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常鹏和简语有片刻的沉默。
常鹏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
但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过来的时候遇到许光亮,也许许光亮半路想到了什么折返,看到他爬楼起了怀疑,于是偷偷听墙角,那应该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简语看着他,再次道:这里的隔音挺好,不论是谁在外头听,那个位置,听不到什么具体内容。
常鹏没说话。
简语转向宋朋:你在外头等等我,我再跟常医生说几句。
宋朋看了常鹏一眼,点点头,出去了。
待得门关上,简语对常鹏道:我没什么时间了,我得去医院一趟。
杀宁雅的那个凶手,把一个警察打伤了,那警察最好不要有事,不然事情真的不可收拾。
你现在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我怎么找他们?常鹏的脑子转着,他答道: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一直都是钟敏跟他们联络的。
简语不信。
常鹏看简语的表情,道:真的。
杨安志是我联系,因为他不喜欢钟敏。
但那边的人不喜欢我,他们是范志远的人,他们只跟钟敏联络。
简语看着他,道:行,那我去问钟敏。
常鹏道:她应该,不会告诉你。
那些是她的底牌。
现在这种时候,谁都没底牌了。
简语道: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是不是这样?你们被人利用了。
简语在给他们找台阶下。
常鹏看着简语的眼睛,默了一会,道:我们只是需要钱,做研究需要花很多钱,我们没有办法。
而且钟敏还被范志远威胁了。
简语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常鹏起码现在表面上愿意配合他了。
我就知道。
简语故意道。
他看到常鹏流露出满意的表情。
简语再道:我来处理。
但你得配合我。
别想太多别的,你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不可能全身而退,那你就只要知道,不会比你原来认为的结果更差的了。
但这次你一定要头脑清醒些,我让你去自首,告诉你怎么说话,都是在帮你。
常鹏不说话,但简语知道,他听进去了。
别去找刚才的那个偷听者,不要节外生枝。
无论那人是谁,他什么都听不清,除了听到你大声嚷嚷几句,其他的都没什么。
我常教训你们,大家也都知道。
所以你跟我起冲突不是什么需要特别解释的事,你得沉住气,不要再节外生枝,明白吗?常鹏默了默,他心里不是这么想。
如果那个人是许光亮,那就是麻烦。
他会看到他偷偷爬进楼,他会想起孔明画的鸟,他会联想到孔明嚷嚷的呯不是呯,而是鹏。
许光亮是孔明的医生,他可以引导孔明确认究竟看到了什么,究竟是不是他常鹏。
他还需要向警方提交孔明的资料,他直接跟警方有联络。
常鹏犹豫两秒,但很快点头:我知道了,教授。
简语盯着他:你最好真的知道。
别再去找任何人麻烦,现在警方还没有掌握证据,他们需要时间。
你一旦有所行动,被他们抓到把柄,那到时你沉默也不管用了,明白吗?常鹏这次点头很快:明白了。
简语正要说什么,手机却响了,他拿起一看,居然是顾寒山的来电。
简语把来电声音关掉了,把手机再放回口袋。
常鹏瞥到来电名字,问:顾寒山今天怎么样?别再对她动手。
简语的声音冷下来。
常鹏道:你对她太好了,比亲生女儿还好。
你对她越好,钟敏就越恨你。
如果你想跟钟敏好好谈,想让钟敏配合你,你就得弄清楚这一点。
常鹏顿了顿,看着简语的表情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你很厉害,你可以说服任何人,你可以让任何人都相信你,但偏偏对钟敏不管用。
简语道:如果我真的说服你了,你就帮帮钟敏。
你和她是一体的,你帮她,就是帮了自己。
常鹏问:你说不会比我们原来预估的更坏,那又能怎么样?把我给你的口供好好背下来,那些话是你日后最好的辩护。
但首先,记住,如果警察拘留你,你得保持沉默。
要说任何话,等我把事情都弄清楚,等我会一会那些贩子。
