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徽镇定自若的看着江辞, 嘴角甚至还噙了一抹温婉的笑容,他是她的夫君,她享受了他带给她的荣光, 自然也得有和他一起历经风雨的勇气。
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坚如磐石。
江辞回视沈音徽, 低头在她的额角轻轻吻了一下, 转身向宫门口走去。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往前看, 做起事情来毫不拖泥带水。
哪怕江辞此时忧心忡忡、心如刀绞,却也不能再在皇宫逗留下去,他得快些回江南道, 想办法把沈音徽带出皇宫才是正经。
马车疾驰而行,江辞最先回了肃王府,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又带人去了沈府。
进入花厅,江辞和沈晋低语几句, 话毕,沈晋就匆匆去了玉婉凝的院子。
你快着人收拾一番, 衣裳便不带了, 只把顶顶要紧的东西收拢到箱子里,两个时辰后我们便随王爷往江南道去。
沈晋看着玉婉凝, 急切地吩咐。
聪慧如玉婉凝,便是不开口询问,也能大致推测出发生了何事,她也不多言, 提脚就拿上对牌支使下人去了。
家里有个能干的主母无论做什么都是十分便宜的, 堪堪一个时辰, 玉婉凝不仅把金银财帛、房屋地契打点妥当, 甚至还把外面聘来的家丁仆妇尽数遣散,唯余家生子留在沈府看管宅院。
如此,一行人便随着江辞浩浩荡荡向余杭而去。
德昭帝倒也不介意,只要拿捏住了沈音徽,就能将江辞收为已用,便是沈家人逃到天涯海角于他而言也毫无影响。
沈音徽是德昭帝保住皇位最大的筹码,是以他待沈音徽十分用心,不仅把沈音徽安置到了最宽阔舒适的永春宫,还日日着人给她送补品,太医一日里请三次脉,宫人小心翼翼伺候,唯恐出现差池。
日子倒也算舒适,可到底是被困到了金丝笼内,沈音徽的心情又哪里舒畅得起来,便连饭食都不愿意用。
若只她自己,倒可以随心所欲,可现下怀有身孕,便不能任性了,哪怕食欲再不好,沈音徽都会强迫自己吃下大半碗饭。
午时,待吃完饭,沈音徽便带着小宫女到御花园消食,已至春日,天气渐暖,园内韶光淑气、姹紫嫣红,景色十分怡人。
御花园的东北角有几株瑞香,因着位置偏僻,瑞香的颜色又没有旁的鲜花鲜艳,甚少有人到此地赏花。
沈音徽喜欢瑞香的香气,便顺着小径向东北角而去,走到半路,忽听到女子刻意压低的嘤咛声从假山内传出。
她不是青涩的少女,自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皇宫僧多肉少,圣上只一个,却有数不清的妃嫔等着宠幸,倘若那个妃嫔忍受不了寂寞,偷偷出来与人私会也极有可能。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沈音徽忙避到一侧的灌木丛后面,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一个男子从假山后钻了出来。
那男子身材肥胖高大,脸颊方正,不是德昭帝又是谁,他满脸含笑,本就细小的眼睛被脸颊上的肉挤到一起,只余一条细缝,看起来畏缩又油腻。
沈音徽本能的就想呕吐,忙把荷包内的橘子糖塞到口中才将涌出来的恶心之意压下去。
德昭帝一边系腰带一边慢悠悠向远处行去,待她的身影不见了,沈音徽才看到一个女子从假山内行了出来。
那女子眼神冰冷如霜,洁白纤细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两道红色指印,瞧起来触目惊心。
沈音徽一凛,险些惊叫出声,难怪归仪会以亲手杀死德昭帝为交换给她解药。
原来她竟被自己的亲叔父给……沈音徽凝着归仪,突然之间便理解了归仪之前的所作所为。
花一般的女子,不到十岁便进了宫,旁人都道她独得盛宠,谁能想到荣宠之后竟隐藏着那样腌臜的一面。
待人离去,沈音徽再无赏花的兴致,怏怏地回了永春宫。
天气已回暖,屋内却仍然烧着地龙,只穿薄薄的衣衫便十分舒适,沈音徽躺在床上,原想午憩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熬到傍晚,沈音徽带着宫人向归仪的飞鸿阁走去。
自二人撕破脸后,归仪再不像以前那样热切,只不冷不热的招待沈音徽,沈音徽也不介意,慢悠悠吃了两盏茶,而后说道:我初进皇宫,孤寂的很,不若郡主和我同住吧,我们年纪相仿,住在一起也能说说话。
她是肃王妃,整个江南道都是她的依仗,德昭帝便是再混账,也不能在她的宫殿胡来。
沈音徽直直地看着归仪,眼神真挚,似乎真的有所求一样。
归仪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两下,她怔愣片刻,将茶盏放到案几上,扬起下巴说道:我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和旁人同住。
她是归仪郡主,是天底下最气派尊贵的女子,除却德昭帝,她不能在任何人跟前折腰。
