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2025-03-22 06:48:31

问询室里。

贺燕看到向衡进来,道:正跟罗警官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酒劲上来有点困了,明天再问也行。

那我们长话短说。

向衡坐下。

罗以晨打开了记录设备,做好问话准备。

向衡直截了当进入正题:今天下午顾寒山遇到袭击,在这之前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得到过什么消息吗?没有。

向衡亮出出租车司机张益的照片:他叫张益,是今天袭击顾寒山的人,你以前见过他吗?或者是否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有。

贺燕道:顾寒山告诉我这个人是她在地铁监控录像里看到的那个背包人。

他把包交给梁建奇,梁建奇带去彩虹的光酒吧。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长相。

顾寒山去看监控并没有拿到照片,也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

你认识梁建奇吗?认识,梁建奇拍到我先生跳水的视频并投稿到第一现场,他当时作为目击证人,到派出所录口供,警察就让我们见了面。

我问了他一些问题,还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给我留了名片。

那之后你联络过他吗?联络过。

在派出所见面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投了稿,后来发现了这事,我找了他,把他骂了一顿。

罗以晨插话问:当时没让他联系媒体撤稿吗?来不及了,顾寒山已经看到了。

撤不撤稿对顾寒山来说没意义。

当时顾寒山发病住院,我又要关切她的身体状况,又要处理顾亮的后事,他走得太突然,突然一堆事砸下来,我也很难应付。

当时我的心情很差,能撑下来真的不容易,所以当时很多事情处理得也不算周全。

是因为顾寒山看到了你才知道这事上网了?向衡问。

事发之后第二天我知道的,有朋友告诉了我。

那晚我接到警方电话急匆匆出门,之后担心顾寒山又赶紧回家,回到家就发现顾寒山发病了。

向衡皱起眉头。

他问:你先生顾亮去世的那晚,具体是什么情况?贺燕默了一会,似在回忆,然后问:今天问话的记录会给顾寒山看吗?如果没必要就不会。

贺燕又想了想,道:那天是派出所通知我的,他们告诉我顾亮跳河救一个要轻生的姑娘,结果下去后就没能上来。

他们接到报警赶到现场,根据顾亮的车牌号核查了他的身份,车上还有顾亮的包,里面有他的身份证和驾照。

他们联络了河道管理部门沿河道排查,在下游的区域发现了疑似人形的物体浮在河面,但很快又被河水卷走。

贺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向衡明白贺燕为什么不想让顾寒山听到了,他道:不会让顾寒山知道,你继续说吧。

