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衡放下手,道:当时你们已经去过新阳调查,这第三人必定非常警觉,他没有时间慢慢研究策划,也来不及把尸体运到外头去。
他对新阳非常熟悉,既知道电梯正在维修,电梯井可以弃尸,也知道怎么把尸体运过去不被发现。
另外,他还处理了现场,拿走了胡磊准备的凶器,或者也拿走了胡磊的随身物品。
这也是为了让肉搏摔死更合情理些,制造电梯井是第一现场的假象。
电梯井那地方狭窄,痕迹取证不太容易,摔下去断手断脚断脖子很正常。
拧断脖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葛飞驰道。
对,需要非常大的力气,也需要熟悉人体结构。
向衡道:陈常青的死是意外,他目睹了什么,胡磊高度紧张之下意外将他杀害,这种谋杀方式不在胡磊的计划之中。
嗯,太干净利落。
上回胡磊杀人还是捅了三刀才完成。
葛飞驰道。
那么杀胡磊的必定是医院的人,有可能是医生?向衡点头:让法医留心尸体细节,胡磊意外杀害陈常青,与第三人杀害胡磊,同样的拧断脖子,断得也肯定不一样。
行。
葛飞驰觉得有理,他记了下来。
另外,我还推测。
向衡道:胡磊指甲里的DNA不是那个第三人的。
这人做事有些急智,弃尸方式已经考虑到了如何应付尸检,所以如果胡磊挠过他,有可能留下他的证据,他会做处理的。
还有,虽然这DNA不是杨安志的,但是按现在侦查的情况看,杨安志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罗以晨和方中在桌上敲了第三下。
葛飞驰扫他们一眼,哎,你们特案组,真是无力吐槽。
葛飞驰他们讨论过,也觉得杨安志有可能凶多吉少,但他仍想听听向衡的想法。
他问:为什么?胡磊能开走杨安志的车表示在出事之前他们还在同一个地点。
如果他跟杨安志有过打斗,他的指甲缝里会有DNA,所以很大可能他并没有直接跟杨安志正面冲突,或者冲突并不激烈。
杨安志看管不力,给他们的犯罪团伙带来极大危险,这一定会让其他成员愤怒责怪。
胡磊杀人后由杨安志来安排囚禁,去新阳的时候也是杨安志带着去,这都表示诱骗胡磊的人就是杨安志,他在整个犯罪链条里起着重要作用,他知道的太多了,从他这里能暴露出来的线索也太多了。
另外,胡磊很可能并不直接认识别的人,但他认识杨安志,他可以指证杨安志。
灭口是这个犯罪团伙最方便的选择。
如果杨安志在这个犯罪团伙里地位很高,那结果可能不一样,可惜他是个小卒。
聂昊想起杨安志父母惊恐担忧的表情,两鬓白发互相搀扶的样子,不禁叹气。
一旁小刑警小声问:怎么知道他只是个小卒?葛飞驰答:利益和分工。
找个脑癌患者去杀人,完了不灭口还养着,对杨安志没好处。
他肯定是听令行事。
这事对新阳的整体利益也是有损害的。
还得关注一下他们的人员关系,利益纠纷。
里头相关人员的DNA要查的,不止胡磊的手指甲,还有许塘和其他相关联案件里的DNA比对,都需要做一次。
向衡道:还得关注医院之外的事,找到别的受害者。
失踪人员报告、医院收治的重伤员、发现尸体的报警信息、通讯记录、人际关系、地点。
方中很适应向衡的思维方式。
罗以晨补充:这部分我们市局操作比较方便,我们来跟进。
向衡继续道:胡磊逃跑的时候肯定是慌乱的,这种状态下,车辆行驶的地点追踪,通过交通监控居然短时间内没有找到出发点,这表示那个地点,以及去那个地点的路线有监控缺口。
有监控缺口的地方那可太多了。
葛飞驰道。
聂昊也道:胡磊开车去新阳走的路简直了,几乎绕了大半个城。
光是找他的路线就费了挺大工夫,要不是系统自动识别车牌,到现在还没找着呢。
罗以晨问:有路线标示图吗?交管那边还在继续查,还没结果,就没弄路线图示。
要一份吧。
向衡突然道:这么看来胡磊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这表示什么?杨安志的车上没有导航,所以如果不认识路,就需要手机导航。
向衡道:可以跟胡磊的公司联系一下,胡磊从前负责宽带安装维修,他有负责的片区,再问问他父母他生活里常走动的区域,我们可以粗略划一下胡磊熟悉的地域情况。
虽然准确率有限,但可以做参考。
他绕来绕去是因为对路不熟。
葛飞驰明白了。
把他熟悉的部分排除掉,剩下的区域有可能是他被囚禁的地方。
配合交管的监控追踪缩小范围吧。
另外试试看杨安志的手机信号定位,交叉比对。
向衡道:再联络那些片区的派出所,还有查一查110信息,看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相关联的报警信息,比如斗殴、喊叫、停电、盗窃、交通事故、高空掷物之类的。
好的。
方中应了,做笔记。
这个我们市局负责。
葛飞驰看着罗以晨和方中,这两位市局重案组小伙伴,在向衡到之前你俩一直没啥存在感,走的低调路线啊。
现在向衡来了,你们又是打拍子又是抢活干,在分局的会议室里找到了主场感觉是吗?——————凤凰街派出所。
黎荛带顾寒山下楼去报案室,走到楼梯半道她把存在云存储的那张没拍成功的照片给顾寒山看:这个就是被简教授在医科大训的那个姑娘,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象?顾寒山平静地问:对后脑勺吗?黎荛嘿嘿不好意思笑了笑。
没印象。
顾寒山道。
黎荛辩道:好歹是个侧脸,能看到脖子,还有耳朵,水钻耳钉,马尾也看得清楚,还有她的衣领、肩膀。
肩膀上的背包带子也能看到。
只不过耳钉是最普通的满街一样的款式,马尾头发也是正常黑色没什么特别,背包带子也是普通棕色皮革没有特殊标记。
