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娇姝在逃 > 第 二十四 章

第 二十四 章

2025-03-22 06:48:15

水花四溅, 沈音徽踉跄两步,在江辞的搀扶下站稳身体。

温水涤荡在身上,沈音徽这才清醒了一些。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 拉开和江辞之间的距离。

若是以往, 看到沈音徽疏远自己, 江辞定会怒火中烧, 今日也许是因为喝了一点酒,他比以前要温和一些。

他并未出口训斥, 只看着沈音徽,对她伸出手,温声道:阿音, 到本王跟前来。

沈音徽低头看了看江辞纤长的手指,而后将素手搭到他的手掌心, 江辞握着她,一点一点和她贴近。

他低下头, 将她唇角的酒渍擦干净,而后情不自禁噙住她的菱唇, 轻轻啄吻, 渐渐深入。

她的唇又娇又软,口腔内还留着梅子酒的香气, 让人怎么都亲不够。

他勾缠着她的小舌,狠狠吮吸。

渐渐的,小腹紧绷起来,体内升腾起一股灼热, 江辞不再满足于亲吻, 一只手搂着沈音徽的纤腰, 另一只手去脱她的衣裳。

丁香色外衫被脱掉, 轻凌凌飘在池水之上,如一朵盛开的丁香花。

而后便是中衣,衣带被水浸湿,湿淋淋的,胡乱纠缠在一起,一时竟解不开了。

江辞松开手,蹲在沈音徽跟前,用牙齿将衣带一点一点咬开。

中衣掉落在水中,江辞抬头,入目是被藕荷色小衣包裹着的盈盈酥山。

江辞黑漆漆的眸子变得赤红,露出疯狂的光芒。

他将沈音徽推到池边,亟不可待亲吻起来。

起初沈音徽尚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心里虽不喜欢江辞,却还能默默忍受他的亲近,现下酒意上涌,理智尽数消失,沈音徽再不能控制自己,只任凭本能行事。

江辞的吻从沈音徽的唇角移到脖颈,而后接着下移,沈音徽再也忍受不住,抬起腿,狠狠向江辞的小腹踢去。

她喝得晕晕乎乎,半点准头也无,那一脚没踢到江辞的小腹,而是踢到了小腹下面最脆弱的地方。

江辞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踢得后退几步,剧痛袭来,面颊上流出淋淋汗水,太阳穴处暴起突兀的青筋,显而易见,那一脚实在来得狠厉。

江辞跌坐在池边,愕然而愤怒地盯着沈音徽,自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怒火在体内乱窜,恨不得把沈音徽撕碎才好。

沈音徽呢,压根不知道自己踢到了多么要紧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心里只觉得畅快,畅快至极。

欺压了她多日的江辞也有今天,也有被她制住的时候,她可太佩服自己了。

沈音徽虽然醉醺醺的,却也知道害羞,她捞起中衣穿在身上,胡乱将衣带绑起来,而后居高临下睥睨着江辞,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哈哈大笑。

她大着舌头道:你这个登徒子,休要孟浪,你当本小姐是可以随意欺侮,肆意轻薄的吗?没有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休想近我的身。

她眯着眼思考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便是倾整个江南道之力迎娶,我也不嫁给你。

我喜欢温润如玉的君子,你比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还要狠厉,半点君子之风也没有。

自到了肃王府,沈音徽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她滔滔不绝:得亏我前几日还觉得你是好人,没想到我只是和江润多说了几句话,你就阴阳怪气的呲哒我。

江润是主子我是下人,他让我教他唱京剧,我敢拒绝吗,再说了,不就是唱了几句京剧吗,你和太妃也值当小题大做。

你们不让唱,我偏要唱,今日非得气死你不成。

沈音徽趾高气扬说完话,就气势十足的唱了一出《铡美案》,那气势,似乎她是公正不阿的包大人,江辞就是她要斩首的白眼狼驸马一样。

沈音徽唱京剧唱得有些口渴,磕磕绊绊走到内室,拎了一只茶壶折回盥室,她再不用顾及仪态,就着壶嘴喝了几口茶,而后还贱兮兮的看向江润:你口渴吗,想不想喝茶,嘿嘿,想喝我也不给你。

沈音徽喝茶喝的心满意足,而后又一边唱京剧一边在盥室内转悠,转的累了,才把目光投向江辞,只见他面色阴沉,目眦欲裂,像是要杀人一般。

沈音徽这才感觉到害怕,她抖了抖肩膀,睇着江辞说道:你好可怕呀,我好害怕呀,好害怕呀!她一边喃喃,一边出了盥室。

沈音徽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偏院,只知道自己睡醒时已天光大亮,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屋内,晃得她眼睛疼。

不、不仅是眼睛,她的脑仁也有些疼。

昨夜发生的事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中,她怔楞的躺在床榻上,恨不得睡死过去才好。

