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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2025-03-22 06:48:15

饭桌上摆满了饭食, 饭食琳琅满目,种类极丰富。

沈音徽虽心情不佳,却也没忘了对江辞的承诺, 她净了手, 拿起一只大闸蟹给江辞剥起螃蟹来。

江辞把螃蟹从她手中抽出来, 指了指身旁的玫瑰椅, 开口说道:坐下,吃饭!沈音徽一愣, 依言坐到玫瑰椅上,这时厨娘端着一攒盒点心进了屋,那点心刚出锅, 热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气味。

自嫁妆被退回家以后, 沈音徽就食不下咽,现下看到这精致的苏式点心, 难得的有了食欲。

她捏起点心细嚼慢咽,因着点心的味道过于美味, 不知不觉竟吃了好几块儿。

江辞和沈音徽都极有教养, 吃起饭来细嚼慢咽,半点声音都没有, 两刻钟后二人不约而同放下筷子。

江辞看向沈音徽,抬臂向她招手:过来!沈音徽站起身,凑到江辞跟前,江辞伸手把她嘴角的莲花酥碎屑挑到指尖, 缓缓放到了他的口中。

沈音徽一阵面红耳赤:王爷, 您、您怎么……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 只默默闭上了嘴!别翠轩内, 两个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凑在一起絮絮低语,越说两个人的脸色越差,说到最后,沈音眉的脸色直接变成了黑色。

沈音徽抢了她的简清哥哥也就罢了,竟还勾得肃王失魂落魄,当初肃王来家里吃饭,她用尽浑身解数勾引都没有成效,也不知沈音徽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和肃王搭上了桥。

沈音徽害得她母亲被休,害得她屈居在别翠阁出不得门子,她自个儿反而春风得意、到处拈花惹草了?沈音眉气得抓心挠肺,却也想不到整治沈音徽的好法子,思来想去决定到董家走一趟,母亲见多识广,总比她的法子多。

她看向朱会莹:我现在被父亲禁足,等闲出不得门子,还想请妹妹帮个忙。

想到好姐妹被禁足的境遇,朱会莹只觉得唏嘘,她大义凛然道:你只管说。

沈音眉低低说了几句话,而后就和朱会莹的丫鬟进了内室,再出来的时候二人已换了衣裳,便连头饰发髻也都换成了对方的。

朱会莹看向她的丫鬟:你且回拔步床上躺着去,记得把帷帐放下来,若有人进屋,便只隔着帷帐与人说话。

她絮絮叮嘱了两句,而后便带着沈音眉出了门,高门大户,哪有人会注意一个小丫鬟,沈音眉一路低着头,跟着朱会莹出了门子。

朱会莹仗义,先让马车把沈音眉送到董家门口,自己才返回朱家。

沈音眉刚下马车,就见舅母钱氏出了大门,但凡女子都知道外家的重要性,沈音眉也不例外,她赶忙迎上去向钱氏行礼:舅母是要出门子吗?商贾人家的亲事本就不好说,自董氏被休回家后,家里小辈们的亲事愈发艰难了,董氏厌恶极了董氏,自然也不会给沈音眉好脸子。

她乜着沈音徽打量一番,阴阳怪气道:你打扮成这幅模样作甚,莫不是要到董家打秋风。

只你母亲一个就闹得董家鸡飞狗跳,你若是敢打些歪的斜的主意,我可是不依的。

沈音眉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丫鬟的衣裳,她有一肚子苦水,却又不好向钱氏道,只强撑着陪笑:舅母说笑了,我只是想过来瞧一瞧母亲,至于歪斜的心思可是不敢有的。

没有最好!钱氏仰起头,拉高声音道:你母亲在后罩房,你且快些过去,有什么话利利落落的跟她说完,说完便走,我们董家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钱氏的态度不可谓不桀骜,沈音眉却半句不敢多言,董氏现在在钱氏手底下讨生活,便是钱氏的态度再恶劣一些,沈音眉也不敢置喙。

沈音眉低低哎了一声,穿过角门进了董家。

钱氏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声晦气,而后才在仆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沈音眉沿着甬路向后院走去,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寻到后罩房。

矮矮的一排房屋,坐南朝北,半点阳光见不到,在冬日里尤其显得凄寒。

这样的房子,便是有头有脸的下人都不会住,如今养尊处优的董氏却住了进去。

正好有小丫鬟出来倒水,沈音眉截住人:请问你家老姑奶奶住哪间房?小丫鬟指了指最边上的一间:喏,就是那间。

说完不再理会沈音眉,自顾自回了屋。

沈音眉依言走到董氏的房间外面,抬手敲响了门,敲了两下没人应,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应,索性推门走了进去。

