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简清下值比较早,行在街道上,忽闻到一股极香的味道, 转头看去, 只见路边支着一架炙炉。
炉子上挂着五六张饼, 那种饼比平时吃的要大一些, 上面撒着芝麻和香葱,烤的金黄酥脆, 十分诱人。
简清走到炙炉旁,开口询问摊主:这是什么饼?正在烤饼的摊主抬起头来,他生的和大瑞人很不相像, 鼻梁高挺,眼眶深凹, 眼睛大而深邃,当是从西域过来的。
摊主用蹩脚的官话回道:这是胡饼, 口感酥脆,客官来一个吧!简清颔首, 拿出铜板买了一个胡饼。
摊主把饼子装在油纸袋里, 递给了简清。
已经入了冬,天气冷飕飕的, 简清唯恐胡饼冷掉,赶忙将纸袋捂在怀里,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到沈府。
为了防止董氏母女作妖,简清这次连帖子都没递, 直接便进了听雪阁, 沈音徽正在花厅对账, 只见简清快步进了屋。
他是温文尔雅的君子, 行事一向稳妥,甚少急切,沈音徽放下账本,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表哥怎么慌里慌张的?简清只道无碍,从怀里掏出油纸袋,递到沈音徽跟前:这是胡饼,我瞧着甚好,趁着饼子还热乎,你快尝一尝。
只是一张胡饼,却是沈音徽从未感受过的琐碎的温暖,简清顶着严寒入了屋,却唯恐胡饼凉了,倒了她的胃口。
沈音徽的目光凝在那张不起眼的胡饼上面,只觉得从身到心都暖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把眼中的湿意憋回去,牵着简清的衣袖,将他安置在玫瑰椅上。
盯着简清冻的有些发红脸颊,沈音徽柔声问道:你可是刚下值?简清道是,复又催促沈音徽吃热腾腾的饼子。
沈音徽却不急,赶忙奔到厨房做了两碗羊肉汤,紧赶慢赶,羊肉汤出锅的时候胡饼还是有些凉了。
她把简清叫到饭厅,一人捧着一碗热汤,将那张胡饼分食了去。
都是家常的食物,他们却觉得无比美味。
沈府是藏不住秘密的,不仅沈音徽有自己的眼线,董氏和沈音眉也有眼线,沈音眉自眼线处得知简清进了听雪阁,还和沈音徽一起到饭厅用了饭食。
以前,为了让简清和沈音眉增进感情,董氏隔三差五就要邀请简清进府做客,简清呢,只道公务繁忙,十次里未必有一次应约。
再看看现在,自沈音徽回到沈家,无需邀请,简清日日都到简府拜访,那热切的架势,恨不得要粘在听雪阁似的。
沈音眉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可不想让沈音徽顺顺利利和心上人成亲,沈音徽若是嫁到自己的外家,有亲生舅父撑腰,以后不得横着走?沈音眉慌慌张张赶到董氏的院子,一看到董氏就哭诉起来:母亲,简清哥哥现下是粘在听雪阁了,日日都要过去和沈音徽说话,他们若是成了亲,我以后可怎么办呀?董氏轻轻抚着沈音眉的脊背柔声安慰:我的儿,你果真还是年轻,看事情太过于短视。
哪家的亲事不是父母做主的,沈音徽便是有婚约又如何,我不给她张罗婚礼,她便是捏着婚书也进不了简家的门。
再者,莫说是我,便是简家的崔夫人也瞧不上沈音徽,有我们两个做主,你还怕嫁不进简家不成?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官宦人家真正做主的毕竟主君,无论沈晋还是简震都极疼爱沈音徽,沈音眉唯恐他们强逼着家里准备婚事,届时便是主母不也得乖乖听从吗。
沈音眉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董氏呷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家里确实是主君说了算,但他们日日在官场奔波,哪里有时间打理后宅的事情,到最后,那些琐碎还得落到主母头上。
譬如咱们家,你父亲确实跟我交代了,要我为沈音徽准备大婚事宜,我也爽快的应下了。
但至于怎么准备,准备什么,却是我做主的。
你父亲忙,也只有临到了婚期才会抽出时间查看我准备的情况,到时候便是我准备的不足,他除了训斥一通,旁的也做不了什么,为了家里的颜面,也得推迟婚期。
听完董氏的话,沈音眉只觉得豁然开朗,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沈音徽处处压她一头又能如何,到了婚事上,还不得被她拿捏。
沈音眉有了底气,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简清一离开,就奔去了听雪阁。
劈头盖脸便对着沈音徽嘲讽起来:长姐消失的这几个月果真是学到了真本事了,将男子的喜好摸得透透的,一回家就把简清哥哥勾的欲罢不能。
若不是有长辈在,我瞧着他都得长住在听雪阁。
也不知姐姐这身本事是怎么学来的,莫不是混迹过勾栏瓦肆吧。
现下还没最后最后一步,简清哥哥这才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
若是入了洞房,见不了红,莫说姐姐,便是家里的兄弟姊妹也得因着你蒙羞,若真到了那个境地,我奉劝姐姐还是一根绳子吊死了为好。
沈音眉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当初发卖沈音徽时,就知道人牙子要把她卖到高门大户做通房,她心里笃定沈音徽已不是处子,但为了避嫌又不能把事实告诉别人,只敢当着沈音徽的面过嘴瘾。
莫说未出阁的小姐,便是生养过的妇人也不好说这样露骨腌臜的话,沈音徽当即便沉了脸。
