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娇姝在逃 >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2025-03-22 06:48:15

冬末的阳光明亮而柔和, 透过窗棂洒到屋内,便是一片斑驳的暖意。

沈音徽沐浴在和暖的阳光中,低垂着颈子, 缓缓拨弄案几上的香料。

房门被敲响, 连枝推门而入。

连枝性子跳脱, 无事尚且风风火火, 遇到急事更是半点按捺不住自己。

她大步走到案几前,躬身向沈音徽行了个礼, 急切道:小姐,你再想不到二小姐做了什么糊涂事?自污蔑简清被揭穿后,沈音眉便被沈晋送到家庙修行, 说是修行,其实不过是被关在了家庙, 被迫与青灯古佛为伴。

有小厮看守,沈音眉连家庙的大门都出不去, 沈音徽实在想象沈音眉还在做出什么事情来?连枝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说道:昨个儿夜里于管家去巡夜, 巡到家庙时, 听到了不堪入耳的声音,于管家只当看守家庙的小厮孟浪, 勾了婢女寻欢作乐,当即就破门而入。

约莫正在得趣处,那两人做得极投入,便是于管家进了门也没察觉到。

浅绯色褥单湿了一大片, 嘤 1嘤之声不绝于耳, 那情景真真是不堪入目, 于管家一脚就把小厮踹倒在地。

说到这儿连枝停顿了一下, 转头看向沈音徽,低声问道:您猜小厮刘安身下那人是谁,那不知廉耻的dang妇竟是二小姐。

便是沈音徽再四平八稳,也惊得瞠目结舌,沈音眉便是再不堪也是家里的嫡小姐,怎么能做出和小厮苟且的事情来。

父亲若是知道了,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沈音徽忙问:父亲可知晓了这事?连枝摇头:昨个儿太晚了,于管家唯恐惊扰老爷休息,便把事情压了下去。

今日早晨才把事情回禀给姨奶奶,那个时辰老爷已经出门上值去了。

沈音徽嗳了一声,玉氏虽有管家之权,到底是妾室,身份摆在那里,有些事情不能擅自做主,沈音眉这事必是瞒不住沈晋的。

主仆二人话音刚落,就见玉氏跟前的大丫鬟秋葵火急火燎进了院子,秋葵急匆匆跑到沈音徽跟前:大小姐您快到云若园劝一劝吧,老爷非要打死二小姐。

沈晋今日下值早,一进云若园就看到了跪在地上沈音眉和小厮,问清原委后,当即就提了一把刀,要砍死小厮和沈音眉。

他是读书人,温文尔雅了一辈子,若不是气到极致又哪里会想到提刀杀人。

沈音眉再不堪也是沈晋的亲生女儿,沈音徽倒不可惜沈音眉的性命,只担忧父亲在冲动之下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情来,遂匆匆向玉氏的云若园奔去。

沈音徽进入花厅时,沈晋已被玉氏劝下了,正坐在太师椅上喘粗气,清风朗月般的脸颊此时满含怒气,沉郁一片。

沈音徽忙倒了清火的菊花茶端到沈晋跟前:事情已然发生了,父亲便是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事实,不若消消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沈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心里气不过,他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是读书人,家里现下虽比不上以前了,却也是有气节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会无耻到和小厮苟合。

发生这样的事,他便是到了地下都没法子和祖宗交待。

他接过沈音徽递到跟前的茶盏,灌了两口茶,重新把目光投到沈音眉身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便读《女则》《女戒》,哪些书你是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竟能做出这种下流的事情来。

沈音眉虽被婆子压着跪俯在地上,却半点都不服气,她抬头直视沈晋,反唇相讥:我与姐姐都是失了清白的人,为何父亲肯宽容她却容不下我。

您之所以觉得我丢人现眼,无非是因为您的心偏了,少在这里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沈晋被沈音眉顶了个倒噎气,怒火攻心,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抬起手臂颤巍巍指着沈音眉。

眼看着沈晋快被气出好歹了,玉氏忙上前给他抚胸顺气,好说歹说,才算把沈晋的怒气压了下去。

沈晋看着沈音眉,只觉得心寒,便是骂人都没了力气,他低声道:若不是你和董氏心狠手辣把你长姐卖掉,你长姐又如何会沦落到给人当通房的地步。

你长姐失去清白,是无可奈何。

你呢?根本就是耐不住寂寞,寡廉鲜耻。

你有什么资格和你长姐相提并论?沈音眉压根就是个拎不清的,沈晋知道和她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也不再多言,只对于管家吩咐:把刘安乱棍打死扔出去喂狗,至于二小姐,从今往后便把她关到柴房,便是门窗也要钉死,从今往后再不许她出柴房一步。