旁人都是酒后乱性,她可好,怎么直接酒后发疯了。

想到江辞那阴恻恻的眼神,沈音徽就有些不寒而栗。

江辞那人,又启是肯吃亏的主,她心里惴惴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肃王府。

幼时继母总为难沈音徽,无论继母有多阴毒她都未退缩过,今日却实打实被吓成了鹌鹑,莫说正院,现在她连自己寝屋都不敢出。

沈音徽缩回被窝,连脑袋带脚丫子一起盖的严严实实,似乎这样就没有人能想起她来一样。

头顶悬着一把刀,便是缩在被窝,沈音徽也觉得不踏实,一直捱到中午,琉璃敲响房门,沈音徽才出了房门。

午饭有沈音徽喜欢的黄焖酥鱼,琉璃笑嘻嘻道:阿音姐姐,今日有酥鱼,你多吃一些。

沈音徽嗯了一声,伸手就夹了一筷子醋溜土豆丝。

琉璃……一餐吃完,二人要回偏院,沈音徽一出厨房,就向和偏院相反的方向走去!琉璃……想到吃饭时沈音徽把筷子都用反了,琉璃实在忍不住开了口:阿音姐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沈音徽便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自己做的糊涂事告诉旁人,只道没事,笑着岔开了话题。

这一日过得也算平顺,但因着沈音徽有心事,便格外难捱,前半宿她倒是睡着了,中间起了一次夜,便再也没睡着,早晨起来时,眼下黑黑,比熊猫的黑眼圈还要壮观。

她怀着壮士赴死地决心去了前院,原本做好了被江辞责难的准备,没成想一进门就被告知王爷出门子了,让她自便。

说是自便,沈音徽又哪里敢偷懒,悻悻去了书房,江辞喜欢读书,书房里总是乱的很快。

因着心虚,沈音徽打扫书房时格外卖力,又因着太过于卖力,她一不小心把江辞的砚台打碎了,那砚台是极其珍贵的松花御砚,松花御砚价值百金,便是把沈音徽卖了也赔不起。

沈音徽欲哭无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就是啊。

她惴惴地把砚台碎片扫起来,刚要拿出去扔掉,就在书房门口遇到了江润。

沈音徽原本也只是把江润当作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主子,可自两人同时被太妃责罚以后,她心里就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认同感,面对江润时倒觉得多了些亲切。

她躬身向江润行礼:二爷万福!江润抬手,问:王爷可在书房?沈音徽摇摇头:王爷出去了。

江润哦了一声,想起沈音徽因教自己唱戏而被太妃责罚的事,心里便觉得内疚:实在对不住,上次是我孟浪了,连累阿音姑娘被太妃责罚。

沈音徽忙说无碍:二爷也不是有意的,况且抄经书也算不得什么。

二人寒暄了几句,待要离去时,江润才发现沈音徽拎着的簸箕里盛放着的东西俨然是松花御砚的碎片。

五年前,先王得了两方极品松花御砚,一方给了江润,另一方给了江辞,那两方砚台成色极佳,放眼整个大瑞再找不出一模一样的。

江润知道沈音徽闯了祸,便尽力安慰她:你不要着急,我那里有一方一模一样的砚台,你拿到书房摆上就成,王爷不会发现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沈音徽识货,她知道那方砚台有多珍贵,也知道自己这次欠了江润多大的人情。

沈音徽虽没有足够的银钱买同等价位的东西送给江润做回礼,但她也不想凭白亏欠旁人,她苦思冥想一番,最后决定作一副葫芦画送给江润。

因着葫芦有福禄的寓意,北方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植葫芦,到了秋天把葫芦摘下来,描上画,放在多宝阁上当摆件,别说多喜庆好看了。

江润那样的性子肯定喜欢葫芦画。

心里有了成算,沈音徽借用江润的砚台时就不那样难以为情了,她将砚台摆到原处,而后折回书房门口向江润道谢。

江润现在只对逗猫遛狗有兴趣,又哪里在意一方砚台,直摆手说无碍。

江辞自甬路走来,远远就看到江润和沈音徽在书房门口兜搭,昨日那股郁气还未出,今日这二人竟又勾扯到一起,沈音徽是不气死他不罢休呀!江辞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半点不显,他在书房门口顿住脚步,江润向他行礼:王兄让我查的事情有了眉目,那……话还说完,就被江辞截断话头:此事以后再议,你先行回去!江润一头雾水,他原在禁足,没想到昨日半夜时分,江辞派人传话让他出门调查张肃的事情。

事急从权,太妃的令总比不得王爷的有分量,江润当即便出了府,半夜未眠,好容易查清楚了,没想到江辞竟不急着听。

心里虽有疑问,江润到底也没多说,依言退了下去。

江润一走,江辞就沉了脸色,他拉着脸进入书房,坐到太师椅看起了书,江辞半句话都未说,却吓得沈音徽胆战心惊,她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虽阻止不了狂风暴雨,好歹也想将刮风下雨的时间推后。

