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燕与简语聊完后先回了病房,确认顾寒山没事。
她的手机响了几次,都是公司那边的电话,这些也不能不处理。
贺燕告诉顾寒山她离开一会打几个电话,又与现场的两名警员协商,请他们好好照看,又确认护士会一直在,一切安排妥当,这才离开。
贺燕去了同楼层的一个休息区。
她站在靠窗的位置,既有开阔的视野可以看到往来人员,又能有安静隐私的环境打电话。
贺燕先打给了罗以晨。
罗以晨之前表示他需要回市局办些事,很快也会到新阳来。
贺燕不认识跟着他们来的那两个警察,她更信任罗以晨。
但罗以晨迟迟未见,向衡又没交代,而简语居然有那样的操作,这让贺燕有些担心。
电话很快接通。
罗以晨表示他就在新阳的停车场,马上就到。
贺燕松了一口气。
她把顾寒山所在的病房告诉了罗以晨,让他直接上来。
贺燕第二个电话打给自己的助理,处理了公司的事。
贺燕正在交代工作,看到林玲在旋转楼梯那里探头,然后她看到她了,朝她走了过来。
贺燕跟电话那头交代最后一句,结束了通话。
林玲很快走到了贺燕的面前,她抱着一个笔记本,客气唤了一声:贺女士。
贺燕问她:林医生怎么在这里,顾寒山出了什么状况吗?没有。
她挺好,比刚过来的时候稳定一些了。
简教授正在给她看诊。
林玲道:我打你电话,一直占线,就过来找你。
有什么事吗?简教授让我来跟你了解一下今天的事。
这些事刺激了顾寒山,我们需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贺燕观察着林玲的表情,这个女医生是这团队里最安静的一个,平常出现得少。
她似乎是负责具体工作的,不对外联络。
贺燕之前跟其他几个医生谈过话,比如常鹏什么的,但没接触过林玲。
贺燕调查过简语领头的整个给顾寒山做治疗研究的团队成员,林玲应该是不出众的那一拨里的。
团队合作论文,她的名字也排在最后。
今天顾寒山的急诊,简语居然是让林玲过来处理,贺燕不确定这里面打的什么算盘。
你们要给顾寒山做谈话了吗?贺燕问。
简教授会确认谈话不会再次刺激顾寒山才会进行。
林玲耐心道,我离开的时候谈话还没有开始。
而且你也知道的,每次谈话也不一定能聊到什么,要看顾寒山的实时状况。
所以你们提供的旁观者视角对我们判断顾寒山的情况是必要的,很有帮助的。
那你们该问警察。
贺燕打太极。
警察才在第一现场,我是被叫过去的。
我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只负责看着顾寒山,把她带离。
我并不了解事情的详情,恐怕没办法提供更多的信息。
而且这是命案,我不能确定哪些事情可以说哪些不可以,你最好去问警察。
林玲颦颦眉,但也认同贺燕的话。
贺燕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罗以晨。
罗警官。
贺燕接了电话。
我到了,在病房。
罗以晨跟贺燕道。
好的,那就麻烦你照看了。
我在跟医生谈话,一会才能回去。
行。
罗以晨明白,他把电话挂了。
贺燕放了心,她收好手机,专心应付林玲:林医生,简教授很清楚警方的程序,这事该怎么处理他很明白才对,怎么会让你来问我呢。
林玲柔声道:也是例行公事,这不是问了你才知道你不清楚嘛。
警方那边我们当然也会沟通的。
她想了一会道:贺女士,顾寒山身上有伤你知道吗?不是今天弄伤的。
她的腿和脚,有擦伤。
挺新的伤口,应该是这两天的事。
知道一些吧。
贺燕警惕。
她告诉我有人想利用她的平江桥恐惧症杀她。
具体案情我不了解,你们得直接问顾寒山或者警方。
林玲点点头:好的。
林玲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一条,然后继续道:贺女士,知道顾寒山对平江桥有惊恐反应的,只有我们医疗团队的人。
林玲顿了顿,道:还有你。
贺燕不作声。
林玲问她: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没有。
贺燕盯着她,道:我不会跟别人讨论贺寒山的病。
