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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2025-03-22 06:48:15

沈音徽有这样一种本事, 心里越慌乱,面上越镇定,既然做什么都不妥帖, 干脆就不做了, 以不变应万变也算一种策略。

她就静静躺在被子里, 直视着雕花床顶, 一言不发。

若不仔细瞧,倒真会被她那一本正经的表情蒙骗了去, 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耳朵尖泛着红。

江辞坐到床边,伸手捏住她的耳垂若有似无摩挲,她的耳垂薄薄嫩嫩, 最是敏感,异样的感觉从耳垂处传至四肢百骸, 酥麻一片。

顷刻间,红霞顿现, 沿着修长纤细的脖颈一直延伸到锦被深处。

沈音徽再无法保持镇定,抬手将江辞修长的手指拨开, 下意识遮住耳朵。

浓密的睫毛上下翕动, 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再也遮掩不住。

原想叱责江辞太过于孟浪,但一想到适才若不是江辞相救, 她恐怕早已失身于曹文连,便又将叱责的话语咽下去,只抬眸直视着江辞。

她的眼神清凌凌的,带着不满和感激, 羞涩和愠怒, 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 酝酿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鬼使神差一般, 江辞俯下身,在她的眼睑处轻轻吻了一下,那个吻极温柔,犹如蜻蜓点水,像极了他们的第一次。

旖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与旖旎相伴的还有为奴为婢时的羞耻,以及江辞居高临下的轻视。

沈音徽倏得侧过身子,眸中的娇羞被疏离全然代替。

他心细如发,清楚的感知到了她的疏远,闻到她的身上熏了简清喜欢的沉香,只当她又想了简清,这才冷落于他。

心中的柔情摧枯拉朽坍塌一地。

他就这样好?他咬牙问道。

沈音徽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江辞口中的他是简清。

简清自然是好的,但他与她对江辞的疏离毫不相干,她原想解释一二,转头一想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江辞搭救了她,她十分感激,但她对他的感情除了感激再不会有旁的情感。

她必须摆明自己的态度,免得让他误会了去。

她不解释,江辞便当她默认了,心中的怒火更盛,转头走出房间,房门摔的震天响。

他性子高傲,被她这样对待,自不会再搭理她了,沈音徽瑟瑟地坐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毯子裹到身上,穿上绣鞋往门外走去。

青天白日,她若这样出门,定会被人指指点点,沈音徽思索半晌,把毯子上移,连头带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只要不暴露身份,便是再被人指点也是无碍的。

还未踏出房门,只见一个丫鬟进了屋,丫鬟捧着一个托盘递到沈音徽跟前,照江辞的吩咐开口说道:府里撵出去了一个丫鬟,她的份例衣裳便长了出来,凭白放着也是占地方,不如送于你。

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沈音徽忙接过托盘,待丫鬟掩上房门,才换上了那套衣裳。

那衣裳颜色清浅,料子却极好,是上等的缂丝所制,穿在她身上服服帖帖,减一分太瘦,多一分太肥,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莫不是江辞特地给她准备的?沈音徽忙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她将他气成了那副模样,他又如何还肯给她准备衣裳?沈音徽摇摇头,提脚跨出房门。

刚踏进沈家,就见许嘉柔和玉氏正等在花厅,二人来回踱步,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看到沈音徽,许嘉柔忙迎上去,扯住她的衣袖询问:徽儿,你没事吧?许嘉柔一下山就让车夫到沈家通风报信,沈晋在衙门上值,来不及知会沈晋,玉氏当即便派人去寻沈音徽。

玉氏是缜密的性子,兵分两路,让一部分护院沿着车辕去追曹文连,又派了另一部分护院到曹家守着,护院倒也尽职,沿着车辕一路寻到一所三进的宅子里,那宅子内空无一人,唯主屋内氤着一滩鲜血。

得到消息,玉氏被吓了一大跳,唯恐沈音徽出现意外,按说应该报官的,可事关沈音徽的清誉,玉氏不敢私自做主,只得让人到衙门里去请沈晋。

下人打马而去,玉氏和许嘉柔在花厅焦急等待,原想等沈晋归家拿主意,没想到等到了沈音徽。

玉氏眼尖,发现沈音徽现下穿的衣裳和早晨出门时穿的不是同一套,唯恐祸事已出,也不敢多问,只拉着沈音徽的手低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女子就是这点吃亏,哪怕真的失身于歹人也只能死死瞒住,你能怎么着,总不能大张旗鼓告到顺天府,届时哪怕恶人被绳之于法,自家姑娘的名声也全毁了。