贺燕便继续道:我当时就慌了,我不敢跟顾寒山说这事,只说公司有急事我得马上出去,办完事就回来。

我开车去了平江桥派出所,那时情况比较乱,我等了挺久,梁建奇也在。

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梁建奇。

那时候我并没有察觉他有什么问题,只把他当成普通的目击证人。

我确认了情况之后,知道事情很糟,顾亮可能凶多吉少了,警方已经安排人在做打捞,我就赶紧联络了两个跟顾亮关系很好的同事来帮忙。

向衡看着贺燕的表情,认真听着。

我得赶回家,我出门的时候顾寒山就已经在怀疑了。

她爸爸答应过她的事从不食言,如果计划有变也会给她打电话。

但那天顾亮说下午五点前就能到家,晚餐他要给顾寒山煎牛排,那是他的拿手菜,顾寒山很喜欢。

他还说会给顾寒山买一束向日葵。

顾寒山在家里都准备好了花瓶……向衡下意识地问:她喜欢向日葵?贺燕白了他一眼:不是,她不喜欢。

她什么花都不喜欢也不讨厌,对她来说,那些都是植物而已。

向衡有些尴尬,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顾亮回家迟了,也没来个电话。

而我慌慌张张离开,顾寒山肯定会怀疑。

贺燕道:虽然家里有宁雅,但她不了解顾寒山的病,我担心如果顾寒山有什么状况她搞不定。

那段日子顾寒山的病比较反复,情绪不太稳定,很暴躁。

有次她摔了碗,割伤了手,表情有此异样,顾亮担心她自残。

总之我往家赶,但路上又遇到车祸堵车,我回到家已经很晚,一进家门就看到顾寒山坐在客厅中间发呆,我就知道不对了。

顾寒山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知道她发病了。

我打了120,让他们派医生来。

医生来了之后搞不定,我又报了警,叫了警察来。

就这样我把顾寒山弄进了医院。

那天晚上非常混乱,第二天我发现视频被发到网上,我去问宁雅,才知道顾寒山可能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知道她爸爸出事了。

这是她发病的刺激源。

向衡再次打断她:视频是宁雅诱导顾寒山看的?对。

贺燕点头。

事情过去很久,顾寒山的病情稳定,我才敢跟她重新提起这天晚上的事。

很多情况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能确定。

比如,她的手机通讯记录?贺燕抬眼看向衡:她告诉你了?向衡摇头:我推测的。

她的手机上是不是有一通拨给她爸的电话,而她没有打过。

时间就在她爸跳水前的前一刻,电话接通了,通话时间很短。

贺燕很惊讶:是的。

你和顾寒山是从那时候开始怀疑这事情里有问题吗?不是。

我在停尸房认尸的那一刻就觉得有问题。

尸体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应该是没有。

我当时没顾上看他尸体情况,我只看了他的脸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他整个人……贺燕的声音哽咽,我没有办法接受。

她吸了吸鼻子,罗以晨给她递了纸巾。

贺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后来我要求验尸了。

头部受撞击,估计是撞到了水下的桥墩,然后被淹死了。

她顿了顿,总之我那时候没管尸体怎么样,但我知道这情况不对。

为什么不对?你们不了解顾亮,他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能在危机公关界里闯出名声,那是得要手段的。

有手段就肯定有灰色地带,布局、撒谎、诱导别人犯错,找到弱点攻击,这些事情可不少。

有人赢就肯定会有人输,输的人非常惨。

心慈手软是做不成赢家的。

顾亮不可能去救一个陌生人。

他很多疑,路过看到老人倒地他都会怀疑是不是碰瓷的,扶都不可能去扶。

向衡不说话,他不认识顾亮,但他猜测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不然怎么会有顾寒山这样的女儿。

虽然顾寒山自己的思维就异于常人,但肯定生活中也有人教导她,纵容她。

以顾亮的性格,做他的家人和爱人是很好的,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地照顾你,宠着你。

但是陌生人、没有利益的其他人,不好意思,别说跳水救人,就是让他停车买个救生圈丢下去,他大概也会想着我跟女儿的约定时间要迟了,我没时间。

贺燕道:顾亮答应过顾寒山的事,一定会做到。

他答应陪她到老的,他不可能冒险去救人。

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

过了一会向衡道:顾寒山也是这么想的。

对。

她告诉我她在医院被绑在床上没法动的时候,她就开始想了。

贺燕道:所以她的情况很糟,她的大脑太活跃,她只要醒着,就一直受着记忆的刺激,她身体各项指数都要爆。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