我不像你们,你们有工作需要,更容易漏口。
林玲继续问:那你跟简教授讨论过这事吗?没有。
贺燕皱起眉头,昨天才发生的,我没来得及。
我……贺燕烦躁得抚了抚头发,我也没想过要跟谁讨论。
昨天到今天,不止,这段日子吧,我过得一团糟。
贺燕向林玲举了举自己的手机:我的电话就没停过。
公司找我,警方找我,你们找我,就因为我是顾寒山的继母。
我自己的工作都处理不过来,还要到处跑,到处被人问话,我晚上失眠,脑子都不清楚,真的压力太大了。
可以理解。
林玲温柔地道,你别着急,一件事一件事来。
这样下去我会丢了工作的。
贺燕卖惨。
可是我也不能不管顾寒山呀。
我们做家属的真的不容易,医生。
林玲声音更温柔,安慰道:我明白的,你别着急,难关总会过去的。
最重要心态要放平,你太紧张,也会影响到顾寒山。
我已经尽量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贺燕道。
林玲温柔笑笑:不好意思啊,我还是得再问问你。
最近除了今天和昨天的事,还有没有什么会刺激到顾寒山的。
比如昨天那个事故,还有什么吗?还有什么?贺燕有些迷茫,你们医院出的事算不算?现在不是还有警察守大门。
嗯。
林玲用笔在笔记本上记着,我们医院那晚的事,顾寒山经历了什么吗?贺燕看着她:你们简教授让你问这么远的事吗?他没说。
他只让我问今天的事,目的是为了确认顾寒山受到了什么刺激,好做诊断。
我要解决的是收集能达到这个目的的各种信息。
今天的情况你不了解,那我就多问问别的。
有时候家属都没想到会有什么事对病人产生了影响,我们医生会帮助他们。
林玲笑了笑:而且也不远啊,这才几天。
压力都是累积的。
贺燕道:抱歉,你们医院的这事,我都没在场,也就听说有这事,不知道具体的。
还不如你们医生清楚呢。
林玲道:我那天也没在,不太清楚。
虽然都不清楚,但林玲还是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件事。
贺燕就看她列着一二三等等,把能想到的全列了出来。
顾寒山参加派出所的反诈活动这事你知道吗?林玲再问。
贺燕一脸茫然摇头。
林玲笑了笑:网上有视频,派出所的官博还发了。
林医生,你还挺爱上网的。
也不是,只是顾寒山是我的病人。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在团队里不太重要,但她也算是我的病人,我看到了会多留意一下。
林医生,你真是太负责了,做事也仔细。
贺燕夸她,如果你考虑改行,可以来找我。
林玲笑了笑:不改行,我喜欢当医生。
贺燕沉默了一会:林医生,我肯定没跟任何人说过顾寒山的惊恐症。
林玲也默了默,点头。
我知道了。
贺燕又道:刚才给我电话的警官,叫罗以晨。
他是专案组的,对顾寒山这段时候经历的案子、各种情况都比较了解。
他现在就在病房,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跟警方沟通,你可以找他。
林玲想了想,把笔记本递给贺燕:你能帮我写一下吗?他名字,还有电话。
贺燕给她写了。
林玲看了看,又问了贺燕几个问题,最后实在问不出什么了,她说那她先回病房,回头有情况再联络。
贺燕答应了,却又跟林玲道:林医生,我刚才跟简教授吵了一架。
林玲露出惊讶的表情。
简教授有没有说什么?贺燕问。
没呀。
林玲道:他就是照常工作,还交代我来找你问问情况。
没看出来他跟你吵过架。
那就好。
贺燕笑笑,林医生,我刚才情绪不稳定,说了气话。
我说要解雇简教授,给顾寒山另外找医生。
林玲的表情更惊讶了。
贺燕尴尬笑笑道:就是气话,我知道找不到比简教授更好的脑科专家了。
但我没脸去道歉。
既然简教授当没事,那我也当没吵过。
林玲温柔笑笑:简教授人很好的,他很能体谅病人和家属,应该不会介意的。
那他介意会是什么表现?林玲道:简教授对我们医生严厉一些,对病人和家属都很好,我印象里他收治的病人,他都没发过脾气的。
那就好。
贺燕道:那他也会对顾寒山好的。
那肯定的,你放心。
简教授说过,顾寒山的大脑是人类的宝藏。
——————林玲走了。
贺燕声称自己还有公事要处理,晚一点上去。