于管家躬身应是,当即便吩咐小厮把刘安拉出去杖打,小厮还没动作,沈音眉就疯了一般挣脱婆子的桎梏挡到刘安身前。

沈音眉瞪着眼睛,嘴唇抿着紧紧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癫狂的神情。

她凝着沈晋,哑声道:刘安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的孩子就没有爹爹了。

耳边响起轰鸣声,眼前黑黢黢一片,沈晋的身子晃了几晃,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向一侧倒去。

屋内又是一阵慌乱,玉氏忙让小厮把沈音眉和刘安关到柴房,沈音徽赶紧着人请大夫。

大夫来得很快,只道沈晋是急火攻心,郁气凝结才晕厥过去,开了一副清热去火的方子便离去了。

直到晚上沈晋才清醒过来,他在玉氏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缄默一阵子后开口问道:可找大夫查验过了?玉氏颔首:胡大夫把的脉,说二小姐的身孕已三月有余。

胡大夫是沈晋的至交,为人谨慎,口风甚严,玉氏这才寻他上门诊脉。

三个月,月份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沈晋若是能下得了狠心,一碗红花灌下去,沈音眉肚子里那个孽障也便不复存在了。

可沈晋又如何下得了狠心?沈音眉是他看着长大的,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他教的,她写的第一个词便是爹爹。

沈音眉喜欢女红,沈晋身上的衣衫有一大半都出自沈音眉,便是沈晋此时穿的棉袜也是沈音眉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沈晋望着墙角的多支灯沉默良久,而后吐出一句话:给眉儿备一些财帛,将她送出京都。

他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便是了。

沈晋虽被贬了官职,却也兢兢业业从未懈怠过,这是他第一次告假,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凝望着窗外的光与影。

原来沉珂床榻、无所事事是这样的难熬。

期间玉氏到房里瞧了瞧他,也没多言,只询问给沈音眉准备多少财帛合适。

沈音眉这一走便再不能回来了,那份财帛说起来也算是她的嫁妆。

沈晋低声说道:明面准备五百两白银,暗地里给她两千两银票。

刘安是沈府的家生子,没见过世面,沈晋唯恐他见钱眼开,做出穷凶极恶的事情来,这才叮嘱玉氏暗地里给沈音眉银票。

凭沈音眉的身份,便是堂堂正正成亲,三千两陪嫁也足够了。

沈晋性子软,他这样的性子有利也有弊,玉氏不好多言,只默默走出房门。

没多时,于管家进了门,躬身说道:老爷,肃王来了。

肃王来做什么?沈晋赶忙下榻,刚整理好衣衫,江辞就进了门。

沈晋拱手致歉:下官不知王爷莅临,有失远迎!江辞只道无碍:本王原也没什么事情,只听说沈大人告了病假,特来探望。

话音一落,只见十来个小厮抱着各色名贵药材鱼贯而入,只那小儿手臂粗的老参就价值不菲。

沈晋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下官只是微恙,受不得王爷如此大礼。

江辞勾唇,意有所指:凭本王和沈大人的交情便是再多的药材都不为过。

除却江辞屡屡帮助过沈家,沈晋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交情,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只客套道:眼看着就到了用晚饭是时辰,不若王爷留下用个便饭!说是便饭,江辞若真的应承下来,定要好生准备。

家里愁云惨雾一片,沈晋身体又生了恙,凭本心,他希望江辞能推脱一二,没成想江辞当即就应下了。

沈晋无奈,忙让玉氏准备饭食,自己移步到花厅招待江辞。

玉氏还未准备好财帛,便又被支使到厨房盯梢,一番忙碌下来,总算准备了一桌上得了台面的席面。

饭菜上了桌,江辞一改常态,说什么都不肯坐于主位,只请沈晋上坐。

有王爷在,又哪里有七品小官坐在主位的道理,沈晋也一个劲儿推辞,见江辞态度坚决,只好战战兢兢坐到了主位。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沈晋一坐下,便见江辞斟了一杯酒,直喇喇放到了他跟前。

沈晋受宠若惊,凝着跟前那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焦如火。

江辞倒是坦然,端起酒杯对沈晋道:本王敬沈大人一杯?什么?王爷给七品小官敬酒?沈晋的手都是抖的,颤颤巍巍灌了一杯酒,杯酒下肚,愣是没尝出酒的滋味来。

这时江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大人的长女可许了人家?沈晋不知道江辞所言何意,只如实回道:未曾许人家。

末了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详尽,补充道:我家大姐儿以前订过人家,后来退了亲,现下并未再议亲。

这些江辞自然是知晓的,他接着问:不知沈大人择婿有什么条件?沈晋惶惶不安的心这才平复下来,难怪王爷今日这样客气,原来是想给他的长女做媒。

他回想起沈音徽的说辞,回道:不计家世,唯求品性高洁,心绪坚定,能与我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即可。

