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语家。
方中听到警员的报告愣了一愣:被擦拭过?是的。
警员重复:取不到指纹。
这当然不正常。
谁会在自己家里使用保险箱还要擦干净密码键盘。
方中看了看裴琳芳。
裴琳芳整个人消极而充满防备。
方中让她等等。
他转到了外头客厅,宋朋正在那里等着,接受着别一个警员的详细问话。
方中过去,直接问:你打开了保险箱,拿了什么东西?宋朋道:我没开过保险箱,那是简教授的私人物品,我怎么可能知道密码。
我身上都被你们搜过了,你们看我还能拿走什么?方中盯着他看:你烧掉了什么?没有。
宋朋全盘否认:我没烧任何东西。
方中盯着他看,转头嘱咐警员:把简教授的屋子封了,保险箱周围再取指纹,厕所里面也一样,注意冲水马桶按键上。
警员领命而去,方中对宋朋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应该不能把所有的指纹痕迹都消除干净。
确实。
宋朋嘴硬,但是借用个厕所也不犯法呀。
方中皱紧眉头:宋朋,你现在这样只会害了简教授。
宋朋仍是道:我没什么好跟你们说的。
我探望了简教授,然后按他的吩咐,给他妻子买点她喜欢吃的水果,然后帮他们传递一下离婚文件,只是这样而已。
方中思忖片刻,转回卧室:裴教授,宋朋都告诉我了,但我想听听你的版本。
裴琳芳摇头:我没什么版本,宋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真的不知道简语做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那么我刚才的问题你有什么答案吗?方中再次道,我刚才问,简教授有没有别的孩子?我不明白,是什么让你们觉得他有别的孩子?因为我们想不到有什么人可以比妻子、孩子更重要。
排除掉妻子,就只有孩子了。
或者他视为孩子一般重要的人也行。
非常重要的人。
与他的利益共存,是他的软肋,他的把柄,也是他会付出的爱。
他保护这个人?裴琳芳问。
是的。
裴琳芳再度沉默。
方中的耐心快要用尽时,外头传来了声响,关阳到了。
方中赶紧出去与关阳汇合。
两个人快速沟通讨论了一番。
之后关阳让把宋朋放了。
宋朋获知可以走的时候并不意外,他道:不劳烦你们跟踪我了,我要回家洗澡睡觉。
简教授说让我在他工作室值班,暂时没有工作派给我。
所以我打算好好休息,先跟你们说一声,省得你们白费工夫。
宋朋一走,关阳让跟踪他的警员继续跟踪。
然后关阳拿着那两离婚协议书去了卧室,裴琳芳见到熟悉的人,打起了几分精神。
关阳对她道:方警官把情况都告诉我了。
他说你说的,你不知道简教授做过什么,并拒绝回答关于孩子的问题。
裴琳芳苦笑:关队,我有高学历,高职称,但可惜我的人生是失败的。
我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是我爸爸安排的。
我爱上了简语,我觉得他白手起家,乡镇出身却凭聪明才智和顽强毅力取得这么好的学术成就,他是一个独立自主,自强自爱的人。
他是我的榜样。
但结婚后,他却变成了我的样子,他所有的一切也是我爸爸安排的。
我把希望放在了牛牛身上。
牛牛很听话,但也特别有主意,很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很好。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太乖。
但最后我失去他了。
这些似乎跟警方的提问没有任何关系,但关阳没有打断她。
裴琳芳说:我从小就一直在躲避,躲避自我意愿,不敢与爸爸正面冲突。
到了简语,我发现一切不是我想像,甚至超出我能想像的时候,我已经陷得太深了。
我挣扎过,但我太孤独了。
我只有一个人。
我要面对爸爸和简语,他们都非常知道,怎么能控制你的精神,让你觉得自己才是错的。
我失去孩子后没几年,又失去了我的妈妈。
我更没人可以倾诉,尽管我每次跟她诉说时,她总劝我要听话。
我后来不想再跟她聊什么,但她走后,我就真的是无人可聊了。
关阳给裴琳芳递了纸巾,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含泪。
裴琳芳擦了擦泪痕,道:我知道自己很懦弱,但简语做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问。
我害怕跟他交流,每次交流的结果,就会让我自我怀疑。
简语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所以如果他舍弃自己的利益去保护某个人,我真的想像不到能有谁。
我并不觉得他会把孩子看得比自己重。
当初牛牛还在的时候,都是我带的,他忙于工作,陪牛牛的时间很少。
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这种感情得有宣泄的渠道,会转移。
如果再加上利益的捆绑,道德的绑架,我们分析过所有的可能,推测的结果虽然没有任何依据,却是最合乎情理常理的。
关阳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任何情况都可以。
我只听说过传言。
说简语外头有老婆孩子,但我没有任何发现,我爸爸调查过,也没有任何发现。
而且传言只有那一次,就像是某人顺口编造的谎言。
之后我再没听说过。
