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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2025-03-22 06:48:15

沈音徽是外柔内刚的性子, 有商有量的什么都好说,可若要用强,她却万万不能依从。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 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 哪有赶鸭子上架, 被人强逼着订亲的道理?女子出嫁前是光彩莹润的珍珠, 衣食无忧、精神富足,往那儿一站便灼灼生华、光彩照人。

可若嫁了人呢, 不仅要孝敬公婆、处理庶务、生儿育女,说不定还得勾心斗角的和妾室争宠,日复一日, 劳心又劳力,被磋磨成浑浊的鱼眼睛也未可知。

江辞现在的态度实在桀骜, 他若不放低姿态、三催四请、好声好气的向她求亲,她才不要轻易把自己交付出去, 任由自己面对成亲后的繁琐。

沈音徽心里有成见,却也不会和江辞正面冲突, 只温声和他周旋。

她定在原地, 睁大眼睛瞧着江辞,一味装傻充愣:什么户籍册子, 恕我愚钝,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江辞轻嗤一声,一把将沈音徽勾到身前,箍着她的纤腰低声威胁:你若不老老实实把户籍册子交出来, 本王不介意把听雪阁掘地三尺。

二人离得极近, 清冽的甘松味道弥漫到鼻端, 无端的就增添了几分压迫感。

沈音徽的眉心跳了跳, 心里也有些发虚,但她既做出了选择就不会轻易妥协,她轻咳一声,从江辞怀中挣出来,拉开二人的距离,一本正经道:结亲结的是秦晋之好,而不是结怨,还望王爷好生拿捏分寸,莫要弄巧成拙,否则我们都便下不来台了。

江辞一怔,简直要被沈音徽给气笑了,她的胆子果真是肥了,竟敢威胁他。

自袭了王位后,便是德昭帝都待他客客气气,沈音徽倒是第一个敢在他跟前耀武扬威的。

他轻嗤一声,漆黑的眸子凝着沈音徽,低声反问:你会如何让本王下不了台?沈音徽……她不过是想表明自己威武不能屈的态度,至于后续如何维护自己的尊严,如何让江辞下不了台,实在还未思考过。

江辞这么一问倒真把她问住了。

沈音徽低头思忖,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能下江辞脸面的行径,既想不出便不想了。

再者,她的初衷也不是下江辞的脸面,而是想享受一下被江辞捧着哄着、好声好气、苦苦追求的感觉。

一辈子就成一次亲,她总不能还未被追求,只对方一句话就千里迢迢嫁到人家家里。

她看向江辞,只见他静静站在她对面,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还一心想要和她打擂台。

沈音徽突然就泄了气,男子再材高知深、人情练达,想法也和女子隔了一道天堑,你就别指望着你一言不发,他们就能领悟你真正的需求。

沈音徽不是较真儿的人,江辞既领悟不了她心中所想,她便提点他一下,左右二人都是要订亲的,总不好就这样和他僵持下去。

她斟酌着开了口:我也不是非要阻挠王爷和父亲写订亲文书,只订亲这事到底和旁的不同,还是温存着比较适宜。

她说的应当很直白了,但考虑到男子的思考方式和女子大相径庭,便想着举个例子让江辞融会贯通,于是接着说道:旁的人家是如何订亲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和简清哥哥订亲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那一年简清哥哥也不过十五岁,比王爷现下要年轻七八岁,别看他年纪小,却极识时务,订亲之前日日到沈府和我说话,有时候给我做风筝,有时候送我果子点心,甚至还亲自给我做了一支眉笔,这些都是小事,却是极暖心的。

姑娘家不像男子那样志向远大,只求郎子能真心实意……沈音徽做了足够的铺垫,原想归纳总结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没想到话还未说完,江辞就沉着脸,他怒气冲冲盯着她,漆黑的眸子简直要喷出火星子。

他咬牙切齿道:简清那样好,你何故要退亲……沈音徽……这都什么和什么呀,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江辞便又开了口:你别以为把户籍册子藏起来本王便无计可施了,本王再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以后你若不乖乖把户籍册子交出来,本王就到户部重新给你沈家补办户籍册子,届时下不了台的便是你沈音徽了!江辞怒气冲冲发泄一番,一挥衣袖就出了寝屋,唯余沈音徽在屋内凌乱!沈音徽抬手捏捏眉心,她似乎离被江辞温声和气的追求又远了一步。

