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山见得向衡沉默,便问他:你们没有找出任何能证明梁建奇被控制的线索吗?看守所的其他人都没有异常吗?除了梁建奇之外,没有异常。
每个人表现都是正常的。
向衡道: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梁建奇就像是被遥控了。
他不可能在看守所突然就性瘾发作,那个环境根本就不是搞这种事的地方。
顾寒山道:之前贺燕和我对他的调查,并没有查出他有这个性癖。
向衡摇头:这么隐私的内容,当然不会让你们轻易查到。
甚至连他老婆都可能不知道。
顾寒山皱眉头:他居然没留下有用线索就死掉了,早知道就不要对他那么客气。
顾寒山。
向衡警告她。
顾寒山眉头皱更紧。
向警官怎么这么敏锐,这么容易生气呢。
法医会给他做药检、毒检,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也比较小。
向衡道。
顾寒山明白这个意思,她心里仍在生气,早知道……但如果那样,也许也不会认识向警官了。
顾寒山瞪着车外的风景发呆。
向衡也默了一会,道:回去吧。
顾寒山一愣,赶紧道:我想再呆一会。
向衡看看她:怎么了?我想思考一会,这里安静,挺好的,不想动。
回去了,就没有向警官了。
行吧,给你五分钟。
向衡道。
好。
顾寒山看了看他疲倦的样子,道:你可以眯一会,不用管我。
向衡答应了。
他也确实累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五分钟后你叫我。
好。
几秒之后,向衡的呼吸放缓,他睡着了。
顾寒山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想着向衡刚才的话。
梁建奇的死当然有蹊跷,但是是怎么下手的呢?用药用毒的可能性不大,是因为无法确定他一定会采用性窒息的方式。
药品会让他兴奋狂躁,他可能会暴力,会大喊大叫,会有很多种发泄烦躁和兴奋的方法,这个的不确定性太强了。
梁建奇很可能会引来狱警对他进行控制,或者看情况不对,叫上看守所的医生对他诊断。
梁建奇根本就没有机会自杀,也没机会造成死亡意外。
必定是什么引起了他的强烈欲念,他没法控制自己,但是又有巨大的羞耻心,在这样的环境里,做这种事,太恶心了,太羞耻了,但他必须做,不然他会爆炸。
所以他压抑着,他偷偷摸摸,他可能难受了很久,他知道有监控,他想躲开这一切偷偷完成,他的大脑是懵的。
越着急越羞耻快感越强烈,下手根本没轻没重,于是他把自己弄死了。
如果这是犯罪,简直太完美了。
就像让她爸爸自愿自动往河里跳一样。
顾寒山继续看着向衡的侧脸,相比第一次见面,他真的憔悴多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他在路灯下,他指挥着各个警察该做什么事,她站在黑暗中看着他。
他完成了其他工作,然后他转头过来,看到了她。
他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在想着这人是谁,职位高不高,能不能利用上?怎么引起他的注意,怎么让他觉得她很厉害?怎么能让他配合她?结果,他比她想像的还要好。
他总是让她想起爸爸。
见他的第一面,居然是他状态最好的一次。
后来他总是越来越疲倦,不是一脸胡子渣渣,就是黑眼圈。
他没有爸爸帅。
现在他睡着了。
他一晚上都没有睡。
顾寒山拿过向衡放在一旁的手机,帮他关机。
睡一会吧,他太累了。
顾寒山把自己手机也关掉,然后靠在椅背上,看一会向衡,思考一会。
她还没有改变主意,这个幕后凶手太厉害,为什么他总能制造出完美犯罪,他究竟想做什么?是简语吗?可是他一直没有对她下手,她也没有机会确认就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或者该说无论是谁,她都不会犹豫。
她会消灭他,让他的生命消失,让他在地底腐烂。
她会坐牢吧?她有病,如果律师够厉害,可以把她送回医院去。
她其实不害怕坐牢,也不害怕去医院。
如果她能帮爸爸讨回公道,她什么都不怕。
只是之后会怎么样?向警官会生气吗?顾寒山伸出手,想戳一戳向衡的脸,但手指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她停住了。
