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鹏家里。
刘施阳站在空空的客厅里,挂上了电话。
冯安平从卧室里出来,对刘施阳摇摇头:没有她的衣物,看来她不住这儿。
刘施阳皱着眉:她一点口风没露,也不知道她躲哪儿去了,还尽他妈忽悠。
忽悠什么?冯安平问。
不重要。
放从前老子还真会想想。
现在可没工夫跟她玩读书人的把戏。
刘施阳道:还说我单纯。
我可不单纯呢,没脑子跟她说什么废话,管他三七二十一,杀掉就完了。
冯安平问:你确定要这么干?范哥不高兴怎么办?我还不高兴呢。
刘施阳阴沉着脸,罗里八嗦,我都是为了谁。
不高兴?要不是我,他还能有命出来不高兴?!冯安平不敢说话了。
刘施阳转了一圈四下看看,然后转身往外走。
冯安平问: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雪人给了我一个合作干掉顾寒山的建议。
那我们先处理顾寒山?当然不。
先杀容易杀的。
顾寒山身边有警察。
刘施阳瞪了冯安平一眼。
可我们不知道雪人在哪儿。
她说她不怕被威胁,让我试试。
刘施阳冷哼:试试就试试。
她以为只有她有人手?我也有。
——————童元龙在看守所接待处等了一会,一个狱警拿了一张文件过来让他签字:可以了,有空的审讯室,你可以见他。
童元龙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什么狗屎运气。
平常真有事想见范志远,审讯室能排个几天。
今天不想见他吧,居然有审讯室空着?各位同行你们这么不忙吗?居然能让审讯室空着?童元龙面无表情地签了字,办好手续,走了进去。
签字让右手巨痛,这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童元龙走得慢吞吞地,他心跳得很快。
童元龙进了审讯室,放下包,坐了下来。
他对面的椅子空着,他仿佛看到范志远坐在那里对他冷笑。
童元龙想组织组织语言,做好准备,但一时之间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童元龙的神经绷紧。
咔嚓声响,门被打开了。
童元龙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范志远在门口站了一秒,打量一番童元龙,这才走了进来。
他停顿的这一秒,让童元龙倍感压力。
坐啊。
范志远跟招呼客人一样招呼童元龙。
童元龙坐下了。
范志远的目光落在童元龙的右手上,那上面包着纱布绷带。
童元龙的手微微一颤,但不敢往回缩。
如果掩饰,就显得心虚了。
童元龙装模作样地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你的手怎么了?范志远的第一个问题果然是这个。
童元龙道:受了一点伤。
让我看看。
范志远道。
童元龙摇摇头:一会还得重新包扎,麻烦的。
不用看,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朋友有话想跟你说,他来拜托我。
范志远盯着童元龙的表情,道:我的朋友们,过得都还好吗?老王有一点麻烦。
童元龙低着头小声说。
跟我有关系?童元龙想了想:有关系。
警方和检方很积极地在准备二审,他们想找出新证据。
我收到消息,明天他们会带顾寒山来见你。
范志远没说话,但童元龙看到他的眼睛亮了。
有意思。
范志远道。
怎么会想到让顾寒山来?顾寒山在调查她爸爸的死。
那怎么会想到我身上?童元龙咬咬牙:别好奇,志远,不要问她,不要理会她,不要跟她对视。
明天你要全程沉默,不要接她的任何话,也不要管警方说什么。
警方这是打心理战,他们没有办法了,只能靠这个碰运气,只要你沉住气,二审我们肯定还得赢。
范志远沉默了一会:我还没有见过活的顾寒山呢。
童元龙憋着一口气:二审赢了,你想怎么见就能怎么见。
范志远看着他,想了想,问:还有吗?童元龙顿了一顿:老王觉得雪人有些小动作,但他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总之是有一些案子发生,还有一些以前用到的人失踪了。
他让我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范志远冷脸默了一会,忽然笑了笑:什么样的心理准备?童元龙道:应该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吧。
他让我问问你有什么嘱咐没有。
范志远又笑了笑:他有没有说,我应该防备什么?防备。
童元龙心一跳。
他刚才刻意没有提到这个词。
范志远现在在牢里,能见到他的只有他,要说防备谁,这简直是引火烧身。
童元龙缓了缓情绪:老王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他会找雪人沟通。
老王是被调查还是通缉?通缉。
那他行动很不方便啊。
范志远道:这种情况他还要冒险去找你给你一刀,你是让他多不放心?童元龙虽然有些慌,但表面还是镇定:他被通缉压力太大,太冲动。
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行事。
