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贺燕给宁雅下了指示:你去跟那个警察聊一聊,打听打听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宁雅有些慌:要打听什么?我不知道怎么问。
而且他们现在在卧室里头,我没法搭上话的。
你不是在做饭吗?他们总要出来的。
你摆菜上桌叫他们吃饭不就能搭上话了。
这还要教吗。
贺燕说话很有威严感,你就问警察为什么要到顾寒山家,你觉得好奇,因为顾寒山不接待客人的。
宁雅犹豫:这个……她想了想,道:对了,顾寒山受伤了,她腿上和额头上都有伤,绑着绷带。
也许是因为这个警察才来的。
我觉得我要是问了,也打听不到什么。
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不知道。
宁雅道,我一进门看到警察在,吓了一跳,就没敢问。
去问问。
贺燕道,这个问题没什么难的吧?她告诉你怎么受伤的,你再顺着往下问,就能问到他们在查什么,目前什么进展。
这些算调查机密吗?警察不会说的。
让你问顾寒山啊。
顾寒山只要乐意,没什么不敢说的。
宁雅没马上答应。
贺燕道:机会难得,今天正好有问话的条件,如果能问出来有用的东西,我马上给你加一千块。
那行吧。
宁雅终于应了。
还有。
贺燕道,如果一会他们出来,在客厅聊天,你把手机放旁边录一下,我听听他们在一起都说些什么。
啊?这个……就是把手机设成录音,然后把屏幕休眠,放到一边就好。
做得自然一点,他们不会察觉的。
可是,那是警察。
你打扫卫生,擦一擦柜子,把手机忘在电视柜上了,怎么不行?合情合理。
能录多少是多少。
我就随便听听。
贺燕道,你离开的时候,把手机拿走。
今晚我们见个面,我听一听,当面给你付现金,然后录音就删掉,他们根本不会知道。
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事,就是打听打听情况,我也得防着点他们算计我,对不对?你帮了我,我会记得你的好的。
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也会帮忙的,何况我还给你钱。
我,我看看有没有机会。
行。
贺燕刚应声,宁雅就听到了卧室门的声音,她赶紧道:好了,我挂了。
回头再打给你。
宁雅把手机放进口袋,火速转身开始洗菜,手刚沾上水,就听到厨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宁雅拿着菜转身,看到了向衡。
宁雅挤出笑容:警官好。
麻烦再等等,我做饭很快的。
没事,不着急。
向衡打量着她。
好的,好的。
宁雅转身,继续洗菜。
她竖着耳朵,没听到向衡离开。
她紧张地动作有些僵硬,只好再转过头,看到向衡一直在观察她,便没话找话:对了,顾寒山怎么身上有伤,出了什么事吗?今天她受到了袭击,有人要杀她。
啪的一声,宁雅手里的菜摔到地上。
她恍过神来,手忙脚乱把菜捡了起来。
向衡道:她没事,医生检查了,没大碍。
宁雅把菜捡起来,扔回菜盆里,好半天才问:袭击她的,是什么人?正在查。
向衡道。
宁雅不说话了。
向衡问她:你知道顾寒山有什么仇家吗?宁雅忙摇头。
或者她惹了什么麻烦,你知道吗?不知道。
她很少跟我说话。
或者她家人,有什么仇家或麻烦吗?我不知道。
我只是个做家政的。
向衡点点头:我猜也是。
他又问她:你在顾寒山家做家政多长时间了?以前做了三年。
后来顾寒山住院,我就被辞了。
然后上个礼拜,顾寒山来找我,我就又回来了。
宁雅小心答。
那做了挺长时间了。
向衡道。
宁雅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缓了缓紧张情绪,关掉水龙头后,这才答:我不多问雇主家的事的。
没事。
顾寒山说要睡一会,我也没事干,就随便聊聊。
好的。
宁雅擦了擦手,拘谨地站着。
没事,你继续做你的事。
向衡安抚她。
宁雅勉强笑笑点头,她从冰箱拿出鸡翅和鸡蛋。
向衡问她:顾寒山很信任你吧?所以她找你回来。
宁雅把鸡翅解冻,答道:她不太喜欢交际,不喜欢接触陌生人,对熟人放心一些。