就算提前通知他又怎么样呢?向警官是个傻男人,他不知道就算她提前通知了他,她也还是可以杀掉凶手的。
他除了收到消息之后干着急,又能怎么样?顾寒山把手收了回来。
她不想让他着急,她不希望他责怪自己没能阻止她。
她知道他会,虽然她不理解有什么好自责的。
顾寒山想,如果真的发生了,在那之后她应该还会是那座山,但是太阳应该不会在她身后升起了。
有点难过呢。
顾寒山闭上了眼睛。
很多画面朝她袭来,全是向衡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暂,那些画面确实播不了多长时间。
但是这一次又比上一次多了不少。
顾寒山试图放松自己,她要练习与这些画面共处。
画面源源不断,一个向衡,能连接起所有信息,一整个世界。
顾寒山的耳朵敏锐地听到了向衡呼吸的声音。
在他的呼吸声里,那些画面都显得温柔起来。
顾寒山慢慢睡着了。
——————黎荛虽然很兴奋,脑子里一堆事,但昨晚还是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尤其有精神,觉得黎神探浑身都是干劲。
卓嘉石开车送她上班。
路上黎荛刷手机,看到半夜里有两个人给她朋友圈点赞留言,顿时一脸黑线。
向衡、顾寒山,你们两个干嘛呢?大半夜闲得吗?对了,也不知道昨天他们后来是怎么安排的,有没有发生什么新情况。
黎荛给向衡打电话,结果居然听到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黎荛一愣,有些不相信,她再拨了顾寒山的手机,这次听到同样的提示音。
啊,你们两个,搞什么鬼?黎荛联系了方中,方中也正茫然,他把事情跟黎荛说了一遍,道:他说一会就把顾寒山送回来,这都两个小时了也没回来。
我给他发了信息过去,他也没回。
那你最后跟他通话是什么时候?他还没离开的时候。
啊。
黎荛有些惋惜,那样并不能缩短时间范围,推测出他什么时候关机的了。
那你知道有谁在这段时间联系过他吗?不知道。
我也没问别人。
他没回电话我就等等,也没什么急事。
方中道。
嗯嗯。
孕妇有些多虑:是这样的,虽然说就算撞了车,电话应该也是通的。
两部手机都关机了,那应该他们自己关的。
但是呢,现在不是情况比较特殊嘛,非常时期,万一他们被人劫持了,手机都被搜走,关掉了,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吧?方中:……黎荛等了等,听到方中道:也不能说没可能。
是吧。
黎荛觉得得到了支持,便道:你们跟分局一个专案组的,联络起来比较方便,是不是可以查一查向衡他们在哪里,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
行。
方中道:我去问问。
——————顾寒山家客厅。
自向衡把顾寒山接走了,陶冰冰也没好回房间再睡个回笼觉,她就坐在沙发上等,还跟方中玩起牌来。
此时听到那两个家伙居然关机了,而向衡派出所同事,也是案件调查人员之一的黎荛担心他们遭遇了危险。
她便问:方中,你跟向衡熟吗?熟得不能再熟。
方中一脸自豪。
我是他最得力的属下,日后的神探接班人。
他是恋爱脑吗?什么意思?方中道:他就没恋爱那个脑。
那跟江湖里传言的一样。
陶冰冰点点头。
方中道:我们市局领导有一阵子很为向衡的终身大事操心,几个人都张罗给他找对象,安排相亲局。
向衡怀疑他妈妈向领导们行贿了。
陶冰冰笑出声。
向衡是不太愿意相亲的,他觉得他谈不了恋爱。
就算有了开始也撑不了多久,跟人家姑娘产生了什么矛盾不但影响心情还影响工作。
所以相亲的事,他去了几次就没去了。
不只他不乐意,每次相亲吧,人家姑娘也没相中他,都是失败的。
哇,居然几次相亲都没相中向衡吗?果然是向天笑。
陶冰冰道。
后面还有三个字,讨人嫌,是吗?方中撇撇嘴。
向天笑,讨人嫌,他可听过好几次了。
那些人就是自己没本事。
向衡做事要求高一点,他们配合不了就叽叽歪歪的,德性。
你想说什么?方中问陶冰冰。
陶冰冰耸耸肩:我就是想说向衡可能跟顾寒山谈恋爱呢,人家关机就是不想被打扰。
你没看到昨晚在分局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火花,快能劈出一道闪电。
