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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2025-03-22 06:48:15

收到宫里的请帖, 沈音徽十分惊讶,她现下只是七品小官之女,且和归仪郡主素无交集, 万想不到归仪郡主会请她参加诗会。

她虽不想进宫, 但碍于郡主的颜面也不得不进, 皇宫规矩森严, 沈音徽唯恐行将差错,天蒙蒙亮就起床梳洗打扮。

她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折枝褙子, 头发梳成极常见的单螺髻,这样的打扮既不会太过于素净又不会抢了郡主的风头,最最适宜。

打扮妥当, 沈音徽便乘马车进了皇宫。

归仪郡主的飞鸿阁十分华美,画栋飞甍, 丹楹刻桷,和皇后的椒房殿相比也不遑多让。

与沈音徽一同入宫的还有旁的世家小姐, 众人看到归仪郡主的宫殿皆赞叹不已,只道郡主命数好, 即便投生到宫外, 也能过上龙子凤孙的生活。

面对众人的奉承,归仪笑而不语, 只缩在衣袖内的柔荑不由握紧。

她命宫人端上瓜果点心,而后便宣布诗会正式开始。

官家小姐虽不用考取功名,但因着成亲后要管理内宅,支应门庭, 也都会读一些书, 大家肚子里都有墨水, 谁也不杵谁, 诗会举行的十分热闹。

归仪坐在主位,暗暗观察沈音徽的一举一动,除却生的花容月貌,性子比旁人沉稳一些,她再看不出沈音徽旁的优点。

归仪拿起杯盏饮了一口清酒,论美貌她不输沈音徽,论身份二人更是天差地别,也不知江辞瞧上了沈音徽什么。

众人都艳羡归仪独得圣上宠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逃离皇宫,多想逃离这个黄金打造的牢笼。

想起午夜梦回时身旁衰老的身体,想起那时常在她身上流连的肥硕大掌,她便觉得恐惧恶心。

只有嫁给江辞归仪才能如愿离开皇宫,才能摆脱那人,她不允许任何人阻拦她出宫的步伐。

归仪放下杯盏,把目光投向通议大夫家的二小姐周瑟瑟,周瑟瑟会意,扬声说起话来。

周瑟瑟看向沈音徽,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有些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沈音徽并不因沈晋官职低微还觉得低人一等,她不卑不亢道:我父亲是詹事司直沈晋。

周瑟瑟阴阳怪气呦了一声:瞧你这通身的气度,我还当你是哪位大员家的小姐,没想到竟出自小门小户,不知你在家里行几呀?沈音徽还未说话,周瑟瑟的好友杨明玉便搭了腔:瑟瑟,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你忘了前几日那个不堪入耳的流言了吗,流言的主角便你是面前那位。

周瑟瑟故作惊讶,瞪大眼睛盯着沈音徽,扬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给人当过通房的沈家大小姐沈音徽呀,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一直未得见呢!周瑟瑟说完话便用手帕遮住口鼻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嘹亮,满是讥讽的意味。

沈音徽也不恼,只慢条斯理道:归仪郡主人品贵重,原以为来参加诗会的人都会如郡主一般高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市井泼妇一般的碎嘴子,好好的诗会竟叫两颗老鼠屎给搅浑了。

你—周瑟瑟站起身来,伸手指着沈音徽,脸色涨得通红,若不是在皇宫,恐怕当即就要动手。

瑟瑟坐下!原本默不作声的归仪开了口,她睇着周瑟瑟训斥道:你是大家小姐,怎么能像市井妇人一般多嘴多舌,若不是你口不择言,沈小姐也不会反唇相讥。

今日这事是你挑起来的,全是你的过错,你还不赶紧给沈小姐道歉。

郡主发了话,便是周瑟瑟再不甘心也不敢违逆,只得向沈音徽道歉。

沈音徽不是小气的人,周瑟瑟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赔了不是,她也不好再多做计较,双方皆做了妥协,事情便就此揭过,众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吟诗作对上面。

时值午时,太监撤下案几,摆了几张饭桌,宫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入,顷刻间就把饭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饭食上全了,坐到哪张饭桌上用饭却大有学问,旁的饭桌倒好说,只那主桌的人选却有待甄选。