当初是顾亮雇的你,还是贺燕?顾亮。
宁雅道:顾先生雇的我。
他们一家人对你好吗?很好的。
顾亮是什么样的人?向衡继续问。
宁雅转头看看他,顾先生挺严厉的,对做事的要求很高。
平常非常忙,雷厉风行的样子。
看很多书,学识特别渊博。
为人挺好的。
他严厉?平常骂人吗?对你们这些做事的态度好吗?宁雅斟酌了一下,答:顾先生对我的工作是满意的,所以我才能连着干三年。
你的上一任呢,他家的家政,为什么被辞,你知道吗?那人打听顾寒山,还私下里调侃她。
宁雅道:顾先生不喜欢别人对顾寒山太好奇。
你知道顾寒山具体是什么病吗?宁雅停下手上的工作,问向衡:为什么问我?你想知道顾寒山的病,应该去找她的医生。
我问过她的医生,现在在问你。
我得知道顾亮是不是真的信任你。
宁雅有些警惕,但还是答:就是孤独症的一种,叫什么斯什么伯的。
阿斯伯格综合征。
对,好像就是这个。
宁雅道:我来的时候顾先生就跟我说过,说顾寒山脾气会怪一点,思考方式跟别人不一样,让我安静做事,不要打扰她。
如果有事就找他或者贺燕,不要问顾寒山。
向衡再问:顾亮和贺燕感情好吗?宁雅紧张地捏起手指:我觉得挺好的。
听说他们经常吵架。
向衡若无其事地道。
我那时候是两天来一次,并不住在这儿,他们私底下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但我在这儿工作的时候,觉得他俩还挺好的。
那贺燕对顾寒山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宁雅。
向衡唤宁雅的名字,他的语气仍旧轻松,但给人的压力完全不一样了。
我是警察。
虽然我跟你假客气说随便聊聊,但是你应该明白不是随便聊聊的,对吧?宁雅一愣,说不出话。
所以请不要对我说谎。
我都会记着的。
宁雅再捏了捏手指,紧张地道:我没有说谎。
我在这里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是他们一家人都挺好的。
顾先生跟贺燕关系融洽,贺燕对顾寒山也不错。
虽然他们三个人说话都比较硬气,有时候听上去像是争执,但他们没发生过什么冲突。
他们一家,都是有修养的人。
向衡看着她。
宁雅继续道:嗯,你认识顾寒山,跟她接触过。
那你应该知道的。
顾寒山说话就是那样冷冰冰的,好像对谁都不高兴似的,但她其实就是那样,没什么表情而已。
她人其实不错的,不难相处。
所以我也习惯了他们交流的那种态度,我不觉得他们家里有什么矛盾。
好的。
向衡继续问:顾亮去世后,你被辞退了。
后头他们家人还有再跟你联络吗?没有。
宁雅道:贺燕和顾寒山跟我没什么私交。
就是说你跟她们任何一个都不是可以谈心聊天的那种朋友关系。
对。
我就是来做事的。
那么顾寒山请你回来,贺燕知道吗?宁雅被问得一噎,她张了张嘴,在否认和承认之间摇摆了一会,最后还是担心警方能查出来,便道:她知道的。
为什么她会知道?宁雅紧张得愣了愣,道:我们,联系过。
顾寒山请你做事,你为什么要跟贺燕联系?她是顾寒山的监护人啊。
宁雅脑子转过来了:我就是问问顾寒山的病是不是好了,我过来做事方不方便,有没有问题。
宁雅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跟贺燕对好口供。
她的病没好会有什么问题?宁雅再一噎,而后道:就是,我们□□的,总会顾虑安全。
你前面不是说顾寒山人挺好的,很好相处。
你已经习惯她的交流方式。
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全?我就是例行问一问,没有觉得不安全。
宁雅差点无力招架,然后她想起来了:那个,顾寒山被送精神病院的时候,确实挺暴力的。
当时她还打伤了警察,你可以去查一查。
我那时候被吓到了。
好的。
向衡对她的辩解没有深究,可宁雅答得很心虚,精神紧绷。
向衡突然再问:你跟贺燕联络,她有对你提出什么要求吗?宁雅差点没喘上气。
她觉得向衡紧盯着她的目光像是透视了一切,但她又觉得只是自己错觉。
我们就是简单聊了几句。
她当然也会担心顾寒山,让我如果发现顾寒山有什么情况可以告诉她。
