疼爱,怎可如此讥讽?再说,这事儿不仅关系到婉音,更关系到整个顾家!李氏语气很是不快,指责意味也极其明显。
倒不是李氏太过霸道,只是莉夫人这态度也未免让人太过寒心和生气了。
毕竟都还是一家人,人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看莉夫人这样,不仅不同仇敌忾,反而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
李氏如何不恼?至于怕不怕莉夫人怨恨——她反正横竖也不是这边的人,等将来事情一了,老夫人病好了,她自然是要回去的,哪里会在这边呆一辈子?一年到头与莉夫人面都见不了几面。
她怕莉夫人作甚?更何况,好歹她是长房长媳,地位和莉夫人又不同。
更是不用惧怕莉夫人。
齐氏也忍不住出声帮腔:是啊姐姐。
婉音此时比谁都难受呢,咱们也该好好劝慰她,想法子帮她才是。
此话一出,李氏不由看了齐氏一眼。
只见齐氏双目楚楚。
情真意切,似是真心关心顾婉音一般。
李氏不由冷笑——若是真关心。
那媒婆就进不了顾家的门了。
这齐氏倒是会装,怪不得这么多年下来,连老夫人都看走了眼。
不过心中冷笑,李氏面上的笑容却是半点不减,含笑看着齐氏点点头:妹妹的确懂事。
莉夫人恨恨瞪了齐氏一眼,不再言语。
而齐氏却只当是没看见莉夫人刀子般的眼神,泰然处之。
李氏又道:既然都知晓了,我们便商讨商讨,这事儿该如何办才好?李氏说完这话,看了齐氏和莉夫人一眼。
然而两人都低头不语。
莉夫人目光闪烁。
终究还是忍耐不住,隔了半晌又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她们两姐妹不知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出事。
婉音这事儿比起瑢音来。
只怕更加不好办。
这满城皆知的,以后怕是也找不到婆家了。
我觉得。
若是为了顾家的声誉着想,不如让婉音去庙里修行吧。
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齐氏飞快的看了莉夫人一眼,一脸惊诧的开了口:这,只怕不好吧?李氏皱紧了眉头盯着莉夫人看了半晌:莉娘你这样想?婉音又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这样是不是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些罢?莉夫人做出一副悲戚的样子,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后言道:可是谁又能真的确保这事情是假的呢?不是说,那人都与她私定终生了?就算没有这回事,可是在庙里窗外有男人,传出去也不好听……哦,莉夫人如何知晓庙里我窗外有男人?顾婉音再也忍不住,一挑帘子站了出来,冷冷的讥笑道。
莉夫人当下便冒出一层冷汗,不过态度却更加强势道:我听说说的。
怎么,是假的不曾?不仅莉夫人冒了汗,齐氏也是冒了汗。
隐隐的,齐氏心中有了一个想法,顿时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眼神频频在顾婉音和李氏身上来回转动。
顾婉音看着莉夫人缓缓笑了,挑了挑眉:哦?听人说的?想必莉夫人您是听齐姨娘说的罢?那件事情老夫人明明就下了禁口令。
如果莉夫人真是听人说的,那么可见那人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不那样忠心。
只是她一下子抛出齐氏,不过是为了试探莉夫人罢了。
齐氏一听这话却是顿时急了,慌忙就要张口辩解。
可是莉夫人却是快她一步,早早就爽快的应承了下来:正是。
莉夫人的想法很简单——齐氏不是风光得意么?她偏不让她得意!不管怎么样,背负一个长舌妇的罪名是肯定了!莉夫人甚至有些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齐氏顿时白了脸,急急忙忙的开口:莉夫人,你不要污蔑与我,我何时与你说过此事了?莉夫人登时不客气的呸了一声:你怎么的没说了?齐氏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楚楚可怜的跪下了,冲着齐氏磕头道:还请大太太替我做主。
我如何敢说这等事?李氏见她二人各执一词,顿时有些不耐烦,重重呵斥道:成什么体统?一个个的这是做什么?都给我安静些!莉夫人和齐氏顿时都不敢再言。
莉夫人是怕穿帮,而齐氏则是不住的抹泪。
