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山一路没有说话。
天色已近黄昏,顾寒山忽然让方中靠边停,她说她饿了,要买些吃的。
方中停了车,看着顾寒山下车到路边小店买了牛奶和包子。
她拿着吃的上车,要给方中也分点。
方中不接,说他不饿。
顾寒山也不客气,自己吃了。
没多久到了红泥桥公园,顾寒山下了车,到大门看了看,时间不合适,人家刚刚闭园。
顾寒山把门口挂着的公园方位图看了一遍,然后沿着公园边上的围栏走。
方中跟在她身后:你要逛什么?想进这个公园吗?是不是有什么事?顾寒山道:还不知道能有什么事,但确实需要进去。
方中忙道:你这样我可是需要上报的。
好呀。
顾寒山也不在意,她已经找到适合翻墙的地方了。
她拉着围栏,蹬着上去了。
方中:顾寒山。
顾寒山挂上围栏上,问他:你是报警还是跟我来?方中:我可以找园方协调让你进去。
顾寒山的回答是一松手,人落在了围栏的那边,进公园了。
方中:……呜呜呜,老大我又被戏弄了。
顾寒山也不管方中,直接就往公园里头走。
方中赶紧也翻墙,还要通知其他人跟上。
向衡他们在执行追捕任务,这边要是没什么发现或进展,他是不好去打扰的。
顾寒山这么难搞的,他也得跟到底。
顾寒山也没在意方中跟没跟,她走得挺快,但不瞎跑。
她很快找到了红泥湖,到处观察着,方中就一直跟着她。
——————向衡他们到达了红泥桥北路。
其他人员已经先行到达侦查布防,见得向衡他们到了,便来汇报。
东、西两边都有林木场,西边往过去有两个山头的果园。
还有一个花鸟市场,这边有许多农家乐、自建房,还有一个开发中的楼盘,有工地,木雕加工厂,艺术园区。
可以藏身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而且这里很多私产,没有公共安全监控。
要排查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搜。
他们不能用走的,先排除掉那些不能进入开车的地方。
葛飞驰跟现场指挥的警官拿着地形图看,这下是麻烦了。
如果他们有确切的线索知道范志远就是跑进来了大动干戈地毯式搜查还行,只凭推断的,这个很难解释。
向衡给关阳打电话,他去了指挥中心坐镇:车辆排查情况怎么样?关阳让指挥中心那边发过来几个截图和视频片段:从范志远弃车的地方扩大范围搜查,从弃车时间开始,找到的二十八辆进入红泥桥片区的车辆,有六辆目前还没有从监控画面中找到它们最后的位置,从车牌查出的车主情况暂时没看出可疑的。
如果单查个人资料罗峰和沈梅也没什么可疑的。
关阳那边继续道:车主手机定位与车辆不一致的有四个,有可能不是本人开车。
没有车辆失窃报告。
为免得打草惊蛇,没打电话,让派出所直接上门找车主调查了,目前还没有收到有效消息。
你等等。
关阳停了停,他刚拿到一份报告,指挥中心这边查到的新情况。
关阳与那边的警员沟通完,跟向衡道:两小时前,红泥桥花鸟市场那边有人跟电信投诉说没信号,但电信远程查了那边设备没什么问题,回访投诉的用户,那用户说没问题了。
但一小时前又有投诉。
电信说派人过来做设备检查。
这似乎没什么可疑的,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情况都不能放过。
向衡当然明白关阳的意思。
花鸟市场,那是在西边。
那一片建筑多,后面还有大片果林树林,游乐农场,还真是这一区域地段情况最复杂最容易藏人的地方了。
关阳下指示:派人搜查花鸟市场那一片,没有驶出北路区域的车辆最后也都是朝西边去的。
收到。
向衡与葛飞驰沟通,两人做了安排,现场调度人手,协调了现场工作。
警员们分队对西边区域进行搜查,三架警用无人机也升空,朝果林农场那一片宽阔的地方飞去。
——————顾寒山站在红泥湖桥上往远处看。
这里地势很高,红泥湖就像是长在山顶上的眼睛。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晚霞在天边抹上的一片桔红,也快被黑色天幕吞掉。
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远处已经有灯光亮起。
顾寒山不说话,就像个普通游客一样在看风景。
方中过来道:刚才有管理员发现我们了,我一顿解释,说马上走。
嗯。
走吧。
顾寒山指了指天上,道:你看,向警官他们派无人机侦查了。
方中举目看,看到远处几个闪光点,要不是顾寒山提,他真没注意到那几架小小无人机。
顾寒山这眼神,简直是扫描仪。
方中松一口气,看来顾寒山挺认可向衡他们的行动,她愿意回去了,就表示警方判断没有错,她也不会再搞出什么花样了。
——————警员各队都撒出去了,葛飞驰职权高,带上了步话机作为现场指挥也进入了花鸟市场搜索区域。