今天顾寒山受伤了你会告诉她吗?宁雅抓住了机会,问: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吧?可以告诉贺燕吗?她跟我说的时候,我觉得她确实挺担心顾寒山的。
毕竟她一个人住,以前她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住过。
她爸爸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
可以告诉贺燕,这有什么。
向衡答道。
宁雅顿时松了一口气:好的。
这样应该没人会怀疑她了。
宁雅忽然觉得自己很笨。
没什么好心虚的,贺燕就是顾寒山的监护人,有事告诉她很正常。
宁雅看着向衡,他看上去也没什么别的想法,还对她说:那你忙吧,我去看看顾寒山。
宁雅点头应好,她看着向衡转身,决定给贺燕打电话的时候告诉她,没办法偷偷录音,这个警察问了很多问题,她不能引起他的怀疑。
向衡突然回头,宁雅吓了一跳。
向衡问她:顾寒山今天被袭击,和顾亮被人杀害,你觉得是同一个凶手吗?宁雅僵在那里,她结巴起来:什,什么?顾寒山受袭击,和顾亮被杀害,是同一个人干的吗?宁雅好半天找回声音:顾,顾先生被杀害?依你对贺燕的了解,你觉得会是她吗?向衡盯着宁雅看。
宁雅摇头,再摇头:我,不,我不觉得。
顾亮死后,顾寒山继承了很多遗产吧?我,我不知道。
我不觉得顾先生很有钱。
他家就是,有一点钱吧。
向衡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如果你有发现任何情况,你就告诉我,可以吗?好的。
宁雅赶紧答应。
还有,你跟贺燕联络的过程中,如果她有提出什么要求,或者你觉得她有可疑的地方,你也告诉我,好吗?向衡再道。
宁雅点头:没问题。
谢谢你配合调查。
向衡这次说完,真的离开了厨房。
宁雅呆呆站了好一会。
这才缓过神来继续动手做菜。
———————葛飞驰一脸严肃,满头大汗。
意欲谋杀顾寒山的出租车司机尸体已经运到法医办公室,葛飞驰着急确认死者身份,带着李新武亲自跑了一趟。
法医办公室主任郭义在,他已经几天没回家了。
看到葛飞驰风风火火的样子,他明知故问了一句:这是第几个了?第四个。
葛飞驰皱着眉头。
郭义给葛飞驰倒了杯水:歇歇吧,喘口气。
郭主任,我们这案子急,这个也给我们插个队吧。
我们这儿所有人员都在加班了,能多快就验多快。
郭义那一脸倦容,黑眼圈挂着,葛飞驰也不知还能说啥。
死四个了,是不是还有没找到的?胡磊指甲里的DNA……葛飞驰揉了把脸,点头:在查了。
现在还有什么新情况验出来了吗?郭义摇头:验尸报告最快今晚,估计会非常晚。
一出来我就发你,放心吧。
正说着,一个小法医过来敲门送文件:主任,刚送来的死者,指纹确认身份了。
郭义刚伸手要接,葛飞驰着急一把截过,郭义的手悬在半空,收回来了。
葛飞驰扫了一眼文件,匆匆道一句:谢了,郭主任。
我先走了。
不待郭义应声,葛飞驰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聂昊,知道他身份了,我把身份证号念给你,马上调查他的住址、单位、人际关系、近段时间行踪。
被忘在郭义办公室的李新武赶紧向郭义鞠个躬:谢谢郭主任。
然后飞奔追上:葛队,葛队,等等我。
没多久,向衡、罗以晨等人的手机都收到了信息。
张益,38岁,怀南县人,已婚,育有一子。
个体出租车司机,挂靠万盛出租车公司管理。
没有前科,交通违章都很少。
葛飞驰通知大家,他们已经做好人员安排,前往张益居所和出租车公司进行调查取证。
接着葛飞驰又给向衡打电话,询问顾寒山目前的状况,如果身体没大碍,希望向衡带顾寒山到分局做笔录。
向衡把顾寒山的伤情说了一下,严重倒是不严重,就是她现在睡着了。
葛飞驰在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也就是她是顾寒山,允许她这么大牌。
那等她睡醒了,请她过来做个笔录。
——————宁雅一边做菜一边伺机出入客厅,发现向衡都坐在沙发上,他一直在轻声打电话,或者刷手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后来她找话题问:顾寒山呢?向衡用下巴指指顾寒山房间方向:睡着了。