沈音徽惴惴走到江辞身后,小意讨好:奴婢新学了一套按摩手法,给王爷按一按吧!江辞只低头看书,压根不搭理沈音徽。

沈音徽有些无措,却还是大着胆子给江辞捏起了肩。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音徽按得手指发酸,江辞也不叫停。

再按下去她的手指保准得废掉,她便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沈音徽谄媚一笑:王爷想不想喝茶,奴婢给您沏一杯茶水吧!也不待江辞回答,沈音徽便溜出了书房。

知道沈音徽要给王爷沏茶,看管茶房的嬷嬷自是什么茶好往外拿什么,沈音徽想到自己昨夜踢的那处地方,决定给江辞泡一杯枸杞茶。

沈音徽硬着头皮走进书房,双手托着茶盏捧到江辞跟前:奴婢给您泡了枸杞茶,您尝一尝可否合口味?江辞原也没多想,接过茶盏呷了一口,当下放茶盏的时候,却发现沈音徽正偷偷盯着他那处瞧。

江辞好容易平复下去的怒气因她这一个举动再次翻腾起来,他重重把茶盏掼到书桌上,咬牙切齿道:阿音,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沈音徽被吓了一大跳,她哪里有那么龌龊,她只是想瞧一瞧江辞那处有没有被踢坏而已,虽说隔着衣裳看不真切,可她总不能扒掉他的衣裳瞧吧!沈音徽心里腹诽,面上却极温顺:奴婢只是关心王爷的身子,王爷莫要多想。

呸,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若不是她的眼睛乱瞟,他又何至于呲哒她。

她可真是了不得,先是发酒疯胡言乱语,现在又恬不知耻胡瞟乱看,他不整治一番,她还真当他是面人儿了。

江辞乜了沈音徽一眼,不咸不淡道:昨个夜里你倒是好兴致,那《铡美案》唱得抑扬顿挫的,今个儿天气好,青天白日的也无需避讳,你就在书房可着嗓子唱罢!沈音徽瑟缩一下,暗道自己不长眼,挨两句呲哒怎么了,不疼不痒的,偏偏还没眼力劲儿的胡乱辩驳,生生往枪口上撞。

她脑子活,不愿意撞南墙,赶紧低头认错:昨儿个夜里是奴婢孟浪了,奴婢酒量小,稍微喝一些就喜欢说胡话,也就是过过嘴瘾,其实是无心的。

王爷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奴婢微末之躯,您不值当因为奴婢大动肝火,没得伤了身子。

沈音徽一边说话,一边掀起眼皮觑江辞的脸色,没成想江辞也正在瞧她,两厢里眼神对在一起,一个光明正大,一个偷偷摸摸,沈音徽当即就败下阵来,又讪讪地垂下了脑袋。

江辞轻哼一声,他就是太好说话了,才纵得沈音徽不知天高地厚,他不理会沈音徽的虚情假意,只冷冷吐出一个字:唱!沈音徽知道江辞是动了真格的了,不敢再多言,开口唱了一段《霸王别姬》。

大约是因为心境不同,这段《霸王别姬》唱得实在不堪入耳,不仅唱词错了好几处,声音还哆哆嗦嗦发起了颤,半点气概也无,若是霸王项羽还在,估计得被她气得晕厥。

江辞也不嫌弃沈音徽唱得难听,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枸杞茶,低声道:接着唱!就这样,沈音徽被江辞逼着唱了两个时辰的京剧,嗓子哑了尚且是小事,整个上午,不知有多少人在书房前来来往往,她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所幸这个脸丢的也不算毫无用处,到了下午的时候,江辞虽依旧不给她好脸色,到底没有再为难她。

第二日,沈音徽正在院子里洗帕子,就见茯苓进了门,茯苓笑盈盈道:姑娘可用过早饭了?沈音徽回到:用过了!茯苓道:用过了就好,表姑娘来咱们王府了,太妃让您过去陪表姑娘说话那!太妃一心抬举赵玉沁,只要赵玉沁进府就让沈音徽过去伺候,沈音徽不疑有他,将帕子拧干晒到绳子上,随茯苓向太华院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奴仆簇拥着太妃和赵玉沁出了院门,赵玉沁向沈音徽招招手:就等着你了,快过来随我们去逛一逛花园子。

