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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2025-03-22 06:48:15

沈音徽转过头, 在挨挨挤挤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瞧见了江辞,无论在何种境地, 江辞似乎总是最耀眼的那个。

他身穿一袭赤色飞鱼服, 胸襟的位置用红色丝线绣了四爪飞龙, 那点红色给他清冷的气质增添了一丝暖意, 跟热热闹闹的街市倒是相得益彰。

沈音徽莞尔一笑,蹲身向江辞行了个礼。

行礼的功夫, 王令已拨开人群,引着江辞走到了她跟前。

江辞扫视沈音徽四周,确定只她一人, 便开口询问:你怎得一个人出了门子?早过了和孔公子约定的时辰,沈音徽知道他是不会来了, 她不想把自己被人放鸽子的事情告诉江辞,便含糊道:街市上冠盖如云, 倒是都是行人,便是一个人出门也不会遇到危险。

阿音姑娘此言差矣。

王令适时插了一句, 街上人来人往, 正是歹人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姑娘生的貌美, 还是要谨慎行事为好。

左右孔公子已不会赴约,沈音徽也不想继续在街市上逗留,便顺着王令的话说道:王侍卫所言有理,趁着时辰还早, 我这就归家去。

折腾了一番功夫, 才将孔公子截留到衙门, 为的便是给王爷和沈音徽腾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王令自不会轻易放沈音徽离开。

他忙拦着沈音徽:时辰虽还早,夜色却黑了,姑娘一个人夜行总是不安全的,不若和我们王爷在街市上逛一逛,待逛完了再由王爷护送您回家。

想到前几日惹江辞生气的事情,沈音徽原以为江辞会拒绝与她同行,没想到江辞一言不发,只静静站在原地。

王令既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沈音徽也不好再推拒,温声说道:如此,便麻烦王爷了。

说完话便随着江辞向前走去。

除夕夜有秉烛夜游的习俗,行人手中皆着蜡烛,将漆黑的夜照得亮堂堂的。

王令有眼色,去小摊买了两盏蜡烛,捧到江辞和沈音徽面前。

蜡烛下面托着雕花银盏,秉烛夜游时托住银盏子也不会觉得烫,沈音徽向王令道过谢后便接过了银盏,王令忙把另一支蜡烛递到江辞跟前,垂眸看了一眼蜡烛,并不伸手去接。

这便是不要了,王令身高七尺,人高马大,总觉他手拿蜡烛显得十分怪异,便折回小摊前,把蜡烛带银盏退给了商贩,再赶到原地时,已寻不见江辞和沈音徽的身影。

他恍然大悟,抬手在自己的脸颊拍了一下,除夕之夜王爷定是想和阿音姑娘单独相处的,枉他跟了王爷这么年,竟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这边,江辞和沈音徽已走到了街市最热闹的地方,沈音徽开口询问:王爷,我们要不要等一等王侍卫?江辞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气:无需等着,他会寻到我们的。

沈音徽嗳了一声,而后目光就被旁边放孔明灯的人群吸引住了。

你想放孔明灯?江辞低声询问。

沈音徽点点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裹住她的柔荑,拉着她向卖孔明灯的店铺走去。

他的手温热有力,紧紧拉着沈音徽,直到进入店铺,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王爷!沈音徽低低唤了一声,抬起手臂,示意江辞放手。