向衡与其他人员留守原地待命,他来负责协调各方行动。
他盯着无人机的画面,留意听着各频道发回的情况。
突然,无人机掉落。
向衡一惊:怎么回事?有信号干扰。
旁边的技术员道。
向衡皱起眉头。
指挥中心和葛飞驰那边也看到了情况。
这个跟之前有短暂手机信号干扰情况还对上了。
这是反侦查?葛飞驰道:我们调两队人过去查看。
关阳这边紧急联络确认,道:运营商的信号塔没有发现故障问题,公共安全监控没有发现异常。
一定要注意安全。
已经确认那边有情况,关阳申请更多警力支援。
向衡的眉头皱得更紧。
无人机发现什么了就被干扰?那一片林木茂密,车子走不了,范志远拖着钟敏应该是没有效率。
如果杀掉了钟敏自己逃窜,无人机也并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为什么要干扰信号?步话机里调派人力的指令不断传来,现场警力做了新的安排。
向衡用笔记本电脑重新调出范志远的画研究,有哪里出错了吗?不能错呀,一定不能出错。
向衡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顾寒山。
如果是别的私人电话,向衡就不接了。
但是是顾寒山,这表示不只是私人问题。
向衡接起。
顾寒山道:向警官。
是我。
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所以现在我通知你一声。
向衡一惊:顾寒山,你在哪里?红泥桥北路,离你很近。
向衡下意识推开车门出到车外到处看:在哪里?顾寒山没直接回答,却道:虽然我还没有找到他们,但我觉得我可能会比你们先找到。
所以他的判断真的错了?向衡的心提了起来。
顾寒山,告诉我在哪里。
你有足够的时间阻止我。
谢谢你的锦旗,向警官。
我非常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顾寒山把电话挂了。
向衡赶紧查看顾寒山的手机定位。
确实就在这附近。
手机定位是基于信号塔范围内,而信号塔范围覆盖了一定的范围,更细节的位置,就得仔细找了。
向衡给方中打电话,方中秒接:老大,顾寒山不见了。
向衡想敲爆他脑袋。
方中还在嚷嚷:她在桥上站着看到你们无人机,她就同意回去了。
我就以为没问题了。
然后她说肚子疼,她前面吃了路边小店买的包子,我以为吃坏肚子,她去了厕所过一会出来了,真的没事啊。
过一会她又肚子疼了,又去了另外一个厕所。
我等了半天没见她出来,这才发现。
方中语速很快,向衡都不想听,这笨蛋,顾寒山去了第一个厕所是观察他们这些监视的人的反应,也有可能那厕所没有可以悄悄离开的条件,还可以进一步打消他们的防心,第二个厕所才实施了离开计划。
我带队过来了,我在跟踪她的手机信号,她去你那边了。
方中道。
向衡挂了电话。
不能慌,顾寒山给提示了,她说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她,她还说离他很近。
向衡给顾寒山打电话,顾寒山不接,但她没有关机。
向衡继续想。
方中说她站在桥上看。
向衡知道顾寒山知道那幅画,那天桃山坡的小别墅,她把里外都看了一遍。
她跟他一样,注意到了这个眼睛,只是他是在地图上直接找,而她去了实地看。
向衡有些懊恼自己求胜心切,冲动行事了。
他应该也去那座桥上实地看一看的。
现在来不及了。
但他应该也没错,因为顾寒山也选择了来这里。
向衡脑中灵光一闪,他忙呼叫葛飞驰:小心有诈,别忘了洗车房里的埋伏。
在指挥中心的关阳同时听到了向衡的声音,他也猛然一惊,没错,刘施阳跟随范志远多年,洗车房那个土制炸弹不可能说有就有,那肯定也是从前的储备。
如果这个地方是范志远的据点之一,那么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好安排,也就不足为奇。
能布置好信号干扰器,加个炸弹什么的也有可能。
关阳急忙通知各组小心。
葛飞驰查看地图,如果信号干扰区域真有炸弹埋伏,那么警员过去不但受到伤亡,还会因为林木山头被炸而阻断了继续往前追踪的路。
范志远一举两得,不但报复了警察,还为自己的逃亡争取了时间。
不,不。
他不在那边。
向衡与身边的警员叫着调一组人,与他往另一个方向,也就是东边的林木场搜索。
向衡。
关阳有些火大。
信号干扰是诱饵。
向衡叫道:他要看着我们死去,而不是为自己的逃亡争取时间。
他在反方向,在东边。
你怎么知道他会在东边看?西边不能看吗?那边有的是适合观赏的好地方。
向衡看着手机上顾寒山的定位,她正朝着东边移动。
你有足够的时间阻止我。
在东边。
向衡非常坚定。
时间紧迫,向衡带着人马往东边赶。
葛飞驰有些愣,这种时候你突然变身向天笑不合适吧?关阳也在骂脏话,但他很快做了决定,从西边调了两组人过去支援东边。
西边的行动继续。