主子面上和善,做下人的更要热络,沈音徽赶忙上前,随侍到赵玉沁身侧。

虽说是秋季,后花园却并不单调,除却姹紫嫣红的菊花,还有开得正好的夜落金钱、紫茉莉、金花茶。

一眼看过去,五彩缤纷,景致丝毫不亚于春天。

沈音徽一边赏景,一边听赵玉沁和太妃说话,赵玉沁嘴巧,三言两语就逗得太妃语笑连连。

沈音徽呢,主子找你说话是抬举你,她不能当木头人,偶尔也凑趣说两句俏皮话。

时间过得倒也算快,将园子逛完就到了午时,午饭就近摆到了荷塘边上,浮萍遮不合,弱荇绕犹疏,秋日的池塘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妃和赵玉沁坐在八仙桌旁用饭,沈音徽站在她们身侧布菜,突然背后袭来一股极大的力道,沈音徽没有防备,一个趔趄,被身后那人推入池塘。

秋日的池水凉沁沁的,冰得人四肢发颤,饶是沈音徽再稳妥,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不免慌乱,她挥舞着手臂挣扎,不料越挣扎身子沉得越快,脑袋陷入水中,结结实实灌了好几口水。

奴仆下饺子一般跳入池塘,七手八脚把沈音徽捞了起来,沈音徽浑身湿淋淋的,头发散乱,嘴唇发紫,显然是被冻着了。

赵玉沁的丫鬟坠儿跪在岸边哭哭啼啼:奴婢原是想给太妃盛一盅莲子羹,没成想脚下打滑,竟连累了阿音姑娘。

坠儿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仿佛被推入池塘的人是她一样。

她哭了一阵子,而后看向沈音徽,怯生生道:阿音姑娘不会和奴婢计较吧?自然是要计较的,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池塘四周平平整整,地上半点杂物也无,哪门子的脚下打滑,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音徽暗暗思忖,赵玉沁前几次没在她儿讨着便宜,现下这是给她颜色瞧呢。

她原想恭恭敬敬待赵玉沁,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适才这事在外人看来是实打实的意外,她也不能计较,今日且忍耐下去,待来日有了机会,必得回敬回来。

沈音徽压下心中的不甘,笑盈盈看向坠儿:坠儿姑娘又不是有意的,我何苦与你计较,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就是了。

坠儿的戏唱完了,便轮到赵玉沁出场:这样冷的天,阿音姑娘又湿了身子,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泡个热水澡,再喝一碗热热的姜汤,好好将养将养。

沈音徽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敢显露,她只道表姑娘人美心善,体恤下人,将赵玉沁好生恭维了一通,而后才穿着湿淋淋的衣裳回了偏院。

到底还是受了寒,到了下午沈音徽头晕眼花,咳嗽鼻塞,几欲起不了床,遂托琉璃去正院给她告了假。

下人不似主子那样娇贵,等闲不请大夫,琉璃到小厨房熬了一海碗浓浓的姜汤,坐到塌边给沈音徽灌了下去。

生姜性热,一碗姜汤下去,沈音徽觉得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她又加了一床被子,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只希望一觉醒来,寒症就痊愈了。

江辞回到王府,原以为沈音徽在正屋候着,没成想屋内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叫来王令询问,才知道沈音徽白日里落了水,现下正在偏院休养。

江辞原不想搭理沈音徽,可吃过晚饭,散步消食时,不自觉就进了偏院。

江辞是肃王府最正统的主子,住着阖府最正中的别亦阁,就连平时行走,也非正路不走,他在肃王府生活了二十多年,今日倒是第一次踏足偏院。

偏院说起来是一所院子,统共加起来却还没江辞的花厅来得宽阔,他穿过院子来到屋檐下,眼前是三间一模一样的屋子,他不知道沈音徽住在哪一间里面。

踌躇间只见最右侧的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人,江辞开口询问:阿音的屋子是哪个?大晚上的,怎么有男子悄无声息进了院子,还直喇喇打听阿音的屋子,阿音现在得宠,府里不知有多少人眼红。

琉璃唯恐来者不善,捏紧手中的铜盆警惕的盯着江辞,问道:你是那个院子里的,找阿音做什么?问完话琉璃就感觉到了异样,只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她上前几步,凑近了端详,来人身姿高挺,龙章凤姿,不是王爷又是谁?这真不能怪琉璃,她虽是家生子,因着性子懒散,一直没到主子跟前伺候过,统共也就见过江辞五六次,还都是远远看着,现下黑灯瞎火的认不出来主子着实是情有可原。

琉璃诚惶诚恐,赶忙跪地认错,而后指了指沈音徽的屋子:阿音就在中间那屋子里,咱们偏院门檐儿低,您进门的时候小心些,莫要碰着了头。

江辞嗯了一声,向沈音徽的屋子走去。

琉璃就那样跪在地上,小腿直打颤,好端端的,也不知道王爷到偏院做什么。

阿音都病得起不来床了,王爷不会要连夜拎着阿音去伺候吧。

江辞掀开门帘进了屋,屋内点着一根细细的蜡烛,照亮整个屋子的全貌。

屋子不过转身大小,置着一个小小的梳妆台,梳妆台下面塞着一把小木凳,外加一架破破旧旧的木床,除此之外再无长物,寒酸的厉害。

沈音徽呢,正缩在那张破木床上睡觉,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双目紧闭,脸颊上泛出病态的潮红。