虽是白天,屋内却黑漆漆一片,沈音眉立在原地顿了一会子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小小的屋子只有转身大,墙面是斑驳的,屋顶是破旧的,整个屋子里统共只一张破烂的八仙桌,一张两尺见方的木榻。

此时此刻,董氏在蜷缩在木榻上睡觉,屋子里没有炭火,十分寒冷,董氏身上盖着三层棉被,那些棉被也是破的,泛黄的棉絮在外面裸露着,像是过了好几夜的剩饭一样。

沈音眉当即就红了眼,眼泪吧嗒吧嗒便流了下来,董氏终于在沈音眉的哭声中醒了过来。

她让整个董家蒙了羞,只要一出屋门,便会有人对她冷言冷语,她索性也就不出门子,只缩在屋内过活,一个人孤零零的,三五日都见不得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乍然见到屋内有人,不由愣了一愣。

待反应回来,才坐起身讷讷开了口:我的儿,你怎的过来了?沈音眉不说话,只扑到董氏跟前嘤嘤的哭,想想自己的境遇,再看看眼前的女儿,董氏也按捺不住,将沈音眉抱到怀中哭了起来。

母女二人直哭得眼泪都流干了,才停将下来。

董氏看向沈音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沈音眉这才把白日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沈音徽把我们害得这样惨,她却过得顺风顺水,女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母亲快帮我想个辙,把沈音徽打压下去!董氏是留了杀手锏的,以前之所以不把沈音徽给人当过通房的事情说出去,是害怕一损俱损,影响沈音眉的亲事,如今她成了下堂妇,再无有头有脸的人家肯娶沈音眉进门,也便无需再顾及名声了。

她道:你忘了回老家祭祖时发生的事了吗,当时人牙子可是把沈音徽卖给官宦人家当了通房的,你只要把沈音徽给人当过通房的事散播出去,她的好亲事便成不了了。

女子若失了清白,莫说好亲事,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娶她进门,届时她要么吊死,要么出家做姑子,左右再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沈音眉如醍醐灌顶,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不管什么时候,母亲总是有成算的。

她道:母亲先暂且受一阵子委屈,待我收拾了沈音徽,定求父亲把您接回家,父亲心肠软,没有沈音徽撺掇还是很好说话的。

董氏知道她是再回不到沈家了,却也不想打击沈音眉,敷衍道:母亲就等着你了!沈音眉嗯了一声,她是偷跑出来的,也不敢多做停留,又和董氏说了两句窝心话,便匆匆离去了。

腊月初七,大雪,至此而雪盛也。

这一日是简清的生辰,二十岁还算年轻,按说这个年纪的生辰是无需大操大办的,但因着是整数,崔氏便强撑着病体给简清操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生辰宴。

倒也没有邀请官场上来往的官员,只邀了平日里和简清交好的亲朋好友,热热闹闹摆了几桌。

简清虽对崔氏打退嫁妆的事情心存芥蒂,但崔氏毕竟是他嫡亲的母亲,且又强撑着病体给他操办了一场生辰宴,看着崔氏病弱瘦削的身子,简清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简清把崔氏搀扶到主位上,自己方出去接待亲朋好友,沈音徽虽对崔氏心存不满,但为了顾全大局,依然早早就到了简家。

看到沈音徽简清是极高兴的,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徽儿妹妹先陪我接待客人吧,待客人都就座了,我们再一同入座。

论理沈音徽是客人,简清让客人接待客人是极不客气的,但他的不客气中又带着对自己人的亲昵,只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表明简家待沈音徽的心和以前是一样的,崔氏虽退了沈音徽的嫁妆,但两家人的亲事不会改变。

参加生辰宴的人看到站在花厅门口的一对璧人便什么都明白了。

门口那二人男的清俊,女的娇美,待人接物皆进退有度,实奈天作之合。

众人都面带笑容,只崔氏沉了脸,她没想到她给了沈音徽那样的难堪,沈音徽还会上门。

她就不信她屡屡下沈音徽的脸面,沈音徽还能在简家待下去?崔氏看向沈音眉,亲亲热热说道:眉儿,快坐到我身边来!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侧的玫瑰椅,示意沈音眉坐过去。

