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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2025-03-22 06:48:15

东阳伯家的老夫人喜欢热闹, 虽上了年纪,却顶顶喜欢请年轻的小姐郎君到家里聚会,年轻的孩子们, 鲜活又娇嫩, 只看一眼, 就让人觉得高兴。

老夫人开明, 开宴时不分男女席,男客女客皆在一个花厅用饭, 官宦人家的子女,处在同一个圈层,杂七杂八牵扯一番, 总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届时若有瞧得上眼的, 回到家里便可以让父母上门提亲。

因着牵线搭桥的作用,东阳伯家的宴会总十分热闹, 到了年龄又没有定亲的未婚男女顶喜欢到东阳伯家参加宴会。

沈家的名声一落千丈,东阳伯老夫人倒是不计较, 照常给沈音徽和沈音眉发了请帖。

因着当过通房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 沈音徽半点不想出门,随手便把请帖撂到茶几上, 刚要回寝屋小憩,便见玉氏进了门。

玉氏笑盈盈走到沈音徽跟前,温声和她寒暄了几句,而后便把目光投到案几上的大红色请帖上, 状似无意说道:大瑞的官宦人家都讲究端正素雅, 甚少有人家把请帖做成红色, 也不知这是谁家给大小姐下的帖子?沈音徽如实回道:是东阳伯家的竹夫人下的帖子。

玉氏脸上的笑容更甚:妾身虽出不得门子, 却也听说过东阳伯家的宴会,听说是极热闹别致的,大小姐在家里闷了这么多日,若有空闲便过去瞧一瞧吧!人这一辈子长的很,总有走窄了的时候,沟坎虽深,咬咬牙也就跨过去了,总不能因为一些迫不得已发生过的事情,画地为牢,桎梏自己一辈子。

由千金大小姐变成罪犯之女,接着又成为半奴半主的小妾,玉氏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沈音徽的心境。

父亲刚定罪的那一年,玉氏耻于见人,便是小姐妹上门探望她也统统拒绝了,现在再回想,只觉得后悔,人生总要往前看的,勇敢一些比什么都强。

沈音徽并不是固执己见的人,她知道玉氏这一番话是为了她好,仔细思索,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她虽名声尽毁,也不能一直缩到家里,人,总要出去社交的。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玉氏:多谢姨娘开解,我这就去换衣裳,一会子便出门。

玉氏会心一笑,转身出了门。

这边沈音眉也接到了请帖,她是极盼望出门的,偏偏玉氏遵从沈晋的命令对她严防死守,坚决不允许她踏出家庙一步。

她喜欢热闹,极厌恶青灯古佛的生活,让她在家庙里待一辈子,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她看向一旁的胡婆子,低声吩咐:你到听雪阁打听一下,看看沈音徽是否参加宴会,她若是去了独留我一个,我可是万万不会依的。

胡婆子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温声回禀:大小姐已然乘马车出发了。

沈音眉冷哼一声:玉氏这个贱人,分明就是因着以前我母亲打压她而公报私仇,我沈音眉可不是软柿子,断不能任她揉圆搓扁,耽误我的终身大事。

她对胡婆子道:你去把玉氏请过来,我要好生和她理论一番。

胡婆子是董氏留下的老人儿,对沈音眉言听计从,当即就去了玉氏的院子。

今时不同往日,没有董氏这个当家主母在,玉氏再不用忌惮沈音眉,她慢悠悠对完手中的账本,又喝了一盏燕窝,才坐着暖轿去了家庙。

玉氏不过二十五六,她又极爱惜自己的身子,每日一盏燕窝喝着,作养的娇嫩水滑,气色红润,乍一看说是二十出头都有人信。

看看玉氏容光焕发的样子,再想想董氏葬身荒野的结局,沈音眉愈发愤懑。

她指着玉氏叱责:姨娘也太偏心了一些。

我虽坏了名声,到底还是黄花大闺女,大姐姐呢,已然破了身子,早不是姑娘家了。

姨娘何故让一个残花败柳去参加东阳伯家的宴会,却不让我这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出门应酬,你可是害怕我攀上好人家,将来于你们秋后算账。