贺燕停了很久,道:她那段时间……她找不到形容词,最后只得道:很糟糕,非常糟糕。

向衡等了等,这才继续问:顾亮生前曾经对什么人警惕和怀疑过?没有。

贺燕摇头:完全没有防备。

那你和顾寒山都怀疑什么人?都是怎么处理的?我处理顾亮后事的时候,就请了安保公司来调查。

贺燕把她和安保公司的协议和情况说了一遍,与安保公司的说法一致。

当时怎么都想不通,因为顾亮是自己跳下去的。

所以我初期的调查就是基础性的,让安保公司把顾亮的人际关系、客户情况做了一个排查。

过了很久,顾寒山的情况稳定,能跟我交流后,我们才发现了线索。

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梁建奇和宁雅。

你怎么处理的?贺燕道:我报了两次警。

第一次是我在顾亮死后的第二天,觉得有问题的时候就跟警察说了,希望他们能调查。

但他们没有受理。

因为有视频证据在,顾亮就是自己跳下去的,毫无疑点。

我要求做尸检,尸检也没发现问题。

罗以晨看了看向衡,这个情况能理解,确实没有疑点。

贺燕继续道:第二次是我跟顾寒山沟通后,发现宁雅和梁建奇的疑点。

我问了宁雅,我没直说她动了顾寒山的手机,我问的是她有没有看到顾寒山那天跟她爸通电话。

她说顾寒山那天情绪很不稳定,她有拿手机进屋,很可能有通过电话。

而那视频让顾寒山犯病的事,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无聊在等我回去的时候刷了手机,看到视频后她很慌,顾寒山看到了她的表情,问她在看什么。

这样才被顾寒山发现的。

视频的事我没办法证明她说谎。

只是她以为顾寒山犯病了就可以把电话栽到顾寒山头上,她不知道顾寒山的完美记忆,别说通电话这么大的动作,就是那天宁雅穿的衣服上是什么样的扣子,顾寒山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但顾寒山的病史会让她的证词没有说服力,除非公开她的真正诊疗记录。

向衡道。

贺燕点头,她道:我问过宁雅后,就知道再去问梁建奇也不会有结果。

所以我就让安保公司先去查一查。

他们没查出什么疑点。

梁建奇的会计公司跟顾亮没什么交集,没有利益冲突,人际上也没有搭得上边的。

再深入一点的,安保公司没办法,除非他们用非法手段。

于是我第二次报警,我把疑点跟警察说了,宁雅用顾寒山的手机打了电话,梁建奇这么巧拍到视频,他莫名其妙的投稿,那视频没什么点击,偏偏宁雅这么及时就看到了,还故意当着顾寒山的面。

我希望警方帮我查查桥上的道路监控,查查梁建奇与宁雅的关系,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手机通讯录、社交软件什么的。

罗以晨道:警方还是没有受理。

对。

贺燕疲惫地垂下头。

向衡道:就算受理了,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贺燕抬头看他。

梁建奇和宁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那他们总有一个共同的联络人。

贺燕道。

向衡摇头:还会再隔着一层。

比如跟梁建奇联系的是A,跟宁雅联系的是B,A与B之间有一个共同联络人。

而且很有可能这个联络是隐蔽的,再加上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贺燕愣了愣。

向衡道:要查到这一步,除非是个很大的案子,有值得追查的价值。

不然,查到梁建奇和宁雅之间没联系就会断掉了。

而且顾亮跳得明明白白,就是自愿主动要救人的。

警方没理由去查。

所以,就算你第二次报警说服派出所调查梁建奇和宁雅的关系,通讯情况、经济往来等,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贺燕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道:宁雅收现金。

向衡问:你试探她了?对。

顾寒山请她回来,就是为了给她机会继续被收买。

我要有一个收买她的动机。

你和顾寒山不和,在抢遗产。

贺燕点头:顾寒山还让警方开始调查她爸爸的死,而我成了嫌疑人。

我收买宁雅,让她给我报信,我还可以让她给顾寒山换药,让她误导顾寒山。

她答应了?口头上答应了。

贺燕道:她要两万块,但她不愿意今天见我。

我的计划是她收下钱后,行动落实了,再告诉她对她的怀疑。

她现在能被我收买,当初就能被别人收买。

她告诉我当初那人是谁,我就不报警抓她。

向衡问:那简语呢?你也试探了?我建议他给顾寒山换药,这样我们顺利把顾寒山再送到医院去,我拿我的钱,他继续拥有顾寒山这个病人,两全其美。

他答应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向衡皱紧眉头。

这简语还真是,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你知不知道,宁雅今晚去见了简语。

贺燕一愣:不知道。

不是你安排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