宴席的座位有讲究,简震不在家,便以崔氏为尊,崔氏左右两侧的座位已被客人自动让出来,无需言说,这位置是特地给简清和沈音徽留的,现下崔氏让沈音眉坐在她身侧无疑是在向众人表明她并不中意沈音徽。

若论真心,自董氏被休后,崔氏便瞧不上沈音眉了,但谁让沈音徽和沈音眉不和呢,沈音徽和谁不对付她便抬举谁,非得膈应死沈音徽才好。

崔氏让妹妹占姐姐的位置和姐夫相对而坐,实在膈应人,在座的众人虽觉得不舒服,但因着都是小辈,也不好开口,只悄悄注意着主桌的动静。

那沈音眉若是个知道羞耻的,应当婉拒了崔氏的要求才是,偏偏沈音眉一句推辞的话都没说,当即就坐到崔氏身边。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难怪那董氏被休回了娘家,但瞧她这女儿的做派便知道她也不是个拎得清的。

沈音眉原在禁足,因着崔氏下的请帖上有她的名字,沈晋才网开一面。

沈音眉好容易到了简家,自是要可着心膈应沈音徽,她抢不了沈音徽的未婚夫,抢掉她的位子也是极畅快的。

这边简清和沈音徽已安置好客人,二人并排入了席,简清看到董氏身边的沈音眉,当即生了怒气,若不是有客人在场,便是翻脸他也在所不辞。

他抬手指了指下首的空位子对沈音眉道:二小姐还是坐回属于你的位子比较适宜。

沈音眉张张嘴,还未开口,便听崔氏道:眉儿这孩子是我瞧着长大的,生性贤淑和顺,我最是喜欢,今日便让她坐到我身边,徽儿最为眉儿的长姐,想必是不会介意的。

这话便没法接了,沈音徽若是说自己介意,便显得小家子气,若是说不介意,便要放任沈音眉和简清相对而坐,自己空坐到别处,宴席结束后,自然便又会成为旁人的笑柄。

她也不接话,只把目光投向简清,简清沉吟片刻,拉着她向旁边桌子的空位处走去。

胡闹!崔氏低喝一声,约是动了气,原本气色就不佳的脸色,此时愈显蜡黄,她盯着简清斥道:今日的宴席是给你张罗的,你坐到旁边算怎么回事?简清不答话,只固执地和沈音徽并排坐到了一起。

简清自幼便孝顺,从未忤逆过崔氏,如今为了沈音徽当场让崔氏下不了台,崔氏只觉得丢了面子,气急攻心,当即便咳嗽起来。

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生咳出了血丝,丫鬟悄悄把带血的手帕握在手心,默默走到简清旁边,摊开来给他看了一眼。

简清虽觉得愧对沈音徽,到底还是母亲的身体最为重要只得挪到主桌,和沈音眉一左一右陪在崔氏身边。

在座的都是年轻人,一张张面孔鲜活又漂亮,按说这么多人在场,气氛当是十分活跃的,偏偏宴席上却鸦雀无声,一点声音都没有,气氛安静的诡异。

沈音徽知道自己又成了笑话,自尊摧枯拉朽坍塌成一片,心里越是难受,她的脊背挺得越直,脸上的神情也愈加镇定,她就那样强撑着,直直坐在八仙桌旁吃饭饮酒。

挨到宴会结束已是一个时辰以后,简清站在花厅门口又是一阵忙碌,宾客尽散,他这才赶回来安慰沈音徽:母亲生着病,脾气便比平时古怪,她本性不坏的,你莫要和她计较,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沈音徽不言语,只清丽娇美的面庞沉了下来。

简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赶忙找补:今日母亲不对,当场扫了你的脸,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沈音徽,眸光清澈,神情真挚,和沈音徽印象中的心上人别无二致,却又似乎有些许不同。

沈音徽坚定的心微微发生了动摇。

易地而处,简清的做法也不全然是错的,他的母亲缠绵病榻许久,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哪里受得了刺激,他自是要事事处处顺着的。

她呢,虽然受了点委屈,但好歹身子是无虞的,在生命和颜面跟前,他多顾及一下他的母亲也情有可原。

简清没错,她也没错,但她若嫁到简家,今日这样的事情,恐怕十天里有九天就要上演,她真的能无怨无悔的一直陪着简清吗?她真的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吗,她凭什么要一直受这样的委屈?天平已然倾斜,沈音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是谨慎的人,既没有拿定主意,便不会表态。