果然,男子和女子虽都是人类,脑子却并不在一个频道。

不过两日的时间,肃王患病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德昭帝坐在太师椅上,看向李大监:此消息可属实?李大监躬身回话:柏统领已派暗哨到肃王府探查了一番,肃王这几日果真生了疾,已卧病在床。

德昭帝轻笑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我欺。

当初他不知道往肃王府派过多少奸细,没一个能近得了江辞的身,哪能想到一个小姑娘竟轻易就给江辞下了药。

事情按着自己的预料发展,德昭帝十分高兴,对李大监吩咐:准备二十万两白银送往江南道,将这些白银分发给朕安插在军营中的心腹。

德昭帝的心腹在南军中的地位虽不算高,但想要贿赂将领的能力还是有的。

李大监能做到太监总管的位置,心智自不同寻常。

他轻易不多言,但圣上的决定若实在偏颇,也会出言劝阻,他低声道:肃王初初病发,圣上就着人贿赂江南道的将领,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德昭帝道不然,有些事情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他看向李大监,含笑说道:一边是手握重权的天子,另一边是必死无疑的藩王,你若是江南道的将领你会选谁?诚然德昭帝的话很有道理,李大监却尤觉得不妥,当然,他已开口提醒过德昭帝便不会再多言,只应了一声是,就走出大殿准备银子去了。

许嘉柔知道方瑾安的身份后,多次上门拜访都没寻到人,她不愿欠人情,便劳烦门房告知方瑾安,欲请他吃饭。

这次方瑾安倒是答应了,和许嘉柔约定在渝满楼用饭。

哪怕方瑾安对她有恩,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也是不合时宜的,为了避嫌,许嘉柔照例请沈音徽和她一同赴约。

双方到的时间正正好,许嘉柔刚到渝满楼门口便见方瑾安下了马车,许嘉柔和沈音徽在门口等了片刻,想要和方瑾安一同入内,这时只见一个老妪直直向方瑾安的方向奔过去。

那老妪约莫五十来岁,头发花白,脊背佝偻,身着一袭打着补丁的褐色短衣,脸上布满皱纹,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她拎着一篮子鸡蛋匆匆走到方瑾安跟前,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老妪扬声说道:老婆子今儿个是来向大人道谢的,我家老头子病入膏肓,险些没了命,若不是大人慷慨解囊替他请了大夫、抓了药,他早一命呜呼了。

如今老头子得救,全是大人的功德,请大人一定要受老婆子一拜。

方瑾安又哪里能让五旬老人参拜自己,忙去搀扶老妪,老妪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渝满楼生意好,人来人往的,没一会儿门口就聚满了人,探花郎出身寒门人尽皆知,他自已尚未在京都站稳脚跟,就慷慨解囊救助旁人,实奈大义。

众人议论纷纷,皆称赞探花郎德才双全。

方瑾安和老妪僵持了一阵子,老妪在他的再三劝解下总算起了身,只一定要让他收下那篮子鸡蛋,方瑾安知道那是老人的心意,便接了过去。

待老人离开,众人才渐渐散去。

许嘉柔、沈音徽这才和方瑾安一起进入酒楼。

菜是许嘉柔提前订好的,他们一落座小二就端着碗碟进了屋,许嘉柔原就对方瑾安存了感激之心,在门口听了老妪的话以后,愈加欣赏他,便连看他的眼光都有些不同。

他们三人年龄相仿,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一吃饭一边絮絮说话,气氛十分融洽。

待吃完饭要离开时,许嘉柔才把自己准备好的谢礼拿到方瑾安面前,那是一套文房四宝,虽不是顶级的东西,却也价值不菲。

许嘉柔有自己的坚持,方瑾安也不再推拒,接受了她的谢礼。

三人走出酒楼,方瑾安向方宅的方向驶去,许嘉柔和沈音徽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驶出没多久,便被人当街拦住。

王令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到车厢内:阿音姑娘,王爷说三日的期限已到,请您到王府一叙。

沈音徽激灵一下,这才想起江辞要她三日内交出户籍册子,这个王八蛋,不温情小意追求她也就罢了,竟又玩起了强取豪夺这一套。

她是不想去肃王府的,可架不住许嘉柔苦口婆心当说客,自江辞单刀匹马把她们从煜音的王府救出来以后,江辞就成了许嘉柔心目中踏着五彩祥云的英雄。

英雄吗,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沈音徽告诉许嘉柔江辞想要强迫她订亲,许嘉柔也坚定地站在江辞那一边,甚至还以马车太小容纳不下两个人为由把沈音徽赶下了马车。

