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向衡啊。
葛飞驰努力组织语言:你是遇上了什么……有压力的事吗?向衡回过神来了,他清了清嗓子:一会要去看守所审讯石康顺。
葛飞驰:……给顾寒山送锦旗能让你减少压力,做好审讯工作是吧?不是,就是突然想到了跟你商量商量。
你打算写什么话?上回顾寒山怎么要求的来着?她让你写上敬赠福星寒山。
向衡居然记得。
那是落款,正文写什么?葛飞驰问,送锦旗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太容易办到了。
给你点赞。
啊?向衡撑着脸皮,一本正经:锦旗上面的字,顾寒山想要「给你点赞」四个字。
真的假的?真的。
你快点买。
锦旗能让顾寒山神清气爽,打败病魔。
真的假的?真的,顾寒山自己说的。
葛飞驰:……也不知道是顾寒山忽悠向衡,还是向衡忽悠自己。
葛飞驰琢磨了一会儿,道:「给你点赞」这四个字是不是老土了一点?顾寒山小姑娘不能喜欢这样的啊。
我原本打算案子破了之后给她送一面写着「智破奇案,福星高照」的锦旗,这8个字有气势多了吧。
「给你点赞」真的不伦不类你觉得呢?有点送不出手呀,你看后面落款还要写我的名字。
显得我很没有文化似的。
向衡没说话,但心里是有些心虚的。
万一回头顾寒山指出「给你点赞」这四个字是要求他送的,那他在葛飞驰面前就更没脸了。
其实顾寒山的审美就是有点老土的……算了算了,你再想想,尽快送吧,我先去忙了。
向衡说完挂了电话。
葛飞驰看了看已经没有声音的手机,觉得向衡肯定在忽悠他。
年轻人哪,我也年轻过。
——————中午休息时,钟敏给常鹏打了个电话。
常鹏听说钟敏没上班还在家里,便回家去了。
常鹏的租屋里,钟敏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常鹏便问:怎么了,怎么不去上班?不想去,没心情。
我跟导师说了不出国,他很不高兴,我也不想看到他。
就干脆请假了。
钟敏看看他:你呢,今天去医院看简语,他怎么样?我还等你电话呢,结果你也没给个消息。
一回来就忙,正想给你打,你的电话就来了。
常鹏忙道:我这不赶紧回来了。
我们见面说,方便一点。
嗯。
钟敏没什么表情,又问了一次:简语的情况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就是休息观察几天。
我感觉他就是想拖延警方的调查。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聊了一些,但现场有很多人,也没法支开他们太久,所以实际也没聊什么。
常鹏按简语的嘱咐,隐瞒那些关于老王刘施阳的事,他道:简语很担心你。
钟敏冷笑一声:担心我毁他事业和名声吗?这次我觉得应该不是。
常鹏道:他说我犯下的事他来扛,但我必须保护你。
只要我对你好,他会保护我们俩。
听他放屁。
他昨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他想让你背罪记得吗?记得,他想让我把你这边的麻烦也背过去。
他还帮我整理了一大堆口供,教我怎么应付警察,怕我不听话,手里还拿着宁雅指控我的录音,以及我想杀孔明的监控证据。
常鹏顿了顿,但是在我告诉他我们做了器官买卖之类的大案,我不可能扛得过警察的审讯后,他就放弃了。
钟敏瞪着他,抿紧嘴。
常鹏道:今天他故意弄了个车祸,就是想他来扛的。
他说他比我更懂得应付警察。
钟敏仍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相信他。
常鹏道: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的,我告诉他我不相信他,我还用你的话去反驳他,如果真心把你当女儿,怎么会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不救你,就连应你要求买个房子都要卡在自己手里要挟你听话。
常鹏看着钟敏的眼睛:结果他说他没有,他说那房子就是你的。
房本在他手上,写着你的名字。
他说你想要他随时给你。
钟敏惊讶地张大了嘴:他说谎。
我觉得不像说谎。
他说这种太容易被戳穿的谎,没必要。
让他拿出房本来,就能证明。
可是我妈说……钟敏话说了一半,噎住了。
常鹏温柔地看着她。
钟敏想起了妈妈与她的争吵,想起买房的时候背着她,但确实拿了她的证件。