按以前的惯例当是归仪最要好的那几位小姐坐到主桌旁陪归仪用饭,今日归仪却破例开了口,她对沈音徽招招手,热络道:沈小姐快过来,来我身边用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到沈音徽身上,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谁也没想到一个七品官吏之女能入得了郡主的眼。

莫说旁人,便是沈音徽也有些受宠若惊,郡主给她主持公道也就罢了,竟还破例让她到主桌用饭,这份恩宠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她缓步走到主桌旁边,又给归仪行了个礼,才坐到玫瑰椅上,用饭时归仪对沈音徽也十分热络,有半数的时间都在跟她说话,倒是冷落了往日的好姐妹。

宫里用饭的章程繁复,用完午饭便到了申时,姑娘家出门不像男子那样随意,太阳一西斜就纷纷告辞离开,沈音徽也随众人离开了飞鸿阁。

原本熙熙攘攘的花厅归于宁静,厅内只余下归仪和周瑟瑟。

归仪把腕子上的翡翠玉镯撸下来,塞到周瑟瑟手中,温声说道:今日这事委屈你了。

周瑟瑟赶忙推辞:能为郡主效劳是我的福气,郡主莫要客气。

归仪不依,执拗的把玉镯戴到周瑟瑟的腕子上: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俗物,但我凭白训斥了你,总得有所补偿才能安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瑟瑟再不好推辞,依言收下了归仪的手镯。

沈音徽回到沈府,一进门便见一衣着华贵的妇人端坐在花厅,那妇人约莫三十来岁,身材微胖,眉目清秀,瞧起来十分和善。

若仔细端详,就会发现她的眉眼和玉氏有三四分相似,尤其那细长的眉毛,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音徽想起前几日玉氏提起拜托长姐给她寻摸亲事的事情,当即就断定来人是扈夫人,她上前一步行了个万福,躬身说道:扈夫人万安!扈夫人勾唇一笑:都说沈家大小姐聪慧,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扈夫人未出阁时是家里的嫡长女,受尽父母宠爱,出阁后与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日子过的畅快至极。

她活了三十年,半点挫折都未遇到过,因此性子十分爽朗。

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对沈音徽道:前几日你姨娘让我给你寻摸亲事,我打听了一番,倒真找到了一位和你相衬的郎子。

那郎子曾在国子监读过书,是我家老爷的学生,因着勤学好进十八岁就考中了进士,现下任从六品的通直郎。

郎子什么都好,就是出身贫寒了些,因着没有家里人帮衬,现下只住在京郊一所一进的小院内,大娘若不嫌弃住处逼仄,倒是可以与他见上一见。

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且沈音徽有大把的嫁妆,倒是不介意郎子贫寒,她开口说道:十八岁的进士,放眼整个大瑞也寻不出几个,我断不会嫌弃,只不知夫人可否与他说过我曾给人当过通房的过往?结亲不是结仇,沈音徽必要在成亲前把自己的过往与郎子说清楚了才安心,没得为以后埋下隐患。

扈夫人从未见过如沈音徽这般坦荡勇敢的女子,心里不禁暗暗为沈音徽称赞,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起先就把你的过往告诉了孔公子,孔公子是个拎得清的,知道你是遭了难才被逼无奈给人当了通房,你是情非得已的受害者,他怜惜你尚且来不及,又如何会生出嫌弃的心思?照扈夫人所言,孔公子倒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子,沈音徽心里是满意的,可碍于女家儿的身份,不好把话说的太明,于是把目光投向玉氏。

玉氏会意,开口说道:我觉得孔公子与我家大小姐极相配,不若长姐安排个时间让他们见一见罢!扈夫人嗳了一声,两头一联络便敲定了沈音徽和孔公子见面的时间。

这一日天气晴朗,十分和暖,沈音徽坐着扈夫人的马车向京郊驶去。

孔公子知道自己的家世和沈音徽相差甚远,特地约了沈音徽到家里相见,若沈音徽不嫌弃他家徒四壁,二人便可接着发展,若是瞧不上他的家世,二人便尽早断掉,没得耽误人家姑娘。

