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25-03-22 06:48:30

向衡一脸囧。

他就知道!他怎么就能知道顾寒山会出状况呢!向衡赶紧过去:顾寒山,你来,有些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黎荛打配合:啊,对,山山,我都差点忘了,向警官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顾寒山顿了一顿,看向向衡。

所有人都看着她。

向衡对顾寒山笑笑。

你想清楚,小妹妹。

要是当众让我下不来台,我可是很记仇的。

顾寒山问他:很着急吗?挺急的。

向衡淡定答。

顾寒山忽然指了指人群里头:那个人在拍我。

几个警察的目光刷地一下都朝那边去,一个年轻男孩吓得把手机放下来:没有,没有,我就是拍拍活动。

会发到网上吗?顾寒山问。

啊?不……但活动视频难道自己留着珍藏?那男生又改口道:发发朋友圈,跟大家说我们小区周末搞活动。

那个想多占几颗鸡蛋便宜的大妈黑着脸:乱拍什么!不知道有肖像权吗?顾寒山转向向衡:给我两分钟。

没等向衡应,她又转向那个拍视频的男生:到这边来拍可以吗?她说着,转到旁边扑克牌的摊位。

啊,行。

那男生又惊又喜,可不是他偷拍,人家主动要求拍的,这么多警察可以作证。

向衡一脸狐疑,其他人也摸不着顾寒山的路数,这思维这么跳跃的吗?这边阻止拿鸡蛋的事就结束了?黎荛趁机把事情了结,她把鸡蛋递给大妈,示意下一个上来。

但大妈拿了鸡蛋不走,下一个来领蛋的站在台前也没念反诈口诀,只盯着顾寒山看。

丁莹也好奇,往扑克牌台子那边挪了挪。

拍视频的男生站在了顾寒山的面前。

顾寒山跟扑克牌摊位借了地方,站在了反诈骗标语立牌旁边,她又看了看身后,正好是一条反诈骗宣传横幅。

她对那个拍摄男生说:要把这些全拍进去哦。

行,行。

男生拿起手机对着她。

旁边站了一圈人,把顾寒山围得严严实实的。

向衡心里吐槽,警察小哥哥真是谢谢你了,耍个牛逼也不忘把我们反诈骗宣传带上。

那边领鸡蛋的队伍已经全乱了,大家都在往这边看。

黎荛乐得光明正大凑热闹。

顾寒山对大家点点头,也不在意镜头和目光,她随手抓起厚厚一沓牌,很随意地洗了洗。

刷地一下,那牌轮起一个圈。

再两只手一起单手翻折几下,很有赌神的架式。

顾寒山洗牌的动作太潇洒,周围好几个年轻人欢呼起来。

有更多的人拿出手机要拍。

向衡看得有些莫名,这跳跃幅度是不是有些大?刚跟人死杠完就转头秀自己牌技?顾寒山只洗了两遍便停了。

她把牌面朝上,手指一捏,牌被摊开成扇形。

顾寒山眼睛扫了一遍牌面,啪在一下又把牌全合上了。

然后她把那沓牌背面朝上放在桌上,一张接着一张打开:黑桃K、红桃10、方片3、黑桃4、红桃6、方片6、方片1、梅花9……先念一遍花色再翻一张牌。

牌面与她说的花色一模一样!她的动作、语速都很快,姿态却特别轻松,纸牌很听她的话,每一张都对。

向衡:……他就知道!他怎么就能知道!顾寒山把一沓牌飞速背完,抬头对镜头说:我的记忆力很好,没有对手。

周围一圈人:……领鸡蛋大妈:……社区大妈:……黎荛:……丁莹:……所以这位姑娘摆了半天威风,目的还是要最后拐回来再狠狠怼一下大家吗!向衡当机立断:好了,走。

他错了。

不怪人家顾寒山,人家提前警告过他的,那么诚恳地问他你确定吗,他没当一回事。

他太轻敌了。

那些总说他小气记仇脾气大的,都来看看这位!走,快。

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着急。

向衡再次说。

领着顾寒山就要走。

再玩一会吧。

有社区群众大声叫道。

顾寒山声音清脆地回应:请关注凤凰街派出所,下次宣传活动再见。

接着她坦然跟着向衡走了,似乎自己就是个称职的志愿者宣传员,完全没干砸人家场子的事。

向衡迈着大步,听着身后有人问:警官,你们什么时候再搞活动啊。

有位同事答:下周日青桔小区。

呵呵,有活动也没顾寒山什么事了。

向衡想。

向衡带着顾寒山上了他的车子。

顾寒山把志愿者袖套摘了下来,仔仔细细叠好,放进包里。

