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语看着关阳的表情,笑了笑:你瞧,就连你也没法理解,我又怎么让向衡理解。
向衡是年轻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没有足够的人生体验和感情经历。
而且我能看出来,他对顾寒山的感觉不一样。
他的感情比较单纯,我们作为长辈,是能理解的。
顾寒山漂亮、聪明、与众不同,让人欣赏。
她还有病、羸弱、孤独,向衡这样的男性很容易对她产生怜惜。
是不是爱情不好说,但保护欲是一定有的。
关阳不说话,他知道这个谈话的范围是简语最擅长的,他并不打算去挑战。
他只需要稳住,不要被牵着走。
简语继续道:我能理解他的、你的,而你们和其他人却很难理解我的。
即便我是理智的、冷静的、善意的,没有伤害任何人的,但还是会引起反感和误解。
关队。
简语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跟向衡多说了吗?关阳微皱眉头,默了半天,终于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多说,我感谢你的信任,但我仍然无法认同。
没关系,我也不需要认同。
我也不觉得有这样的感情是坏事。
它帮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你知道的,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一直在愧疚里没办法走出来。
我的家庭也因此破裂,人生完全改变了。
直到有这么一个人,虽然很糟糕虽然与我有距离,但她需要我,就算需要父亲那样。
人的感情,是隐私。
简语道:我不需要去跟别人讨论这些。
只是碰上了昨晚的事,你要求我解释,我就跟你解释。
幸好办案是讲证据,而不是认同感情,不然我还真是有大麻烦了。
关阳点点头:是啊,必须是讲证据的。
简语苦笑:是的。
两个人默了一会。
简语又道:说起来,我有时会想,顾寒山在外人眼里虽然没礼貌,但其实跟她交流很轻松。
她不评判,不解读,不做猜想,她只听你在说什么,说的什么就是什么。
在她面前,你可以完全放松。
她比任何人都真实。
如果她没听明白,她就会直接问,不会憋着自己胡乱推测。
而回答她的过程,就是一番梳理的过程。
自己没懂的细节也全都弄懂了。
关阳听罢便也直接道:我这俗人,听这话就会觉得是不是在敲打暗示我了。
简语哈哈笑出声:不不,我还真是有感而发。
顾寒山有顾寒山的问题,她完全不跟你讲证据。
只要她不高兴,天大的道理也不管用。
关阳听得他的语气,也笑起来。
屋子里气氛回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两人交心相谈的时候。
——————武兴分局。
顾寒山和齐云杉以及另一个年轻警察站在楼梯口,向衡匆匆赶到。
十二点半。
向衡敲着自己的手表表盘,表示自己没迟到。
很忙吧,没关系,只需要你出场三分钟。
顾寒山道:齐警官和宋警官中午休息半小时,可以陪我跟他们谈谈。
半小时足够我谈完了。
向衡没好气转向那两个年轻警察:很闲吗?精力充沛是吧?那一屋子材料不够看的是吗?半小时他没有吗?他也是需要吃饭休息的。
两个年轻警察赶紧道:我们先去吃饭,师兄你有需要帮忙的就打我们电话。
招呼打完,两人赶紧溜。
向衡再转向顾寒山。
顾寒山满意点头:向警官,请保持住这种精神状态。
向衡白她一眼,当他是凶神恶煞来用吗?你别打歪主意,我们公职人员对人民群众都是和蔼可亲,依法依规办事。
我必须出席是因为需要对你监护和进行管束。
顾寒山跟在他身后走:你刚才是瞪我了吗?我也是人民群众啊,我还是人民警察的好帮手,你的和蔼可亲呢?对你依法依规就行。
向衡走到大门处突然停下,顾寒山差点撞到他后背。
向衡领着她往角落站,摆出一脸严肃。
顾寒山乖乖站好。
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
嗯,你说。
我说错了,不是商量,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向衡道。
不用改口,都一样的。
你说吧。
顾寒山很淡定。
向衡噎了噎,确实是,对这位同学来说商量和通知是一样的,反正她爱听不听。
向衡努力讲出气势来:根据今天的情报,我们推测你仍处在危险的境地,可能比我们之前认为的情况还要糟。
幕后凶手一个接一个的杀人,是早就做好准备的,而你是他们唯一失手的目标。
顾寒山看着他。
向衡道:你不能再回家了。
完美犯罪计划已经失败,他们没必要再伪装下去,所以最简单粗暴的谋杀方案会是首选。
你家的目标太大,简语的行为也表示出,你家的小区存在极高风险。
查出什么了吗?顾寒山突然问。