顾婉音此时凉凉的开了口:当日祖母曾经下过死令,此时不许任何人议论和传播。
违者一律发卖!莉夫人,你确定是齐氏告诉你的?旋即又看向齐姨娘,嘴角隐隐翘起微笑:齐姨娘,你说不是你说的,那你可有证据一证清白?莉夫人听见顾婉音这话,只觉得这是打压齐氏的大好机会,当下忙不迭的点头应道:不是她还是谁?这事儿我如何敢撒谎?闻言,齐氏的脸顿时又白了一分,哆嗦着唇看着莉夫人,眼泪夺眶而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姐姐怎可如此冤枉于我?我知道姐姐因小产一事恨我,可是却也不能这般的冤枉人啊!齐氏当着李氏的面点出她与莉夫人之间的嫌隙,就是想告诉李氏。
莉夫人的话绝不可信。
李氏烦不胜烦,最后干脆冷笑一声:看来这事儿还真没法说清楚了。
不过,既然老夫人说了不可再议论此事,你二人都似不记得,干脆都去老夫人院子外头罚跪罢!想想自己的错处在哪儿!我也不多说,只跪一个时辰就是。
莉夫人一脸不服:我为何要受罚——齐氏也咬牙道:妾身不服!李氏冷笑出声:不服?我还有其他错处要寻呢!莉娘,身为庶母却不懂爱护嫡女,该罚不该罚?齐氏,你擅自做主让婉音见了媒婆,该罚不该罚?一个个不知身份,不懂规矩,还不服?老夫人和二丫头都是好性儿,心软,我可不一样。
如今别人都眼睁睁等着咱们顾家的笑话呢,你们一个个还如此不知事,窝里斗?一个时辰看来是不够了,两个时辰吧!谁若不服,等老夫人好了,自去告状就是,若是老夫人觉得我错了,我自会领罪!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睛扫了二人一眼,又开了口:先前我还说你们懂事,你们也该懂事些!别辜负了你们老爷和老夫人的期望!一番话下来,齐氏脸色已经是白得如同纸般。
却是不敢再说不服,反而颤巍巍的跪下去:妾身知错,甘愿受罚。
李氏点点头,心中对齐氏不由又高看了几分:懂得利弊权衡,甚至知道做出牺牲来保全大局,果然是聪慧。
只有莉夫人,还兀自不服。
只是没想到,顾昌霏却是大步流行的从外头跨了进来,冷声道:若是不服,你便家去罢!我顾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莉夫人一下子呆住。
喊冤的声音也一下子噎在喉咙里。
半晌,才愣愣的吐出一句话:老爷这是要我往哪里去……家去?这是休了她了?然而顾昌霏却是冷哼一声,再不肯看她一眼,转身就出了门。
莉夫人颓然的软倒在地上,心中怨气冲天,可是却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李氏长出一口气:好了,既然你们老爷都没有异议,你们便自己去罢。
等到下午太阳阴凉了再去,别到时候跪不够时辰就倒下了,还得要再受一次苦!第一百零九章声东击西待到二人散去,李氏这才笑着看向顾婉音:你怎么偏就针对齐氏?以我看来,莉娘才有问题罢?齐氏这般隐忍懂取舍,会做出那等蠢事?顾婉音微微一笑,低头看自己手绢上的绣花,缓缓道:只有齐氏觉得自己危险了,才会抛出对我们有利的东西。
若是齐氏够聪明,这一次,我们就能钓上一条大鱼。
李氏沉吟片刻,随即讶然的挑眉:你是说,声东击西?顾婉音含笑点头。
看来我是小瞧了你了。
李氏笑吟吟的喝了一口茶,打趣的看着顾婉音。
婶婶抬举我了。
顾婉音苦笑,若是我真那样厉害,就不会被人还得这样惨了。
也是我一是疏忽,光想着静等事情变故,好看出谁才是幕后要害我之人。
可是没想到事情闹得这样大,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
你毕竟还年轻。
李氏很是中肯的言了一句:不过比起你母亲来倒是好了许多。
虽然看起来像是差不多,可是实际上,还真是差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罗氏贤惠温婉,却不擅长心机,更没有掌家主事的手腕。
可是顾婉音……等她再年长些,经历得多些,将来必定和罗氏大相径庭。
顾婉音感激的看了李氏一眼,认真道谢道:这次能行这声东击西的计划,还得多谢婶婶鼎力相助。
若非婶婶在,我是断然没有法子的。
这次李氏却不笑了,脸上有些愤然和心疼道:我如何不知你的苦处?上有老夫人压着越不过去,再者你不过是个姑娘家,这家里谁能服你?还不是阴奉阳违?你爹那性子又是那样。
莉娘和齐氏看着也不像是能安分的。
你能自保已经是不错了。
再说了。
她们毕竟是长辈,你若真动了真格,只怕第一个不是的就是你。
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