马车在一个破旧的院门前停下,沈音徽最先下车,伸手扶了扈夫人一把,二人这才叩响门扉。

孔家没有家奴,开门的人便是孔公子。

他身材中等,面容清清爽爽,说上不英俊但也不难看,身着一袭蓝色棉布长袍,那袍子已上了年头,浆洗的极干净,只瞧这袍子便知孔公子是个手脚勤快的。

扈夫人引见完,便以喝茶为由去了内室,独留二人在花厅说话。

逼仄的花厅里只四把交椅外加一张八仙桌,半旧的八仙桌上摆着新出炉的糕点和新鲜的水果。

孔公子请沈音徽坐下,而后将糕点和水果推到她面前: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便都准备了一些,你瞧瞧可有合口味的?沈音徽知道他是用了心的,顺手捏起一块绿豆糕放到口中,那绿豆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十分可口。

二人都极有修养,又存了玉成的心思,便低低说起话来,一番交谈下来便把对方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沈音徽生的玉软花娇,性子又沉稳,即便处在陋室也姿态娴雅,丝毫没流露出嫌弃的意思,孔公子十分钟意她,开口邀请她除夕之日一起看花灯。

沈音徽对孔公子的印象也不坏,思忖片刻就应允了。

二人初次见面,不好太积粘,又寒暄了几句,沈音徽便和扈夫人告辞,走到门口时,孔公子叫住沈音徽,忙把一个纸袋塞到她手中:适才我见你多吃了两块儿绿豆糕,便把余下的包起来了,趁着还热乎,你带到马车上吃罢!沈音徽嗳了一声,忙向他道谢:公子有心了。

孔公子只道无碍,将二人送上马车,才掩上院门。

扈夫人是过来人,只看孔公子的眼神,便笃定他是极钟意沈音徽的,只瞧不出沈音徽的意思,于是开口问道:你觉得孔公子如何?沈音徽道:孔公子性情高洁,值得相交。

她口中说着赞美的话,却神色坦荡,全无女儿家见到心上人的娇羞之态。

扈夫人知道沈音徽对孔公子是差了点意思的,姻缘天注定,没有一见面就对眼的道理,扈夫人怕沈音徽脸皮薄,不好意思推拒,于是便道:婚姻大事是讲究缘分的,你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便去回了孔公子,万不可勉强。

沈音徽摇摇头,孔公子人品端正又勤学上进,年纪轻轻就承了六品的官职,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若成了亲,便再没杂碎敢觊觎她,孔家的名声也能好听一些。

凭沈家现在的境况,她再找不到比孔公子更适合成亲的人选了。

沈音徽道:扈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再和孔公子相处一二。

姑娘家松了口,孔公子便有希望了,扈夫人点点头,嘴角漾起一抹笑容。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家里不仅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挂上红艳艳的灯笼,十分喜庆。

傍晚时分,沈音徽和家人一同吃了饺子,而后便换上衣衫出了门子。

朱华街的解记是传承百年的老铺子,做花灯手艺一绝,沈音徽和孔公子便是约在了此处。

天还未黑,行人并不多,沈音徽就站在铺子门口看匠人做花灯,匠人手巧,细长的竹篾被他折成各种形状,把形状固定后,再糊上彩纸,便做成了一个花灯。

沈音徽看着匠人做了一个又一个花灯,早过了约定的时辰,也不见孔公子的人影。

她搓搓冻得发冷的手指,放在唇边哈了一口气,也许孔公子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也未可知?沈音徽在外面站的时间过长,便是匠人也注意到了她,匠人抬头问道:小姐在等人?沈音徽点点头。

匠人道:您若不介意就进屋等吧,今儿个天太冷了。

沈音徽道了一声谢,提脚钻到屋内。

她不好意思白占人家的地方,就蹲到地上帮匠人写灯谜,月儿爬上梢头,夜彻底黑了下来。

因着是除夕,外出凑热闹的人格外多,原本冷清的街道顷刻间就变得熙熙攘攘,匠人忙把做好的花灯挂到铺子外面,五颜六色的花灯挂了一整面墙,灯火璀璨,互相交应,说不出的好看。

江辞赶到的时候,沈音徽正杵立在街道上赏花灯,她身穿一袭碧色长衫,修身的衫子将她的身形勾勒得纤细修长,她微微抬着头,盈盈的眸中映着万千灯火,煜煜生辉。

便是整条街的花灯凑到一起,都及不上她美丽。

沈音徽赏灯赏得正投入,王令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可真是巧,赏个灯都能遇到,不若阿音姑娘和我家王爷一同赏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