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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2025-03-22 06:48:15

新岁之前家家户户都要办年货, 集市最热闹不过,沈音徽和许嘉柔相撷逛集市,二人都喜欢新奇的小玩意儿, 在摊位前流连了许久才离去。

收获也颇丰, 沈音徽买了一只草编蚂蚱, 两个竹蜻蜓, 五朵毛茸茸的头花,那种头花是从南边传过来的, 据说是匠人用丝线所致,制作完成后再勾边起绒,名曰绒花, 十分好看。

许嘉柔买了两方手帕,一盒香膏, 外加三朵绒花,二人拎着自己喜欢的小物件高高兴兴进了食肆。

但凡女孩子, 无论外表多么端庄守礼,大都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 逛了半日集市, 沈音徽和许嘉柔又累又饿,点了满满一桌子饭食。

她们虽对下人极好, 到底主仆有别,便给连枝和青莲单开了一桌,没有主子在跟前,连枝和青莲也能吃的畅快一些。

鲜艳明媚的女孩子,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 哪怕沈音徽和许嘉柔坐到了偏僻的角落里, 也引起了一桌吃酒的华服公子的注意。

在官场行走的男子, 表面上人模狗样,几杯黄汤下肚便会原形毕现,曹文连盯着沈音徽,口不择言道:这姑娘标致,要脸盘有脸盘,要身条有身条,也不知搂到怀里是个什么滋味!吴公子在一旁搭腔:想知道什么滋味还不简单,你过去搂一搂便晓得了。

到底还有脑子清醒的,赵公子劝道:角落里那两位姑娘衣裳虽不甚明艳,料子却是极好的,再看二人的谈吐气度,皆不同凡响,当是有身份的官家女,还望曹兄和吴兄甚言,没得惹祸上身。

曹文连虽心痒难耐,到底没失了理智,低头吃了一口芸豆,不再多言。

这时只听一人道:那穿紫色衣衫的女子似是沈家大娘。

京都的圈子就那样大,虽男女有别,到底也会在某些聚会上打照面,竟提醒,众人才确定身穿紫色衣衫的女子却是沈音徽。

这可乐坏了曹文连:我还当是高门大户的娇贵小姐,原是给人当过通房的沈音徽,左右她已破了身子,谁知道被睡过多少次了,便是给小爷睡一睡又何妨?曹文连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向沈音徽的方向走去,他倏得坐到沈音徽身边,大喇喇道:我是通政司史曹文连,爷今个儿瞧上你了,只要你肯点头,爷当即就把你纳回家当贵妾,绝不委屈了你。

他颐指气使,似乎给沈音徽一个妾室之位都是抬举了沈音徽。

身边的人酒气熏天,连站都站不稳,沈音徽不欲和酒鬼一般见识,忙站起身向门口走,不料刚被迈出脚步,就被曹文连伸手拦住了,他甚至还轻佻的挑了一下沈音徽的下巴。

放肆!沈音徽和许嘉柔同时出口。

许嘉柔虽想帮沈音徽痛骂曹文连,但她到底一直居于闺阁,并没有和污糟之人接触过,颠来倒去也只一句登徒子!沈音徽的嘴皮子倒是利索,但大家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登徒子争辩总归是不好看的,于是便把目光投向连枝。

连枝会意,忙放下筷子冲到曹文连跟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如今真是怪事频生,癞□□竟也敢觊觎天鹅肉了。

你曹文连不过是个正五品的通政司史,比我家老爷的官职尚且低了一级,竟也敢张口闭口要纳我家小姐为妾。

我奉劝你一句,你下次开口之前最好先照照镜子,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再说话,没得让人看笑话。

曹文连虽口无遮拦,到底是凭真本事考中了进士才入朝为官的,身边之人对他除了夸赞便是奉承,从未有人敢直喇喇辱骂于他。

他当即便黑了脸,摩拳擦掌大有动手的意思,沈音徽唯恐连枝吃亏,忙把连枝拉到身后,沉声说道:曹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最好掂量着行事。

你曹家虽有些势力,我们沈家也不是吃素的,你行事若太过了,我爹爹和舅父可是不会罢休的。

无论沈晋还是简震官职皆高于曹文连,官大一级压死人,曹文连虽怒火攻心却也只得生生压将下去,只盯着沈音徽和连枝放狠话:以后别让老子再遇见你们!说完便挽起衣袖,大步折回原来的酒桌。