只看向简清,温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莫要因着乱七八糟的事烦心,要高高兴兴的才好。

话说的得体,但她却无精打采,简清知道她的委屈,却也无能为力,只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以示安慰。

沈音徽不想再在简府待下去,这里让她觉得委屈又难堪,她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得早些回去。

她的表情怏怏的,简清也不好强留,站起身,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

沈音徽心里不痛快,想到沈音眉和崔氏狼狈为奸便觉得恶心,她连听雪阁都没回,一下马车便去了玉氏的院子。

因着沈音徽推波助澜,玉氏才掌了家,她待沈音徽自然十分热络。

二人寒暄了几句,沈音徽才引入主题:今年的银丝碳较往年贵了好多,还是得省着使才适宜。

譬如别翠轩,两位主子变成了一位,份例自然也该相应的削减。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的太满便都明了了。

玉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的呀,我说今年的碳钱怎的这样多,原是往别翠轩虚掷了。

我是粗心大意的人,今日还得多谢大小姐提点。

沈音徽只道无碍,而后便出了玉氏的院子。

走出的房门时候隐隐觉得有些可笑,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这样幼稚的手段整治人,其实是有些滑稽的。

滑稽便滑稽吧,谁让沈音眉让她没脸呢,沈音眉让她没脸,她便不让沈音眉好过。

冬日的夜寒凉又孤寂,沈音眉缩在被窝里怎都睡不着,她唤来婆子,大声嗤道:你怎么当差的,碳炉都灭了,也不知道加碳。

婆子撇撇嘴:二小姐还当别翠轩是以前那,今时不同往日,您且凑合着吧,银丝碳那样贵,哪能由着你可着劲儿的烧。

我呸!沈音眉又岂是好惹的,她倏得从被窝里做起来,冲着闫婆子骂了一声,你当我是那好拿捏的软柿子不成,竟连银丝碳都敢克扣我的,父亲还在呢,我好歹是父亲的亲生骨肉,岂能容你这样作践?我非要到父亲跟前讨个说法才行。

她一边说话一边穿衣裳,趿上绣鞋就向门外走去,闫婆子冷眼看着她走到门口,又被外面的侍从拦了回来。

闫婆子冷哼一声:二小姐莫不是出了一趟门子便得意忘形,忘了自己还在禁足中了,想见老爷,还是等你能出门子了再去见吧!你——沈音眉娇生惯养长大,哪里吃过下人的冷言冷语,当即便抄了一个花瓶向闫婆子丢过去,闫婆子侧身躲过,半点不犯怵,扬声说道:这屋子的东西都是夫人留下的,砸一个便少一个,二小姐若是忍心,便只管砸下去。

打蛇打三寸便是如此,想到董氏在董家的悲惨生活,沈音眉只觉得心如刀绞,哪里还忍心打砸董氏留下的东西。

只狠狠瞪了闫婆子一眼,便气呼呼的爬回了拔步床。

到底是太冷,她这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起来就受了寒。

怏怏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点精神都没有。

沈音徽是被映雪摇醒的,映雪一向沉稳,便是火烧到眉毛都未见得会皱眉头,今日却十分慌乱。

小姐,您快醒醒,大事不好了!她使劲摇晃着沈音徽,大冷的天,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沈音徽睁开眼,慢吞吞坐起身来,含糊问道:怎么了?声音里还带着未睡醒的软糯。

映雪急切道:外面都在传您给人当过通房,说您不见的那三个月其实并未在老家养病,而是被人牙子卖掉给人当通房去了。

沈晋休董氏的时候虽和董家夫妇闹腾了一场,却也是以董氏派人刺杀沈音徽的名义闹的,知道沈音徽给人当过通房的人统共只那么几个,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事是谁捅出来的。

沈音徽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揉额角,心里又瑟又酸,堵得紧紧的,要窒息一样。

官宦人家的小姐,给人家当小妾尚且要被人指指点点,更遑论给人当通房。

她当过通房的消息一传出去,不单她自己,便是整个沈家都要成为旁人的笑柄,父亲在官场上行走,怕是也要抬不起头来了。

沈音徽真没料到董氏母女会做出这样狠厉且愚蠢的事情来,董氏把沈家的名声坏了个彻彻底底,以后莫说沈音眉的亲事,便是沈瑾言也要受到影响。

映雪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焦急道:姑娘家的清白最是重要,小姐可一定要澄清,万不能任谣言悔了自己的后半生。

