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九章 千金阁

2025-03-25 14:11:22

千金阁,顾名思义,一掷千金。

这样的地方,寻常人根本就进不去。

里面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巨商富豪。

千金阁里,有各种各样让人一掷千金的东西——女人,以及一些其他的。

譬如卖场里被场主收罗而来的奇珍异宝,,再譬如赌坊里头各种赌斗。

从掷骰子,到牌九,到斗鸡斗狗斗虫斗鸟,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千金阁里没有的。

每时每刻,在千金阁里一夜暴富的不知凡几,同样倾家荡产的,也是不知凡几。

千金阁是个不能沾染上的地方。

一旦染上了,那就是不能轻易跳脱出来了。

千金阁里的纸醉金迷,并非是轻易能够抵挡的。

顾婉音惊得险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她万万没想到,顾昌霏竟然是有这样的胆量。

敢踏入千金阁那个地方。

顾家虽然家境也不寒酸,可是千金阁那样的地方,却还真不是顾昌霏能去得的。

他在千金阁里做了什么?压住了心底的恼怒,可是饶是如此顾婉音的声音却仍是有些急切。

张裕盛摇头道:千金阁那样的地方,着实不容易混进去。

不过二老爷在里头呆了有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似乎很高兴。

你们继续跟着他,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顾婉音咬牙吩咐,指尖几乎掐进了手心里。

心中只觉得顾昌霏十分混账——从她记事起,顾昌霏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他到底有没有一个做为父亲的自觉?千金阁是什么样的地方?顾家有多少家产能然他这样消耗?张裕盛退下后,顾婉音立刻吩咐丹枝:你将这话告诉张氏,让她务必想法子拖住我父亲,不许他再去那样的地方。

丹枝却是苦笑摇头;若是张氏能拖得住,只怕事情就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了。

世子妃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脾性?顾婉音苦笑一声,浑身似失去了力气: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好父亲?最后那三字,竟是说得咬牙切齿。

对于顾昌霏,她是真真的没了半点情谊。

这样的父亲,哪里能叫做一个父亲?从小对自己的嫡子嫡女不闻不问。

只宠爱庶子庶女,这样也就罢了,如今年岁越来越大,人倒是越来越混账了!不管如何,总要努力试试。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顾婉音只觉得有些焦头烂额,竟是不知从何下手了。

说实话,她真的觉得。

顾昌霏若是此时出了一场意外去了才好,或者小时候她们就没了这个宠妾灭妻的父亲,会过得更舒心更快活一些。

世子妃也不必着急,总会有法子的。

丹枝见了顾婉音这般。

忙开口安慰了几句,只是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来,倒是显得有些干巴局促,苍白无力。

顾婉音挥手示意丹枝退下去,她则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想着有没有一个法子,让顾昌霏别再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情来。

然而又岂是那样容易想的?顾昌霏若是能轻易扭转过来,那如今早已经不是现在这个摸样。

顾家二房,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正在头疼的时候。

周瑞靖却是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枝开得正好的红梅,面上隐隐有些笑容:你可喜欢?话音刚落便是瞧见了顾婉音面上的愁色,登时收了笑容挑眉问: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一面说着,一面随意将手里的红梅往一只珐琅瓷细颈描金石榴花瓶里插了,转而坐在了顾婉音旁边。

大约是有些渴了,便是自顾自的拿起顾婉音方才喝过的杯子喝了一口。

茶有些微凉了。

他喝倒是不在意,只是想着顾婉音却是不能喝,便是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至于顾婉音的,一会让丫头重新沏来就是。

世子爷可知晓千金阁这样的地方?顾婉音蹙眉看向周瑞靖,想着周瑞靖见多识广,或许能给她一些意见。

周瑞靖点点头:知道,也进去看过一两回。

里头的确是担得起千金阁这样的名号,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销金窟。

饶是他这样的家世。

也不由为那地方的奢靡咂舌。

那样的地方,着实是倾家荡产最好的去处。

他亲眼看着一个人为了一个舞姬耗费万金,却只为让那舞姬陪他睡上一夜。

更有离谱的,一个赌桌上一夜下来,赌资竟是积累上了十万两银子。

这样花钱的手法,若不是富商巨贾。

还真的承受不住。

我父亲最近频繁进出那里。

顾婉音轻叹一声,心中只觉得有些难堪——有这样的父亲,她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即便是当着周瑞靖的面,她都有些难以启齿。

