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的时间玄甲军就攻破城门入了皇宫, 守门的侍卫被尽数斩杀,唯有御林军在拼命搏杀,鲜血汩汩而流, 宽阔的宫道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宫人太监慌乱不堪、四处奔逃, 往日歌舞升平的皇宫乱成了一锅粥。
德昭帝如热锅上的蚂蚁, 在殿内走个不停。
他本是不害怕的, 原以为食了仙丹便能得道成仙,哪成想即便吃了那颗苦炼了二十年的仙丹也未能升天。
如今, 竟是被困到皇宫里了。
自龙邸时李大监就是德昭帝的随侍,他虽对德昭帝的作风颇有微词,心底里待德昭帝却十分忠心, 他跪到德昭帝跟前,低声劝道:陛下, 叛军来势汹汹,御林军节节败退, 您不若到宫外避一避风头。
事到如今,李大监依旧在维护德昭帝的体面, 什么叫避风头?话说的好听, 其实也不过是在劝德昭帝弃城逃走。
德昭帝起先还想维护自己的尊严,可命都快没了, 还要尊严做什么呢,待在宫里也不过是等死,逃出去倒还能赢得一线生机。
局势虽混乱,德昭帝到底还存有几分理智, 他倏得站起身来, 对李大监道:快去寻一身太监的衣裳, 朕要换一身行头再出宫。
李大监应了一声是, 着急忙慌就进了内室,没一会儿就抱着一件深蓝色的衣袍到了偏殿:陛下您快些换上吧!德昭帝接过衣裳,在李大监的侍候下穿上了太监的行头,刚要出门,只见叛军已乌泱泱向着偏殿涌来。
叛军声势浩大、势如破竹,将宫道占了个严严实实,德昭帝又如何还逃得出去?柏统领、柏统领——德昭帝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快带人把叛军截住,斩杀一个叛军,赏金百两,快些去截住他们。
他已然惊慌,整个人陷入癫狂的状态中,狭长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柏统领,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柏统领身上。
柏统领武艺高强、盖世无双,虽敌不过千军万马,护送德昭帝逃走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惜,现下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德昭帝一命呜呼,想到归仪瑟缩无助的样子,他恨不得手刃德昭帝才解气。
见柏统领站在原地不动,德昭帝提高声音嗤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抵挡叛军。
柏统领不说话,大掌一挥将殿门重重合上。
李大监忙去开门,殿门纹丝不动,似是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德昭帝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实在想不到最紧要的关头,他的御林军统领会背叛他。
他绝望地跌坐到太师椅上,面如死灰,半点生气也没有了。
殿门被锁死,他现在哪怕插上翅膀也飞不出皇宫。
兵刃相击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丈多高的红漆殿门猛然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身穿赤色甲胄的江辞踩着殿门,缓缓踏进殿内。
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眉目清冷、俊美无俦,乍一看如斯文的落拓书生,剑尖却滴着鲜红的血液。
他哪里是书生呢,分明就是从地狱钻出来的罗刹。
你、你、你要干什么?德昭帝站起身,绕到龙椅后面,惊慌地盯着江辞。
江辞不接话,只吩咐身后的士兵:把德昭帝绑起来。
接着又看向王令:到飞鸿阁请归仪郡主。
他始终都记着沈音徽的叮嘱。
德昭帝犹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从龙椅后面蹿到窗户边上,攀上窗台,意欲钻窗户逃走。
士兵勾住他的腰带,将人往下抻。
肥硕的身子砸到地上,发出沉沉的声响,德昭帝疼得龇牙咧嘴,大脸涨成猪肝色,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半分体面。
士兵拿着绳索走到德昭帝跟前,像捆猪豚一般把他的手脚捆到一起,任由他在地上哀嚎。
这时归仪随着王令进了大殿,她将头发高高箍在发顶,身穿红色窄袖衫,腰配长剑,是江辞第一次见她时的装扮。
拜见王爷!归仪躬身,恭恭敬敬向江辞行了个万福。
江辞叫起,而后便听归仪说道:不知王爷可否屏退左右,仅留归仪在殿内。
江辞不置可否,带着侍卫出了大殿。
凄厉的吼叫声从大殿内传出来,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求饶,而后是低低的哀嚎,渐渐的哀嚎声消失,殿内归于平静。
一刻钟后,归仪从偏殿走出来,出来时脸上还沾着鲜红的血痕。
