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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2025-03-22 06:48:15

江辞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沈音徽却再也睡不安稳,天微微亮就穿戴整齐,欲要到正院询问沈晋昨日和江辞谈论了什么。

还未走出院门便与沈晋走了个顶头,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 只见双方都顶着一对暗沉沉的黑眼圈, 一瞧就知道是晚上没休息好。

徽儿, 你再也想不到是谁要想娶你进门?饶是沈晋在官场沉浮多年,见惯了大场面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沈音徽的心抽得更紧了, 难怪江辞要深更半夜摸到她的寝屋兴师问罪,原来已和父亲把事情掰扯清楚了。

她张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 便听沈晋接着道:是肃王,肃王殿下想要迎你进门做正妃。

自家女儿无论性子还是容貌都顶顶好, 毕竟但出身摆在那里,哪怕沈晋再喜爱沈音徽, 也认为沈音徽和肃王作配是高攀。

徽儿若能嫁给肃王,不单她自己能享受王妃的尊荣, 便是整个沈府都能跟着鸡犬升天, 凭私心,沈晋是想直接应下这门亲事的, 但徽儿主意正,他觉得还是先知会徽儿一声比较适宜。

沈晋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为父觉得这亲事可行,你怎么看?现下大瑞官场黑暗, 百姓苦不堪言, 中央早就失去了对藩王的约束力, 坐拥封地的藩王终有一天会互相角逐, 争夺皇位。

江辞拥有大瑞疆域最广、最为富庶的江南道,终究会陷于风波忠心。

他的人生注定跌宕起伏,大起大落,而她想要的却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生活。

她想到的江辞给不了,当江辞逐鹿天下的时候,她也给不了他助力。

婚姻总要能相互成全才算完满。

否则,又何必将自己陷于内宅的琐碎中。

沈音徽知道江辞待她好,但她想要的生活和他却是背道而驰的。

江辞既已挑明,她也不能含糊应对,她对沈晋说道:女儿不想嫁给肃王,还请爹爹回了他吧!沈晋一愣,瞪大眼睛盯着沈音徽,脸上满是震惊:肃王容貌性情俱佳、家世出身也没得说,你为何不想嫁于他?一个念头在沈晋的心中萌发出来,他凝着沈音徽,压低声音说道莫非你有了心上人?沈音徽忙摇头,看父亲那个架势,她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恐怕是不会拒绝江辞求亲的。

她沉吟片刻,将自己的真实想法一五一十说于沈晋听。

沈晋在官场沉浮多年,又如何不知道大瑞的现状,大瑞终究是要乱的,可覆巢之下无完卵,便是沈音徽不嫁给肃王,沈家也不一定能保全。

肃王那样的佳婿打着灯笼都难寻,再者官大一级压死人,肃王的品阶不知比他沈晋大了多少级,沈晋又如何敢违逆肃王。

于公于私,他都不想退亲。

沈晋看向沈音徽:你年纪还小,一时之间想不开也情有可原,这亲事为父暂时不会退,待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行商谈。

女儿的亲事按说应该遂了女儿的心意,可沈晋实在中意江辞,便暂且驳了沈音徽的提议,逃也似地走出听雪阁。

这边玉氏也是一通劝解,说了一箩筐话,无非就是劝沈音徽答应江辞的求亲,便连映雪和连枝也站到了玉氏那头。

沈音徽主意正,便是一家子齐上阵也没能改变她的想法,看着家里人期待的神情,她只觉得焦灼,转身找许嘉柔说话去了。

许嘉柔心绪开阔,以前虽有心病,却也只限于不想成婚,上次被煜音截在半路后,便连男子也不想见了,整日窝在寝屋内,不肯迈出屋门一步。

许夫人苦口婆心劝了好几日,半点用处也没有。

看到沈音徽进门,只觉得来了救星,拉着沈音徽叮嘱:你自幼就和嘉柔交好,旁人的话她或许不喜欢听,你的话总要听上几分的,你且去劝劝她吧,她老这样缩在屋子里像什么话?沈音徽没想到许嘉柔的心病已严重到了这等地步,忙应了一声是,提脚就奔去了许嘉柔的寝屋。