也不知道周瑞靖知晓他岳父竟是这么一个人,心中会如何作想?哦?周瑞靖却只是淡淡的一挑眉,也没有露出过多的诧异,顿了顿后才笑道:也有进去长见识的。

虽说里面花费比外头高上许多,不过只要不去赌,不去为了什么舞姬伶人一掷千金,却也并非承受不住。

这话却是明显的在安慰顾婉音了。

不过不得不说,周瑞靖这样的安慰,也着实是让顾婉音觉得松了一口气——是了,倒是她太过紧张了,一听见千金阁这样的地方,自己就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着实是不应该的。

顾婉音微微一笑,神色当下松快了不少,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总担心——世子爷也知晓顾家是个什么情景,我着实是放心不下。

那你想如何?周瑞靖倒是不见半点不耐烦,反而笑着耐心问她。

看这个架势,他是打算帮忙了。

只是顾婉音哪里有什么法子?当下摇头叹息:我也不知道。

若是你实在担心,不如让你父亲去外地上任?横竖他现在也是闲职,去外地几年再回来说不定能谋一个实职。

周瑞靖轻声言道,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之意无比的明显。

不得不说,周瑞靖这个法子,的确是个好法子。

只是,若真如此顾昌霏接下来几年之后,必然就会辛苦了。

不过,这样的辛苦算是什么?在顾婉音看来,顾昌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心软半分。

只是这个法子虽然好,可也却有更大的祸患——顾昌霏那样的性格,根本就是不堪大用,若是有了实职,手中有了权力,只怕更是兴风作浪,不得安宁。

到时候万一犯下什么错,那可怎么得了?因此,顾婉音摇摇头,并不好明说她觉得顾昌霏不堪大用,只得言道:他年纪大了,我祖母身子也不好,他总要留在祖母身边尽孝的。

我已经让我母亲想法子了,若是能劝回来最好,若是劝不回来——到时候再另外想别的法子吧。

周瑞靖自然是没有别的异议,当下笑着拉起顾婉音的手道:你嘱托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现在你也不必再担心了。

走,去瞧瞧那红梅用什么瓶子插才好?又放在那里?其实这些事情,平日里顾婉音也根本就不必亲自动手,自然有丫头们张罗好。

不过这会子,为了让顾婉音不再去想那个有的没的烦心事,他这才提了起来。

顾婉音听了这话,何尝不明白周瑞靖的心思?当下抿唇一笑,起身去瞧那红梅,口中赞道;世子爷的眼光倒是极好。

这枝梅花着实开得好。

周瑞靖站在她身后,微微一笑,稍嫌冷硬的面容上竟是无比温柔的神色:你喜欢就好。

顾婉音抿唇一笑,回头看他一眼,随后地下头去,纵然面颊都有些红了,却仍是鼓起勇气言道:只要是世子爷带给我的,哪怕是一株杂草,我都是喜欢的。

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什么困境她都不怕。

只要是他替她做的,她都会觉得幸福。

周瑞靖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几乎是遏制不住的将她揽住,低头吻了上去。

顾婉音嘤咛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这大白日的,丫头们随时都会进来,让人瞧见了可不是平日那样了。

毕竟平日不过是稍微亲昵些,这样的的情形,她可是不愿意让人瞧见。

周瑞靖也知道不妥,只浅浅亲了一回,便是放开了她。

顾婉音满面通红,不敢再和他腻在一处,便是忙低头出去,吩咐丫头传饭了。

外头又下雪了,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

吃罢饭梳洗完毕二人坐在暖炉跟前看书,听着外头簌簌的声音,顾婉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外头早已经积了厚厚的雪,看着白皑皑一片虽然漂亮,可是却也让人担忧——雪这样厚,便是有可能压塌了房屋,更有可能冻死人。

嗯。

周瑞靖面前的书也是久久没有再翻动,他沉了面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似乎有什么担忧的事情。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静坐着,各自想着心中的事情,都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一爷,竟是难得的静谧压抑。