也幸好是我,不然你现在已经没律师了。
我已经跟他谈过,他这样会闯祸的。
尤其他还在被通缉的情况下,跑来惹事只会把警方的注意引到你这里来。
这事我是不想这么就算了,但目前最重要是把你的二审打赢,让你真正自由。
希望他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别在这种关键时候给你惹麻烦。
范志远盯他半晌,盯得童元龙心里发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承认了刘施阳给了他一刀。
童元龙来之前并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去,心理准备是有的,但范志远这样问都不问,直接下结论还是给了他压力。
童元龙告诫自己再镇定些,他不说话,等着范志远。
范志远最后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童元龙的话。
童元龙这才稍稍放松。
童元龙道:你也一样,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
如果消息属实,明天顾寒山真的来了,你一定要无视她。
别说话,别搭理他们。
我们已经赢了一审,二审肯定也没问题,只要你稳住。
范志远往后靠了靠,懒懒散散的样子:行啊。
童元龙被他的姿态弄得有些警惕,但实在也没想出什么来,便道:那就这样。
范志远问:是谁告诉你顾寒山会来?不待童元龙答,他又道:雪人说的?对。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童元龙愣了愣,这个问题,哪里怪怪的?童元龙丢开疑惑,挑了个安全的答案:你的朋友们都希望你能平安出来。
你不出来,他们也不放心。
范志远笑了笑,没说话。
童元龙便问他:你有什么要交代老王的吗?他说要等你的话。
没什么交代。
就让他照顾好自己吧。
等我出去,我会跟他见面的。
没了?没了。
童元龙想了想,又道:他要求我跟你拿一个密码,他说拿到了才能证明我有把话都带到。
范志远又笑了。
——————宋朋从医院出来,就在街上乱转。
他去了商业街,换了一套新衣服,又找了家馆子吃了顿饭。
接着买买水果,到路边小超市里逛了逛,买了些小东西。
宋朋知道有警察跟着他,他猜他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警察去观察和询问他做了什么,买了什么。
宋朋也没打算甩开他们,他很清楚这是徒劳。
但显然他也没打算让跟踪他的警察太轻松。
宋朋故意弄了些麻烦,看到跟踪他的年轻警察有些着急地一次次寻找他的踪迹并跟上,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做警察的时候。
那真是一段开心幸福的时光。
只是命运这家伙有些坏心眼,总想让人不好过。
最后宋朋去了简语家。
裴琳芳看到他来,手上还拿着上门做客的水果礼物,有些吃惊。
简教授让我来的。
宋朋道。
裴琳芳想了想,让宋朋进来了。
宋朋把水果放在了桌上:简教授让我买的,他说这些是你喜欢吃的。
他遇到了一些麻烦,目前被警方监管。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有些话他让我帮忙转达。
坐吧。
裴琳芳指了指沙发。
宋朋没坐,他问:我可以借用一下厕所吗?裴琳芳愣了愣,但还是点头:好的。
宋朋客气说谢谢,脚步飞快地去了简语的房间。
裴琳芳看了他背影一眼,在沙发上坐下了。
宋朋显然不是真的借厕所。
有公卫他不用,跑去简语的房间,肯定是要做别的事。
但裴琳芳不想知道他要干嘛,她也不想走进简语的房间去看。
宋朋进了屋,打开了简语的衣柜,衣柜最下面,放着一个小小的保险箱。
宋朋输入了密码,打开保险柜,保险柜里放着一些文件、证书和印章等。
宋朋翻了翻,拿出一个大红本,上面写着不动产权证书。
宋朋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是翡翠居的地址,还有钟敏的名字。
宋朋掏出在路上买的火机,走进了卫生间,他把房产证烧了,丢进了马桶,一把水冲掉了。
宋朋飞快把保险箱恢复了原状,做了清理,迅速走出了房间。
裴琳芳对他这么快就出来有些惊讶,她再次对他道:坐吧。
这回宋朋坐下了。
裴琳芳问:你今天见到简语了吗?宋朋道:是的,见到了。
简教授有些脑出血,情况比刚入院的时候差了些。
我看他精神不是太好。
裴琳芳并没有心疼的表情,只点了点头。
宋朋道:教授说昨天跟你说了今天签字,但是你没有去医院找他,是警察来过家里了吗?裴琳芳禁不住冷笑了一下,简语真是神算,什么都猜中。
他知道警察会来找我,是吗?他同意离婚,但又拖延,是想警告我。
宋朋没发表看法,只问:是哪位警察过来,说了什么?是关队。
他没说什么,他知道简语是被诬陷的。
他想搜查房子,我拦住了,他也没胡来。
但下次他再来,我不会再拦了。
宋朋依旧没评价,他道:离婚协议书,我帮你拿给简教授签字吧。
裴琳芳惊讶地抬头。
宋朋道:简教授说,他答应你要签的。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那我帮你送过去,他签好了,我再给你送回来。