青天白日,外面阳光明媚,一进许嘉柔的寝屋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漆黑黑的,半点光亮也没有。

屋内太暗沉,沈音徽适应了一阵子,才能勉强看清屋内的情状。

许嘉柔正坐在玫瑰椅上发呆,沈音徽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她安静如雕像,仿若睡着了一样。

嘉柔姐姐!她低声唤道。

许嘉柔嗳了一声,反应良久才转头看向沈音徽。

徽儿妹妹来啦!她一边说话,一边摸起八仙桌上的茶盏给沈音徽倒茶。

她是有教养的小姐,哪怕心里一片荒芜,见到客人也忘不了待客的礼仪。

沈音徽忙坐到她身边:我不渴,姐姐不用这样客气。

她俩是可以交心的手帕交,沈音徽既说了不渴,许嘉柔也不再客套,慢吞吞把手中的茶壶放到了八仙桌上。

沈音徽又凝着许嘉柔看了几瞬,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姐姐之所以不想嫁人,便是因为煜音亲王吧!虽说血脉亲情是世间最牢固的东西,没有人比母亲更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母女之间毕竟差着辈分,有些话许嘉柔不好和许夫人说,却是可以和好姐妹分享的。

她原想将那个秘密掩藏一辈子,可那个秘密蚀骨焚心一般折磨着她,她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知道单凭她是开解不了自己了,倒不如向沈音徽敞开心扉。

许嘉柔把自己九岁那年的所见所闻尽数告诉沈音徽。

沈音徽默默攥紧衣袖,莫说九岁的孩童,便是到了她这个年纪,若是见识了那样的场面,说不定比许嘉柔的反应还要激烈。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说给许嘉柔听的,只能挑好的开解许嘉柔。

她抬手在许嘉柔的脊背上轻轻抚了几下,温声道:世间的男子有煜音那样的混账,更多的却是清风朗月般的君子,姐姐莫要因着煜音将所有的男子都视为洪水猛兽。

不说旁的,便说简清哥哥,他心地善良,性子温润,为人处世半点瑕疵也无,从来都是以诚待人,成亲后待娘子更是百依百顺。

许嘉柔自然知道简清极好,可她身边有千千万万个男子,也只简清一人芝兰玉树,君子如玉。

徽儿说煜音那样的人极少,可如简清这样的君子不也是凤毛麟角吗?很显然沈音徽并没有说服许嘉柔。

沈音徽重重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江辞的身影。

她虽没接受江辞,却也知道江辞待她是极好的,极珍视男女之间的感情。

和江辞的过往她从未对旁人说过,可嘉柔是她最贴心的姐妹,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嘉柔把自己困于方寸之地,渐渐萎靡下去。

为了将嘉柔带出泥淖,她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以解她的心结。

沈音徽徐徐把自己和江辞的过往一五一十讲给许嘉柔听。

果真,牺牲自己总能愉悦别人的。

许嘉柔当即就开了精神,眸光都亮了几分,她盯着沈音徽道:你的意思是肃王从余杭来到京都其实是为了千里追妻?也不排除是为了给圣上贺寿,沈音徽为了重拾许嘉柔对男子的信心,理所当然把这句话隐去了。

重重地点了点头。

许嘉柔自小就随着父兄读书,考虑问题也比闺阁女子要周全,她看向沈音徽,郑重道:肃王拥兵百万,权势滔天,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每离封地远一步,他的危险就多一重,肃王为了你连京都都敢来,这份情义,便是我这样的旁观者都觉得动容!沈音徽倒是没想过这一层,一时之间心里既觉得蕴藉又觉得愧疚。

可倘若江辞进京只是为了给圣上祝寿呢,若是那样,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去?她试探性问道:也不知往年肃王有没有来过京都给圣上祝寿?许嘉柔当即就说没有,许父是国子监祭酒,掌管大学之法,圣上的万寿节虽由礼部承办,但规模多大、流程几何,全由许父拍板决定。