沈音徽……她们现在的位置在京都东侧,若步行回位于京都西侧的沈府,最少也需要两个时辰,沈音徽没法子,只好上了前往肃王府的马车。

到达肃王府的时候,江辞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沈音徽虽存着愠气,却也不打扰他,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便窝在一旁打发时间。

正看得入神,只听江辞道:过来,帮本王研墨。

这是又把她当丫鬟使唤了,她还没享受到被他苦苦追求的滋味,凭什么凭白伺候他写字。

沈音徽撇撇嘴,窝在茶榻上一动也不动。

你既不想帮本王研墨,我们便谈一谈订亲的事情。

江辞放下毛笔,清冷的目光在沈音徽身上一扫而过。

沈音徽……那还是研墨吧,虽说早死晚死都得死,但还是能多活一会儿便多活一会儿。

她不情不愿挪到书桌旁,拿起墨条慢吞吞磨了起来,这时只听江辞道:现下这个砚台好用,还是江润的松花御砚妥帖?江辞不咸不淡一句话,却险些吓破沈音徽的胆,拿着墨条的手一哆嗦,墨水倾泻而下,尽数洒到她的衣裙上,赤色砚台也重重摔了下去。

砚台四分五裂,像极了她把江辞的松花御砚打碎的场景。

她原以为江润送她松花御砚替她解围的事情瞒得密不透风,哪成想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竟被江辞给抖擞了出来。

原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被江辞这样直喇喇盯着,仿若她真的犯了弥天大错一样。

沈音徽瑟缩一下,刚要开口辩驳,便听江辞道:先是江润、接着是简清,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王?以前的事情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从此以后,倘若你再敢和旁的男子兜搭,譬如方瑾安、韩尧之流,本王绝不姑息。

沈音徽撇撇嘴,怪道他今日要敲打她,原来是吃飞醋了,她实在想不通江辞堂堂江南道藩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每日要忙的事情不知凡几,怎么偏偏就得把注意力都放到她身上。

她明明就是陪着嘉柔姐姐与人见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他的飞醋怎么就吃也吃不完,难道他的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不成?气归气,但事关男女□□,不像旁的,总归还是要解释清楚的,免得在江辞心中结下梁子。

沈音徽这才把请方瑾安吃饭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待她说完话,江辞黑沉沉的脸色才恢复如常。

身居高位久了,便是心里愧疚,江辞也说不出赔礼道歉的话,只看向沈音徽染了墨水的衣裙。

他站起身,将沈音徽横抱而起,大步向盥室走去。

这又是撒的什么癔症?沈音徽胡乱踢腾着在江辞怀中挣扎:江慕白你到底想干什么?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官眷直呼藩王的大名是为大不敬,江辞却并不生气,漆黑的眸中闪过亮晶晶的光彩,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

进入盥室,将沈音徽放到绣榻上以后,江辞才温声开了口:你的衣裳脏了,你换一换衣裳。

沈音徽颦眉:到内室换衣裳即可,何故来盥室?江辞的目光凝在沈音徽的大腿处:墨水颜色浓重,沾到身上也未可知,你总不好脏着身子穿洁净的衣裳。

他不说还好,说完以后沈音徽只觉得腿部粘腻腻、凉沁沁的,约莫真的沾上了墨水。

虽说她已和江辞有过多次夫妻之实,但现下绝不是坦诚相待的好时机,她看向江辞,示意他出去。

江辞这次倒是没有和她打擂台,提脚便向门外走去。

待人走了,沈音徽才脱掉衣裳踏进浴池,软滑的温泉浸在身上,说不出的熨帖舒适。

江辞进屋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清丽娇柔的佼姝懒懒靠在池壁上,肤若凝脂,白的要发光一般。

因着池水的蒸熏,两颊泛着动人的红晕,水润的菱唇,仿若初初盛开的红莲。

江辞将手中的烟柳色长裙放到绣榻上,提脚进了浴池。

一个时辰后,江辞抱着沈音徽出了盥室,刚到寝屋,便听王令在门外禀告:王爷,吴神医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