向衡忍了忍,没忍住:顾寒山,你不必非要争个输赢的。

我没有啊。

我无所谓的。

顾寒山很淡定。

向衡:……把一堆人怼成筛子了你还没有,还无所谓?好吧,他又错了。

顾寒山妹妹要的不是输赢,大概只是自己爽就好。

向衡不说话了,顾寒山却有问题。

向警官,我想请教一下。

向衡警惕:你说。

你和你妈妈,是有什么情况吗?向衡:……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就是之前我们刚到的时候,你妈妈看到你……顾寒山顿了顿,在琢磨措辞。

嗯?她就好像《看不见的大猩猩》实验里面的受试者,我就是那头大猩猩。

向衡:……这位妹妹你跟一般人还真的聊不起来,幸好我不是一般人。

通常在他们有特别关注的目标的时候,会忽略掉旁边的明显内容。

顾寒山道:你妈妈看到你的时候,那关注度是不是过分集中了?向衡:……顾寒山,你有进步啊。

那是因为她心虚,不过我不想告诉你。

说到父母对孩子的关注,据我所知你爸委托了律师盯紧了你的医疗隐私保密情况,你现在到处秀你的记忆力,没问题吗?向衡转移话题。

我爸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顾寒山一句话把向衡噎住了。

我得靠自己。

顾寒山说,没人愿意跟我交朋友。

如果我是一个怪胎,就得是一个有本事让人佩服的怪胎,这样才行。

也不一定。

交朋友这事得靠人格魅力。

我没有那东西。

向衡:……这内容配上这么自信从容的口吻也是没谁了。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顾寒山认真道,经过上次报警我就发现了。

如果我能像那个受害者一样大哭,一样有朋友陪着,一样弄出悲愤的感觉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那些猥亵犯很心虚的。

我看网络新闻,有些垃圾根本不需要监控拍到,直接就承认,当场道歉,只求不被送到派出所。

但因为我太奇怪,我的反应不对,梁建奇抓住了机会,他表现得比我更像受害者。

你最后还是赢了。

向衡道。

那是因为我展现我的记忆力了。

我让你们信服,你们才愿意特殊处理我的要求。

这是事实。

向衡承认。

你报案那天怎么没把你的记忆能力展现一下,把苏警官和王警官镇住,就像对我那样。

我错过了最佳时机。

那次是我第一次报案,第一次进派出所,第一次这样跟人打交道。

我虽然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很有压力。

我知道自己很怪,我没有把握。

而且在那之前,我受到的告诫都是要把自己的能力藏好。

所以,那次我没有处理好。

向衡认真听,然后道:难道不是如果你一上来就镇住了他们,你就没机会看到梁建奇的手机内容和他的档案资料了?顾寒山顿住,缓缓转过头看着向衡:我的破绽?你的诉求跟你的能力有矛盾,跟你的证词也有矛盾。

证词怎么有矛盾?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你见过他犯案,你记得时间段和地点,要求警察盘查监控证据,为什么这一点要放到最后说?报案是很繁琐的,各种登记填表问话,笔录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错字都得圈起来重写。

警察问一大堆的问题,非常消耗时间和精力。

向衡道,而你忍受了这么长的时间,把你记得他从前犯过案的事放到了最后才说。

如果你一开始就说,调查的情况应该就会不一样了。

顾寒山沉默。

向衡知道她在思考。

你还记得你对付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吗?你直接吧吧吧吧吧地把重点说了,告诉我不要质疑你,要认真对待你的证词。

向衡解释道:所以我听葛警官说了你的要求和你的报案经历后,我会直觉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情况。