江辞低头看了她一眼,松开手,沉声说道:跟紧了,莫要被人群冲散。

沈音徽点点头。

店铺内挤满了人,大家都想趁着新岁伊始买一盏孔明灯许愿,讨个好彩头。

约是识破了顾客的心理,店家并不明码标价,只出了几十道灯谜,想要猜灯谜的人,需先交三文银钱,若是猜中了,可挑一盏孔明灯,猜不中这三文银钱便归店家所有。

一盏孔明灯约莫十文,大家认为只出三文便有得到孔明灯的机会,于是纷纷出钱猜灯谜。

虽在天子脚下,到底是没有文化的平头老百姓比较多,店家赚了个盆满钵满。

二人在店内站了一会子,这时店家报出了新的灯谜:白头雄心四化志,打一字。

江辞见沈音徽看热闹的劲头已经下去,便拿出三枚铜板递给店家,说出谜底。

老板也爽快,当江辞说完德字以后,便挑了一盏孔明灯递给他。

二人穿过人群来到空旷处,江辞把孔明灯交给沈音徽。

沈音徽闭上眼睛,双手并拢,默默许下愿望,而后睁开眼睛将孔明灯放飞。

灯盏越飞越高,渐渐和星子汇到一处,竟分不清那一盏是星子,那一盏是灯了。

你许了什么愿望?江辞开口。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沈音徽下意识回答。

他凑到她身旁,双眸凝着她,低声说道:马上便到新岁了,本王送你一个礼物,只要你说出自己的愿望,我皆可以帮你实现。

他言出必行,从来不会食言,沈音徽知道只要她说出自己的愿望,他就会帮她实现。

可她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他的恩惠呢?他待她的好她瞧得清清楚楚,他是江南道藩王,政务繁忙,每日要处理的政事不知凡几,除非他有心护着她,否则又怎么可能她一遇到危险,他就会出现?她知道他待她用了真心,可只要想到在肃王府被轻视的生活,她就没法子接受他,再者,他坐拥江南道,又拥有过人的心智,与他在一起,注定要经历大风大浪,她经受过苦楚,再不想过胆战心惊的生活,她只想平平淡淡过自己的小日子。

沈音徽既不想和江辞在一起,便不会吊着他,她得利利索索把她的想法告诉他,免得给他徒留希望。

沈音徽沉吟半晌,温声对江辞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想再亏欠王……闭嘴!他冷声打断她,原本和煦的面庞蒙上一层寒霜。

他的威压是沁在骨子里的,哪怕现在二人不再是主仆关系,她依然不敢违逆他,默默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

原本和煦的气氛陷入一片死寂,江辞沉着脸向马车的方向走去,沈音徽顿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跟上去?会不会让他更生气,自己一个人回家?现在时辰已晚,沈府的马车早被王令打发回去了,她便是走到天亮也回不了家。

怔忪间,只听江辞低叱:你愣在哪里做什么,还不跟上来?来不及多想,沈音徽又巴巴走到江辞身旁,夜风沁凉,吹在身上冷飕飕的,沈音徽又冷又饿,下意识把目光投到一旁的馄饨摊上。

江辞冷哼一声,转身坐到路旁的简易木凳上:摊主,来两碗馄饨!他气度矜贵,跟整个馄饨摊格格不入,摊主做了十几年生意,从未接待过这样贵气凌人的客人,忙把溅了油星子的饭桌擦拭干净,转身下馄饨去了。

沈音徽惴惴坐到江辞对面,依旧不敢说话,只把眼光投到沸腾的锅子上。

摊主手脚利落,没一会儿就把鲜肉馄饨煮好了,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洒上一把芫荽,两三滴香油,香味立马就吊了出来。

沈音徽食指大动,默默低下头吃馄饨,一碗馄饨下肚,身子变得暖烘烘的,立时就舒服了很多。

偷偷乜向江辞,只见他面前的碗内满满当当,一点儿动过的痕迹都没有,沈音徽这才想起江辞用□□细,似乎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

沈音徽撇撇嘴,江辞既不愿意吃馄饨,也不知他为何要坐到这馄饨摊前。

吃饱了?江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音徽赶忙点头。

江辞不再多言,沉声对沈音徽道:上车!沈音徽嗳了一声,随着江辞登上马车。

江辞的马车极气派,里面十分宽阔,饶是这样,江辞身上冷冽的气息也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沈音徽环视四周,挑了离江辞最远的位置坐下,坐定以后,只觉得车内冷冽的气息更骇人了。

半个时辰的车程,沈音徽坐立不安,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天一样,好容易捱到家门口,她飞也似的逃出马车,奔入家门。

进入花厅,厅内的气氛也不甚融洽,见沈音徽进了门,玉氏忙迎上去询问:你可见到孔公子了?沈音徽摇头:没见到。

玉氏清秀的脸上浮上一层愁色,她嗫嚅半晌,小心翼翼开了口:我适才接到长姐的传话,她道孔公子觉得配不上你,将这门亲事回绝了。

在花灯铺子前等待的时候沈音徽就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觉得伤心,只略微有些失望。