只是转头她们大吵了好几架,她妈妈说要等她考上大学,顺利毕业,等她工作稳定,踏踏实实好好听话,才会把房子转给她。
钟敏记得很清楚,确实是说房子在简语名下,说这是管束她。
她当时是不是骂过简语小气恶心,或者骂过别的?又或者是不是喝斥过她妈妈蠢,说起码放在妈妈的名下?然后妈妈说过什么?是不是说过没信心能活到那个时候?钟敏忽然不确定了。
她真的记得很清楚吗?她明明见过房本的?但她没印象了。
钟敏呆呆坐在那里,眼睛虽然瞪着常鹏,但视线焦点却不在他身上。
常鹏知道,这件事击中她了。
常鹏倾身将她抱住:我觉得他没撒谎,我会让他把房本交出来的。
等他出院就让他拿给你。
房子是你的,钟敏。
钟敏说不出话来。
她在乎那个房子吗?她根本不在乎!她一点都不想在那里住,她讨厌看到顾寒山,她讨厌她!住那个房子就会看到顾寒山,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她!她不在乎房子,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贪恋物质的人。
好,你让他把房本交出来。
钟敏觉得自己的声音非常遥远,仿佛不是她说出的话。
好的,我会跟他说的。
钟敏坐直了,把常鹏推开,认真看着他:他还说了什么?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事?因为时间很紧,所以也没有说得太仔细。
就说他先跟警方周旋周旋,探听一下案情,想办法把我们撇出去。
比如宁雅家的谋杀案,因为伤了个警察很麻烦,伪装成家暴致死肯定是不可能了,那只能是仇杀。
宁雅指证过你收买她监视顾寒山。
钟敏马上想到这一点。
常鹏点头:所以不能是宁雅这边的仇家,她一个老老实实的家政,冒出仇家也不合理,只能是她老公王川宁的仇家。
钟敏皱起眉头。
常鹏问她:怎么了?那还有胡磊呢?警方查了一星期也没查出什么来,这个不紧急的。
常鹏道:宁雅案比较急,老王被通缉了,抓到老王就会扯出我们。
抓不到老王可能也会扯出我们。
宁雅有没有可能还告诉过别人,现在我们也不知道。
钟敏道:王川宁确实仇家挺多的。
他赌博、玩女人,有高利贷放过话要砍他的手抵债。
他从前总问他奶奶要钱。
常鹏暗喜:所以你让老王他们按这路子做的,是吗?我告诉他们可以伪装成宁雅收买的杀手,绑架王川宁,然后逼王川宁问他奶奶要一大笔钱,就说是欠了赌债着急还钱保命。
过程里要羞辱折磨王川宁,让他很激动很生气,再不小心让王川宁知道宁雅是幕后主使人,宁雅给他戴绿帽,宁雅藏了很多私房钱,这些全是王川宁愤怒的点。
再加一点点兴奋剂,王川宁会狂怒暴躁,一定会跟宁雅动手的。
常鹏之前就知道个大概,现在更肯定了:所以你把方案告诉老王,他们会去策划细节。
那如果要通知他奶奶他欠了债,总要有些证据给他奶奶看……具体就是老王他们去做,并没有告诉我。
钟敏道:后头的事你也知道,他们行动里露了马脚,还差点弄死警察,所以细节的情况他们并没有告诉我,反而怀疑我出卖了他们。
你不能在翡翠居弄死他们,钟敏。
常鹏道:那房子是你的名字,如果出事了,你会有大麻烦的。
嗯。
钟敏道:他们把那屋里的针孔摄像头拆了,我看不到他们的动静,甚至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不好动手。
我得跟老王联络过后才能决定。
那里有针孔摄像头?嗯。
那他们发现了,会更怀疑我们吧。
常鹏用了我们这个词,而不是你,以示他跟钟敏是一体的。
钟敏没什么表情,似乎没注意到,也没在意老王他们怀不怀疑。
这个也不是不能解释。
这是解释就能解决的?我们得把他们处理掉吧?就像之前计划的那样,每一个都得处理掉。
你没告诉简语我们干了什么吧。
钟敏问。
没有,那肯定不能全跟他说实话,我又不傻。
我只说了以前器官的事,他很怀疑我们能不能办到,他说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又是范志远领头的,只要他不说,跟咱们就没关系。
钟敏很有信心: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他这么自恋这么骄傲的人,不可能认罪。
钟敏提起范志远,咬了咬牙:死变态。
所以重点还是处理老王。
常鹏道。
你有什么计划吗?我们可以利用简语。
钟敏盯着他看:可以吗?我觉得可以。
——————向衡开车载着顾寒山朝着看守所的方向驶去。