顾寒山依旧冷静:元素确实不少,但我没印象。
黎荛乐了,揽上顾寒山的肩:山山,你这点最让人欣赏了,就事论事,不嘲讽。
我要是给别人看,肯定被讽刺一顿。
是会讽刺你的技术还是讽刺你的痴心妄想?黎荛:……我的技术有什么好讽刺的?这种危急时刻,拍到就不错了。
顾寒山想了想,附和她:嗯,确实不错了。
有侧脸、脖子、耳朵、马尾,还有肩膀。
黎荛:……我收回刚才夸你的话。
顾寒山觉得没问题:好的。
黎荛:……这时候你强烈反对表示抗议,自己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收回夸奖,这样的话我们的友谊可以更牢固一些。
通俗一点说就叫撒娇。
顾寒山默了默,照着念:我强烈反对表示抗议……那冷面杀手般的语气,感觉下一秒就要举枪射过来。
黎荛赶紧打断她:可以了,你努力过,我知道。
我们的友谊很牢固。
这就可以了?顾寒山道:你要求这么低呢?黎荛哈哈大笑,她说:嫌弃什么……话还没说完,却听得有人唤:黎荛。
黎荛转头一看,是他们三队队长钱威。
钱威过来,问她:这是干嘛去?黎荛便道:顾寒山报案,她怀疑她爸两年前的意外死亡另有隐情,情况已经跟向衡说明白了。
我来给顾寒山办个手续,做笔录。
钱威看了看顾寒山,顾寒山冷静的眼神回视回去。
钱威觉得有点压力,他撇开目光,再看向黎荛:那向衡呢?他出外勤了,分局那边让他过去开会,许塘被杀的那个案子。
哦。
钱威点点头,那你笔录少个人,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这会儿正好空着。
黎荛原本是想下楼找徐涛凑个数的,闻言笑道:行啊,谢谢钱哥。
走。
顾寒山看着钱威,不说话。
钱威再次感受到了压力。
——————武兴分局。
向衡的手机震了一震,他拿出来看一眼,见是顾寒山,便点开看了。
那个叫钱威的要一起给我做笔录。
这是顾寒山发的信息。
向衡脑补这话的语气是在嘟囔抱怨。
正常流程,这工作是需要两名警察在场的。
钱威就算不做笔录也能看到你的笔录和监控内容。
没问题的,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向衡的回复发出去,顾寒山没回应。
向衡等了等,这家伙发消息必须有来有往的规则是只对别人不对自己是吧。
又等了几秒,一抬头,看到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盯着他。
嗯,没事了,继续。
向衡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葛飞驰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是一个陌生电话,想想还是接了。
嗯?你是什么公司的法务?葛飞驰问。
第一现场?你问谁,顾寒山?葛飞驰转头看向衡。
向衡听到顾寒山的名字也正盯着他。
葛飞驰一脸疑惑:顾寒山怎么了?向衡对他比划了一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葛飞驰会意,道:有关案情我不能对外透露。
对,你既然问的是顾寒山有没有帮助我们警方,是不是跟我们警方在合作,那不就是跟案情有关吗?难道跟我们警方合作还能合作别的?哦,还真有别的?反诈宣传?那你知道还问什么。
好了,没时间跟你辩论,我在开会。
葛飞驰非常有气势地挂了电话,他问向衡:怎么回事,怎么会捅到媒体那里去了?向衡的火气正腾腾往上冒,这顾寒山不止把他和简语的联络方式给第一现场,还把葛飞驰也卖了?她真是,什么人都敢利用。
葛飞驰跟她很熟吗?人家堂堂刑侦大队队长,办着人命案子,还要分神给她做什么见鬼的人证。
而且这事还真的涉及到案情,根本没法对外说。
这顾寒山,真的是太离谱了。
小姑娘不懂事。
向衡心里再气,对外也一副包容慈祥的语气,你挡着点就行,这事我来处理。
话音刚落,向衡的手机也响了。
葛飞驰直觉很准:尾号1727吗?向衡看着那来电号码,还真是。
葛飞驰一脸惊奇:顾寒山是把我们警察串成一串摆上了台面?她可太能了。
向衡慈父脸:你知道她的情况,她没什么社会常识,做事没轻没重的,对可能造成的后果心里没数。
我们得耐心一点。
葛飞驰更惊奇了。
向天笑,你变了!没常识,做事没轻没重不顾后果,这理由太值得你狠狠骂一顿啊。
但是你听听你自己的语气。
向衡接了电话,语气很横:喂。
我是向衡。
我知道,我正跟葛队长开会,我希望你不要再为同一件事打我们警察的电话了,无论你手上有多少人的号码。
会议室里一圈刑警,一个轮一个地接你电话像话吗?你们法务这么干事的?有关顾寒山说的案子,我会到第一现场传媒做调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到场一起解决,我们公对公地处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就这样。
葛飞驰看着向衡挂电话,哦,原来你还没变。
会议室里一时间很安静。
向衡压了压火气,问:讲到哪里了?罗以晨用下巴指了指投影幕布:顾寒山。
就是会议室里一个轮一个接电话说的那个顾寒山。
向衡:……投影上这一页还真是顾寒山。
从顾寒山目击胡磊逃逸后报警,到顾寒山对警方提的要求,她提供的各种线索,再到昨晚在新阳顾寒山失踪后新阳里头出现的乱子,双重人格失语症病人孔明被牵扯进来等。
这一页上还写了四个问号:证人?嫌疑人?动机?目的?靠。
向衡板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