如果你可以说服钟敏一起配合,那就更好。
简语停了停,看着常鹏,加强了语气:你想想,连范志远这样的变态凶手都能一审无罪,何况我们这样体面的医生。
常鹏注意到,简语用了我们这个词。
常鹏点了点头:好,我跟钟敏说说。
——————顾寒山靠在车座上,盯着她的手机看:他居然不接我电话。
向衡开着车,看着前路问她:谁?简语。
顾寒山道:他不接我电话。
我想告诉他,一会儿医院见。
我受警方委托监管他,催他赶紧到。
向衡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遇着红灯,车子停下来,他才转头看着顾寒山道:我是不是得提醒你一下,别以为他对你特别好,你就可以嚣张。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哪次你真惹到他的痛处,你却没有足够的防备……向衡在顾寒山清澈的目光下闭了嘴。
哦,对,这位姑娘不是人家对她好她才敢嚣张的。
她就是什么人她都敢嚣张的那种。
总之你要防备他。
向衡总结陈词。
我当然会防备他。
顾寒山回道。
她今天差点跟简语拼命。
向衡点点头,他已经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很蠢了。
但为什么这么蠢,他一时也不想承认。
也许乍一听,她的那句话有点小女生抱怨的意思。
而他并不喜欢她这种语气用在简语身上。
又想到她今天明明度过这么艰难的挣扎时刻,现在又没事人一样给仇人打电话,真的不服不行。
顾寒山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特别好,所以你就可以特别唠叨?向衡:……行,这真是很会融会贯通,学以致用,把他的教训扔回他脸上。
顾寒山又道:我还挺喜欢听的。
向衡:……我真是信你个鬼。
顾寒山刚要开口继续说,车后头有人按喇叭,向衡一惊,一看已经绿灯了,赶紧一踩油门,把车子开了起来。
顾寒山不满地转头看了后头车子一眼,道:我记住它的车牌号了。
为什么记?它跟案子有关?向衡警惕。
它吓到你了。
向衡:……我谢谢你。
如果我有机会拿到驾照,以后在路上偶遇这车,我也要朝它按喇叭。
向衡:……这是什么样的记仇心理?而且她这辈子还真是能永远记住这辆车。
等等,你为什么会拿不到驾照?万一我死了呢。
顾寒山的语气像谈论天气。
向衡:……我死前会立好遗嘱的。
顾寒山道:我明天就去找律师。
我死后,如果你能帮我把我爸的案子破了,让真凶伏法,还我爸一个公道,我的房子就送你。
向衡:……我谢谢你。
她怎么又提这事呢。
他都不好吐槽如果那屋子的连续两任屋主都是被人谋害身亡的,正常人一般不会想着拿来送人。
不客气。
顾寒山应。
但是。
向衡还有后话。
顾寒山看着他。
向衡盯着前路,道:如果我真抓到了真凶,那真凶可以用你的这份赠与协议来为自己辩护,说我是为了利益诬陷他的。
就算他最后还是被判有罪,他也能用这个诋毁我的名誉。
顾寒山皱起眉头。
我很爱惜我身为警察的名誉。
向衡道。
顾寒山没说话。
向衡道:所以你最好别死。
过了一会,顾寒山道:那我留给你什么好?我总觉得应该给你一点什么。
向衡叹气:顾寒山,与人交往,做朋友,互相帮助,是不需要利益交换的。
你不送我房子,不请我做家政,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你。
你今天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做事和想法会冲动。
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两天,就不会这么想了。
可是不是靠利益交换建立的关系,那就只能靠感情维系,我没有感情可以付出。
向衡:……这真的,精准打击。
向衡顿时不想说话了。
顾寒山看着他:向警官。
我先专心开车,回头再聊。
你是不高兴了吗?顾寒山问。
向衡心里一动,她是瞎猜的,还是真的进步了?我没有不高兴。
向衡道。
我虽然已经完全记住你的样子,还是我还是想多看你两眼。
顾寒山道,我这样夸你好看,帅气,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向衡:……心情更沉重了。
一边说没有感情可以付出,一边对他甜言蜜语。
顾寒山。
哎。
你还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