她拿出嫡长女的派头来,转头看向身旁的婆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掌二小姐的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张口闭口就是勾栏瓦肆的,说将出去难道好听得了吗?便是为了家族的名誉,我也得治一治她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让她长个教训。
沈音徽身边的婆子都是从简家带过来的,和沈家半点关系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忌惮董氏和沈音眉,当即便扭住沈音眉的手臂,左右开弓,啪啪两声,在她的脸上扇了两巴掌。
待沈音眉身边的丫鬟反应过来时,沈音眉的脸上早已浮起了两个鲜红的掌印。
丫鬟们赶忙去撕扯扭着沈音眉的婆子,娇娇柔柔的小丫鬟,哪里是膀大腰粗的婆子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婆子推到了地上。
沈音眉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便有些疯癫,一边挣扎一边尖叫,衣衫乱了,发鬓散了,脸上还浮着鲜红的掌印,大家小姐的高贵骄矜之气荡然无存,那狼狈的模样,便是连市井的泼妇都比不上。
沈音徽坐在玫瑰椅上,冷眼看着沈音眉发疯,待沈音眉发泄完了,才慢条斯理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须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我是你的长姐,你在我这儿犯了过错,尚可以就此捂住,若是在外面犯了口业,两个耳光可解决不掉。
沈音眉喘着粗气,眼睛血红,恶狠狠盯着沈音徽,她实在没想到沈音徽胆子会这样大,打了她也就罢了,竟半点不害怕,到了现在了,还敢摆长姐的谱。
若不是被婆子箝着手臂,她定要撕破沈音徽的脸才好。
沈音眉哑着声音怒骂: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空占着嫡长女的名头,还当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贵不成,竟也敢打我?现下在你的院子里,我奈何不了你,待我回去了,非得叫人烧了你的院子不可。
沈音眉言之凿凿,沈音徽却半点不着急,她挥挥手让婆子松开沈音眉,淡声说道:拭目以待!说完转过身进了隔间的暖阁,空留沈音眉在原地气急败坏。
沈音眉顶着鲜红的掌印向董氏的别翠轩走去,大白天的,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丫鬟小厮,只觉得脸面都丢光了。
董氏也被沈音眉那肿胀的脸颊吓了一大跳,忙把她搂在怀里连声询问: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将成了这幅模样?沈音眉伏在董氏胸前低低啜泣起来,抽噎着把适才发生的事情尽数说给董氏听,董氏虽觉得沈音眉说话有些过分了,但更多的却是对亲生女儿的心疼。
董氏拉着一张脸,险些将银牙咬碎,她拿出一盒玉容膏,轻轻涂抹沈音眉肿胀的脸颊。
一边涂抹一边说道:诚然你说的话过分了一些,沈音徽也不该这样折辱于你,千娇万贵的女儿家,当着下人的面被打了耳光,以后在府内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若是旁的当家主母,见女儿被打了耳光直接打回来便是,可董氏不然,她在沈府经营多年,在沈晋心中一直是贤惠淑德的主母形象。
若不是因着沈晋偏袒她,前几日她让家丁追赶沈音徽那事,沈晋也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轻易解了她的足。
她犯了大错,现下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不好冒然为女儿出头,这事只能让沈音眉到沈晋跟前哭诉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沈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二女儿被长女掌掴,女儿家的皮面何其重要,若是破了相,沈音眉的亲事都要受影响。
董氏温声对沈音眉道:你和沈音徽的口角之争自是婆说婆有理公说有理,你父亲也不好决断。
你的伤却是摆在明面上的,你父亲心肠软,你只需揪住你的伤痕哭诉,他定会为你出头。
董氏年少时就嫁给了沈晋,最是了解他。
沈晋心善,耳根子软,心肠也软,一向是倾向于保护弱者的。
董氏看向身旁的丫鬟:好生去大门处候着,待老爷回府了,立马过来回话。
丫鬟道了一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小丫鬟又折返回别翠轩,她跪到地上回话:老爷已经回来了,被康嬷嬷请去了听雪阁。
什么?董氏瞪大眼睛,难不成沈音徽还想恶人先告状,眉儿的伤痕摆在脸上,便是沈音徽舌灿莲花,也休想扭转局势。
映雪站在花厅门口打量着外面,看到沈晋进了院门,便悄悄回禀给沈音徽。
沈音徽会意,当即便拿出剪子,做势要绞头发。