柏统领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归仪脸上的血迹,待把血迹擦拭干净,他把目光投到江辞身上,跪地恳求:臣欲卸甲归田,还望王爷恩准。
他武艺高强,原本可以在旧主身边大展宏图,可归仪厌恶这个皇宫,想要远走高飞,他便愿意随她远离是是非非。
看着并肩而立的年轻男女,江辞轻轻点了点头。
偏殿内,德昭帝尸首分离,脸上横七竖八全是刀痕,胸口还扎着归仪那柄镶红宝石宝剑。
德昭帝身亡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百姓弹冠相庆,只道肃王为民除害,联名请肃王登基。
与此同时,王令也把沈音徽接到了京都。
孩子已满两个月,却是江辞第一次和他相见。
白嫩可爱的孩子,又香又软,小小的一团,江辞简直不敢去抱。
他凝着孩子的小脸,温声问沈音徽:可给他起名字了?沈音徽莞尔一笑:我给他起了乳名叫莫莫,大名还是由王爷起吧!江辞嗳了一声,学富五车的人,在给儿子取名的这件事上倒犯了难,总觉得无论怎样的名字都配不上他的心肝。
他苦思冥想一番,终究还是做不了决定,只对沈音徽道:容我好生想一想。
孩子那样小,自是不用着急的,沈音徽点点头,和江辞一起进了屋。
她将莫莫递到江辞跟前:莫莫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爷,王爷抱一抱他吧!江辞直摇头,沈音徽却不由分说把孩子放到了他的手中。
江辞小心翼翼托着孩子,连手臂都不敢弯,小心翼翼的,仿若抱着价值连城的珍宝。
可不就是珍宝吗,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呀!沈音徽轻笑,温柔告诉江辞该怎么抱孩子,江辞总不得其法,又唯恐把孩子摔着,轻轻将孩子放到拔步床上。
低头凝视着莫莫,都说男儿肖母,所言果真不虚,莫莫的鼻子小巧玲珑,鼻尖微翘,和沈音徽的有七八分相似,再看那薄薄的菱唇,和沈音徽简直一模一样。
只有眼睛随了他,黑漆漆的,犹如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
这么好看的孩子,他竟是第一次见到呢。
江辞只觉得怎么都不够亲近,又小心翼翼把莫莫抱到怀中,结果刚抱起来,莫莫就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嘹亮,一听身子就极康健。
江辞擅谋略,带孩子却半点经验也无,抬眸向沈音徽求救。
沈音徽轻嗤一声:莫莫困了,你不要抱他,把他放到榻上就成。
江辞忙把莫莫放到拔步床上,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莫莫就闭上眼睛酣睡起来。
孩子虽睡了,他却犹舍不得离开,只盯着孩子看。
车马劳顿近半个月,沈音徽十分疲累,她也不管江辞,自顾自用了饭食,而后便到浴池泡温暖去了。
温泉解乏,温暖的泉水凝在身上,十分舒爽,沈音徽舒服的眯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这时,听到一阵脚步声,睁开眼,只见江辞进了屋。
几月未见,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身体越愈加健壮,腰腹间肌肉遒劲,线条流畅,充满男性特有的气息。
他灼灼的凝着沈音徽,一步一步凑到她身边。
两人已有半年未曾亲热,莫说江辞,便是沈音徽也有些动情。
她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上去。
唇与唇相贴,舌于舌勾缠,难舍又难分。
约是夜间睡得太晚,第二日沈音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低下头,洁白的肌肤上满是江辞留下的印迹,便是脖颈处也不能幸免。
她轻嗤一声,这人真是越来越孟浪了,所幸已到秋日,天气渐凉,穿上高领的衣裳倒也能遮住那羞人的痕迹。
待她穿戴整齐,江辞才进了屋,他道:我想好莫莫的名字了,他的大名便叫承熙。
承有承当大任,岿然安泰的意思,熙代表普照万物的太阳,江辞给莫莫起这样一个名字,寓意不言而喻。
沈音徽顿了片刻,迟疑道:莫莫还小,我怕他承不住这个名字。
她的犹疑他自然明白,江辞将沈音徽抱到怀中,温声道:生育艰难,我再不会让你经受那样的苦楚,你我只莫莫一个孩子,江山总要交到他手中的,天下之主,无论怎样的名讳都受得起。
莫说帝王便是王公贵族也希望子孙昌盛,沈音徽万没想到江辞会为了她的身子,只要莫莫一个孩子。
心里既感动又熨帖,偏偏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紧紧搂住他的劲腰。
据钦天监推算,十月初八上上大吉,江辞登基的时间就定到了那一日。
十月初八,风和日暄,天气晴好,江辞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梁冠,协同沈音徽,一起登上天下至尊的位子。
天子哪有协同皇后一同登基的道理,满朝哗然,江辞却不以为意。
这天下是他的也是她的,他所有的荣光都要与她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