所以,你让我怎么说?裴院长跟简教授是同一类人吗?裴琳芳艰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他说调查过,没有任何发现,也有可能是因为利益的关系在帮助简语掩饰,是吗?关阳问。
裴琳芳摇摇头:我不想对已经去世的人从前的言行做任何猜测。
你说不想知道简语做过什么,其实,是没法知道,所以,也不敢再追问,是吧?裴琳芳沉默了一会:人总是会自我保护的。
尽快离婚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吧?那不是一个仪式和法律程序,是我人生的重新开始。
关阳点头,他拿出自己的警察证,亮出上面的警徽:裴教授,我总是从它这里得到许多勇气。
我作为简教授的朋友,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也能给你们一些信心。
现在我送你去医院,你亲自让简教授把字签了,你从前不敢问的话,你也当面问清楚。
裴琳芳看着那警徽,有些迟疑。
裴教授,你知道顾寒山吧?关阳再道。
裴琳芳点点头:我见过她,还有她爸爸。
你知道她的继母吗?她叫贺燕。
听说过。
她也是一位母亲,虽然顾寒山不是她亲生的。
关阳道:顾亮死后,贺燕也失去了一切,她还得照顾和保护顾寒山,她还要工作,要收入,要好好生活。
她非常勇敢。
裴琳芳愣了愣。
这世上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都是一样的。
你说你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但只签一个字是不够的。
如果你足够勇敢,没有这个签字,你也已经重新开始了。
裴琳芳抬头看着关阳。
我陪你一起去。
带着警徽。
关阳道。
——————向衡带着顾寒山,以及葛飞驰到了刘施阳小时故居。
刘施阳小时候特别叛逆,因为家里的关系,所以邻居们对他的印象都特别深。
已经有先行来调查的警员等在这里,他们找到一些可以聊一聊的邻居。
这里的社区孩子都上同一所幼儿园,同一个小学,所以有些邻居家里还有照片,对刘施阳小时侯的事也有些印象。
向衡和葛飞驰做了些例行总话,主要是想了解小时候的同学朋友还有哪些人跟刘施阳还有联系的。
这些情况邻居们就不清楚了。
他们没印象有谁跟刘施阳关系好到长大了还一起玩。
他小时候可凶,而且他那个爸爸横得很,不讲道理,我们也不让孩子跟刘施阳做朋友。
刘施阳自己也是独来独往的,老师都头疼。
顾寒山照着向衡说的,把所有能看的的东西都仔细看一遍,邻居们的样貌、住处、小区周边的情况都扫了一眼。
向衡和葛飞驰都观察了一番,之后大家马不停蹄赶下一站。
他们去了刘施阳的中学以及卫校。
如果范志远是从16岁就开始组织他的小团伙,有意识地避开了他爸爸的管辖,躲避警方,开始犯罪,那么那时候他们能组织到的就是与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向衡道:那个年纪的孩子很单纯,义气用事,谁给的好处多,谁威风八面,谁能打,他们就服谁。
那是最好驯服的年纪。
顾寒山知道向衡要做什么,他们的速度没有她快,她能帮他们过滤出来有用的信息。
如果存在这些信息的话。
——————新阳精神疗养院。
林玲听到许光亮这么说,更觉羞愧。
她涨红了脸:我不用你帮着背锅。
那更好了。
许光亮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你还是把情况说一说。
这样时候我还挺需要盟友的。
林铃想了想,下意识地看了看办公室大门。
大门锁着,没人敲门。
林铃压低声音道:从前一直挺正常的。
顾寒山的治疗和训练,或者说实验吧,数据量很大。
因为她脑子的反应速度非常快。
每一次我们都需要大量的资料来给她做考核。
许光亮点头:参数越多结果越准确。
我们项目分成三组,一组准备顾寒山的治疗和训练,一组准备对外征集对照组,还有一组不直接接触实验操作,只做数据分析。
他们拿到的数据,都是不具名的,类似于解盲。
林铃道:我在组里的资历比较浅,所以做的事情就比较杂,很多数据都要经我的手。
顾寒山的部分,一向是由简教授亲自负责的,但他太忙了,常鹏医生和别的医生会帮着做准备。
对照组则是随机的,按顾寒山的实验情况走。
对照组有外包的单位来合作。
我们只要拿到数据就行的。
你说从前挺正常,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是顾寒山出院后,对照组的工作应该就停止了。
但我发现常鹏医生还经常给对照组那边打过电话。
再后来,简教授突然让我检查所有的实验数据,就是给顾寒山看过的资料,还有对照组的解盲结果,有没有跟他最早布置的课题不一样,或者说细节上有些异常的。
这是什么意思?就比如说,原本做实验考核顾寒山对颜色的辨识度,但实际上却出现过检测喜好厌恶这类的题目。
许光亮愣了一愣:简教授怀疑有人在顾寒山的训练实验里做了手脚?那你查出来什么?没有,数据很多,每一期用的图片、数字、影片等等都太多了。
顾寒山可以一次1.5倍速八个屏,我不行呀。
而且简教授让我自己查,别跟别人说。
简教授自己也没有具体的怀疑目标吗?反正他是没有告诉我的。
林玲道:前两天,顾寒山不是目睹了凶案现场,病情发作,来我们这儿急诊嘛。
当时常鹏医生也在,但是简教授没有让他做接诊准备,是让我做的。
许光亮一愣:常鹏。
林玲道:然后吧,简教授很奇怪,我感觉他在引导我认为贺燕女士在谋害顾寒山。
许光亮:……而且当时顾寒山的反应也挺奇怪的,她有暴力攻击倾向,但最后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