裴琳芳确实不想看到简语,她害怕见到简语后又碰钉子,害怕再听到他的谎言,害怕自己害怕的状态。
宋朋似乎是知道裴琳芳的疑虑:放心吧,我一定把签好的协议书给你送回来。
简教授说,如果你不想见到他,你就不必见到他。
裴琳芳终于站了起来:我去拿给你。
裴琳芳走回房间,很快又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放着两份协议:我都已经签好了。
好的。
宋朋接过文件袋,发现里面还放着一支笔。
这是担心简语现场找不到笔,没法签吗?宋朋抿抿嘴角:那我走了。
裴琳芳跟着宋朋身后送他。
走到门口,宋朋忽然转身:裴教授,我还有话,是我自己想说的。
不是简教授让我说的。
裴琳芳看着他。
宋朋道:简教授从前跟我提过他的家庭情况,他跟我说过,他很爱你。
他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裴院长的女儿。
但因为社会地位的不对等,他与你相爱,就是他攀上了高枝,所以他没有资格为这事辩解,他确实从你们的婚姻里得到了许多资源和好处,这也是他一定要成功绝不能失败的原因之一。
他不能让岳父和妻子失望,不能让你们被别人指指点点嘲笑。
他对你的感情,对家庭的感情,都是真的。
裴琳芳张嘴欲说话,宋朋道:请让我说完,我保证只说这一次。
裴琳芳闭了嘴。
宋朋继续道:简教授没有婚后出轨,他跟钟丽确实有一段感情,但他在那段感情里很犹豫,可是钟丽对他太好了,从来没姑娘对他这么好。
他又觉得他必须回报。
他做错了。
后来他发现钟丽非常的偏执、喜欢说谎,各方面都与他并不合拍,他就提出了分手。
他遇到了你。
他不知道钟丽有了孩子,也不知道钟丽为了在未来能折磨他而生下了孩子。
他犯了错,那个错影响了他一生。
无论怎么努力,无论怎么弥补,都没办法再走回正轨。
他很爱你和孩子,他非常痛苦。
他对每一个人都好,他真的用尽全部心力在贡献,他以为他能弥补。
但其实不能。
我一点一点地看着他走入深渊。
裴琳芳紧闭着双唇。
我请求你,裴教授。
宋朋语气诚恳,我请求你给简教授留一点尊严。
如果有什么事是需要他跟警方交代沟通的,让他自己交代吧。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裴琳芳沉默了好一会:你相信他吗?我信。
宋朋很快答。
你被洗脑了。
裴琳芳道:我不敢信。
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我也不敢信。
相信他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我受够了。
我明白。
我会把离婚协议书给你送回来。
简教授说,希望你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宋朋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争辩。
不,你不明白。
裴琳芳道:你心里的菩萨,在我眼里是恶魔。
你满心满脑的菩萨,怎么会明白恶魔是什么。
我明白的,裴教授。
我见过恶魔。
——————新阳精神疗养院。
常鹏有些坐立不安。
他把所有的消息告诉了钟敏,他让钟敏好好想一想,然后晚上他们谈谈。
他希望钟敏愿意改主意,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寻找新的生活。
钟敏不久前给他来电话,告诉他今晚谈不了,也不用谈了,她考虑好了,她愿意听常鹏的劝,他们到国外去,重新开始。
这前半句让常鹏欣喜,但后半句钟敏告诉他,她得暂时离开他家,他们分散行动会比较好。
她要去加油站处理一些首尾,然后再安排一下离开的路线。
如果正道走不了,他们就走偏路。
当初范志远他们把人弄出国是有路子的,他现在不在,我可以用用他的资源。
愿意去协调后路当然是好事,但常鹏很惊讶钟敏还要去加油站。
那是当初让胡磊暂住的地方,也是杀害杨安志的地方,钟敏当初清理过那个地方了,怎么现在还要去。
胡磊开着杨安志的车从那里跑出来的,警方肯定在调查。
那里不安全。
常鹏劝。
所以我要再去看一看,别留下什么把柄线索。
放心吧。
警察要是能查到,早就查到了。
我确认好了就离开。
钟敏道:我怕你担心,跟你说一声。
你就照常上班,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引起怀疑。
为免手机号码被追踪,我得关机。
你别找我,我安排好就联络你。
钟敏挂了电话,常鹏非常担心。
他过了一会再打钟敏电话,果然是关机了。
常鹏一边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忍不住乱想。
正在彷徨时,他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常鹏吓得差点跳起来。
许光亮兴高采烈地进来:哈哈哈兄弟,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孔明在医科大附院的手术记录了。
常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