映雪和连枝一个抱住沈音徽的腰,一个拉住她的手臂,大声哭诉起来:小姐可要三思呀,您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出家做姑子呢?简公子对您一往情深,您便是为了他,也不能走这一步。
沈音徽哀哀戚戚道:我在外流落了三个月,哪里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便是为了底下弟弟妹妹的前程我也不能再待在家里,待我出了家,便和沈家再无干系,届时,弟弟妹妹们便能高枕无忧了。
沈晋听到声音,赶忙加快步子进了屋,只见自己平素温柔端庄的大女儿,此时披头散发,泪眼盈盈,正拿着剪子要剪头发,若不是丫鬟拦得紧,说不定那一头青丝早已落了地。
沈晋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赶紧上前把沈音徽手中的剪子夺了下来,他将沈音徽安置到玫瑰椅上,开口询问:好端端的,你绞头发做什么?沈音徽只管流泪,半句话都不说。
大大的眼眸中泪光盈盈,好不可怜。
康嬷嬷拿出帕子,一边给沈音徽擦眼泪一边道:那会子二小姐过来了一趟,只说大小姐曾流落在外,说不定还在勾栏瓦肆混迹过。
女子失了清白,只会连累家族,为了家里兄弟姐妹的前程,还不如一根白绫吊死了的好。
沈晋和煦的脸颊顷刻间就升起了愠色,他万没想到自己的二女儿会那样狠毒,她的长姐遭了难,她不宽慰也就罢了,竟想着逼长姐自戕。
再者沈音徽流落在外的事,瞒得极紧,除了沈家和简家外人是一概不知的,沈音徽又如何会带坏兄弟姐妹的名声?沈音眉有董氏撑腰,自小就骄纵,以前沈晋只当她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却发现他这个女儿根本就是心性不纯,跋扈自恣。
他低头看向沈音徽,温声道:你二妹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说出那样的混账话,你千万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清哥儿也一心要娶你进门,你未来的日子好着纳,可千万不要因为眉儿的三言两语,生了出家的心。
沈音徽这才嘤嘤地开了口:女儿被二妹妹辱骂了一顿,原想着不如跟母亲去了算了,但因舍不得父亲,这才退而求其次想要出家。
我是未出阁的女子,二妹妹当众玷污了我的清白,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待在家里。
她顿了顿,似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接着说道:二妹妹嗓门大,辱骂我的时候,来了好些下人看热闹,我心里着急,唯恐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便让嬷嬷掌掴了她一巴掌。
我、我打了二妹妹,便是母亲也不会饶过我的,父亲还是让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去罢!沈音徽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眼泪像是流水一样,不停的往下流。
相对于沈音眉的险恶用心,沈音徽那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沈晋不仅没有责怪沈音徽,反而低声安慰起来:今日这事不怪你,你掌掴了眉儿也是情有可原,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你母亲若是敢因此责罚于你,爹爹定饶不了她。
有了沈晋的承诺,沈音徽才放下心来,她长舒一口气,躬身向沈晋行了一个礼:幸好有爹爹心疼女儿,否则女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在沈府过活了。
沈音徽的态度越谦卑,沈晋心里就越内疚,徽儿可是他的头生女,所有的孩子里,她的身份最贵重,合该意气风发的,现在却被董氏母女吓得战战兢兢,半点嫡女的风范也没有了。
看来,是他太纵容董氏母女了,对徽儿的关爱也太少了一些。
沈晋向沈音徽,温声安慰:你不要胡思乱想,爹爹不会让旁人随意欺负你的,今日这事爹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沈晋发了话,沈音徽也不再故作谦和,她低低嗯了一声,目送沈晋向大门走去。
待沈晋出了门子,沈音徽才把捏在手心的薄荷放到八仙桌上,映雪拿着那薄荷叶左右端详:小姐,这是什么叶子呀,怎么还有催泪的功效?沈音徽不言,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俊美无俦却又冷穆肃杀的面庞来。
听雪阁的下人看得紧,董氏只知道沈晋到听雪阁走了一遭,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不过她也不担忧,无论沈音徽的口才有多好,总也消除不掉沈音眉脸上的掌印。
听到下人请安的声音,董氏立马就把沈音眉摁到了自己膝头。
沈音眉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痛袭来,顷刻间眼泪就流出了眼眶。
沈晋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董氏颦着眉,心疼地轻抚着沈音眉的脊背,沈音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音眉自以为哭得越凄惨,越能博得沈晋的疼惜,却不知沈晋原就阴郁的心情,看到这一幕后愈发气愤。