那出事了没及时汇报的后果,你负责?方中已经调出罗以晨的号码了。
陶冰冰一听,赶紧摇头,她当然负不起这责任。
方中给罗以晨打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况。
罗以晨还不知道半夜里梁建奇死亡的事,听到这个也是一惊。
所以现在他们俩都失联了?对。
方中问:要查吗?当然。
罗以晨从床上爬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要不要我们私下里查查,别捅到葛队那去。
方中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陶冰冰。
陶冰冰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罗以晨的想法不一样:还是让葛队查,咱们这边让市局的人查,到时有什么状况被上面知道了,对向衡不好。
到时他更回不来了。
葛队这边查,就算有情况也只是在分局这边解决。
那行吧。
方中道。
我来找葛队,让他悄悄查一下。
还是别闹大了。
一会收到消息我告诉你,真出事了你也准备出发。
好。
方中应了。
方中放下电话,对陶冰冰道:等消息吧。
陶冰冰掏了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赌一百块,这次关机是私事,就是不想被打扰的意思。
你怎么这样呢。
这风气太不好了。
方中摸摸下巴,道:我倒是挺想交你这个赌友的。
但是我也觉得是向衡主动关机的。
咱们想法差不多,怎么下注?那是我没说清楚。
为了感情事,恋爱了,不想被打扰,主动关机。
陶冰冰道:这样出现差异化了吗?嗯,出现了。
方中掏出钱包,拿出一百块。
肯定不能为了感情,没有恋爱。
陶冰冰看着他,一脸还能为什么的样子。
方中道:为了人生道理。
他把一百块拍桌上,我偶像,心系社会,只懂工作。
感情也只知道提升人生感悟,传播正能量。
恋爱这种事不可能。
他恐婚,知道吗。
他还特别直男,恋爱不结婚没道德,结了婚又离离婚不远了。
他都快愁死了。
所以恋爱对他来说那可比破案压力还大。
这种情况下必须得女主热烈追求,攻破他的心防。
现在对象是谁?顾寒山。
人如其名啊顾寒山,冰冷系,她连自己都融化不了。
她自己说的,她只可能早逝,不可能早恋。
陶冰冰没好气:她都二十多了,还早恋呢。
方中总结陈词:总之,我偶像一到相亲就失败,长得好看招人嫌,不可能在顾寒山这儿就时来运转了。
赌了。
陶冰冰豪气万千。
——————王川宁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喉咙干得不行。
他想喊宁雅给他倒杯水,却发现自己的嘴被堵住了。
王川宁一惊,下意识要翻身起来,一动,却又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王川宁顿时清醒了大半。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屋子里有张床,有个柜子,有把椅子。
仅此而已。
王川宁被绑在了床上。
五花大绑的那种,像个粽子。
王川宁慢慢回忆起来怎么回事。
他在卡拉OK玩,他喝多了,他要回家,结果在路上被一辆车劫持了。
王川宁心跳得厉害,很慌张。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为什么要绑架他?是谁?王川宁转动脖子,再次看了看这屋子。
窗帘拉着,但透过窗帘缝可以看到外头的光亮,现在应该是白天。
四周挺安静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屋子很小,房门看起来不像大门,可能是某套房子的其中一间。
王川宁再听了听,没有听到外头有动静。
王川宁的头很痛,身体虚弱又无力,他又想起他被推上车后他挣扎了一下,然后对方给他扎了一针。
那是什么针?用的什么药?他会被害死吗?王川宁扭动着身体,试图把双手挣脱出来,或者挨到床边,能站到地上去也行。
那样他争取挪到桌边,说不定能在抽屉里找到什么东西。
王川宁正努力,忽然呯的一声,房间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