顾婉音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悄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李氏是真懂她的难处的。
是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管太多?尤其还是自己父亲的妾室?老夫人是疼爱她不错,可是老夫人不仅仅是她的祖母,更是顾家一大家子的老夫人。
有些事情,她就算说出来,老夫人也不是就会全然护着她的。
老夫人要顾着顾家的未来。
要顾着顾昌霏的感受,要顾着外头的脸面,要顾着……一样样顾下来,她这个孙女还能占多少?不是她不知足,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比起顾瑢音她们这些庶出的。
她这个嫡出的孙女已经是得天独厚了。
可是比起顾琮瑞和顾琮琦,她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毕竟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将来顾家顶头立柱的还是男人们。
所以老夫人的重男轻女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倘若她真敢对莉夫人和齐氏出手。
不用其他人说,老夫人也是要怪她的。
一个礼字,就生生的压住了她。
寺庙之行,老夫人不是不知晓齐氏带着一群人闯进她屋里的事情。
老夫人不是不知道齐氏这件事情做得不妥。
可是老夫人却没有说什么。
为什么?因为一直以来,齐氏表现得很好。
顾昌霏一直对齐氏宠爱有加,更重要的是,齐氏还有个儿子顾琮霖。
母凭子贵。
顾琮霖一日大似一日,老夫人已经开始顾及顾琮霖。
这一点,从老夫人不去指责齐氏,甚至淡淡揭过这件事情就可以略知一二。
所以,她如何能对老夫人说出她的怀疑?如何能抱怨?她不能对老夫人说,更不能对顾昌霏言,就连顾琮瑞那里也要瞒着。
以哥哥的脾气,哥哥必定是不会给齐氏和莉夫人半点面子。
可是到时候老夫人会如何认为?老夫人会认为她挑唆了顾琮瑞来生事。
李氏见顾婉音不言。
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莉娘看来果真恨你。
今日竟说出那样的话来。
当初老夫人就不该一时心软让她进门!否则又怎么会生出后面这么多的事情来?顾婉音不知道利夫人是如何进门的,她那个时候太小。
记不得事情。
加上老夫人不许人谈论这件事情,她便从来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屡次听人提起。
她感觉似乎那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至少,让老夫人,顾昌霏都觉得不舒服。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都还一直忘不掉。
自从帮着祖母管家,莉夫人就一直看我不太顺眼。
顾婉音淡淡一笑,不再说这件事情,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也不知道三妹到底决定了没有,明儿平北王妃和镇南王府就要过来问了。
只是不知我的事情会不会影响三妹的婚事?李氏看着顾婉音自嘲,心中一阵酸楚,强打着笑容道:事情总会好的,我就不信天底下的人都没长眼睛?至于三丫头的婚事,好赖也是她自己作下的,将来无论如何都怪不得我们。
顾婉音点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希望顾瑢音不要被人摆布了才好。
否则到时候她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毕竟,顾瑢音虽然让人厌恶,可是到底也没做下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也不至于就要落个凄惨的结局。
想起顾瑢音,她难免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周瑞靖。
明日是顾瑢音的最后抉择,她又何尝不是?只是顾瑢音不管怎么选,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可是她呢?有了这样的事情,想来是没有人能容得下她了。