沈音眉颐指气使、言之凿凿,仿佛她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玉氏慢悠悠坐到太师椅上,轻轻啧了一声:二小姐说话好生可笑,简直要把我的耳朵都给污了。

你的名声不好是你自作自受,大小姐给人做通房,却是被迫的。

说起来,大小姐失了清白,还是你和董氏的罪过。

她给人当过通房的事情被宣扬出去,也是你们的罪过。

你这个罪魁祸首不跪在菩萨面前忏悔也就罢了,竟还敢把自己的罪过拿到明面上说事,简直贻笑大方。

以前为了自保,玉氏在董氏母女跟前一直做低伏小,沈音眉一直以为她是面人的性子,没成想她还有牙尖嘴利的一面。

玉氏字字句句都在理,沈音眉说不过她,便想着逞凶耍横,她怒目瞪向玉氏,恶声恶气道:你若乖乖放我出去,我便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若执意与我过不去,我便告到父亲哪里去,且不说你偏心沈音徽,便是以前你故意克扣别翠轩银丝碳的事情我也要一并捅出去。

玉氏才不吃她这一套,悠悠然站起身来,慢条斯理道:二小姐只管去告状,最好告诉老爷你半点都受不得家庙的清苦,一心想去参加宴会给自己找出路!看老爷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玉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蓦然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音眉这才想起沈晋是想把她关一辈子的,断不会允许她出门应酬,一时之间只觉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再没有出路了。

她生气极了却又无可奈何,只拿起一旁的茶盏狠狠掼到了地上。

看到沈音眉怒气冲天,玉氏脸上的笑容更胜,她不再多言,慢悠悠出了房门。

待人走了,胡嬷嬷才敢开口说话,她轻轻抚着沈音眉的胸口给她顺气,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小姐呀,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没有夫人给你做主,你一定要压一压自己的脾气才好。

沈音眉依旧气势汹汹:她们要断我的姻缘,要把我的后半生困到这劳什子的家庙里面,我又如何能压下心里的怒火。

胡嬷嬷耐着性子道:二小姐若想摆脱眼前的困局,便一定要耐得住性子,您只要温顺服帖了,她们才会放松警惕,这样才能得到机会为您的后半生谋划。

谋划?怎么谋划?沈音眉的眼睛倏得就亮了起来。

胡嬷嬷轻叹一口气,她这个小主子实在是太过于愚蠢,她若是不提点,恐怕小主子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她俯身到沈音眉耳边低语几句。

话音一落,沈音眉便红了脸,她捏着衣角,吞吞顿顿说道:嬷嬷真的觉得这样可行吗,万一事后他不认账怎么办?胡嬷嬷沉声说道:公子秉性温良,既毁了你的声誉便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只管放心去做。

沈音眉哦了一声,小脸不由更红了!到了开宴的时辰,东阳伯府花天锦地,熙熙攘攘,花厅里坐满了人。

女子最重名节,沈音徽当过通房又归本家的事情实在惊世骇俗,席间难免有人偷偷说嘴,沈音徽只当不知道,只和手帕交许嘉柔低声交谈。

许嘉柔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受长辈的熏陶,十分喜欢读书,不仅仅局限于女子所读的《女则》《女戒》,便是四书五经也倒背如流。

