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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2025-03-22 06:48:15

到了大婚的正日子, 沈家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因着沈音徽嫁给了大瑞最有权势藩王,就连平时那些断了来往的远方亲戚也纷纷上门道贺,贺礼堆成了山, 礼账单子比平时厚了足足两倍。

家里没有正头夫人, 沈家二房、三房的当家太太便帮忙支应门庭, 玉氏因着身份所限, 不能抛头露面,便在侧院的花厅给下人支配营生, 分发对牌。

从凌晨一直忙到正午,总算把活计都安排了出去,玉氏疲累地仰靠在贵妃榻上假寐。

她虽已育有一子一女, 却也只二十三岁,这个年龄的女子已脱去了少女的青涩, 却又未老去,正是女子最成熟妩媚的年纪, 玉氏斜斜倚在贵妃榻上,犹如一朵静静绽开的粉荷, 清雅又娇妍。

玉氏犹在小憩, 忽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睁开眼,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进了门,那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肩宽体阔,生得器宇轩昂, 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高阶武将。

玉氏怔忪了片刻, 而后才有些迟钝地站起身来, 苍白着脸说道:这里是偏院, 还请赵威卫移步到花厅吃酒!赵如风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良久才开了口:婉凝,你受苦了。

玉氏鼻头一酸,显些流出眼泪来,自进了沈府,她就被人称为玉姨娘,半奴半主的身份,哪里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呢?沈府无人知道,她曾是名动京都的才女玉婉凝。

玉氏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脊背挺得愈发笔直,她仰起头和赵如风对视,温声道:我现下很舒畅,算不得受苦。

曾经骄傲高贵的玉氏嫡女,现下屈居于偏院,到了家里有客的日子,连正院都不能进,又如何会过得畅快?赵如风了解玉氏,知道她是想维持体面,也不揭穿她,只娓娓说道:自回到京都后,我一直在寻你,我也未成亲。

京都高门大户何其多,寻一个给人当了妾室的、没名没姓的女子犹如大海捞针,实在艰难。

玉家和赵家是世交,两家毗邻而居,来往甚多。

赵如风年长玉氏四岁,自幼就喜欢那个面容清秀、柳絮才高的邻家妹妹。

玉氏一及笄,赵如风就请母亲托人到玉家提亲,相交甚笃的两家人,自然而然就给孩子们订下了亲事。

订了亲事的年轻男女,来往时也无需顾忌许多,赵如风隔三差五便到玉家找玉氏说话,二人虽没成亲,感情却甚笃。

后来赵如风被调往豫南任职,正是那一年玉家倾覆,玉氏从高高在上的玉家嫡女变成了罪犯之女。

玉氏外表柔弱,骨子里却清高又倔强,玉家已然倒台,赵如风不主动笼络她,她断然也不会上赶着与他联系。

官场不同旁的,若站位有问题,动辄便是杀身之祸,赵父虽同情玉父却也不敢和玉家扯上联系,只想和赵如风和玉婉凝断个干净,这才将玉家倾覆的事瞒了个严严实实。

赵如风写给玉婉凝的信尽数被赵父截留,玉婉凝只当赵如风嫌弃她的身份,遂嫁到沈家成了沈晋的妾室。

赵如风把当年的事情一点一点告诉玉婉凝,语气中满是遗憾,他凝着玉婉凝,柔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愿意,我现下便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

妾不同于正室,只要主家高兴可与物相易,甚至可以通买卖,只要沈晋肯撒手,玉氏重新嫁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心心念念的郎子来接她了,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可惜,现下她不仅是她自己,还是一双儿女的娘亲,她可以轻易抛下沈晋,却永远都舍不下自己的骨血。

玉氏仰起头,将眼泪逼回眼眶,对赵如风道:我是不会离开沈家的,如风哥哥也无需等着我,以后若遇到合适的姑娘便、便成家吧!她是果决的人,既做了决定便不会再拖泥带水,说完话就唤丫鬟给赵如风引路,让他丫鬟把他带到正院,仿若他真的只是走错院子的普通客人一般。

待赵如风出了偏院,玉氏照旧张罗大婚事宜,只不知为何,总屡屡出错,单对牌就发错了五六次。

日暮西斜,娶亲的队伍从肃王府一直蜿蜒到沈府,喜庆又气派。

出嫁的日子,悲伤和不舍也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高兴,沈音徽知道江辞虽笨嘴拙舌不会讨女子欢心,却一定会全心全意待她。

姻亲结的是两姓之好,是夫妇二人的盟约,从今以后,她要和江辞同甘共苦,共进退。

她会享受他带来的荣光,也会和他共同面对狂风暴雨,夫妇一体,便要荣辱与共!他会是最好的夫君,也会是最好的合作者!沈音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要嫁给江辞了,真好呀!屋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江辞带着男傧相涌到寝屋前。

沈音徽坐在玫瑰椅上笑盈盈看着闺中好友堵在门口,又是出对联,又是猜谜语,可着劲儿的为难男傧相。

江辞的男傧相皆不是常人,十八样武艺样样齐全,见招拆招,无论女傧相出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女傧相没法子,只得打开屋门。