林玲不疑有他,宽慰了几句,先走了。
贺燕确认周围没人,打电话给向衡。
向衡飞快接了。
顾寒山怎么了?向衡问。
没事。
哦。
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贺燕吐槽,你们做警察的情绪不稳定也会影响我们普通市民的信心。
我很冷静。
向衡道。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方便。
于是贺燕把简语与她的过招说了一遍,详细到简语说话的细节。
我录下来了,我发给你。
向衡收文件,仔细听了一遍。
他在给你下套。
向衡确认。
是吧?贺燕道:他装傻反问什么好机会的时候我就这样觉得了。
后面他简直各个角度诱导我说话,就等我出错。
你不要再尝试从他身上拿到证据了,他不会上钩的。
这不是试过了才知道。
贺燕也是很遗憾,我上次跟他说的时候,他没吭声走了,我还以为他只是防备。
这次他竟然反击了。
向衡沉默了一会,道:你等我一会,我再听一遍。
贺燕等着。
过了一会,向衡的电话打过来,他道:我不明白他给你下套的目的。
他想诬陷我。
他的一个医生过来找我问话,我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想把顾寒山平江桥恐惧症对外泄露的事往我身上栽。
哪个医生?贺燕把林玲的情况跟向衡介绍了一番。
这个林医生要陷害你,直接告诉警察不就好了,为什么问你。
我刚才没表达清楚。
这个医生是个二愣子,应该不是她想陷害我。
只是她透露出了简语的这个意图。
她说简语让她找我谈话,我说简语对警方的流程很熟,不该做这种安排。
然后她就问起我了。
简语想用她拖延你回去。
嗯,但罗警官在呢。
我就让他觉得他拖延住了吧。
行。
向衡放心了。
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省心。
但是太聪明的就不一样了,比如顾寒山,一点都不能省心。
这个林医生值得查一查。
她在顾寒山的项目组是做具体工作的,那些基础枯躁又琐碎的事都是她经手。
她特别细心,做事举一反三,是会动脑子的人。
我把她介绍给罗警官了,让她想了解情况就去问罗警官。
看她会不会去吧。
你们警察查人比较方便,我回头跟罗警官上点心,建立好联系。
那简语在今天安排她来接顾寒山的急诊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嗯,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向衡道:但是这还是没能解释简语对你下套的动机。
他想诬陷你?跟警方吗?对呀,不然呢?他只要证明我引诱他给顾寒山换药,我才是恶人,而他真心保护顾寒山,拒绝喝斥了我,他就洗干净嫌疑了。
警方怎么可能吃这套。
这样就洗干净嫌疑了,牢里能少一半人。
他跟你想法不一样,他也是要尝试。
反正他怎么都不吃亏。
不,这种烂证据放给警方,就是在给自己身上抹黑。
别人不懂行,想尝试可以理解。
但简语不会。
他太了解警方怎么办案,他就是给警方做犯罪心理分析顾问的。
有个犯罪嫌疑人交来一份想洗清自己嫌疑的录音,他能分析出一堆这人做出这种蠢行为垂死挣扎的背后想法。
当局者迷呗。
不然还能是什么?是别的人,他想在别的人面前抹黑你。
让我失业?炒作我人品烂让我社会性死亡?向衡默了一会:让你失去顾寒山的监护权。
贺燕:……向衡突然有了想法:如果你被踢走了,顾寒山又被诊断为无自理能力,需要监护人,会是谁?我不知道啊。
贺燕想不明白,她爷爷奶奶也去世了。
顾亮是独子。
简语要是想这样就把顾寒山归到他的医院福利基金会去,我肯定会找律师跟他干的。
他不可能得逞。
贺燕。
向衡突然问:你见过顾寒山的亲生母亲吗?贺燕愣住了。
许思彤。
她差点连她名字都要记不清了。
他们家里,也没有留下许思彤的任何东西。
这是顾亮唯一不会跟她讨论和交代的事。
谁会跟现任妻子聊曾经非常恩爱的前妻呢,又不是想找死。
没见过,我完全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