一番计较下来只能哑巴吃黄连。

很显然,冷静下来以后许嘉柔也注意到了沈音徽的衣裳已不是先前那一套,她不再多言,只默默流起了眼泪。

眼观鼻鼻观心,沈音徽当即就明白她们想到了什么,忙出声安慰:你们不要着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被曹文连绑走以后他把我带到了一所宅子里,待要带我进宅子的时候,遇到了肃王殿下,肃王仗义出手将我救了下来。

她顿了顿接着道:那时我的衣裳已被曹文连撕扯的破破烂烂,肃王为了周全我的面子,这才赠了一身新衣裳给我。

玉氏打量沈音徽的神色,见她面色镇定、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双手合十连连作揖,只道阿弥陀佛。

许嘉柔提着的心也落到实处,抬手擦掉眼泪,戳了戳沈音徽,打趣道:你也是好福气,总能逢凶化吉。

这肃王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每当你遇到祸事,他总能及时出现搭救于你!许嘉柔不提还好,一提出来,玉氏便也想到了这茬,忙道:肃王殿下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等老爷回来了一定得让老爷登门道谢。

说到这儿玉氏又犯起了难,江南道的富庶天下皆知,肃王定是什么都不缺的,前几次送谢礼已把沈府拿得出手的名人字画皆送到了肃王府,现在再去道谢倒不如该送什么谢礼了。

玉氏不由想起话本子里英雄搭救美人儿,美人儿以身相许的桥段,她悄悄看向沈音徽,她家的大小姐无论长相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沈家跟肃王府的差距实在太大,她这个想法便是连说都不敢说出口。

她道:也不知王爷有什么喜好,他对沈家的恩情太过于厚重,我都不知道该备什么谢礼了?江辞喜欢什么呢?沈音徽在江辞身边伺候了三个月,便是日夜相伴也没摸清他的喜好。

他那个人高深莫测的,再华贵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反而喜欢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为了讨好江辞她曾给他做过荷包和手帕,逃走以前那荷包一直挂在江辞腰间,便是手帕他也一直随身带着。

思来想去,沈音徽觉得送一些手工缝制的东西应该会合江辞的心意。

她虽对江辞避之不及,小小的谢礼也还不清他对她的恩情,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沈音徽对玉氏道:肃王是我的恩人,谢礼便由我准备吧,姨娘就无需费心了。

沈音徽一向有主意,她既要亲自准备谢礼,玉氏便无需再操劳,只颔首道了一声好。

沈音徽平安而归是值得庆祝的大事,玉氏当即便开了一桌席面请许嘉柔吃酒,三人热闹一番便到了午后,许嘉柔不好久留,遂乘马车离去。

待人走了玉氏才跟沈音徽说贴心话:好端端的曹文连怎就盯上了你?沈音徽把在酒楼吃饭时曹文连轻薄她的事情尽数说于玉氏听。

玉氏沉默良久,而后才道:按说凭我的身份是没资格置喙大小姐的亲事的,可事到如今我便要多几句嘴。

大小姐生的国色天香,给人当过通房的事情又传了出去,难免被人轻视,若是以前咱们家尚护得住你,可现下老爷只是一个七品官吏,普通的七品官员尚可以升迁,老爷被圣上开罪过,升迁基本是无望的。