顾寒山点点头。

那时候你为了向葛警官解释你进精神病院的事,说了记忆力让你的压力很大,信息太多给你的脑子造成负担。

但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去坐地铁。

你不用上班上学,时间自由,但你偏偏挑高峰期出行,选择了地铁,还这么巧总能碰上梁建奇。

我懂了。

顾寒山道。

然后你突然试探一下,我心虚没做好准备,就露馅了。

向衡看着她道:我跟你说这些的目的跟你一样。

什么?向你展示我的能力,希望得到你的重视。

我很重视你,我还主动问你要电话。

这语气。

向衡笑了。

顾寒山见得他笑,也弯了弯嘴角。

向衡笑意更深,对她道:不要勉强。

顾寒山的嘴角马上放了下来:我爸也这么说。

向衡笑出声。

顾寒山问他:所以你妈妈那样的反应表现是什么情况?啊。

向衡忍不住揉了揉脸,怎么又跳回去了,这个翻不了篇吗?跟一个有旺盛学习欲、记性又特别好的人聊天真的心脏要强壮。

你现在的反应是心虚吧?顾寒山还请教。

我妈的反应才是心虚。

向衡道,因为家长去孩子工作的场合是一种打扰。

但是家长又对孩子关心,我妈那情况就是既想了解我的工作生活又担心我怪她打扰我。

所以看到我来就心虚了一下。

哦。

顾寒山信了。

我没经历过这个,不知道。

我爸没有这样。

他工作的时候也不介意我在。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公关。

顾寒山道:危机处理。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专家。

向衡脑子里闪过许多可能性。

危机处理——树敌。

他处理过的个案。

他的竞争对手。

他是否与人结仇。

经济关系。

……但向衡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他工作的时候会带上你?我小时候他不怎么工作,因为我的病很麻烦,需要有人全天候看护,我又不能出门。

但他之前工作很出色,所以赚了不少钱,积蓄还够用。

后来我大了,病情也稳定。

我爸又重新出山,不过不再自己经营公司,只做顾问接项目。

他出去开会什么的不带我,一来我不喜欢,二来我跟正常人不一样,接触起来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爸也不愿意别人议论我。

还有就是他不想太多人知道我的情况。

搭配上专门请律师来处理诊疗保密协议,向衡很能理解这位父亲的想法和作派。

顾寒山继续道:我爸常在家里工作,我就跟他呆在一起,他会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签有保密协议,但他的工作文件也会给我看,因为我能帮他提高效率。

尤其是那种纸质的,还要整理到电脑里,还有图片、视频这些,给我看会比较快。

他只要告诉我他想找什么,我就能给他找出来。

这也是我医疗训练的一部分。

我每天都要训练。

医疗训练?医生要求的?不是。

我爸琢磨出来的,对我很有效。

你知道世界脑力锦标赛吗?听说过。

看的综艺节目?对。

那你应该知道那些世界记忆大师都是普通人,他们的记忆能力都是通过训练得来的,而且都是专项训练。

比如记数字,记特定物品,记路线,记扑克牌……每一项都要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嗯,我知道。

因为工作需要我也练过记忆,倒不是这类系统训练,只是工作内容不断强化就会记得越来越好。

我对人脸也比较敏感,我从小认人就很准。

见过一次再见到我会记得。

识别人脸的能力由大脑的这个位置负责。

顾寒山指了指耳朵上方,叫纺锤状面部区域,比较接近大脑表层。

你参加过剑桥脸部记忆测试吗?向衡:……没有。

这个测试可以鉴定你是不是一个超级面部识别者。

2004年由布莱德和肯两位神经科学家发布的。

顾寒山看着向衡,显露出兴趣。

向衡:……聊个天而已,要讨论这么艰深的内容吗?不测。

向衡看顾寒山一直在等,只得挤出这一句。

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测。

顾寒山道:如果以后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问问。

没兴趣。

反正因为我的病,我爸研究过好多脑科学和记忆的东西。

他突然有个想法,如果普通人能够通过训练来加强记忆,训练大脑记住什么,那我这样的,是不是可以反过来,通过训练来分散记忆压力,把大脑信息做有组织的处理。

顾寒山道:他看了很多文献,做研究,还参加了记忆训练班,学习方法和原理。

然后利用那些再帮我设计训练方案。

我们试了很多种办法,一遍又一遍……顾寒山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后来我们取得很大的进步,再加上医生的指导和药物配合,我终于能够出门,能够接触人群,能够去教室上课……向衡注意到她用的是我们。