读的书多了,心性便开阔,许嘉柔丝毫不觉得沈音徽被人发卖,给人当过通房的事情值得诟病,沈音徽没偷没抢,没有杀人放火,凭什么被人指指点点。

她低声安慰沈音徽: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莫要把别人的话听到心里去。

若真上了心,便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是最愚蠢不过的。

沈音徽嗳了一声,犹如醍醐灌顶,当即便开阔了很多。

许嘉柔喜欢饮酒,沈音徽给许嘉柔倒了一杯梨子酒,举起手中杯盏向她敬酒,许嘉柔微微一笑,仰头饮下。

沈音徽高兴,便不再拘着自己,也饮了满满一杯。

事实证明不胜酒力的人,便是喝果子酒也要上头,一杯梨子酒下肚,沈音徽便头昏脑涨起来。

花厅里人多,闹哄哄的,她越发觉得不舒服。

沈音徽抬手揉揉额角,低声对许嘉柔道:屋子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许嘉柔也没多想,只好心叮嘱:前些日子才下了雪,外面折胶堕指一般,你可要早些回来。

沈音徽点点头,转身出了花厅。

外面天寒地冻,对于头昏脑涨的人来说却十分舒适,沈音徽沿着甬路一路行到八角亭,八角亭位置高,视野开阔,站在里面,可将大半个则阳伯府收在眼底。

沈音徽居高临下欣赏院内的雪景,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徽儿妹妹可是不舒服?沈音徽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男子站在她身后,那人文质彬彬、温润如玉,不是简清又是谁?简沈两家虽退了亲,简清心中却只沈音徽一人,碍于崔氏,他再不能和沈音徽朝夕相处,退亲以后便醉心于公务,只想用公务麻痹自己,对于终身大事,再无半点兴致。

他原不想参加东阳伯府的宴会,可耐不住崔氏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崔氏以绝食要挟时,只得来到东阳伯府。

他比沈音徽到的早,当看到沈音徽进入花厅,心里只觉得熨帖,所幸他来了,否则又哪里有机会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徽儿表妹。

他自知对不住沈音徽,也没有脸面和沈音徽说话,便只坐在酒桌旁,默默观察沈音徽的一举一动,见到她饮梨子酒,他的心便提了起来,果不其然,徽儿的脸红了,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而后她出了花厅。

按着两人的关系,现下是不适宜私下相见的,简清虽极力按捺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跟了出去。

沈音徽看向简清,温声道:那会子不舒服,这会儿倒是好了一些,只头有些晕。

简清忙拿出手帕平铺到木椅上,对沈音徽道:你既头晕便不要站着了,坐下歇一歇罢!沈音徽嗳了一声,提脚向木椅的方向走去,脚底沾了雪沫子,又湿又滑,沈音徽身子一斜便向一侧摔去。

简清赶忙将人扶住,小心翼翼把她扶到木椅上,温声叮嘱:你酒量浅,以后万不可贪杯,便是果子酒也不能沾的。

沈音徽道是:我在家里待了好多日,今日好容易了出了门,又遇到了许家小姐,便多饮了一杯,以后再不多饮酒了。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问一答说清了原委便不再多言,沈音徽沉默半晌,对简清道:表哥快回席上去吧,人多眼杂,我们在一起被人瞧见了不好。

她的名声已烂到极点,她是不怕的,简清却不同,二人已然退亲,若被人瞧见他们又私下见面,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崔氏若听到流言闹腾起来,受苦的也只能是简清哥哥。

简清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等你好一些了我再……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肃王大步进了八角亭,肃王公务繁忙,简清只在朝会时远远见过一眼,当时便觉得肃王气势迫人,离得近了压迫之感愈加明显。

简清忙躬身行礼:王爷万福!江辞叫起:简侍郎可叫人好找,文尚书正在花厅寻你,你怎的还在这里磨蹭?文尚书是新任的户部尚书,简清的顶头上司,听闻上司在寻自己,简清半点不敢耽搁,转身就向花厅折返,压根来不及思考,便是文尚书真的有事找他,又如何敢劳烦堂堂肃王寻人?想起夜晚的旖旎,沈音徽当即便不自在起来,倏得站起身来:许小姐还在花厅等着我一同吃酒,我得回去了。

她心里紧张,动作便格外快,三步做两步就跨到了八角亭门口。

江辞一把攥住沈音徽的手腕,把人拉到怀中,箍着她的腰肢低喃:适才你还和简清你侬我侬,怎得本王一过来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