——————顾寒山跑出公园打了辆车,一直驶到东边林木场边上,里面车子不好走了,她付了款,步行往里走。
许多画面在顾寒山的脑子里闪过,爸爸曾经带她到森林里徒步,说阳光可以促进多巴胺成生,而负氧离子能对人起到镇静作用、调节神经,青草绿叶的味道也很好闻。
她说她不喜欢,不需要。
爸爸说,那就当陪爸爸去玩一个冒险者游戏吧。
顾寒山紧了紧背包带子,里面有她需要的工具。
警察找错了方向,这给了她机会,一切都是注定。
从她看到胡磊杀人后逃亡开始,冥冥之中爸爸都在给她指引,为她指明复仇的方向。
她拥有的天赋,她所有的技能,她所受过的训练,都是为复仇做的准备。
顾寒山停下了脚步,她心里有种陌生的感受,她不清楚是因为面对复仇机会的兴奋,还是什么别的。
她无法形容,像是缺失了一角,有些空,也会痛。
她终于想起来她应该给向警官打个电话了,再晚他的时间不够用,他该怪她不公平了。
她答应过他的,给他机会阻止她。
而且,她不傻,她一个人办不到,她需要警察帮忙。
顾寒山打了电话,然后她看到了远处的厂房似的院子。
这种看着废弃似的加工厂,居然有监控。
她找到了。
顾寒山不着急靠近,她观察着。
——————范志远抿了口红酒,看了看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有监控画面,他耐心等着,对被吊在外头的钟敏道:警察怎么这么慢,他们明明已经去那边了,为什么还没找到地方呢,我等着按遥控器,快没耐心了。
钟敏的双臂已经麻木,天色越来越黑了,星星真的出来了。
按了遥控器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钟敏问他:逃不了吧。
看守所的生活可怕吗?可惜他们不让人去看守所看你,说是审判之前都不可以见外人,因为有串供风险。
我很想去看看你。
范志远笑:别装成爱上我的样子。
不是。
我只是想看看你在里面过得到底怎么样,如果你能扛得住,我肯定也能。
我不会输你的。
范志远笑意更浓:你现在不是看到了,我挺好的,还能对你做各种事。
我一会按了开关给警察一点颜色看看,就把你扔下去。
你摔成什么样,就看天意吧。
你应该不会马上死的,会很痛,能感觉到痛苦。
如果警察发现了你,把你从桩子上面拔出来,送去医院,你感觉痛苦的时间就更久一点。
你应该不会希望自己能活到警察来。
钟敏不说话了。
范志远道:你说呢,你觉得桩子能插到你哪里?其实挺好的,死得像耶稣。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顾寒山的名字,说她蹭什么神,那你受难……范志远忽然不说话了。
钟敏看不到他那边的情况,心吊了起来。
顾寒山。
范志远念着。
钟敏身上的绳子忽然被拉起来了,她被拉进了屋里,脚踮在地上,人仍悬着。
范志远走到她身边,拿着手机跟她一起看:顾寒山。
只见顾寒山在门外,看着监控摄像头,就像与他们面对面对视。
然后顾寒山突然抬手,手里一瓶颜料喷向摄像头,范志远手里的画面顿时黑掉了。
桌上的步话机响了,罗峰的声音传来:远哥,有人来了,监控被黑了。
范志远哈哈大笑,对钟敏道:顾寒山,她比你更有趣。
这个被黑了说得真对,还真是黑了。
范志远走回桌边,拿起步话机:是顾寒山,把她抓上来。
钟敏叫道:顾寒山在这,警察就在。
范志远问:警察没来。
怎么,你高兴吗?钟敏却笑:你要怎么杀掉顾寒山?范志远眼一眯,正要说话。
桌上步话机又响了:远哥,门从外头被锁了,着火了。
钟敏哈哈大笑:警察没来,但是,你要怎么杀掉顾寒山?警察如果来了,是不可能允许顾寒山干这种事的。
太幼稚了,好歹毒呀。
范志远刚要说话,嗖的一声,一个烟花炮筒袭来,穿过打开的落地门,窜进了二楼屋里,撞到了墙上。
紧接着又一个烟花炮筒袭来,打在了窗户上。
钟敏笑到眼泪出来。
范志远的脸黑了。
作为一个专业杀人魔,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向衡带队朝着林中赶,还在焦急顾寒山在哪儿,下一秒他看到了滚滚浓烟。
我去!顾寒山!那边!向衡招呼人马。
大家一边小心观察一边疾奔,紧接着,他们看到了烟火炸开。
向衡脸黑了。
作为一个专业执法人员,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顾寒山隐进了林里,站在树上,她拿着望远镜观察着,看到远处枝叶摇晃,应该是警察队伍到了。
厂房二楼窗户被打开,歹徒被困,需要寻找一条逃生的路。
钟敏刚才被拉进去了,此时范志远站在了那个落地门边往她这边看。
顾寒山很遗憾,如果自己手里有杆□□就好了。
烟花炮真的太没气场。
警察来了,快逃吧,我等着你们。
顾寒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