他答完看了宁雅一眼。
那眼神有些犀利,宁雅心一慌,想假装自然靠近向衡聊几句的步子停了下来,只点头应了一声,赶紧转身回厨房去了。
等宁雅饭菜都做好时,有个年轻男人上门。
宁雅没见过他。
向衡跟这人很熟,他叫他小方,这个小方没穿制服,但听起来也是警察。
宁雅更不敢多说话,尽量把自己藏在厨房。
但她也借机出出入入,小心观察着他们,看这些警察在做什么。
小方给向衡带来了一个小小的旅行袋。
向衡把旅行袋随手放在了客厅的一角,只从里面掏出部旧手机。
然后宁雅看到向衡把顾寒山的手机卡拆了出来,装到了他的那部旧手机里。
装好后向衡宣布:好了,这下如果有人有急事找她,起码能打通电话。
向衡把手机放茶几上,问宁雅:顾寒山以前也这样吗?什么?手机乱扔。
对。
宁雅点头。
她很少用手机。
有时候她爸出去了,她想找她爸才会用一用。
那别人找她呢?没人找她。
宁雅道,如果她爸找她,手机没人接,他爸会打贺燕的电话。
顾寒山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呆过。
向衡看着宁雅笑笑:现在不一样了。
嗯。
宁雅轻轻应了一声,垂头布置饭桌,把菜一盘盘摆好。
向衡看菜都好了,便对着卧室大吼一声:顾寒山,起来吃饭了。
宁雅道:她爸从来不喊她起来的。
我给她留了一份菜了,等她醒了热一热就能吃。
向衡道:我又不是她爸。
正准备再大吼两声,宁雅又道:她睡眠不好,很难睡着,有时吃药都不管用。
所以她爸从来不喊她。
向衡吼到嗓子眼的声音又咽回去了。
她很难睡着吗?刚才他明明眼睁睁看着她一秒就睡着了。
算了,不叫就不叫,让她自然醒。
向衡问宁雅这家里有没有工具箱,宁雅给他找出来了。
然后向衡就开始倒腾大门。
他拆了旧门锁,装上新的。
方中在一旁帮忙。
宁雅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你还是等顾寒山起来再弄,问问她同不同意。
她同意。
不信你问她。
向衡一句话把宁雅噎回来了。
向衡换好门锁,对宁雅道:顾寒山现在遇到了危险,所以得加强些防卫措施。
不是针对你,请别介意。
你手上的房门钥匙没用了,你扔了吧。
宁雅刚要问,向衡又道:如果需要你上门工作,你打顾寒山电话,家里有人你再来。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如果歹徒潜伏在这屋里,你上门容易遇害。
宁雅又惊又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向衡又道:对了,贺燕手上是不是也有这屋子的钥匙?你跟她联络的时候告诉她一声,让她也把钥匙扔了吧。
今后没有顾寒山的允许,她进不来了。
宁雅抿了抿唇,她感到了很大的压力,犹豫两秒,点头答应了。
宁雅没敢再多说话,她收拾了东西告辞。
向衡问她:要不要跟顾寒山打声招呼?不用。
宁雅道,她醒着的时候也未必理睬别人的招呼。
宁雅把旧锁的钥匙轻轻放在鞋柜上,走了。
方中做了一个惊叹的表情,指了指卧室门口:这个姑娘这么酷的吗?向衡道:别听那个宁雅瞎说。
她认识的顾寒山跟我认识的不是同一个。
宁雅认识的顾寒山在顾亮去世之后就不存在了。
现在这个是2.0版。
方中不在乎谁认识的是真的。
他问:你今晚要留在这儿吗?嗯。
向衡严肃脸。
这种表情非常公事公办。
他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履行警察保护市民的职责才打算睡客厅的。
我跟你调班吧。
方中主动帮忙。
你白天还去派出所值班,总熬大夜不行。
我跟老罗负责这案子,我们轮着来。
我们还得调个女警来,咱们重案组没有,要跟关队说吗?到时他会不会叽叽歪歪批评我们这样不合规矩?或者你们派出所有没有合适的?向衡:……最合适的那个大着肚子。
哦,那等老罗来了跟他商量一下。
方中继续道:老罗晚上也得过来。
他说他那边查完了过来跟你汇报。
向衡无语。
行,很好,等顾寒山醒过来,发现自己家里多出几个物质,也不知道她什么心情。