周瑞靖和镇南王妃,应该是会避嫌,这桩亲事是不会成了。
之前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却生出一股淡淡的遗憾来。
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有缘无分吧?说起来,周瑞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命太硬?前头两个死了,轮到她了,偏生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若是这样,她的命格大约也是比较硬的罢?否则,也不会只是名誉受损?这样想着,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倒是将旁边的丹枝吓了一跳。
丹枝伸手就探了她的额头,紧张道:小姐莫不是魔障了?这两日来顾婉音一直没个笑脸,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倒是的确有些反常,无怪丹枝担心了。
知道丹枝是关心她,怕她想不开魔怔了,所以便笑着看了丹枝一眼道:没事。
丹枝,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我不嫁人,出家当姑子去。
丹枝咬着唇,认真看了顾婉音一眼,不管小姐去哪里,我都陪着小姐就是了。
做姑子就做姑子,想想也比在这个家里有趣儿,至少能安生过日子!顾婉音一愣,笑容慢慢的就有些苦涩起来:是啊,好赖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若不是还有顾琮瑞和顾琮琦,她说不得真愿意去当姑子。
只是……她不会轻易放弃。
她不会让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如愿。
丹枝扫了一眼天色,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该用晚饭了,是在屋里吃,还是搬到桂花树下去?顾婉音摇摇头:还是就在屋里吧,也省的麻烦。
在外面吃,丹枝她们要先熏一熏,将蚊虫都熏走才会让她出去,天气这样热,动一动都要出汗,何必麻烦呢?丹枝点点头,忽而又道:昨年的桂花酿还有半坛子,小姐想不想尝一尝?不过是一顿晚饭,我一个人吃哪里用这样麻烦?桂花酿一年才那么一坛子,好好的浪费做什么?顾婉音哭笑不得,直接撵人:快去摆饭吧。
忽然外头传来爽朗的笑声:桂花酿?这可是好东西,给我来一壶!听见这声音,顾婉音登时便惊喜得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迎去,同时惊喜的欢呼出声来:哥哥?你回来了?连着丹枝,也是惊喜无比,一时间笑得眉眼弯弯。
顾琮瑞从外头大步流星的跨进来,虽然看着人憔悴了,衣衫也不整洁,脸上更是有了胡茬子,不过却是完好无损,精神十足。
看着也不像是吃了苦的。
顾婉音上上下下的将他看了一遍,直到确定他的确没事了,这才笑道:回来就好。
只是说着,眼睛却有些微微的湿润。
丹枝也笑道:别说一壶酒。
就是半坛子全拿出来,小姐也舍得!顾琮瑞已经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看似也没什么大事,是不是这件事情,就要解决了?顾琮瑞假装没看见顾婉音脸上的神情,只移开了目光,大声笑道:快,两日没吃肉喝酒了,快给我备下酒水。
牢里什么都好,就是伙食太差了!一句话,倒是将顾婉音并一屋子的丫鬟全逗乐了。
一时间,先前的压抑沉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欢喜和乐。
顾婉音心头的苦涩,更是消失无踪。
不过她也不急着问到底顾琮瑞是怎么回来的,只先忙着让丫头去打水给顾琮瑞洁面刮胡须,又差人去拿了以上给他换上。
及至吃过晚饭,她这才有了心思问起这件事情。
第一百一十章咬钩哥,是大伯托了关系?顾婉音开口问道,语气却是肯定。
毕竟这个时候,除了自家的人,谁还会来蹚浑水?顾琮瑞却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衙门里头只说这事情已经不关我事了,让我回,我就走了。
不过那无赖却是一直没被放出来。
咱们进去的第二天,那无赖就被提走了,可是我走的时候他也没回来。
我还道是他早被放了,可是他家里人还在衙门口上守着呢。