经曹文连这样一闹,沈音徽再无吃饭的兴致,携着许嘉柔出了食肆,二人沿着集市闲逛,一会儿挑挑首饰,一会儿吃个零嘴,适才的不悦很快便烟消云散。

路遇杂耍团,小小的孩童头顶瓷碗转个不停,连枝当即就被吸引了注意力,顿在原地不动了。

沈音徽莞尔一笑,停下脚步等着连枝。

这时只听远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接着人群便沸腾起来:不好啦,不好啦,万寿楼倒塌啦!万寿楼是工部为庆贺圣上生辰特地建造的大楼,占地阔绰,足足有十八层,气势恢宏,美轮美奂,谁能想到那样气派的大楼竟会在一夕之间倒塌了。

沈音徽站在原地,只听百姓们议论纷纷:大瑞的气数尽了,江山要易主啦!圣上醉心修道,无心政事,下面的官员贪赃枉法成风,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代表圣上万寿无疆的楼宇倒塌了,众人自当是个好意头,遂奔走相告,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沈音徽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并未受过老百姓遭受的苦楚,自不会如他们这般高兴,甚至心里还隐隐担忧起来。

沈晋是工部侍郎,万寿楼是工部建造的,如今楼宇已坍塌,圣上定会追究,也不知会不会追究到父亲身上。

许嘉柔将沈音徽的担忧之色瞧在眼中,知道她是担忧沈晋,遂开口说道:现下乱糟糟的,在外面也不安全,我们还是各自归家去罢!沈音徽嗳了一声,在连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刚进家门,就看到沈晋要出门子,沈音徽忙叫住人:父亲可是要入宫?宫里的内侍催得急,沈晋没时间和沈音徽解释原委,只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夜色深深,沈音徽整颗心都提着,半点睡意也没有。

家里没有主母,她和玉氏便是沈家的主心骨,二人都候在花厅,等着宫里的消息。

玉氏由官眷沦落为罪犯之女,经历过颠沛流离的苦楚,思考问题总比常人要长远一些。

她以前虽偏帮沈音徽,却始终和沈音徽隔着一层,从未交过心,这次却直喇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对沈音徽道:倘若你父亲回不来了,你便到简家去吧,你是简家的表小姐,舅老爷又一向喜欢你,定会好好待你的。

沈音徽知道玉氏是好心,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且不说父亲还未被定罪,便是真的盖棺定论,我也不会抛弃家里的弟弟妹妹,自己一个人去享乐。

她是家里的长女,家里若真的出现变故,她一定得替父亲支撑家业。

沈音徽和玉氏就这样对坐着熬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婆子熬了小米粥请她们用饭,沈音徽虽没食欲,却还是强撑着喝了一碗。

一直熬到午时,沈晋才从皇宫归家,他面色疲倦,双目布满血丝,官服也皱巴巴的,显见是受了煎熬。

爹爹!沈音徽忙跑到沈晋跟前,询问结果。

事情不容乐观,却也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沈晋道:万寿楼坍塌,工部的官员都有责任,尚书首当其冲,闫尚书被下了大狱,于明日辰时处斩。

旁的工部官员皆降职三品,以儆效尤。

在这样的关头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谁还会计较官职的高低,沈音徽长舒一口气:名利皆身外之物,能保护性命便是万幸,还望父亲能宽泛一些,莫要想窄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官职一下子从正四品降到七品,其中的落差,除了本人旁人很难体会那种感受。

玉氏见沈晋神色郁郁,忙上前安慰,温情小意道:老爷前几日不是说想吃妾身做的红豆糕吗,妾身这便去给您做,您且去屋内歇息,待妾身把红豆糕做好了就去屋内叫您。

她是娴雅的女子,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只让人觉得心神宁静,沈晋点了点头,怏怏得向内室走去。

官职直降三等,再加上沈音徽名声不好,沈晋在官场的待遇可谓一落千丈,起初他适应不了,着实郁闷了几日,后来想到闫尚书的结局便也释然了,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只要活着,一切便都有希望。

