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衡和聂昊终于见到了石康顺。
石康顺仍如向衡印象中的模样,精神还不错,脸上透着狡猾。
石康顺一见到向衡就有些激动,他急切地道:警官,警官,你们要问什么,我肯定好好配合。
但是你能不能不告我了啊,我袭警我错了,我跟你赔礼道歉,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太紧张了,我混蛋,一时糊涂,真的。
别告我,我不想坐牢。
我给你赔钱还不行吗?警官,求求你了。
我不能坐牢,坐两年出去,我的人生全完了。
石康顺说到激动处,眼眶都发红:我好不容易把毒戒了,重新开始。
我做些小生意,生活都上正轨了,真的太不容易了,我爸妈还指望着我养老呢。
我要是坐牢了,出去可怎么办呀,什么都完了。
向衡让他说,静静观察,等石康顺的长篇大论都说完了,向衡才问:你的律师怎么收费的?石康顺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愣在那儿。
向衡道:你的律师没跟你做好情绪疏导,理清情况,没告诉你你的案件是刑事公诉案吗?你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石康顺噎了噎,嚅嗫道:我,我是想,如果取得你的谅解,你给求个情,是不是也管用?不管用。
我不谅解。
向衡道:但如果你的律师没用,事情都没跟你说明白,你可以考虑换掉他。
石康顺不说话了,低下头,很沮丧的样子。
你怎么请的这个律师?向衡问他,似乎真的关心他的律师有用没用。
石康顺道:从前做过他们的名片,想着万一以后有用,就留下了。
真是倒霉,还真用上了。
其实他挺好的,是我自己太蠢了,我怎么就这么冲动做傻事呢。
于律师说,我这案子情节清楚,没什么争议,免予起诉是不可能了。
他帮我争取判轻点,缓刑什么的。
石康顺说着,抬头看了看向衡:警官,你们来是要问我什么事?如果我能帮上忙,应该算立功了吧,那能不能帮帮我,万一真能免予起诉呢?聂昊道:那你好好回答问题,我们看看是不是真能立个功。
哎。
石康顺一脸高兴。
向衡拿出梁建奇的照片,亮给石康顺看:你认识这个人吗?认识啊,我们这儿的人大多都认识的。
他是摸女人屁股进来的,手太欠,恶心。
石康顺显出一脸正气,看不起这种人,欺负女人和孩子的,这里都看不起。
聂昊都懒得吐槽他演太过,看守所里性犯罪、家暴什么的嫌疑人不少,梁建奇这种级别的怎么能引起别人关注。
石康顺继续说:主要是吧,他做了恶心事就算了,他还给自己辩解。
他说他真不是故意的,摸摸屁股这种事不够刺激,他不常干,那天就是鬼使神差动了一下手,原本也没事,但他遇到了一个疯子,那疯子要整他,所以一直盯着他,还诬陷他,还报警。
最后整着整着,还真找出他的错处来,他就进来了。
他说的疯子是谁,叫什么名字?向衡问。
不知道,他没说名字,只知道是个女的。
石康顺道:具体的你们可以直接去问他。
反正他就是这么说的,很多人都知道。
他好像还是个公司老板?所以进来之后特别不适应。
我听说他总做错事,没少被管教批评教育。
你跟他很熟吗?知道的还挺多。
不熟,能在公共区域放风就这么点时间,怎么可能熟,就是聊过几次,他话挺多,挺想找人说话的,压力大嘛。
跟他一屋的不喜欢他。
我就是听人说了那么一耳朵,具体不清楚,你们可以问问。
石康顺说完,看了看两位警官的脸色,小心问:这人怎么了呢?难道他犯的是大事?现在才查出来?向衡没答,又问:他说他猥亵姑娘是偶尔行为,并不觉得刺激,他还说过什么吗?他觉得做什么才刺激?不知道,他没说。
我们就是聊几句而已。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哎,我就是特别后悔自己犯蠢动手啊,所以他跟我吐槽被疯子整,我也跟他说了说自己的蠢事。
也没多说什么。
除了疯子,他还提到过什么别人吗?有呀,他提过他老婆和孩子。
他很看重家庭的样子。
他有说过他的工作吗?他说他是老板,他进来了,以后在员工面前没脸。
其他没说。
你跟你的律师提过梁建奇吗?没有。
石康顺很顺口地答完,忽地愣了愣,反问:等等,你说的梁建奇是谁,就是这个人吧?他点了点照片。
向衡不动声色:对。
哦,那我没理解错。
我没跟律师说过看守所里的人,律师来一趟时间都紧张,我们都讨论我的案子。
那你有没有觉得梁建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举动?没有。