而外头的雪,竟也就这么下了一整夜。

及至第二日早上起来,积雪又高了约莫有半寸厚。

地上的枯草早已经是看不见一点影踪,就是那矮小一些的花树,也是一个个全部都埋了半截有余。

☆、第四五零章 人老成精用罢早饭,没多久周语绯便是过来,蹙眉言道:昨日园子里有一处院子的偏房被压塌了。

顾婉音唬了一跳:怎么会被压塌了?虽说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可也不至于就承受不住。

我去看了一回,那屋子的确是年久失修了。

说起来,咱们园子着实太大了,好多房子都空着。

每年光是修缮的费用都是好大一笔。

周语绯叹了一口气,旁人说起他们这些公侯世家如何奢靡,其实多少钱都花在了这些个上头?每年光是维护花园,都得耗费了许多人力财力,加上杂七杂八的这些,如何能不花钱?若是座山吃空,只怕光是每年修缮园子这些的费用,都让人头疼。

指不定哪天就要住人了,怎么能不修缮?好歹也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

顾婉音笑道,顿了顿又笑道:况且,不仅是为了这个。

镇南王府到底不能太过寒酸了。

这是你父亲的脸面,也是你哥哥的脸面,更是咱们大伙儿的脸面。

若园子里破败不堪,让人看了还不知怎么笑话咱们呢。

周语绯想了想,点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就是了。

只是年年修缮的屋子,怎么会被压塌了?顾婉音蓦地沉了面色,可见往些年的钱都白花了。

可不是?想起账上那一笔笔数目庞大的银钱,周语绯也是有些恼,必定是那些工匠们根本就没有花功夫。

只不过是敷衍咱们罢了。

要不然就是——就是二太太往年根本就是将这个钱中饱私囊了。

钱从账上拿了,该用的地方却是没有用。

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顾婉音看了周语绯一眼,她自然也是赞同周语绯的话的,不过……这话你却是不能说,甚至连提都别提。

周语绯虽说是正经的长房嫡出的,可是到底王爷王妃现在不在府里,老太太把持着权力不肯放手,府中大小事情都要过问。

而将来周语绯的婚事必定老太太也是要插手的。

所以周语绯断然不能得罪了老太太。

而且,二太太毕竟是长辈。

周语绯一个晚辈着实不好说道这些。

因为按理说,周语绯也不是正经的管家,不过是学着管,帮着她暂时打理一番罢了。

到时候二太太拿话堵了周语绯,坏了周语绯的名声也不好。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

若是老太太起了心要袒护,周语绯这个时候巴巴的提起来,不是惹人嫌么?往年的银子二太太自然是不可能吐出来。

所以何必又去白白的招惹这个麻烦?可是总不能就这样不管了。

周语绯不是不明白顾婉音的意思,不过她却是有些不甘心。

若是就这么息事宁人了,二太太岂不是要得意了?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婉音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言道:只是这件事情你做不得主,只拉着你三婶一起去回了老夫人,然后就别管了。

只是切忌,着修缮的工匠,可是该换一批了。

以往负责这些个的人,该换的也都换了才好。

小打小闹刮些油水我也不反对,反而他们做事能更积极些。

可是咱们周家却是不能养蛀虫。

二太太那头自然有老太太决断,可是底下这些人。

却也不能轻易饶过,否则以后还要怎么管家?咱们府上的房子都被压塌了,也不知那些贫民百姓呢?顾婉音叹了一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露不出半点的笑容了。

周语绯听了这话,也是一阵怅然。

二人又说了一些家常话后,周语绯便是去向老太太禀告此事。

自然,也是拉上了三太太一起的。

去了的时候。

老太太正和周语妍说什么,周语妍乖顺的替老太太捏着肩膀,老太太一脸慈和。

看上去真真是是一副慈孝图。

三太太看了一眼周语妍,朗声笑道:瞧瞧,咱们二姑娘多孝顺?老夫人可真真是有福气的。

咱们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嫁得好,真真让人喜气洋洋。

老太太看向三太太,面上笑容不减;可不是?将来也就看三丫头会嫁个什么样的夫君了。

我只盼着她们一个比一个还要嫁得好才好呢。

一面说着一面慈和的看了一眼周语绯:三丫头如今越来越能干了。

你倒是会调教人的。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三太太,至于顾婉音的功劳,却是绝口不提。