方中觉得自己沟通好了,他坐到餐桌前:我可以吃吗?吃饱了好干活。
向衡朝卧室走去:我去看看她。
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吧。
卧室里,顾寒山还在睡。
她怀里抱着个枕头,身上的被子还是向衡帮她盖的。
这姑娘真是用事实证明她在家里能多有安全感。
一个认识不太久的男人,和一个嫌疑人在房间外头都不能让她警觉一点保持清醒,刚才他们在外头又是装锁又是说话的,她也没醒。
这个家简直就是她的堡垒。
向衡走到顾寒山床边,她看上去睡得挺香的,脸窝在枕头里,睫毛长长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散着。
还真是,挺漂亮的。
向衡看了一会,小声唤她:顾寒山。
她没动,但是仔细听,能听到小小声的呼噜声。
向衡忍不住笑了。
向衡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撑着下巴听了一会顾寒山的鼾声,见她真的没有醒过来的样子,便出去了。
方中还坐在餐桌前,向衡道:等等她吧。
方中:……进去了这么久,还以为已经叫起来了。
让她体验体验正常人的礼节。
向衡道。
正常人什么礼节?肚子饿的时候会坚强地等别人起床一起吃饭吗?方中很想表示他羡慕不正常的人。
向衡勾勾手指,方中听话地跟他一起去沙发上坐,远离那些饭菜。
向衡对他道:说说,刚才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方中摆个苦瓜脸,不给饭吃,还要考试?他看了看向衡,前任老大好像是认真的,便道:那个保姆,挺可疑的。
哪里可疑?她表面上看很关心顾寒山,但其实并不真正在意顾寒山的安危。
方中道:她又不认识我,但却没问我姓名和身份。
她有问必答,却没有要求看我证件。
是个很容易镇住,好控制的人。
向衡道。
方中点头,继续道:顾寒山睡着了,她都没有进去看过。
也许不是睡着了,是死在里面呢,那她也不知道。
走的时候你问她要不要去打声招呼,她竟然拒绝了。
她没有确认顾寒山的安危就走了。
对。
向衡当时就是故意问的。
两个陌生男人换掉了她雇主的门锁,她虽然说了一句,但并没有真正阻止。
最起码可以叫物业来看看。
在这过程里她没有联络任何人,你说让她通知贺燕,她也没有打电话。
她明明有正当理由马上打个电话,打给任何人都行。
她并没有试图保护顾寒山的心思。
没错。
我让她联络我,她答应了,但她都没问我要号码。
她心不在焉,连敷衍都没有用心。
难道她心虚?方中问:她在这事情里头也参了一脚吗?我们的嫌疑人可太多了。
向衡叹气。
真的佩服顾寒山,人家一点不愁,钥匙乱给,到处捅刀,生怕没人暗杀她。
——————翡翠居小区大门外。
宁雅一口气走到外头,越走越快。
她没有去车站,闷头只管往前走,走到两条腿有些疼,这才停下。
她站在墙角里,看着路边的街灯亮起,一对情侣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跑过,一个带孩子的大妈推着婴儿车路过,还有各种各样的人,衣着光鲜,神态愉悦。
宁雅看着他们,觉得没了力气,她靠在墙上,发了好一会的呆。
她有些不能确定她现在是什么处境。
她很后悔,她不应该一时心软就答应顾寒山回来照顾她。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应该彻底忘掉,不该再跟顾寒山接触。
那个司机小杨警告过她,她答应得好好的,也执行了,但是顾寒山一上门,她又冲动了。
宁雅咬咬唇,顾家一向大方,顾寒山开口就是两倍工钱,她听到就心动了。
她真的是,糊涂。
看看现在她把自己卷进了什么麻烦里。
人人都想利用她,人人都逼迫她。
宁雅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没人给她消息。
她刷了刷朋友圈,看到老公王川宁发的照片,那是一家卡拉OK的包房,王川宁和两个朋友一个搂一个姑娘在唱歌,上面附的语句是:天未黑,已寻欢。
后面是几个大笑脸。
宁雅胃里一阵翻滚。
她把手机屏幕关掉,然后靠在围墙上闭上眼睛。