顾寒山一路没怎么说话,向衡有些担心地看了她好几眼:你确定你没事吗?没事。
可你脸色比刚才在坐议室里还差了一些。
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顾寒山有些好奇,脸色是指的表情还是肤色?我觉得我的表情没变化,肤色难道还能变?感觉。
向衡牛叉哄哄地语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顾寒山:……你赢了。
讲感觉她真的不行。
所以你是有什么状况?出发前我给耿师兄发了信息,告诉他跳水的那个姑娘那天有可能穿什么样式的衣服。
向衡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知道?就是我那天穿的衣服。
顾寒山问,你也是这么猜的对吧?是的。
顾寒山道:我记得很清楚我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顾寒山说着,皱了皱眉。
别想了,行吗?正常人都控制不了自己想什么,何况我。
向衡心里念叨着正常人怎么能跟你比,你可是顾寒山。
他忽然想到: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嗯?顾寒山的声音有些蔫蔫的。
你盯着点外头,集中你全部的注意力,看清楚车窗外头的每一个人。
向衡道:他们有可能还想对你下手,李海、或者其他人,你好好看清楚,做好防备,如果觉得有任何问题,就告诉我。
行。
顾寒山把脸转向车外。
过了一会,向衡问她:管用吗?还行吧。
顾寒山道:车窗上有你的脸。
向衡:……现在大白天,这样的光线我不可能在车窗上留下影子。
向衡一副戳穿她的语气。
晚上留下的。
顾寒山理直气壮。
向衡:……他憋了一会,道:算了,管用就行。
过了一会顾寒山又问:你介意跟我一起死吗?向衡精神一振:你看到什么了吗?没有。
向衡:……那怎么突然这么问?没突然,在我心里转了好几个回合了。
我爸说正常人不喜欢说什么生啊死啊的,不吉利。
我每次一提到贺燕就不高兴。
她顿了顿,再问:所以你介意吗?我介意。
向衡道: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活下来。
我还要做很久的警察,做到退休,拿完所有的奖章,破很多很多的案子,成为警界传奇。
退休之后,我还要返聘回学校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讲课。
顾寒山把脸转过来,认真看向衡。
向衡也飞速扭头扫她一眼,她赶紧哇了一声。
不用给反应,假假的。
向衡嫌弃。
顾寒山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向衡又道:你还要考驾照,考医科大,成为脑科学家。
你要带领你的团队,写很多论文,发表很多独家研究学术成果,解决很多脑部病症治疗的难题,为国争光,为人类医学做贡献。
顾寒山这次马上惊叹:哇。
请你努力一下,谢谢。
向衡道。
顾寒山盯着窗外:我很努力在观察了。
向衡:……我说的是脑科学家那部分。
那不是得活下去才能幻想吗?向衡:……是。
真是败给她。
过了一会,顾寒山唤他:向警官。
嗯?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让你为我死吗?这不是你愿意的事,谢谢。
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向衡道:如果我们认真一点,运气好一点,也许也不用经历那么糟的局面。
顾寒山没管他的回答,她道:因为我也只愿意回报你,给你房子,或者完成你的遗愿,都可以。
其他人的我不想管。
向衡心里叹气,这么土这么绝情的话,只有他觉得感动的吧。
但你的遗愿太伟大了,得活很久才能实现。
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你的。
我不想成为警界传奇,也不想去学校教学生。
向衡憋半天,实在不知能说什么,只能憋出一句:……我谢谢你。
他第一次被人夸伟大,简直了,无力吐槽。
但她说要保护他啊,虽然动机是完成他的遗愿太辛苦她不想做。
我谢谢你。
向衡再一次说,她真是太会泼人冷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