周语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却不似往常一般不开口,反而笑道:老夫人就会拿我打趣。

不过是帮着三婶看账本罢了,哪里有什么能干的?而且我年纪小,到底许多事情不明白,只盼着老夫人呢能指点我呢。

三太太笑着坐下,适时接话道:这件事情我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特特的来回了老夫人,好让老夫人指点指点我才好呢。

什么事情也值得你们这样?老太太口中轻声责备道,面上却是不见多少责怪的样子。

周语绯在旁边看着,心中叹了一口气——如此果然是讨了老太太欢心了。

是这样,昨儿夜里下了一夜的雪,今儿早上起来时候才发现,园子里一处无人居住的院子偏房压塌了两间。

周语绯轻声解释,为难的看向老太太:老夫人看,这个事儿该怎么办 才好?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是惊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就压塌了?昨夜里风雪也不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陡然阴沉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语妍之后,便是忽然改了口:塌了就塌了吧,没人住的房子坏得快。

让人清理了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派人检查检查其他房子,扫一扫屋顶上的雪,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

幸而没有住人,否则不是吓死人了?老太太自然已经想到了可能是二太太的问题,只是因了周语妍,却是又将此事遮掩过去。

周语绯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当下应了一声就不再开口了。

倒是三太太目光微微一闪,却也不说什么别的话,只笑道:哎,每年花钱修缮的房子也会榻,前几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利之处?眼看着年关近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要我说,咱们干脆请人来瞧瞧风水?或是做场法事什么的。

也替婉音肚子里的孩子和二姑娘积福。

三太太说的那件事情,自然是指顾瑢音小产这件事。

提起这件事情,老太太面上登时露出了几分不高兴来,有些埋怨三太太不会说话,但是随后又觉得三太太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顾瑢音无端端没了孩子,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保不是什么邪神作祟。

老太太本来就信佛,这样一想倒是越发觉得极有可能,心中多少有些慌了,想了想便是应了:你说得对,纵然没有什么不利,祈福也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三太太微微一笑,那老夫人说,请哪位大师过来才好?往常府里祈福的,都是安惠师太,只是前几年老太太嫌安惠师太给周瑞靖批的命不好,就再没请人来过。

如今自然还是要请示一番才好。

毕竟后宅这样的地方,不能随便让人进来折腾。

老太太想了想,却是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惆怅:还是去请安惠师太吧。

当初安惠师太给周瑞靖批命说他婚姻之路多有波折,只怕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成的,如今果然应验了。

可见是极准的,若是她当初信了这话,或许如今世子妃就不是顾婉音了,也就不会有这么闲气受了。

老太太想起这些,心中多有懊恼。

可是同样的,却对惠安师太越发的深信不疑起来。

顿了顿,老太太又言道:这样,你和语绯亲自去请惠安师太吧,见了惠安师太,就说是当年偏执了。

让惠安师太多多谅解才是。

礼金也比往常的规矩翻一番。

惠安师太那样的高人,多少是有些清高的,老太太怕惠安师太记着前仇,不肯再来。

是。

三太太低声应了,又同老太太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拉着周语绯退了出来。

而她们二人刚一出去,周语妍便是一声不吭的往地上跪了,伏在地上道:老夫人请别生了我母亲的气,我母亲也是一时糊涂。

老太太方才的神情她看得分明,知道老太太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实际上心里却是十分恼怒的,故而才会如此。

老太太低头看着周语妍,却也是不急着开口。

过了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倒是个明事理的。

也是难得的孝顺。

只是你娘却是个糊涂的。

是我白疼了她了。

老夫人。

周语妍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十分凄惶。

罢了,你起来吧。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肃穆道:今儿看在你的脸面上我且绕过她,你眼看着就要出门了,若是让人知晓你娘做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对你也是不齿,到时候你如何抬得起头?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周语妍,这是顾全了周语妍的面子才会如此。

若是周语绯明白事理,当然就会知晓感恩,知晓感激。

从而对周家更是忠心耿耿,日后帮扶周家。

人老成精,老太太几句轻飘飘的话,其中含着的深意,却是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