她既开口拒绝,沈音徽也不勉强,带着宫人出了飞鸿阁。
德昭帝扣押肃王妃当人质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大瑞,各地藩王私以为皇帝要削藩,皆斩木揭竿,带着人马杀向京都,大瑞陷入一片混乱。
德昭帝也不是不焦急,但有江辞做后盾便淡然了许多。
各路藩王虽人马众多,但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江南道。
只要能让江辞给他保驾护航,大瑞的江山便不会动摇。
德昭帝看向李大监:肃王妃想念肃王,即刻召肃王进宫,让他们夫妻相见。
驿站跑死了五匹马,总算在三日后把圣旨传到了余杭,圣上让江辞进宫的目的人尽皆知,太妃断不肯再让江辞冒险。
我的儿。
太妃看着江辞,现下局势混乱,只有余杭才是最安全的,你万不可再冒险进京。
他的妻子还在京都,他又岂会独善其身。
江辞温声说道:江南道势大,儿子即便进宫也不会有危险。
他说的风轻云淡,可江南道的军队再强大也驻扎在南地,远水又岂能救得了近火?他执意要进京,为的无非是阿音那个狐媚子罢了!太妃气不过,语气也带了怒意:阿音只是小吏之女,能嫁给你已是天大的福气,难道你还要为了她枉顾自己的性命不成?太妃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显见是气急了。
江辞也不与她争论,只道:阿音是我的妻,她尚在险境,我自不会独善其身!你—太妃倏得站起身,抬臂指着江辞,原想狠狠骂他一通,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儿子她了解,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骂他一通又有什么用处呢?她没法子,只沉着脸出了花厅。
江辞进京的速度比德昭帝意料的还要快,他急需江辞平定天下,待他自是十分殷勤。
江辞的命脉捏在德昭帝手中,自是德昭帝说什么便应什么,到了最后,甚至答应举江南道之力拱卫京都。
德昭帝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便畅快的让人把江辞引到长春宫,允他和妻子团聚。
浓情蜜意的小夫妻,刚刚成亲就被迫分开月余,对对方的思念不言而喻。
江辞一进门就把宫人打发出去,抱着沈音徽上了榻。
他是沉稳的人,在她跟前却犹如毛头小子,急不可耐便剥了她的衣衫。
她虽想念他却也顾忌腹中的胎儿,伸手把他拨开,小声道:怀着孩子那,不能……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过了头三个月便可以了,你放心,我绝对会轻轻的,定不会伤到你们。
他言之凿凿,她便放松下来。
事后,她懒懒仰卧在榻上,低声问道:你答应狗皇帝了?她一向文雅,约是气得急了,才口不择言爆出粗话来。
江辞轻笑一声,勾着沈音徽的纤腰把她勾到怀中,低头在她的额角吻了一下,温声回道:答应了!沈音徽气不过:难道我们就要任他差遣?江辞看向沈音徽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答应了带兵拱卫京都,但这京都是给我们、给我们的孩子拱卫的,和德昭帝无关。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沈音徽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计划,但只要他开了口,她便全心全意相信他。
她伏在他胸前,轻轻咬了一口,娇声道:那你要快一些啊,我和孩子等着你来接我们。
她是骄矜端淑的性子,甚少这样俏皮,江辞十分受用,抬手在她的臀部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尽多一个月,我定接你回家。
天光大亮,德昭帝亲自把江辞送到宫门口,直到江辞离开,他都在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自豪。
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我欺,只挟持一个沈音徽就能把江辞指使得团团转,实在是一本万利的好法子。
有江辞拱卫京师,他的江山定可千秋万代。
江辞果真如德昭帝所料,自回了江南道便整饬军队,带兵北上,一路上势如破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令叛军闻风丧胆。
造反的藩王和流民虽多,到底还未打到京都,京都仍歌舞升平。
便连婚丧嫁娶也丝毫未受到影响。
转眼间就到了许嘉柔的婚期,父母若狠得下心,做女儿的总扭不过他们,便是许嘉柔万般不愿,仍被兄长背上花轿,嫁到了韩家。
沈音徽急于知道许嘉柔的境况,偏偏又出不了宫,只准备了满满一箱笼添妆礼外加一封信,让宫人送到了韩家。
归仪尚在宫内纵马,只见一行人抬着箱笼出了宫门,唤来小黄门询问才知那箱笼是沈音徽送给许嘉柔的。