可怜见的,怎么就病了这副模样?江辞不好打扰沈音徽,缓缓坐在床沿上瞧着她睡觉,也不知道一个生病的、睡觉的女子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就是乐意看。

眼角余光瞥见床尾处放着一个葫芦,姑娘家的香闺放葫芦做什么,江辞将葫芦拎到手中,这才发现这葫芦别有乾坤,葫芦的侧面画着几个圆溜溜的柿子外加几片柿子叶。

显而易见,这是一副还没完成的柿柿如意图,虽只画了寥寥几个柿子,却也能瞧出画者画技不俗。

江辞将葫芦放到原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倒是没想到沈音徽还会作画,也不知她还有多少技艺是他不知道的。

江辞在屋内坐了大半个时辰,榻上的人总算有了反应,沈音徽翻了个身,慢吞吞睁开眼睛。

江辞的脸上原本是漾着笑的,看到沈音徽睁眼,立马就将笑容收敛起来。

她近日屡屡犯错,胆大包天,他必须得端起主子的架子来,让她知道主子不容冒犯。

江辞沉声道:醒了?沈音徽反应了一瞬,才道:偏院杂乱,王爷怎么过来了?江辞狠厉,但因着会伪装,在旁人面前总是温文尔雅的,可偏偏在沈音徽跟前和煦不起来,便是真的关心她,为了治她的胆大包天,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轻咳一声,道:本王出来散步,路过偏院,顺便过来瞧一瞧你。

正院距离偏院足足三里地,且半点不顺路,也不知他散步怎么就散到这里来了。

沈音徽心里有疑问,却也不会直喇喇问出来,毕竟主子的行踪不是下人能置喙的。

她乏得很,偏偏江辞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不好躺在床榻上和他说话,于是慢吞吞坐起身来。

轻声细语道:主子体恤奴婢,奴婢心里都明白,只天色越来越晚了,偏院又逼仄,主子走的时候一定要让王侍卫打上灯笼才好。

话说的体人意儿,其实是变相赶人走呢,江辞骄傲了二十多年,自不肯在沈音徽面前掉分子,他站起身来欲要走,但瞧到她潮红的脸颊,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江辞硬着嗓子道:红糖姜水平日里祛寒倒也成,正经生了寒疾便不得用了,你且好生歇着,本王回去了就着大夫过来给你瞧病!沈音徽惊诧他突然而至的善心,赶忙道谢,江辞只说无需客气,而后便向门口走去。

终于送走了大佛,沈音徽觉得从身到心都轻快起来,出溜一下就又缩回了被窝,没成想江辞在屋门口顿住了,还慢悠悠回转了身。

沈音徽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只好再次坐起身来,只听江辞道:你既病了,就好生休息几天,肃王府这么多当差的,也不差你一个。

这简直是天籁之音,沈音徽这次是真的从心底里感激江辞了,又说了一番千恩万谢的溢美之词,江辞摆摆手,出了门子。

肃王府是江南道的头一份,府内养着好些大夫,江辞一发话,便有大夫拎着医药箱到了偏院,寒症说轻不轻,说重也算不上重上,几幅药下去沈音徽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这日她向管事告了假,说要出去买食材给王爷做小食,沈音徽是唯一进得了王爷寝屋的人,管事自会给她几分薄面,当即就应允了。

当然,为了沈音徽的安全着想,管事照旧派了几个小厮跟随于她。

沈音徽先去店铺买了瓜果蔬菜,而后便在街头闲逛,看到墙角蹲着一群乞丐,她便凑过去给乞丐分吃食。

那些乞丐成日里不洗澡,身上臭烘烘的,小厮们不愿意凑近,便站在远处盯着沈音徽。

沈音徽将手中的吃食分出去大半,而后又拿出一把碎银子给乞丐们分发,她一边分发碎银子,一边低低和乞丐们说话,一旁的小厮只觉得古怪,这阿音给乞丐分发银子也就是了,怎么还聊起天来了?末了,沈音徽将一张画纸塞到带头的那个乞丐手中,低低询问:明日未时,清风观,你们可记住了?乞丐点头不跌,忙道忘不了。

沈音徽这才放下心来,遂登上马车回了肃王府。

回到偏院时正巧遇到了洗衣裳的青碧,青碧一心想在沈音徽这儿取经,以便讨好江辞,便殷勤道:阿音姐姐回来啦!沈音徽道是,青碧接着道:您大病初愈身子不舒服,若是有替换的衣裳就尽管拿出来,我帮您浆洗浆洗。