见我出来,又哭又闹的找衙役要人呢。
按理说,事情不应当是这样才对。
要知道这是顾琮瑞先动手打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顾琮瑞被放出来了,而被打的人却还继续关押。
难道,是大伯通过关系促成的?想到这一点,顾婉音忍不住皱眉。
若真是这样,只怕日后万一让人知晓,要落人诟病罢?更甚者,万一被人以此做要挟,或是以来打击顾家也是有的。
哥哥,你回来去见过大伯了没有?顾婉音越想越觉得不安,便又问道。
顾琮瑞摇摇头:我就去看了祖母,大伯也在我们这边?顾婉音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那走吧,咱们去见大伯吧。
这个时辰,顾昌宏和李氏应该还留在这边没有回家去。
果不其然,顾婉音兄妹二人在顾昌霏的书房找到了顾昌宏。
他们兄弟二人正在书房下棋。
而李氏则在老夫人跟前伺候。
见了顾琮瑞,顾昌宏和顾昌霏也是惊喜莫名,顾昌宏捋着胡须笑道:这样快就出来了,可见事情不大。
顾婉音一愣。
开口问道:大伯,是否是您找了关系,才这样快将哥哥放出来的?顾昌宏一愣:虽然我与应天府的知府有些交情,可是我也只是关照他略微照顾一下琮瑞,并未要他徇私枉法。
也就是说,不是顾昌宏?顾婉音和顾琮瑞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诧莫名。
若不是顾昌宏,那又会是谁呢?还是说,真的是老天开眼?顾昌宏见了她兄妹二人的神色,顿时也琢磨了些味道出来。
也是惊了:琮瑞,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于是顾琮瑞便又将应天府是将他一人放出,却继续关押那个无赖不放的事情说了。
听了详细之后,顾昌宏沉吟半晌,却也是缓缓皱起眉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变故。
只是不知是谁在暗地里帮我们一把?还是说,出的手的人另外有什么图谋?先前顾婉音只是猜测,如今见顾昌宏都这样说了。
顿时心就被吊了起来,一阵阵的不安稳。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顾昌宏又想了片刻,随即便站起身来匆忙往外走:不行。
我得去打听打听。
二丫头,你去告诉你婶婶一声。
让她自己先回。
顾昌霏也忙跟上去:大哥我跟你一同去。
这几日看着顾昌宏两头奔波劳累,顾昌霏心里很不是滋味。
按理说这是他的家事,可是他却比顾昌宏更加清闲,这怎么也说不过了。
顾琮瑞本也想跟去,可是顾婉音一把拉住他:哥哥这幅模样,如何能出去见人?还是快些回去洗澡罢。
顾琮瑞这才作罢,悻悻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顾婉音转头就去找了李氏。
老夫人这头她们都还瞒着,只说因为要议亲,家中没有长辈出面不好,可莉夫人和齐氏都是妾室。
若是让妾室待客,不合规矩礼仪且容易让人笑话。
所以顾婉音就请了李氏过来主持大局。
老夫人对这个结果也很是满意,倒也能安心的养病。
只是不知道是年纪大了。
还是之前的病还未好全,这一次吃了药也不见明显的效果。
请了几个大夫来看。
也都只是说静养,不可劳累也就是了。
只是纵然老夫人信得过李氏的办事能力,可是终归还是放不下心,每日总也要问一问。
她们也只能是尽量的说好话。
幸而顾琮瑞先前过来的时候老夫人正睡着,才没有被看见那副憔悴邋遢的样子。
否则只怕是瞒不住的。
顾婉音进去的时候,李氏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许是白天睡过了,此时老夫人还很是精神。
一时间顾婉音也不好说起这件事情,便对李氏道:婶婶今夜就在我们这边歇着吧,大伯方才突然衙门上有事,所以先去了,婶婶这样晚了一个人也不好回去,回头跟我挤一挤也就是了。
明日还好些事情要忙,也省得婶婶来回奔波。
一面说着,一面悄悄的递了个颜色给李氏。
李氏便点点头:也是,好罢,就按照你说的来。
明日贵客上门,咱们可不能失礼于人前。
老夫人也点点头笑道:的确是这么个理。
不过随即又皱了眉头,看向顾婉音问道:三丫头的婚事她们决定了没有?哪一家?顾瑢音根本就还没下定决心,顾婉音此时也不好说,只得道:明日一大早我就去问三妹的意思。
这事儿不是小事,总要让她多想想。
老夫人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好赖都是她自己选的,将来过得不好也怪不得我们。