他挺正常的呀。
石康顺道:这人到底怎么了?他是大案的嫌疑人吗?要是想了解他的事,你们去问跟他同一屋的呀,他们一天24小时呆在一起,屁股上有没有痣都知道,要有不对劲,他们早发现了。
我们会问的。
向衡道。
好的好的。
石康顺一脸的乖巧。
向衡又问:石康顺,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平常下班了都做什么?就看电视、刷手机呗。
如果对象有要求,就陪她吃饭逛街。
石康顺一脸莫名,怎么了?我看了对你屋子的搜查情况,你的家很干净啊。
向衡道。
石康顺笑了笑:我是挺爱干净的。
挺好的,我也是。
向衡点着头正说话,却突然往前倾身一冲,双掌拍向石康顺放在桌上的双手。
石康顺吃了一惊,瞬间缩手,身体往后仰。
向衡的双掌砰地击在桌上,把聂昊都吓了一跳。
一旁看守的狱警踏前一步,向衡对他抬手示意挡了挡,那狱警又退了回去。
石康顺瞪着向衡。
向衡若无其事地拂了拂桌面:我强迫症,你这边有灰,我忍了很久了。
石康顺盯着他不说话,向衡坐回自己座位,问他:你还有别的住所吗?没有。
石康顺冷着脸。
向衡点点头: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
他又问: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故意袭警?石康顺的表情终于缓了下来,恢复了谄媚的样子:我真不是故意的,警官。
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故意的。
向衡道:等你想起来了告诉我,你最好想快一点,不然在你交代之前我先查到,你会有大麻烦。
石康顺苦着脸:警官,你是在恐吓我吗?我还能有什么大麻烦?我最麻烦的就是可能会因为袭警罪被判刑。
向衡盯着他,道:比如,我会把你的事告诉范志远。
石康顺的表情变化瞬间即逝,他愣了愣,问:这又是谁?向衡笑了笑,站起身,对狱警示意,招呼聂昊一起离开。
石康顺维持着面部表情,看着他们离开。
——————聂昊紧跟着向衡,两人走出封锁区域,到了无人的过道,他这才压低声音问向衡:怎么回事?向衡道:石康顺的反应和身手都非常快,跟他被捕时的情况不一样。
聂昊皱了皱眉,想起刚才石康顺瞬间缩手的样子,确实是非常快。
向衡是跟石康顺交过手的人,他的判断肯定有依据。
他如果真拼尽全力跟我打,要逃跑,不会是被捕时那么菜。
向衡道:他不但故意袭警,他还故意装菜。
刚才那本能的反应才是真实的。
他的手缩回去,肩膀还绷着,准备好随时反击,这肯定是练过的。
聂昊道:可他比梁建奇先进来的,要说他故意进来等梁建奇也不合理啊,梁建奇会被拘留那谁也不知道。
顾寒山都没百分百的把握。
向衡摇头:不是梁建奇。
梁建奇这种死法,在外头会更合理。
没必要等到拘留所动手。
他顿了顿,是范志远。
聂昊:……向衡又说了一次,这次语气很肯定:他的目标是范志远。
这……他是杀手,他负责杀人。
我们之前以为他在现场是监控胡磊的行动,察看警方的调查。
现在我明白了,他不是监督者,他是指导者。
向衡道:胡磊只是一个普通的网络工程师,他没有杀过人,除了做心理上的诱导之外,也得有人教导他怎么杀人。
聂昊也反应过来:石康顺教的他。
向衡点头:所以顾寒山才会在案发之前看到过胡磊坐在石康顺的车上。
胡磊行凶时一开始很紧张,就本能地用捅刀子的方式,后来调整为抹脖子。
聂昊觉得有理:所以他割颈的位置非常正确。
石康顺很懂杀人,只有这样,他才能去挑战范志远。
向衡道:我说到范志远时,他的表情有变化,他肯定知道范志远。
所以他把自己弄进来,就等着进入公诉程序。
一旦他被确认批捕,要被起诉,他就会从这里转到隔壁看守所,跟范志远一样,是待审嫌疑人。
但聂昊还是不解:可进了那里,他也不能见到范志远。
就算能见到范志远,谁更能打不说,在他们打起来之后就会被隔开。
他都没碰梁建奇一根指头,梁建奇就死了。
向衡这么一说,聂昊不说话了。
太离奇了。
一切只是推测,他能怎么操作,动机是什么,主使人是谁,我们继续查。
向衡问:下面是要见谁?聂昊道:还申请了三个,都是跟梁建奇接触过的。
行。
——————监区的过道里。
石康顺被狱警押着回囚室。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走着,看上去垂头丧气。
他头顶上头的监控拍不到他的表情。
他的眼睛里冒着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