打头的男傧相是韩尧,看到堵门的许嘉柔竟不敢进门了,被人嬉笑了一番,依然不肯进去,直到许嘉柔主动让开,他才慢吞吞进了屋。

众人嬉闹一番,便到了出门的吉时,按理,新娘子嫁人应由兄长或兄弟背着出门,沈音徽没有兄长,兄弟又太小,背她出门的任务就落到了表兄简清身上。

简清和沈音徽早已释然,二人只当对方是亲人,丝毫不觉得别扭,简清走到拔步床边,还未动作,便见江辞径自把沈音徽背到了背上。

沈音徽大吃一惊,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下江辞的面子,只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王爷,这于理不合。

去他的于理不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辞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半点不正经!沈音徽……大喜的日子,总不能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和江辞起争执,他既愿意亲自背她出门,便由着他,夫妻吗,互相迁就才是正理。

江辞背着沈音徽缓缓走出沈府大门,将人安置到花轿内便起身上马,浩浩荡荡而去。

肃王府鼓乐喧天、人声鼎沸,比沈府更加热闹,除却大瑞的高阶官员,便连圣上也亲自上门道贺,这样的体面,放眼整个大瑞也是独一份。

当然,沈音徽是无需理会正院那些纷繁的,她虽是新嫁娘却并不觉得拘束,低声唤来门外的嬷嬷,吩咐上一桌席面。

新娘子还未和新郎行周公之礼便要席面的,沈音徽绝对是头一遭。

嬷嬷虽惊讶,到底不敢忤逆王妃,很快就让人抬了案几,摆了席面。

自凌晨到现下沈音徽滴水未进,看到香喷喷的饭食食指大动,挑挑拣拣吃了好些东西,待肠胃舒适了才让人撤下案几。

脑袋上的头面沉甸甸的,压得人难受,若不是为了让江辞瞧一瞧她精心准备的妆容,她定要即刻把头面拆掉才好。

沈音徽的身子歪在拔步床上,脑袋却直直戳着,唯恐弄花了妆容和头发。

她原以为还要好生等一番,没成想不到亥时江辞就回了寝房。

江辞身着一身大红色喜服,因着喝了酒,眼尾也泅了一点红,艳丽的红,给他清冷的面颊添了几分柔情,倒应了那句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沈音徽原想就江辞的行头品头论足一番,话还未出口,便被江辞横抱而起,带进了盥室。

平日里沉稳的人,喝过酒便有些急切了,江辞将沈音徽放到绣榻上,伸手就把她的头面拆掉,放到了一侧。

沈音徽气不过: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都不正眼瞧一瞧我的打扮吗?江辞一边解她的衣带一边道:我只想瞧一瞧你!沈音徽……衣衫尽数被剥落,二人齐齐涌进浴池,他虽喝了酒,到底还顾忌着她怀有身孕,只将她伺候了一番便抱着她回了寝屋。

身后的热得异常,沈音徽不忍,背对着他,握住了那物什……一夜荒唐,沈音徽睡醒时天色早已大亮,江辞也难得的赖了一次床,二人匆匆洗漱完,便带着礼物到沈家回门。

赶到沈家的时候,沈晋和沈音柔、沈瑾言、沈瑾墨已候在花厅,新婚的夫妇为何迟到,成年人都心知肚明,沈晋也不多言,只吩咐丫鬟上菜。

待菜上了桌,沈音徽才道:请玉姨娘一同上桌用饭吧!妾室上桌是不成体统的,若是以前沈音徽敢说这样的话,沈晋定会狠狠训斥于她,可现下她是肃王妃,哪怕他是她的父亲,也不好下她的脸面,于是看向一侧的婆子:请玉氏上桌吃饭。

待婆子说清来意后玉氏也吃了一惊,到底没有多言,随婆子进了花厅。

看到来人,沈音徽站起身,把沈晋身旁的位置腾出来,对玉婉凝道:姨娘坐到这里吧!那是当家主母才能坐的位置。

玉婉凝顿在原地,默不作声看了沈晋一眼,见沈晋没有开口反驳,便坐了过去。

众人虽都没有多言,气氛到底是不一样了。

幸好饭桌上还坐着三个孩子,饭桌上有小孩子在总冷不了场的,沈音徽嫁了人,便是大人了,遂给弟弟妹妹们发了封红,弟弟妹妹们讨巧,也不白收沈音徽的封红,吉祥话说了一箩筐,屋内这才恢复热闹。

吃完饭,玉氏便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偏院,沈音徽随沈晋进了书房,她不顾沈晋阴沉的脸色,低声说道:父亲,您给玉姨娘一个名分吧!沈晋是最传统的仕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未作过违反礼教的事情,扶妾为妻,于理不合。

在官场上行走,定会被同僚说嘴。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玉氏这样人儿,屈居在偏院,确实委屈。