这一日,沈晋比往日下值早,用完饭便和沈音徽在花厅下棋,二人杀的正酣,只听管家道曹夫人求见。

沈家从未与姓曹的人家有过来往,沈音徽思来想去也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询问沈晋和玉氏,二人也没有印象,无论外面的曹夫人是谁,总之来者是客,先请人进屋才是正经。

那曹夫人约莫四十来岁,生了一张菱形脸,肤色微黑,瞧人时眼睛是吊起来的,压根不拿睁眼看人。

她瞥了沈音徽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就是沈家大小姐?曹夫人一边说话一边自顾自坐到了主位,半点客人的自觉都没有。

她这样的行事作风,实在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沈音徽不知曹夫人意欲何为,却也不给她好脸,只低低嗯了一身,开口说道:不知夫人来鄙府有何事?玉氏是妾室,不能接见外人,沈晋是家里的主君,若非有要事也不好出面,是以曹夫人进门时二人就退到了里间,唯余沈音徽在花厅接待。

曹夫人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是替我那瞎了眼的儿子上门提亲来了!曹夫人正是曹文连的母亲,在食肆时曹文连虽被连枝下了面子,却对沈音徽的美貌恋恋不忘,归家后日思夜想,险些成疾。

曹文连有自知之明,知道沈音徽瞧不上他,虽饱受相思之苦,倒也不敢让人上门提亲。

现下沈晋的官职连降三级,曹文连只觉得有了底气,这才让母亲上门曹夫人呢,因着听说过沈音徽给人当过通房的事情,压根瞧不上沈音徽,按她的意思,是万不想让沈音徽嫁进曹家的,可她耐不住曹文连日夜相求,这才勉为其难进了沈家。

她虽是替儿子求亲,态度却极高傲,居高临下,半点诚意也无。

她乜着沈音徽说道:凭沈家现在的境遇,你是配不上我家连哥儿的,可谁让你生了一张祸水脸,勾走了我儿的魂魄,我儿只在酒楼瞧了你一眼便对你上了心。

我儿受了你的蛊惑,我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按私心我一万个瞧不上你,你若识相就赶紧应下这门亲事,如此,你的将来也算有了着落。

曹氏说了一大通话,沈音徽这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连儿是谁,只想到曹文连那张酒气熏天的脸沈音徽就觉得恶心,又如何会同意嫁到曹家。

她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曹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从未答应要嫁给你家公子。

什么?曹氏瞪大眼睛,她万没想到一个残花败柳竟敢拒绝她曹家的求亲,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她拉起长辈的架子指责沈音徽: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年纪轻轻做不得主,我不与你多费口舌,你且将你父亲请出来。

因着贬官一事,沈晋郁郁的心情好容易才开朗起来,沈音徽断不会因为这等不着调的事劳烦他老人家,只对曹夫人道:凭你家郎子的人品相貌,无需我父亲出面,便是连我这关也过不了。

你!曹夫人被顶了个倒噎气,沈音徽是什么东西,一个被人骑过的残花败柳,连哥儿能瞧上她,便是她的福分,她竟也敢挑三拣四。

曹夫人站起身,指着沈音徽便嚷嚷起来:老天呀,这是什么世道,破了身子的女子都敢拿乔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没等她说完沈音徽就沉了脸,半句话不与她多说,只对管家道:于管家送客!曹夫人自然不肯罢休,赖在花厅喋喋不休,什么难听说什么,说出来的话不堪入耳,专挑沈音徽的肺管子戳。

沈音徽阴沉着脸,加重语气:于管家,曹夫人若不想要体面,你便将她叉出去!这是要动真格了,曹夫人便是再没有体统,也不愿被下人叉到门外,她赶忙向门外走去,脚步未停,口中的脏话也未停。

沈音徽倔强的瞪着曹夫人,待人走了才落下眼泪。

她原以为自己已做好了被人非议的准备,没想到事情真落到头上,还是忍受不了那种屈辱感。

她是沈家嫡长女呀,谁能想到她会轮落到给人当通房的地步,且事情闹的沸反盈天,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把这事拎出来侮辱于她?肃王府内,王令将白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给江辞,江辞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寒霜。

那曹夫人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侮辱沈音徽?他江辞尚且宠着沈音徽,又如何会任旁人欺侮她?他看向王令,沉声吩咐:拔掉那毒妇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