随即话锋一转忽而又看着她问道:那你呢,可想好了?谁也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问起这个,顾婉音当下脸上又是羞窘又是尴尬,更不敢看老夫人一眼,死死的低着头揉着帕子,一言不发。
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发虚,唯恐被老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李氏急忙打圆场,笑着与老夫人道:老夫人怎么问得如此直接?也不怕羞坏了咱们二丫头?她姑娘家脸皮薄,就算心底愿意,脸上又如何能表现得出来?她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
反正。
反正横竖明日老夫人怎么着也就能知道结果了,何必急于一时?一席话说得老夫入笑得厉害,点着头道:很是,很是,倒是我老婆子唐突了。
于是当下众人便丢开了这个话题自是不提。
顾婉音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是难免心中又觉得难过——是她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期望罢?好好的一门亲,弄成了这样……别说是老夫人,就是她自己也觉得心中抑郁。
又闲话了许久,老夫人渐渐露出疲态,李氏便笑着告辞道:时辰也不早了,明儿还得早起呢。
老夫人也早些睡罢。
等事情定下来了,我再亲自过来回禀老夫人。
老夫人点点头:也好,时辰不早了,明日你们还要见客,可要好好休息才是。
与李氏一同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顾婉音正要说起今日顾琮瑞的事情,却冷不防看见了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外不远处等着,怕被人听了去,便又住了口。
那人似乎是故意站在那里等他们的,见了她们之后,便是往这边迎来。
看那身形,只知是个女子。
待到近了被灯光一照,顾婉音与李氏才看清楚,来人竟是齐氏。
顾婉音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鱼儿咬钩了。
齐氏笑着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放心,婶婶不会坏了你的钓鱼大计。
因齐氏已经离得很近,顾婉音便没有再言语。
只是笑盈盈的看向齐氏招呼道:姨娘这是要往哪里去?齐氏抬头看了李氏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咬牙道:我是特地在这里等着大太太的。
李氏挑眉微微讶异:这样晚了,是有事回禀?什么事情这样重要?你下午才跪了那样久,该好好歇着才是。
有事情明儿回禀也是一样的。
大太太,这事儿的确很重要。
齐氏唯恐李氏真走了,急急忙忙的言道,声音又低又急:这事儿关乎到二小姐的声誉。
听着齐氏又重新称呼她为二小姐,顾婉音只觉得好笑。
看来齐氏这一次,是看清楚形势了?不过,不知道齐氏的急事,到底对她而言有多大用处?若是齐氏这一次仍然妄图打马虎眼——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可是牢牢记得寺庙里齐氏的所作所为,更记得提亲之辱。
李氏见齐氏都如此了,便点点头道:如此便随着我们一同来罢,我听听是什么事儿。
不过我也没多少时间,明日还要见客,我们要早些睡下,明儿才有精神呢。
齐氏咬牙点点头,姿态放得极低:我不会耽误大太太太多时间。
说完,齐氏便侧身让到一边,让李氏先行。
李氏也不客气,径直就和顾婉音走了过去。
齐氏跟在后头,因为白日里跪久了,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看上去很是辛苦。
顾婉音心中冷笑一声,脚下加快了几分。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齐氏这是咎由自取。
齐氏跟在后头,走的越发艰难。
等到了顾婉音的院子里时,顾婉音清楚的看见齐氏额上一层细密的汗。
脸色也有些发白。
怎么说齐氏也是娇生惯养,嬉皮嫩肉的,跪了一下午已经是勉力支撑了,此时几乎用摇摇欲坠来形容也是不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