妾室扶正不像娶妻,无需大操大办,请至交好友吃了一桌酒便算礼成。

这一日,简震一家外加扈夫人一家带着贺礼进了门,玉婉凝头戴红宝石鸾凤头面,身穿大红色挑线褙子将人迎进花厅。

她在沈府过了七八年,因着是妾室,衣衫皆是偏色,今日总算能穿上正红的衣衫站在人前了。

玉婉凝喜欢的是横刀立马的英武英雄,性子有些面的沈晋自入不了她的眼,可她已有一双儿女,这一辈子便只能和沈晋绑在一起。

成为沈晋的正妻,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含笑招待客人,进退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待宴席结束,扈夫人把玉婉凝拉到一侧说贴心话:我的好妹妹,你总算熬出来了!若不是家族倾覆、时运不济,她才貌双全的幼妹又何至于如此命苦。

玉婉凝倒是淡然,只道:以后再不用缩在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扈夫人嗳了一声,将左右的丫鬟打发出去,从袖兜内摸出一张银票,递到玉婉凝跟前:赵威卫得知你被扶为了正室,特让我把这张银票交给你。

他道嫁妆是女子的底气,你现下成了正头夫人,得出门应酬、打理庶务,人情往来总缺不了银子,这银票便算是他为你添的妆奁了。

扈夫人说完话又是一阵唏嘘,真是造化弄人呀,否则凭赵威卫待妹妹的这份心,妹妹的日子该有多和乐。

玉婉凝将目光投在扈夫人手中的银票上,那银票的面值足足有七千两,七千两银子,莫说继室的陪嫁,便是原配的也很拿得出手了。

玉婉凝的目光在银票上凝了片刻,而后把银票推到扈夫人跟前:七千两的添妆我受不起!她是果决的人,她和如风哥哥既有缘无分,便要断得干干净净,无端花人家的银子作甚?你这孩子!扈夫人低低嗤了一句,到底还是银票收了起来。

待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玉婉凝已泪流满面。

哎——扈夫人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果真是造化弄人呀!温度见天儿的暖和起来,到了春耕时节,江南道有数不尽的政务等着江辞去处理,他们再不好在京都逗留。

这一日沈音徽先回了一趟沈家,又到许家和嘉柔说了一会子话,而后便随江辞进宫参加德昭帝为他们举行的送别宴。

德昭帝豪奢,宴会极尽奢华,便连花厅的地毯都掺了金丝。

君臣二人推杯换盏一番,而后德昭帝亲自起身送江辞出宫,刚行到宣室殿门口,便见四周的宫殿上布满了士兵,那些士兵手拿□□,虎视眈眈盯着楼下之下。

江辞不动声色把沈音徽挡到身后,垂眸看向德昭帝,低声说道:圣上这是在做什么?德昭帝哈哈笑了两声,肥硕的脸颊红光满面。

他扬声道:江南道路途遥远,肃王妃又身怀六甲,怕是不宜远行,不若就留在皇宫将养身子。

大瑞积贫积弱,民不聊生,年前还压得住,现下却有多地百姓揭竿而起,各路藩王也蠢蠢欲动,德昭帝的江山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起先他忌惮江辞的权势,不敢正面和江辞为敌,可现下他的龙椅随时都有可能被夺夺走,便只能兵行险着了。

有江辞在,有江南道说不尽的大军在,便是天下乱了,他也不用害怕。

德昭帝知道拿住了沈音徽便拿住了江辞的命脉,只要沈音徽在,江辞便能为他所用。

这便是要撕破脸了,江辞凝着德昭帝,眸子冰冷如寒雪,他一字一句道:圣上可知本王的玄甲军此时就驻扎在幽燕城?朕自然知道!德昭帝有恃无恐,幽燕城虽距京都极近,赶过来却也需要一个时辰,朕的弓箭手可是当即便能要了王妃的命。

他把目光投到江辞身上,慢悠悠道:江南道政务繁多,肃王莫要再耽搁了,还是快些回去罢!江辞直直盯着德昭帝,额角青筋暴起,说不出的冷冽怆然,他道:陛下何故舍近求远呢,您不若放了王妃,直接将本王拿住,有本王在,江南道皆可归于陛下之手。

德昭帝不是没想过扣押江辞,可惜江南道的军队太强大了,没江辞在他根本压不住江南道的士兵,利刃虽好用,掌握不了却是要伤己的。

德昭帝摇摇头:朕让王妃在京休养是为着王妃的身子着想,扣押王爷做什么?王爷是江南道的藩王,朕若是扣押你,没得让天下藩王心寒。

这便是谈不拢了!江辞睇着德昭帝,恨不得将他生吃活剥!偏偏他拿捏了他的命脉,他不能轻举妄动。

江辞看向沈音徽,满心愧疚,原想保她一世无忧,没成想初初成亲,就将她置于险地。

江辞身份特殊,自成亲之日起,沈音徽就预料到以后会经历风浪,她也不害怕,只握了握江辞的手,温声说道:王爷且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