若是平时沈音徽定会拒绝,但现下她心里有筹划,就顺势拿了一件半旧的褙子递给青碧:王爷明日未时要到清风观修道,我得紧着准备出行的东西,实在腾不出手来,这件褙子就麻烦妹妹浆洗了。

青碧眸中闪过一道晶亮,她赶紧接过褙子,只道大家住在一个院子,千万莫要客气。

待洗完衣裳,青碧当即就给赵玉沁通了信,说江辞明日未时要到清风观修道,望小姐做好万全准备。

赵玉沁接到信,也雀跃不已,她虽深受太妃喜爱,也经常到肃王府做客,但因着江辞公务繁忙,二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若和江辞在道观偶遇就不同了,道观清净,没有杂事纷扰,善男信女同处一间禅房,伴着袅袅磬音,轻声细语交谈,便是想不增进感情都难。

赵玉沁起了个大早,一起床就开始梳妆打扮,赵家小一辈里就她一个女孩儿,吃穿用度皆是上等,立柜里挂着一排排上等料子所制的衣裳,挑来挑去,她总挑不出钟意的来。

最后还是张氏拍了板,给赵玉沁挑了一件天水碧缂丝褙子,天水碧颜色清浅,既不显得轻浮又衬面色,赵玉沁穿上身,对着镜子转一圈,只觉得镜中那人如一株雅致的荷,亭亭玉立。

头饰也有讲究,赵玉沁戴了一副素银蜻蜓头面,再加一对青玉缀流苏步摇,,既不显得刻意,又清雅精致,清淡的颜色和衣裳相得益彰。

只梳妆打扮就用了半个上午的时间,赵玉沁草草用了午饭,就乘马车向清风观驶去。

清风观偏僻,香客也寥寥无几,路上甚少有行人,马车行到半路,只见路中间躺在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车夫下车赶人,乞丐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赵玉沁怕误了时辰,掀开车帘,递给车夫一块儿碎银子,让他用银子打发乞丐,藏在暗处的乞丐拿出画纸和马车上的女子比对,见两厢一模一样,就乱哄哄冲了出去。

乞丐们也没别的想头,无非想求财,混个吃饱穿暖。

昨日里沈音徽给他们分发银子时,悄悄给他们指了清风观这条路,并告诉他们画中的女子十分富庶,便是随身携带的银钱也够他们挥霍个十年八年。

他们饿怕了,自然不想错过求财的机会,便早早藏在前往清风观的必经之路上,只见赵玉沁所乘的马车华贵非常,且只带了一个车夫护卫,便大着胆子冲了出去。

赵玉沁虽有城府,却也没经历这样事情,当即便慌了神,只催促车夫赶紧走,乞丐们自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一窝蜂涌上去,将车夫踹下马去,齐齐钻到马车寻找财物。

乞丐不仅将赵玉沁的钱袋子和头饰抢劫一空,临走时又瞧见了她身上的缂丝褙子,一寸缂丝一寸金,只这一件衣裳恐怕就值好几百两银子。

个把头饰赵玉沁倒不当回事,可她身为女子,衣裳怎能离身,于是便抓紧褙子和乞丐抢夺,乞丐们眼中只有银钱,哪懂得怜香惜玉,抢夺的时候不仅扭伤了赵玉沁的手臂,便是她的脸上也挂了花。

乞丐一涌而来又一哄而散,唯余赵玉沁缩在马车里叫苦不迭,头发乱了,妆容毁了,衣裳也被抢了,哪里还去的成清风观,幸好这条路上人少,否则她的名声也不保了。

车夫跌跌撞撞爬上马车,隔着帘子询问:小姐,咱们还去清风观吗?去什么去,去丢人现眼吗?车内的人怒喝一声。

车夫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是,调转马头复又折回赵府。

张氏候在垂花门处等好消息,没成想不到一个时辰赵玉沁的马车就又折回来了,她赶忙走到车边询问:怎么又回来了,可是不顺利?车内的人也不出来,只道:请母亲先行把院子里的下人遣出去,我们再说话。

张氏心一提,意识到这是出了意外,赶紧把下人都遣到了外院,这时赵玉沁才下了马车。

她身上的褙子不见了,只余一件被抹的脏兮兮的中衣,头发乱糟糟得披散在肩头,脸上还被刮了一道血痕,怎一个狼狈了得?张氏一愣,她娇娇的女儿,出门子时还好好的,怎么不到一个时辰就成了这副模样,她赶忙上前去拉女儿的手,没成想赵玉沁痛吟一声,手臂也伤到了。