她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这么努力地工作,她这么辛苦,这么任劳任怨,这么吃苦耐劳,为什么还会这样?她明明是一个好人呀。
宁雅的手机信息声音响了,她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上面写着:我是向衡,你答应有消息就告诉我,但你忘了问我要号码。
这是我的号码,请保存。
多谢。
宁雅顿时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心里有种被打脸的难堪。
她咬咬唇,把手机丢回包里。
过了一会她没忍住,把手机拿出来,给向衡回复了信息:收到,谢谢向警官。
有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向你通报。
办案辛苦了,我们保持联络。
多谢。
宁雅很用力的按着屏幕,一边输入文字一边唾弃自己的虚伪。
但她没本事不搭理警察,她没本事跟任何人撕破脸。
她是个小人物,太小了。
回完信息,宁雅看到了下一条是自己发出的信息。
她想向对方求助,但对方完全没有回应。
这信息语句用词比较偏激,当时她差点想跟王川宁拼了,但终究胆子太小。
宁雅想起刚才王川宁的朋友圈,想起家里的菜刀,她心虚地把这条信息删掉。
宁雅犹豫了一会,再次拨打了这个号码,但跟顾寒山来找她那晚一样,话筒里传来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宁雅皱着眉头,心里充满了不安、愤怒与烦躁。
刚挂掉这电话,忽然手机响了,她吓了一跳。
是贺燕。
宁雅想了想,把电话接了起来。
贺燕问她:工作完了吗?嗯,我在外头了,正准备回家。
宁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气势些。
你探到消息了吗?贺燕非常爽快,直接进入正题。
宁雅深呼吸几口气,道:我问到了。
顾寒山今天遇到袭击,有人要杀她。
警察怀疑你是杀害顾先生的凶手,还怀疑你跟今天袭击顾寒山的事有关。
贺燕那边沉默了几秒:是吗?他们还挺有想像力的。
宁雅问她:是你干的吗?贺燕道:当然不是。
行,那我知道了。
警察还让我帮着了解情况,如果你有可疑的地方就告诉他们。
贺燕那边又沉默两秒,接着再问:他们有掌握什么情况吗?我没问。
贺燕道:我们见个面吧。
今天不行。
宁雅道,我家里有事。
过两天吧,我这边会帮你盯着情况,不会让你的钱白花的。
好吧。
贺燕道,但是要尽快,拖久了,消息就不值钱了。
宁雅咬咬牙,道,今天那个警察,向衡,他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得消化消化,我还要处理家事。
你放心,顾寒山受伤了,我可以用关心她的借口联络她,我能打听到消息。
很快的。
好的。
那我等着你。
宁雅又道:还有,警察把顾寒山的门锁换了。
哦。
贺燕扬了扬调子。
宁雅听得她的这个语调,心里又有了几分把握,她捏了捏手指,克制自己的紧张,道:这些消息很重要,警察都在怀疑你了。
嗯。
贺燕等着她继续说。
所以……宁雅顿了顿,所以加一千块不行。
我要两万块,现金。
贺燕那边沉默了。
宁雅捏紧手指,等了一会,忍不住道:这价格很便宜了。
你是嫌疑犯,我帮你打听警方的消息,我就成了共犯了。
才两万块。
你说今天不能见面,是要给我时间准备现金是吗?贺燕轻笑。
宁雅不说话。
贺燕又道:钱没问题。
但还是那句话,要快。
我得知道警方都怀疑什么我才好处理。
时效一过,你什么钱都拿不到。
好的。
宁雅道,我会尽快问清楚的。
刚才我没能见到顾寒山,回头我给她电话,越过警察,直接问她。
你说顾寒山额头有包扎,她撞到头了吗?是的。
但看着似乎不太严重,她还挺精神的。
就是后头睡着了。
好的,我知道了。
贺燕道。
那你尽快吧。
宁雅挂了电话,深呼吸一口气。
贺燕把手机丢在桌上,转动办公椅,面朝着落地玻璃,看着天边黄昏的晚霞,发呆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