她道:我知晓了,倒是白白劳烦了扈夫人一通。

不麻烦、不麻烦的。

玉氏接话,唯恐沈音徽下不了台,赶忙说道你在外面逛了那么长时间,若是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跟江辞在一起时,沈音徽神经紧绷,现下倒真的觉得累了,也不与玉氏客套,道过别后就回了听雪阁。

她一出门,玉氏就不满的抱怨起来:大小姐不仅生的国色天香,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那寒门出身的孔公子也有什么好拿乔的,竟也敢嫌弃咱家大姐儿。

沈晋心里也觉得憋屈,但他不好像妇人一般抱怨,只道:姻缘天注定,徽儿和孔公子成不了,自有更好的等在后面。

被玉氏骂做拿乔的孔公子,此时正在官兵的注视下收拾行囊,王令催促道:孔司使且快一些,咱们的马车还在外面候着那。

长州是富庶之地,长史府内生活用具一应齐全,您就别收拾了细软了,还是直接出发吧!孔公子放下手中的包袱,转身向门外走去。

王令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由从六品的官职升到正五品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板着脸做什么?孔公子……看着马车向南驶去,王令才放下心来,低声嘟囔:这孔公子真是不识抬举,王爷给他安排了这么好的差事竟半点笑意都没有。

侍从像看傻子一样瞪着王令,暗暗腹诽:若是把你的心上人抢走,再给你升个官职,看你能不能笑出来?天气寒冷,人便格外懒怠,这一日沈音徽正窝在暖阁打络子,只见映雪进了门。

映雪将手中的请帖捧到沈音徽跟前:小姐,这是归仪郡主给您下的帖子。

沈音徽打开请帖,原是归仪请她到皇家猎场打猎。

琴棋书画沈音徽均有涉猎,打猎却全然不会,莫说打猎,便是骑马她也不甚熟练,平时只敢挑温顺的小母马当坐骑。

凭本心,她一点都不想赴约,但想到上次诗会时归仪对她的维护,只得硬着头皮应了约。

归仪盛宠在身,无论做什么都一呼百应,这一日猎场来了许多人,赴约的贵女中有深谙弓马之术的将门之女,也有沈音徽这样纯粹凑热闹的。

姑娘家凑到一起,总愿意比个上下,便是打猎也要分三六九等,在场之人分为四组,以一个时辰为限,一个时辰后哪个组猎得的猎物最多,哪个组获胜。

届时便会获得归仪郡主许下的彩头。

沈音徽不想拖后腿,她虽不会打猎,却也能做一些琐事,于是便从马厩里挑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进了猎场。

和沈音徽一组的章小姐曾随章父在西疆历练过,射箭的技艺比男子还要精准,不到一刻钟就猎了两只兔子,一只白狐。

沈音徽不会射箭,就跟在章小姐身后捡猎物,二人一个打前场,一个顾后方,倒也默契。

沈音徽正骑着小母马前行,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羽,直直射到小母马的臀部。

母马受惊,疯了一般向前方狂奔而去。

虽是冬季,树林中却也枝干丛生,沈音徽忙趴到马背上躲避枝干,待穿出树林,小母马奔跑的速度仍未降低。

沈音徽忙坐直身子勒缰绳,小母马性子温顺,虽受了惊,到底也能控制住,又跑了一段距离,便在沈音徽的控制下放慢了速度。

沈音轻舒一口气,刚要下马,忽见一支箭羽破空而来,射进母马的脖颈处。

母马吃痛,不管不顾向前冲去,直直跃下山崖。

章小姐的惊叫声响彻云霄,众人纷纷寻找沈音徽,却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沈音徽醒来时天色已黑,身子像是散了架,微微一动就痛彻心扉。

她强忍着疼痛转过身,身边之人不是旁的,正是江辞。

沈音徽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按说劫后余生应当欢欣鼓舞,可她前几日刚说了不想再欠江辞的,今日便又被他搭救了。

人情越欠越多,她简直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

江辞的目光在沈音徽脸上一扫而过:想说什么就只管说,吞吞吐吐作甚?沈音徽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吐出了老掉牙的话头:承蒙王爷相救,无以为报,王爷若是……既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吧!江辞利落的打断沈音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