向衡准备了一长篇的劝说词被打断,有些愣:什么?在我家小区,查出什么了吗?还没有。
没有吗?顾寒山似乎有些惊讶。
向衡马上警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们查了什么?顾寒山,我在问你!向衡脾气上来了,喝她。
顾寒山答:南边栅栏那的监控是坏的,你们知道吗?知道,已经在那一片搜查过了。
你在那里发现了什么?搜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顾寒山是真的惊讶。
顾寒山!向衡觉得跟顾寒山交谈多了自己能变男高音。
顾寒山微皱眉头:你说得对,我家小区的风险确实挺大的。
黄雀在后呀,有人在她身后,把脚印弄没了?向衡不再喝斥了,他双臂抱胸瞪着顾寒山。
顾寒山审视了一下他的表情,道:你先跳过这一段往后继续说行吗?我听听你后头想说什么。
听完了然后呢?向衡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吓人,但顾寒山只体会出平静。
然后我们就好协调了。
协调什么?就是,我家不安全,你想怎么办。
协调这个。
向衡:……他们是在鸡同鸭讲吗?跳不过去,先追究完前面的部分。
你在南边围栏那里发现了什么?脚印。
顾寒山答。
向衡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把脾气压下去,再问:什么样的脚印?男人的,有可能是简语的。
顾寒山再答。
向衡沉默了两秒:我先走开一下。
怎么了?免得忍不住揍你。
哦。
那你走吧。
向衡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真是,真是……算了,不能跟她辩论。
向衡转身走了两步,听到顾寒山在身后自言自语:就说嘛,哪有什么和蔼可亲。
向衡忍住气,给聂昊打电话。
他把情况跟聂昊说了,聂昊确认:没有脚印,我们仔细看过的,没什么可疑痕迹。
行吧。
向衡憋着一口气挂了电话,又马上给关阳发信息,告诉他顾寒山之前在小区里发现疑似简语的脚印没有及时说,现在已经没有证据了。
但简语进过小区,可以抓住这一点突破。
没过几秒,向衡收到关阳的回复:这没用,突破不了,他超出你的想象。
向衡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但看关阳没有继续说,也不是打电话,看来他跟简语正在交手中。
向衡先把这个放下,转身看了看顾寒山。
——————省中心医院,病房。
关阳放下手机,简语看着他:有事要忙吗?没关系,别的不重要,我比较关心你的状况。
我没什么事。
简语道:检查都做完了,没什么大问题。
我做过的蠢事,也只是丢脸而已。
虽然如果被过度解读,会对声誉有影响,但我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也不怕查。
你放心吧。
那就好。
那你估计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我们需要你到警局正式做一份笔录。
两三天吧,需要确认我没有延后症状。
简语道,如果你们着急,可以到病房来做笔录的,拿摄像机或者录音设备来。
行,我确认一下其他人的调查情况,看看是否有必要。
关阳道。
好的。
关于宁雅和王川宁的死,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吗?简语道:她来找我求助,她一直被家暴,她想离婚,她觉得自己生命受到威胁,但她没有太多的积蓄,她还需要法律援助。
她跟你熟吗?不熟。
那这样的事,她为什么会来找你?她很绝望吧。
她身边没有可以帮助她的朋友,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们可以去调查一下她的人际关系。
她知道我关心顾寒山,觉得我是很好的人,所以她来我这试试运气。
她跟我说了很久,我开导她,还借给她两千块钱。
她给我写了借条。
关阳点头:我们需要看看那张借条。
可以的,在我工作室。
她有没有说过她先生的事,任何事都可以。
简语认真想了想,摇头:没有。
她一直在说她自己,她向我倾诉她有多不容易,她多害怕。
她在你那儿呆了半个小时,只聊了她自己?还说了很多顾寒山。
顾寒山是我和她之间唯一的交集。
简语道:所以她说了很多顾寒山。
说了什么?她很同情顾寒山,她说她用心照顾她。
她还说警方在调查贺燕,也调查她。
她说贺燕威胁她,让她监视顾寒山,这让她很害怕。
她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顾寒山却告诉你?我不知道。
我劝她报警。
你觉得需要到报警的程度?贺燕怎么威胁她?她没说细节,所以我让她报警。