今年的万寿节之所以隆重非凡,便是为了体现中央实力犹存,为了震慑江辞。

许嘉柔把因果一点一点扯开,尽数说于沈音徽听。

许嘉柔的脸色越来越好,沈音徽却缄默下去,满心酸楚,只觉得对不住江辞。

江辞为了她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可她却还因着生活的安稳与否推拒他的求亲,二人格局的差别高低立现。

一时之间,两人的角色来了大反转,换成许嘉柔开解沈音徽了:肃王虽待你有万分好,但要不要接受他也全看你的心意,没得因为感动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沈音徽嗳了一声,只神色依旧郁郁的。

许嘉柔大步走到窗边,倏得挂起窗帘,对沈音徽道:外面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们不要再在屋内闷着了,还是出去走一走吧!许母惴惴地侯在花厅,看到女儿出了门,立马神采奕奕起来,只不知为何,女儿倒是精神了,音徽却垂头丧脑的。

许母走到二人跟前,关切道:徽儿这是怎么了,来时还容光满面,怎的不过半个时辰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许嘉柔只道无碍:母亲不要担心,我带徽儿妹妹出去逛一逛就无碍了!许母……许嘉柔先给沈音徽挑了几件金银首饰,接着又送了她一批上好的暮云纱,许嘉柔每每郁闷时,只要大肆采买物件儿,总能转阴为晴,可沈音徽却不然,许嘉柔的钱袋子都扁了,也没能讨得她一个笑脸。

许嘉柔不气馁,知道沈音徽喜欢美食,便带着她到全京都最贵的食肆用饭,又是一番破费,将将用完饭时,沈音徽才算露了个笑脸。

待许嘉柔结了账,二人便出了食肆的大门,刚出门,便见几个身穿程子衣的男子候在门口,带头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随从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把沈音徽和许嘉柔捆了手脚,掳上了马车。

马车驶进煜亲王府,侍从把她们丢进寝屋便关上了房门。

二人摔倒在地,待爬起来时,才发现煜音正倚在罗汉榻上含笑看着她们。

煜音慢吞吞坐起身子,凝着许嘉柔说道:本王瞧上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便是逃到天边,本王也得抓回来。

他把目光转向沈音徽:你不要以为有江辞给你撑腰便可为所欲为,这里是京都,不是江辞的江南道,便是江辞知道本王把你掳到了王府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敢进府抢人?他是亲王不假,可毕竟是异姓王,本王才是圣上嫡亲的兄弟,本王今日明目张胆把你掳到王府,就是想下一下江辞的脸面,没得他无法无天。

煜音亲王双目发红,整个人瞧起来十分亢奋。

沈音徽和许嘉柔都是审慎的人,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意识到煜音的异常后皆闭口不言,任凭他出言侮辱。

煜音将心中的不满发xie出来后,看向地上的二人,一个气质高雅,书香气息十足,一个面容清丽、娇媚动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他煜音流连花丛多年,倒是还未尝试过与二姝同乐的趣味,今日便要尝一尝鲜了。

屋内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女子的尖叫声,接着便是男子的怒喝声。

侍卫目无表情的站立在门口,他跟随煜音亲王多年,这一幕不知见过多少次,早已可以坦然面对了。

天气严寒,站得久了腿脚发木,侍卫跺了跺脚,原想踱在房门的另一侧,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抬起头来,只见一身穿赤色缂丝长衫的男子提剑而来,那男子面沉如水、狠厉阴鸷,仿若从地狱爬到人间的修罗,只看一眼就让人胆战心惊。

侍卫虽两股战战,依旧恪尽职守,欲拔剑抵御男子,可男子的剑法实在太快,侍卫还未将剑从刀鞘拔出,人头已呱呱坠地。

江辞一脚踹开房门,屋内瓷片碎了满地,煜音正红着眼追许嘉柔,沈音徽呢,虽被绑了双手,却正抬脚猛踹煜音,乌七八糟一片。

煜音有自己的pi好,他虽喜欢泼辣的女子,但女子若太不识趣便招人厌烦了,他转过身,抬手就向沈音徽掌掴过去。

手掌还未触碰到沈音徽,只见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回过神的时候,青丝已落了满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瑞以孝道治天下,大瑞子民除非出家为僧,否则终身都不能落发,头发代表的不仅是孝道更是一个人的尊严。