沈音徽沉默半晌,而后苍白着脸说道:澄清不了的!这原本就是事实。

她转而问道:父亲可在家?映雪摇摇头:老爷一大早就到官署去了,官署毕竟不同于坊间,老爷应当还没听到这个消息。

沈音徽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便是听到嫁妆被送回来的时候,沈音徽也没像现在这样惶恐无力,一向孤勇的她,甚至生出了当缩头乌龟的念头,她现在只想缩在自己的屋子里,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见,只缩在屋子里便好。

她又重新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看到沈音徽反常的表现,映雪这才开始回味她说的话,她说澄清不了了,天理昭昭,若不是事实,自然能澄清的,除非……映雪的心猛地一抽,再看沈音徽苍白的脸色,便什么都明了了。

她什么话都没有再多说,只默默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温婉善良的小姐,当初是吃过多么大的苦头呀!映雪刚掩上房门,便见简家的仆从进了院子,那仆从看向映雪,问道:表小姐可在家?我家夫人想请表小姐到府内说说话。

崔氏对沈音徽的厌恶人尽皆知,平日里远着沈音徽尚且来不及,怎么偏偏今日刚传出谣言,就派人来请沈音徽上门说话了?映雪意识到崔氏没安好心,便敷衍道: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怕是要……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音徽给打断了:劳烦嬷嬷过来走一趟,你回去告诉舅母,我一会儿就去。

映雪转过身,只见沈音徽身穿寝衣站在寝屋门口,身形萧索,脸色白的半点血色也没有,神情却极坚毅。

她忙跑到寝屋门口,把沈音徽推到屋内:外面这样冷,小姐怎的穿着寝衣就出来了,没得冻坏了身子。

沈音徽只道无碍,温声道:叫连枝过来,让她给我梳一个别致些的发式。

映雪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她不知道沈音徽到底想做什么,只依言把连枝叫到了寝屋。

连枝手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给沈音徽梳了一个飞仙髻,如云的头发高高盘在头顶,饰以赤金雕花首饰,瞧起来既精致又华贵,十分有派头。

沈音徽对着镜子照了照,也觉得十分满意,而后便挑了一身大红色绣百蝶阔袖衫穿上,出了门子。

到底是觉得不堪的,出门之前虽鼓足了勇气,临到门口的时候,沈音徽还是戴了一顶帷帽,待上了马车,她才把帷帽摘下去。

到了简府,婆子把沈音徽引到崔氏的院子,崔氏畏寒,整个人都缩在暖榻上,见了沈音徽也没动身,只直直盯着沈音徽,压低声音说道:我只问你一句,外面那些传言到底是真是假?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今日说一个谎言,以后便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便真的圆上了,也不见得了能瞒天过海,沈音徽累了,再不想周旋,直接便道:真的!崔氏倒抽一口冷气,险些缓不过来,她抬起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沈音徽,有气无力道:枉我儿待你一片真心,你也忍心诓骗于他?沈音徽镇定道:这件事,简清哥哥知道!她不说还好,话音一落,崔氏抖得更厉害了,拿起榻边的引枕便向沈音徽砸了过去:你这个残花败柳,莫不是使了腌臜手段哄骗了我儿,我儿那样高洁的人,如何会在知道你不干净的情况下,还要娶你进门?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进简家的人,我们简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却也绝不会娶一个残花败柳进门败坏门风。

沈音徽嗤笑一声,倏得站起身来,拿起崔氏砸到她身上的引枕直直朝崔氏丢了过去,一个还不够,接着又将暖榻上所有的引枕都砸向了崔氏的面门。

崔氏愣在原地,简直要被砸傻了,她反应了一阵,才低声尖叫起来:沈音徽,你可知你砸的是谁,我可是你的舅母!沈音徽冷冷乜着她,脆生生道:夹住你的嘴,你也太聒噪了一些。

本小姐砸得就是你,若把你砸死了我只管偿命就是,你有什么好嚷嚷的。

简清哥哥是不错,可有你这么拎不清的母亲拖累,下半辈子定过不好。

想到一进门就要面对你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身子又羸弱的糊涂婆母我就觉得闹心。

我有大把的银钱可以花,有数不尽的奴仆可以使唤,何故非要嫁人。

我告诉你,现在便是你跪到地上求我进门我也不嫁了。

沈音徽一口气把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骂完以后只觉得通体舒畅,畅快极了。

眼睛亮晶晶,整个人煜煜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