张氏又心疼又着急,直接便沁出了泪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心肝,你赶紧告诉母亲呀?赵玉沁这才把适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张氏心疼之余又觉得庆幸,女儿虽受了伤,好歹没失掉清白,否则她的女儿可怎么苟活?赵府势大,又是肃王府的姻亲,若是旁的事吃了亏,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去调查,可现下事关赵玉沁的清白,他们捂着尚且来不及,又哪里敢大张旗鼓宣扬,只好哑巴吃黄连,生受了。

太妃数次邀请赵玉沁上门说话,皆被赵玉沁婉拒了,太妃惦记侄女,便登了赵府的门,这次赵玉沁避无可避,只好和太妃见了面。

赵玉沁的脸还未痊愈,手臂又裹着纱布,太妃一见就知道出了事,赵玉沁搪塞不过去,只好据实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妃倒也没多想,只心疼侄女:那些乞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你是什么身份,他们竟也敢把手伸到你这里,这江南道还是江家的江南道呢,姑母断不能让你在自家的地界上吃这个哑巴亏。

赵玉沁拉住太妃的衣袖劝解:姑母切勿冲动,我受了伤是小事,事情传出去坏了名声,可就了不得了。

太妃活了这么大年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轻抚着赵玉沁的背部温声安慰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姑母既得把那些天杀的找出来,还会把事情捂得死死的,断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太妃背后有整个肃王府,肃王府的能耐非寻常门第可比,太妃既打了包票,赵玉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下。

太妃转头就把事情告诉了江辞,江辞对赵玉沁的安危不感兴趣,但因着太妃的缘故,便让下属着手去办了。

午间时分,沈音徽将饭食摆上餐桌,垂立到一侧伺候江辞用饭,江辞也不着急用,就那么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睇着她。

沈音徽被江辞看的毛骨悚然,讷讷地开了口:可是今日的饭食不合王爷的胃口?江辞道不是:本王只是没想到你的本事这样大。

沈音徽不知道江辞想说什么,讪讪笑了笑:奴婢微末之躯,能有什么本事,王爷可莫要打趣奴婢了。

呵!江辞轻嗤,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出了一次门子就要了赵玉沁半条命,还不算有本事?沈音徽一凛,寒意从脚底一直升腾到脊背上,整个人顿在原地,连呼吸都凝滞了。

她认定赵玉沁不敢声张才做了这样一个局,万没想到真相会被江辞知晓。

赵玉沁是江辞的表妹,又是太妃认定的王妃,她设计未来的王妃受辱,跟打江辞的脸也没什么两样,江辞一向看重脸面,她打了他的脸,他不得揭她一层皮?沈音徽战战兢兢站在原地,瑟瑟地看向江辞。

江辞轻嗤一声,沈音徽不是胆子很大吗,既敢趁着醉酒侮辱他,又敢背着他和江润拉拉扯扯,现下怎么突然成了上不得台面的鹌鹑了。

瞧瞧她那副可怜相,脊背僵得要断掉一样,大大的眼睛里含着雾气,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他要是再僵持一会儿,估计她得畏惧的打摆子。

他和沈音徽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他可不想看到她左右打摆子的蠢相,没得以后行事时倒胃口。

为了避免看到沈音徽的蠢相,江辞径先开了口:好端端的,你算计赵玉沁做什么?事到如今,沈音徽再没什么好隐瞒的,老老实实把自己被赵玉沁的丫鬟推到荷塘的事说了一遍。

只道自己虽做了错事,却也事出有因。

近日来,江辞已经察觉到沈音徽在他心中的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这人拧巴,越看重沈音徽,便越要压制她,免得以后被她识破了心思,反被拿捏。

所以哪怕他打心眼里觉得赵玉沁活该,觉得沈音徽这一计使得漂亮,也要出口呲哒沈音徽。

赵玉沁是主子,你是下人,她出手整治你,你就生受着,若都像你这样肆无忌惮的算计主子,还要规矩做什么?岂不是乱了章程。

沈音徽垂立在一侧,静静听着江辞训斥,她想得开,这种不痛不痒的训斥,江辞便是说上一箩筐她也不介意,她怕的是真刀实枪的惩罚。

她等呀等,只等着那把悬在头顶的刀往实处落,没想到江辞训完以后,并没有付诸实际性的行动,甚至还伸手让她落座吃饭。

沈音徽只当这是罪犯斩首之前的断头酒,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半点滋味也无。

待沈音徽离去,江辞就去了太华院,只告诉太妃那几个乞丐见钱眼开,这才抢了赵玉沁的首饰,抢劫财物,有违大瑞律法,他定会将参与其中的乞丐尽数缉拿。

有了交待,这事就算过去了,江辞躺到拔步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想到沈音徽吃饭时蔫蔫的表情,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莫不是他把话说的太重,把她给吓着了?江辞并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惹得沈音徽战战兢兢、坐立不安,可若让他说软和话他也做不到,思来想去,他决定用物质抚慰沈音徽受惊的心灵。