若真有那些有权势的登徒子仗势欺人,轻薄于你,除非闹到大堂上,否则咱们家便是想护着你也有心无力。

玉氏是谨慎的人,等闲不多言,她这番话虽逾矩,却真真正正是为了沈音徽好。

沈音徽低头思忖,自和简清退亲后她是打算终身不嫁的,可家庙里已关了一个沈音眉,她若是终身不嫁,沈家的家风难免被人置喙,便是底下弟弟妹妹的亲事也要受到影响。

再者便如玉氏所说,她这张脸生的侬丽明艳,且她又坏了名声,难免被人觊觎。

今日这事发生过一次便有可能发生无数次,她不可能次次都有好运气被人搭救。

沈音徽深吸一口气,看来她是不能长久留在家里了,她道:我是闺阁女子,有些事情做起来不方便,还要劳烦姨娘多为我费心。

玉氏是妾室,出不得门子,也没办法到场面上交际,但她有一个嫁入高门的长姐,长姐年长她五岁,玉家获罪时长姐已出嫁,祸不及出嫁女,这才保全了长姐的荣华富贵。

沈音徽的亲事玉氏使不上力,倒是可以拜托长姐代为操劳。

玉氏道:我长姐是中书令的夫人,常在场面上行走,我倒是可以拜托长姐给你物色郎子,只不知你中意什么样的郎子?沈音徽的名声坏了,沈家也大不如前,择婿的条件必然降低。

沈音徽道:我有嫁妆傍身,将来总饿不死。

我也不求嫁给富贵人家,只请姨娘给我寻一位人品清正的郎子即可。

请姨娘一定要把我当过通房的事情与人讲清楚,他若能接受正好,接受不了我们是半点不能勉强的。

玉氏嗳了一声,当即就给长姐扈夫人下了帖子,请扈夫人上门吃茶。

夜静悄悄的,地龙也烧得极暖,沈音徽却睡不安稳,想到曹文连的死状便觉得心有余悸。

曹家是官宦人家,亲子被一剑斩杀定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会做什么,到大理寺状告江辞?圣上尚不敢开罪江辞,大理寺又能奈何?曹大人应当不会愚蠢到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情来吧!沈音徽在床上翻来覆去,联想各种可能性,在天快亮时才进入梦乡。

家里没有主母,沈音徽无需早起给长辈请安,一直睡到巳时才起身,刚洗漱完便见映雪进了门,沉稳如映雪,也难得的慌乱起来。

她道:小姐,曹家老爷带人堵在了咱们家门口,说要找您讨公道。

沈音徽颦起眉头,曹大人找她讨什么公道,是曹文连侮辱她在先,接着又想劫持她做龌龊事,从头到尾都是曹文连在为非作歹,难道曹大人还想倒打一耙不成?她正了正衣冠,提脚向大门口走去。

门外已挤满了人,地上放着一具尸首,用白布蒙得严严实实,曹大人守在尸首旁,面容沉痛,看起来十分伤心。

瞧见沈音徽出门,他便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yin妇,还未出阁就把持不住自己给人当了通房,这才被简夫人所不容,退了亲事。

你既生性yin dang离不了男人,就只管到秦楼楚馆找小倌去,何故要勾引我儿,害了他一条命。

曹大人看向人群,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沈音徽瞧上了我家大郎身子强壮,想要和大郎行苟且之事,大郎不愿意,她竟派人尾随大郎,将我好好的儿子给杀掉了。

曹大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了白布,地上的曹文连早已没了声息,脸色黑沉,胸口凝着红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沈音徽的名声本就糟糕,再加上曹大人刻意引导,围观的人群立马就相信了曹大人所言,皆对沈音徽指指点点,谩骂声不绝于耳。

映雪忙扯着嗓子解释:是曹文连觊觎我家小姐的美色,带人捆绑我家小姐欲要行不轨之事,正巧被好心人遇见,好心人想要救我家小姐,这才不得已杀了曹文连。

曹文连根本就是罪有余辜,曹大人何故在这里血口喷人。

昨日手下逃回去以后明明白白告诉曹大人曹文连是被肃王杀死的,肃王权势滔天,便是告到圣上哪里,圣上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官员给肃王降罪。

曹大人痛失爱子,却不敢为爱子报仇雪恨,心里既难受又悲愤,他翻来覆去琢磨了一整夜,既不敢招惹肃王,那就让沈音徽给他儿陪葬吧!若不是她红颜祸水勾了他儿的魂魄,他儿又何故会被人杀掉?听到映雪反驳,曹大人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沈音徽:说话要讲究证据,你们可莫要信口雌黄。

你们既说有好心人看到我儿行不轨之事,就把那人的名讳说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清楚。

哪怕江辞事出有因杀了人,也是违背了大瑞的刑律,沈音徽若将江辞的名讳说出来便是恩将仇报,曹大人笃定了沈音徽不会也不敢把江辞的供出来,这才咄咄逼人,退一步讲,即便沈音徽说出了江辞的名讳,难道堂堂江南道的藩王还会特地过来给她作证不成?他得意洋洋地乜着沈音徽,不出他所料,沈音徽果真不敢说话了,事关藩王,映雪也不敢贸然说出江辞的名讳。

看到主仆二人的反应,围观群众只当她们心虚,当即便嚷嚷起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音徽既杀了曹公子和合该给曹公子偿命,曹大人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沈音徽扭送到顺天府?人群群乌泱泱向沈音徽涌过去,侍从虽竭力护着沈音徽,到底寡不敌众,没一会儿就人群给挤开了。

住手!喧闹中,一道清亮的声音乍然响起。

众人回过头,只见肃王施施然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