沈晋心里生出一丝蕴藉,肃王沉稳谦和,屡次搭救徽儿却不求回报,品性实奈上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请得动肃王保大媒的郎子,人品心性定错不了。

他尚沉浸在一片喜悦中,忽听江辞问道:沈大人觉得本王品性如何?沈晋只当江辞长期行走在官场,不善于给人保媒,这才问出不合时宜的问题来,也没把他的话往心里放。

只含笑回答:王爷含霜履雪、高风亮节,人品高洁奈我辈楷模。

江辞勾唇轻笑:如此,本王便放心了。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江辞离去的时候天色已黑,沈晋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口才折回主院。

折回主院没多久,便见肃王府的小厮进了门。

小厮们有的抬着箱笼,有的拎着木盒,有的捧着金银首饰,累累坠坠,不知带了多少物件。

沈晋忙走到王令跟前询问:王大人,不知王爷送来这些财物是何意?王令听命行事,从不多言,只依吩咐说道:沈大人人品卓然,王爷十分钦佩,特以礼物相赠。

这……沈晋一头雾水,他只是招待王爷吃了一顿便饭,怎么就显示出人品卓然了?他沉吟半晌才恍然大悟,王爷既是给人保媒,这财物保不准就是那郎子托付王爷送给沈音徽的。

那郎子得有多倾心徽儿,才会有这样大的手笔呀?高兴归高兴,沈晋却也不会凭白收人的东西,八字还没一撇,徽儿也没表态,他若是收了财物,岂不显得短视?他忙对王令道: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万万不敢收这些财物。

王令早就料到沈晋会是这样的反应,应对起来也自如,他拱手说道:卑职只是听命做事,沈大人若有异议便与王爷当面交谈,卑职万不敢替王爷做主。

王令不多做逗留,说完话就转身离开,唯留下沈晋看着满屋子的箱笼发怔。

直到玉氏回房,沈晋还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白日发生的事情说于玉氏听。

玉氏早先便知道有贵人钟意沈音徽,倒也不像沈晋那样震惊,她知道沈音徽是不钟意那贵人的,只叮嘱沈晋:事情还未定下来,老爷千万要将箱笼里的东西归置好,没得将来让大小姐没脸。

玉氏说话虽委婉,意思却很明确。

若是董氏,看到丰厚的财帛定要动歪心思。

玉氏却一心为沈音徽着想,两相比较下来,沈晋越发钟意玉氏。

沈晋伸手将玉氏拉上床榻,刚要宽衣解带,只听房门被人敲响。

他轻叹一口气,下床将门打开,迎面便是于管家焦灼的神色:老爷,二小姐和刘安逃跑了。

沈晋积攒的好心情顷刻间便烟消云散,忙问事情的原委。

于管家道:晌午的时候,老奴让王婆子给二小姐送饭食,二小姐约是用了迷药,王婆子一进门便没了意识。

一直昏睡到晚间才清醒过来,这才把事情禀告给老奴。

沈晋的身子晃了两晃,若不是于管家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恐怕他早已瘫软在地。

他低下头沉默半晌,而后低声喃喃:走了便走了罢!沈晋脸色灰败,眼中半点神采也没有了,于管家不放心,试探性问道:可要派人去追?沈晋摇头,沈音眉是晌午逃出去的,半日的时间早已出了京都,京都夜间宵禁,哪怕着人去追,也出不了城门,又如何追得上?他怏怏地折回屋内,低声对玉氏道:将准备好的银子放起来吧。

眉儿用不着了。

消息很快传到听雪阁,连枝一阵唏嘘:这便是善恶有报罢,二小姐但凡有半点孝心也不至于做出弃父奔逃的事情来,但凡她肯等一等,老爷便会赠予她银钱,她也不至于没着没落。

沈音眉蛮横惯了,又没有银钱傍身,日久天长,刘安又哪里能受得了她的坏脾气,没有沈家做倚靠,她且有苦楚要吃。

按说是该高兴的,畅快之余沈音徽心里又隐隐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不想多言,转身折回寝屋。

掀开门帘,只见一男子斜躺在拔步床上,那男子气度华然,墨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俊美如俦,不是江辞又是谁?沈音徽一顿,身子立马僵硬起来,她忙把房门关上,低头看向江辞,嗤道:深更半夜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若被人瞧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人前她碍于颜面,甚少与他翻脸,私下里脾气倒是大得很。

江辞勾唇,伸手把她拽到床上,箍着她的腰肢低喃:本王已经把要娶你的意思告诉沈大人了,便是出现在你的房中也情有可原,你莫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