如果她觉得不安全,那她应该先在警方这边留个底。
一来也让贺燕收敛些,二来如果出了什么事,警方这边也有线索可查。
关阳不说话了。
这是要把事情往贺燕身上引吗?简语道:关队,我希望你们能认真调查贺燕。
她曾经拉拢我,希望我给顾寒山换药,把顾寒山重新送进精神病院。
为什么?她说是为了遗产。
但谁知道呢,如果我中了圈套,为了试探假装答应,她会不会要挟我什么?顾寒山跟我说顾亮去世不是意外之后,我就很有些警觉了。
简语看着关阳:你们好好查一查贺燕。
关阳皱起眉头:如果贺燕对顾寒山有威胁,顾寒山自己不知道吗?我跟顾寒山交谈过,她应该对贺燕没有敌意。
顾寒山对人的情绪不太能体会。
贺燕要跟她抢遗产,她们之间是有矛盾的。
但这表面上的矛盾背后是否还有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据我所知,顾寒山也只是认为是财产的纷争而已。
顾寒山对钱也不敏感,她对物质的要求不高。
关阳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一想,然后嗯了一声。
——————武兴分局,大门处。
顾寒山看着向衡的表情,问他:你是不高兴吗?不是。
我这不叫不高兴,我这叫生气。
你真的很容易生气。
顾寒山道:我就不一样了。
快闭嘴吧。
向衡领着她往约好的旁边一家咖啡馆去,先去处理这件事,免得跟她越说越来气。
向衡走得快,凶巴巴地道:我只给你五分钟。
你先让第一现场的人说说他们调查的进度和线索,然后跟他们讲清楚,因为案件涉密,所以你不能接受任何访问。
你和他们的约定,等到案子破了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洽谈。
等到那时候,他会让第一现场离顾寒山远远的。
向衡一口气讲完,一回头,却见顾寒山慢吞吞地挪步子,一点不着急。
顾寒山!向衡催她。
顾寒山挪到他跟前:那个脚印其实不重要,但是脚印没了才更重要。
这用你说!向衡没好气。
简语有同伙,就在那小区里,还离顾寒山很近。
妈的,真是一肚气火。
顾寒山这家伙还不紧不慢的,一点不紧张。
你不让我回家,那怎么安排我呢?还能怎么安排,我去哪你就去哪!向衡怒气冲冲。
行呀。
顾寒山应。
向衡大踏步往前走着,走了好几步这回答才在他脑子里起反应。
她刚才说什么?行呀?向衡猛地停下了脚步。
顾寒山没刹住,一脑袋撞到他后背。
向衡转身,顾寒山揉揉鼻子,也看着他。
你不生气了吗?顾寒山有些惊讶。
向衡想说当然还很气,但他身上的气势已经全没有了。
她竟然同意不回家?愿意跟他走?顾寒山不理他的发愣,她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其实我也生你的气,但我也没凶你。
为什么?向衡跟在她身边。
当然是因为你做了让我生气的事,你自己反省一下做过什么。
顾寒山一副顾亮的语气。
向衡:……不是,他不是问这个。
但是他竟然有做过让她生气的事?顾寒山。
向衡唤她。
但顾寒山已经背着手走进了咖啡馆。
向衡:……竟然背着手。
她又开始模仿大人了吗?向衡赶上前,跟在她身后进了咖啡馆。
约好的卡座位置里,有两男一女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们看到顾寒山都客气站了起来。
但这三人里没有耿红星和侯凯言。
顾寒山的脸沉了下来,她冷冰冰地问:你们是谁?向衡站在她身边,他觉得顾寒山的气场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她撑场面,但他不打算告诉她。
你好,我们是第一现场的,耿红星的同事。
左边的男子开口道,他指了指中间的男子:这位是我们的总监陈博业陈总。
我是耿红星的直属领导,他的组长许高锐,这位我们的组员宋欣。
耿红星应该跟你提过我们吧?许高锐一边说一边掏出名片递给顾寒山。
顾寒山没接,她道:耿红星是跟我说他的领导会来,跟我聊聊,但他没说他不来。
他有别的工作安排,你的合作联络今后由我和宋欣负责,陈总亲自主持项目。
那真遗憾,我不跟陌生人打交道,如果耿师兄不能负责我的合作,那我没法配合。
顾寒山平板板地道:希望你们再商量一下,有结论了让耿师兄再联系我。
我今天会一直在分局,我等他消息。
顾寒山说完便转身:向警官,我们走。
向衡看着那三人错愕的表情,心里真是太爽了。
顾亮啊,你都教了你女儿什么手段?作者有话说:前情提要:1、贺燕为了调查简语曾经诱骗他给顾寒山换药,想取得简语对顾寒山心怀不轨的证据,但简语没有同意,反而对贺燕谴责。
2、顾寒山的同校师兄耿红星在第一现场实习,顾寒山以自己的病情资源换取第一现场调查她父亲跳水身亡事件中的相关人员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