因着有心事,沈音徽压根睡不着,便俯在梳妆台上描花样子,刚描了一朵牡丹花,就听到有人敲门,她一哆嗦,只以为断头酒后的惩罚上了门。

慢吞吞起身打开屋门,没有预想中的腥风血雨,反而看到了一副亮闪闪的赤金头面,沈音徽楞在原地,实在不知道江辞在打什么哑谜。

小丫鬟冲沈音徽笑了笑:阿音姑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头面放起来。

今儿个中午王爷连午觉都没睡,一直在库房里头挑头面,偌大一个库房,属这套头面金贵,王爷当即就给您选了,咱们整个肃王府,也就您也有这样的好福气呀!眼看着沈音徽得宠,小丫鬟就想说两句好听话恭维一下,没想到沈音徽像是没听到一样,愣愣地接过头面,折回了寝屋。

沈音徽盯着那头面直发愁,暗暗思忖南方的风俗是不是和北方不一样,难道行刑前不仅要有一顿断头酒,还得配一副断头头面?下午清闲,江辞这才记起来江润上次要禀告张肃的身世被他喝退了,想到江润还在禁足中,他便亲自去了江润的院子。

江辞和江润自小不和,十岁以前他和江润还不懂得隐藏情绪,二人天天斗鸡眼似的,一见面就掐架。

后来长大了,知道江润要抢他的世子之位,便藏了心眼暗暗出招,江润也不是吃素的,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多年,直到他毒死了江润的生母,又暗暗害死了先王,江润才彻底败下阵来。

先王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父亲,却偏得没了边,江辞恨先王不公,恨周氏毒辣,却偏偏不恨江润,现在江润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就更不恨江润了,他只觉得江润可怜。

江辞已多年未踏足过江润的院子,乍一进门,吓得当值的丫鬟瑟瑟缩缩,直躲到了门后边,江润呢,正趴在水缸前喂鱼,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富贵闲散人。

江辞也不说话,直直向花厅走去,江润将手中剩余的鱼食扔到水缸里,慢悠悠跟了进去。

江辞坐到主位上,单刀直入:张肃的身世到底有什么蹊跷?江润道:张肃的母亲林氏原是镇国公的小妾,镇国公夫人趁着镇国公外出,悄悄把怀有身孕的林氏赶出家门,送到了外地。

林氏畏惧夫人,便在外地嫁了个农夫,而后又生了张进。

张肃争气,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

圣上殿试时镇国公也在场,因着张肃和镇国生的相像,镇国公便起了疑心。

镇国公派人暗暗查访,这才确定张肃就是他的亲生骨肉,可事情已发生多年,镇国公又一向惧内,为了免于和夫人生嫌隙,便没有让张肃认祖归宗。

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镇国公割舍不下,便暗暗将镇国公府的暗卫尽数送给了张肃。

这便对得上了,江辞暗暗沉吟,朝廷指派的监察御史来了又走,换了七八个,没一个如张肃这般有手段。

张肃年纪轻轻,手中却握着一大批暗卫,那批暗卫不停气儿地寻找江南道暗藏的兵力,给江辞带来了不少麻烦。

原来这批暗卫出自镇国公府呀!江辞勾唇一笑,镇国公是袭了岳父的爵位,才位居四公的,他的名头虽好,却是沾了夫人的光,因此在镇国公府没什么底气。

若是让镇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家的暗卫被丈夫悄悄送给了私生子,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江辞对江润吩咐:给驻守在京都的幕僚写一封信,让他们把镇国公送私生子暗卫的消息散播出去!江润应了一声是,而后便见江辞站起了身。

江辞原要出门,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放置在多宝阁上的葫芦。

他当即就收敛了笑容,大步走到多宝阁前,伸手将葫芦取了下来。

低头端详,葫芦上画着一副柿柿如意图,无论柿子还是树叶都栩栩如生,可见作画者画工不俗。

江辞沉下脸来,眸中风云变幻,似蕴了数不尽的狂风暴雨。

他攥紧手中的葫芦冷声询问:这葫芦哪里来的?他的脸阴沉得要杀人一样,江润自不敢糊弄,只老实回答:这葫芦是阿音姑娘赠给我的。

她为何要赠给你?江辞执著的可怕,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

江润这下便为难了,他总不能说这是阿音为了答谢他的砚台送的回礼吧,那他为什么要赠阿音砚台呢?江润皱眉,只要他如实回答了江辞这个问题,便要带出一系列问题,而那些问题的答案有可能会使江辞更加生气,于是江润决定不回答了。

看着江润缄默不言的样子,江辞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想,他拎起葫芦就往外走,气势汹汹,速度迅猛,衣角的风把案几上的杯盏都带到了地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辞口中还嘟囔了一句话。

其实那句话江润听清楚了,江辞嘟囔的是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