他相信在这个过程里,无论是顾寒山还是她父亲顾亮,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心血精力。

向衡等了等,顾寒山没再说话。

于是向衡道:顾寒山,我需要跟你继母聊一聊,先跟你打声招呼。

我还会找你家的家政也聊一聊。

行呀。

顾寒山不介意。

我可以把她的电话和地址给你。

她叫贺燕。

我十二岁那年她嫁给我爸的。

你们可能已经发现了,她跟我的关系并不好。

能说说为什么吗?谁会喜欢一个整天板着脸的死小孩。

顾寒山语气平淡,仿佛说得不是自己。

她喜欢我爸。

你说的人格魅力我没有,我爸倒是挺富余的。

他又长得帅,工作能力强,会赚钱,知书达礼,照顾一个病小孩,磨练得特别有耐心。

贺燕跟我爸一个行业的,所以很仰慕我爸。

又帅又有钱还有能力的中年男人,把她迷住了,于是瞎了眼就嫁进来了。

瞎了眼?你找她聊聊就知道了。

她自己的原话。

因为财产分配问题?向衡问。

我真的信你是神探。

顾寒山道:你直觉真的准。

她最大的怨气就是这个。

我爸很早就做了安排,不动产还有婚前财产全留给我了。

婚后财产没多少,贺燕只能拿一半。

而且按遗嘱她还得照顾我才能拿钱。

如果这世上有最不想我爸死的排名,我排第一,贺燕肯定排第二。

不是她。

我爸活着,她才能过得好。

我爸对她很大方的。

我就不一样了。

她跟我矛盾挺深的,她要打官司跟我抢财产的。

向衡皱皱眉:你能应付吗?我的一个医生愿意帮我,但我目前也不需要。

我爸生前请有律师,我有事也可以请教他。

哪个医生?新阳精神疗养院的主任,简语教授。

我爸死后,贺燕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是简教授知道了情况把我救出来的,他把我转到新阳,我的日子才好过些。

后来贺燕经常来找我。

我必须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她才能卸下照顾我的责任,才能拿到钱。

所以她很积极地安排你出院,又找律师来证明你确实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

我如果是病人,弱势群体,她没办法打官司从我手上夺走财产。

她作为监护人在使用我爸遗留财产上是受限制的,我爸还设了代理人监管。

可如果我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她跟我就平等了。

她要跟我打官司。

向衡问道:你爸做这么多安排,他是有什么预估情况吗?没有,只是以防万一,提前做做准备。

我爸取消了很多工作,也避免与人生怨,他还坚持锻炼身体、健康饮食,他非常自律。

因为他知道我需要他的照顾,他说他会活很久,会一直陪伴我。

向衡沉默了。

向警官,你可以去跟任何人聊。

也可以去查查我爸去世的那场救人意外。

有人拍下了视频,还投稿到网络媒体,网上有播出来。

视频内容无可挑剔,我爸自己跳下河里的。

没人推他,没人鼓动他,他周围没人。

他自愿地,主动地,冲到桥边跳下去了。

向衡看着顾寒山的眼睛,她一向表情淡淡,此时却有了情绪。

如果这是谋杀,可以称得上完美犯罪。

就算找出真相,主犯也不会死刑的,甚至很大可能逃脱制裁。

顾寒山说着。

向衡懂。

如果这真是一场谋杀,顾寒山想做的,就是杀了凶手。

非常坚决,毫无惧意。

向衡叹息,他预见了一场犯罪,但他不得不帮着去调查。

因为很可能被埋在过去时间线里的,也是一场犯罪。

梁建奇是当初拍下视频,投稿到网络媒体的那个人。

顾寒山道。

原来如此。

向衡明白了。

顾寒山沉默很久,道:我爸死了,没有受益人。

我找不到能从中受益的人。

有时候某些人犯罪,不是为了自己受益,而是为了某些人受害。

动机,不可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

什么意思呢?就是不是为了从你爸的死里获益,而是为了折磨某人得到快感。

向衡道:你爸去世,最受折磨的人是谁?我。

顾寒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