煜音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盯着地上的头发怔愣了片刻,而后红着眼看向江辞,咬牙切齿道:江辞,你好大的胆子!江辞把沈音徽拉到自己身后,不以为然道:煜音亲王倘若再敢动本王的人,下次掉的可就是你的头颅了!他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将捆着沈音徽和许嘉柔的绳索挑掉,带着二人走出房门。

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上百具尸体,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沈音徽干呕一下,险些吐出来。

江辞覆手捂住她的双眸,将人横抱到马车。

劫后余生,当是欢欣鼓舞的,若没有江辞,沈音徽和许嘉柔定要庆贺一番,可有他这尊大佛在,二人只得收敛性子,乖乖坐在马车内。

照例是先送许嘉柔回家,马车在许府门前停下,沈音徽向江辞说了一句稍等便随着许嘉柔跳下马车。

她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将许嘉柔从屋内劝出来,没想想到许嘉柔一出门便又见识了男子的狠厉和无耻,沈音徽唯恐许嘉柔再次将自己关到屋内,忙开口安慰。

许嘉柔呢,不仅没有重蹈覆辙,反而对男子充满了信心,她的眸子晶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她压低声音对沈音徽道:我今日才知道什么是男子本色,你瞧瞧肃王,不仅不顾危险千里追妻,甚至还为了你得罪了圣上亲弟。

这样的气魄,便是整个大瑞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单凭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首,我就能想象出肃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采。

这样一位集气魄和武艺于一身的男子倾心于你,你还犹豫什么,我若你,定当即就答应他的求亲。

许嘉柔说完话,又把沈音徽推回马车,迈着轻盈的脚步回了许府。

她唇角含着笑,满面春风,好男子还是很多的,或许她可以让母亲给她箝摸一位好郎君呢。

沈音徽讪讪地坐回马车,她偷偷乜向江辞,只见他的虎口还沾着血痕,她拿出手帕,轻轻把血迹擦拭干净,低声道:今日多谢你了!江辞只点了点头以做回应,并不多言。

沈音徽沉默半晌,接着道:你今日削了煜音亲王的头发,他定会怀恨在心。

他和圣上亲厚,说不定会到圣上跟前颠倒黑白污蔑于你,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没得着了他的道。

她像碎嘴妇人一般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话,江辞也不回应,只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下,沈音徽下车之前又唠叨了几句,而后才跳下马车。

江辞看着沈音徽进了院门,才向肃王府折返,临下车时才发现绣墩上多了一条披帛,那披帛是水绿色的,上面绣着浅浅的丁香花,和沈音徽今日穿的褙子是同一个色系。

去沈府!江辞淡声开口。

适才才从沈府回来怎么又要过去?王令虽有疑问,却也不敢多言,忙让车夫掉头。

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下,江辞拿着披帛径直就进了沈音徽的听雪阁。

江辞走进花厅,反手关上房门,抬起头来,只见沈音徽正踩在木凳上贴窗花。

下人呢,你怎么亲自做这些事情?他开口询问。

沈音徽这才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她一边贴手中的剪纸一边回道: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做起来有趣味。

自己剪的窗花,总要自己贴才更有成就感。

江辞不以为意,缓步走到木凳旁,对沈音徽道:你的披帛落到马车了。

沈音徽低下头,这才注意到江辞手中握着一团水绿色的丝料。

女子的衣物何等要紧,冷不丁出现在男子手中,定会惹人非议。

沈音徽开口询问:你就这样大喇喇握着我的披帛从大门口一路走到了听雪阁?江辞点头。

沈音徽只觉得头都大了。

脚步一滑,当即就从木凳上跌落而下。

她轻呼一声,原以为自己要摔落到地,所幸江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托住。

房门倏得被人推开,沈音徽抬起头,只见沈晋和连枝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