归仪虽经常参加宴会,认真说起来,却一个至交好友也没有。
朋友处成沈音徽和许嘉柔那样,倒十分难得。
她打马折回飞鸿阁,对宫人吩咐:三日后我要举行宫宴,记得邀韩家三夫人和肃王妃。
宫人应了一声是,忙下去写请帖去了。
是日,飞鸿阁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在座之人除了归仪,便属沈音徽和许嘉柔位份高,平日里对她们爱答不理的贵女皆上赶着和她们说话。
巴结讨好之意溢于言表,沈音徽和许嘉柔都是识大体的人,也不当面给人难堪,只趁着上菜的间隙偷偷溜出了飞鸿阁。
二人沿着甬路去了沈音徽的长春宫,好姐妹久未相见,自有说不完的话要谈。
沈音徽拉着许嘉柔的手询问: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你竟已成亲了,不知你嫁给韩尧后过得可好?提起韩尧,许嘉柔白嫩的脸颊倏得就红了,她咬牙切齿道:不要提那个莽夫,提起他我就来气。
她虽气急败坏,眉眼间的羞酣之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沈音徽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平复下来。
许嘉柔的目光凝在沈音徽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她伸手轻轻抚上去,柔声问道:他乖不乖,会不会闹腾?沈音徽摇头:四个月的孩子还不会动,约莫得再等一阵子才会动。
许嘉柔哦了一声,接着道:我给他做了肚兜,有橘色的,红色的,绿色的,青色的,无论他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都能穿。
今日不方便,待以后有了机会,我把肚兜给你送过来。
许嘉柔喜欢读书,对女红却半分兴趣都没有,若不是因为疼爱沈音徽肚子里的孩子,又如何会强迫自己做针线?沈音徽知道她的心意,含笑说道:你才高八斗,可比道韫,孩子穿上你做的肚兜,定也会满腹经纶。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会子话,很快便到了出宫的时辰,许嘉柔不好久留,只得恋恋不舍的出了宫。
韩尧侯在宫门口,看到许嘉柔的身影,远远的便迎了上去,他也不说话,弯腰便想将人抱起来。
你要干什么?许嘉柔低叱一声,忙侧身躲了过去。
我、我……英明神武的韩骁卫又成了愣头青,他磕磕巴巴道:你还肿着,走路不舒服。
身强体壮的少年将军,初识qing事滋味,挞伐起来总没轻没重,稍不留神,便让心爱之人吃了苦头。
许嘉柔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夫妻间的私密之事,当即就甩了脸子,大步向马车走去。
韩尧心疼娇妻的身子,快步跟上去,一把箍住许嘉柔的纤腰,将人抱上了马车。
许嘉柔……孩子越来越大,沈音徽也越来越嗜睡,天堪堪擦黑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夜间,她睡得正香,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只见江辞正站在床边凝视着她。
她怔愣片刻,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个月未见,便是做梦,她也想和他亲昵一番。
她缠住他的大手将他拉到拔步床上,勾住他的劲腰,伏到他胸前静静安眠。
身旁的身体坚实又灼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耳边不停的跃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音徽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梦。
她睁开眼睛,勾着江辞劲腰的双手缠得更紧了,低低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深更半夜,您是怎么进来的?江辞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多宝阁,沈音徽看过去,只见平时贴在墙边的多宝阁现下侧立在屋内,那面墙后面赫然是一条暗道。
沈音徽惊讶地张大嘴巴:这里怎么有一条暗道?江辞低声道:本王着人挖的。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暗度陈仓,修一条通往宫内的暗道。
因为震惊,沈音徽的菱唇尚微微张着,江辞就势力吻了过去。
屋内响起刻意压低的声音:你小心一些,莫要伤到孩子。
本王着实控制不好力度,不若你上来动一动。
什么?话还未说完,沈音徽就被江辞拎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