沈晋冷眼睨着董氏和沈音眉,这对母女做得一手好戏,她们欺负了徽儿也就算了,竟还想着倒打一耙。
若不是他亲眼见到了徽儿要绞头发出家的情形,岂不是要被她们蒙骗了去?女不教母之过,今日这一事头一个要惩罚的便是董氏。
亏沈晋还一直认为董氏贤良淑德,原来心思最狠毒的便是她。
不公平对待两个嫡女也就罢了,还专门教唆沈音眉做下三滥的事情。
今日若是不给董氏点颜色瞧瞧,恐怕整个沈家都得被她带歪了去。
沈晋居高临下看着董氏,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阴毒无知的蠢妇,看看你把眉儿教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我今日下值早,徽儿早被她逼得出家去了。
姑娘家会管家理事是一遭,温驯良善也不可少,若是心肝坏了,早晚得出茬子。
你这个做母亲的,连是非对错都不教她,她以后还如何立足?沈晋训完了董氏,转而开始训斥沈音眉:你真是半点脸面也不要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话不经思考,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口。
徽儿是你嫡亲的姐姐,你竟也忍心出言侮辱她。
你现在赶紧到听雪阁给你大姐姐赔不是去,若是去得晚了,看我不剥掉你的皮?董氏好歹做了十几年当家主母,虽挨了骂,好歹能沉得住气,沈音眉却不然,她是炮仗脾气,遇到火星子便要发作。
她当即便站起身来,气咻咻反驳:爹爹好生偏心,大姐姐本就在外流落了三个月,何故不让人说出去。
再者明明是大姐姐打了我,我才是受害者,父亲不给我做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训斥我和母亲,大姐姐是父亲的骨肉,难道我就不是吗?这话便是大逆不道了,别说沈晋本就没有错,便是真的做了糊涂事,也没有女儿直喇喇和父亲打擂台的道理。
董氏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把沈音眉拉到地上,让她给沈晋磕头道歉,沈音眉被娇宠着长大,脾气上来了便是董氏也劝不住。
她根本不理会董氏,只梗着脖子哭泣:父亲偏心,父亲好生偏心……沈晋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糊涂至此,跟得了失心疯也差不离。
沈音眉是家中的幼女,又养在董氏身边,沈晋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最多,给她的宠爱也远超过沈音徽,没想到他只就事论事训斥了她几句,她竟会不知好歹,闹腾成这副模样。
沈晋被沈音眉气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只对一旁的婆子吩咐:把二小姐捆起来,关到后院里去,待她知道错了,再行计议。
董氏当即便皱起了眉头,后院是丫鬟仆妇的住所,整个院子里也没有几间像样的房间,冬日里天气又冷,眉儿身娇体贵的,哪里能受得了?董氏忙扯住沈晋的衣袖求情:老爷,眉儿年纪小,这才口无遮拦,您就饶了她吧,那后院……董氏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晋打断:慈母多败儿,今日我不光要罚眉儿,还要连带着把你也罚了。
董氏到底是沈家的主母,沈晋对她的惩罚要含蓄一些:你心术不正,便到佛堂礼佛去吧,待抄完了七七四十九卷佛经再行出来。
董氏惊愕地瞪大眼睛,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自从沈音徽回到京都,她真是半天舒服日子都过不上了。
眼看着就到了万寿节,圣上的生辰自然要举国同庆,每到了这个时候中央都会发出诏书,令藩王进京向圣上道贺。
表面说是请藩王到京向圣上祝寿,谁知道会不会是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自皇权式微以后,那些实力强盛的藩王便再没应诏入过京,江辞是藩王中的翘楚,自然也不会冒险。
从未入过京都的江辞,今年破天荒要进京向皇帝祝寿。
门外的马车排成长龙,马车内全是江辞给昭帝准备的生辰礼。
太妃站在门口,满脸担忧,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说道:京都危机四伏,皇帝擎等着瓮中捉鳖,你何至于非要过去?这一趟儿子非去不可。
江辞并不说原因,只温声答话,语调很平缓却又掷地有声。
太妃了解江辞,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性子,心里虽担忧他的安危,却也没有多言。
江辞俯身向太妃行了个礼,提脚向马车走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太妃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知道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身安危,当初便是打杀了沈音徽,也绝不让她和江辞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