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2025-03-22 06:48:43

喜房中, 蒹葭顺从着由喜娘将自己送入房里,直到房门关上,房间内一片静谧只剩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她掀开自己头上的红盖头, 在房中四处张望。

大红的喜字四目皆是,烛台上的火光无风摇曳着,绣着龙凤的大红被整齐叠在床头, 坐下有些硌人,她掀开被子, 龙凤被底下铺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她走到红色烛台前,将手靠近烛火灯芯,手心灼热的痛感传来,她猛地将手收回。

所有的一切无比真实, 好像现在眼前所见的一切才是真的,之前所见满目疮痍的废墟才是假的。

城主为何要幻化这样一个幻境,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房门外似有脚步声传来,蒹葭连忙将盖头盖好, 端正坐在床上。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至蒹葭跟前停下,有人将她头上红色盖头掀起, 蒹葭抬头, 如愿看到了面前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陆吾。

红色烛光之下,倒真给蒹葭一种花好月圆夜,洞房花烛时的错觉。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一手见盖头掀开, 看着面前站着的陆吾, 大概是心中猜到了陆吾的真实身份,许久未见,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

见蒹葭直愣愣望着他不说话,陆吾以为她被今日的变故吓到了,温声问道:怎么了?被吓到了?蒹葭回神,咬牙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环抱着他,一脸惧意胆怯说道:夫君,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吾顺势将她拥入怀中,疲惫的语气说道:别担心,我没事,对了,我找到了离开幻境的办法。

什么方法?跟我来。

陆吾带着蒹葭往外走,一路之上亭台楼阁,鲜红的丝绸满目,整个府邸被装饰得喜气洋洋,而原本热闹非凡的宅院此刻却空无一人,静谧得连虫鸣鸟叫声也无。

蒹葭心中存疑,但看着陆吾的背影,到底将疑惑咽了回去。

等到了假山前,陆吾从一侧隐蔽的石柱旁开启了假山的暗道。

蒹葭欲言又止,但看着陆吾毫不迟疑便进了暗道的身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夫君,这到底是哪,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暗道,这个暗道和离开幻境的办法有什么关系吗?待会你就知道了。

暗道的尽头又是一条暗道,深入暗道蒹葭才发现这其实是个下坡,渐渐深入地底,而且当她抚摸着暗道两侧,凉凉的还有水迹,等到了暗道的尽头,蒹葭这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泉水边乱石林立,而在那乱石之上斜斜地插入一柄剑刃。

蒹葭认出了那把剑,但她没有说话,哪怕如今心中已是翻山倒海般的惊讶,她只是冷静地打量着四周。

我们所处的这个幻境并非凭空捏造,而是有迹可循,你应该觉得奇怪,为什么初入幻境之时,你会拿刀刺向我。

陆吾沉声道:传说在千年之前,有位以铸剑闻名的铸剑师,一生铸出无数把神剑,或许是因为铸剑杀气太重,他年少丧母,中年丧妻,一生唯有一个女儿在膝下承欢。

陆吾抬手一挥,蒹葭脑海中出现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

女孩小名叫阿稚,是那位铸剑师唯一的女儿,阿稚渐渐大了,铸剑师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唯恐女儿再出意外便在造出最后一把剑得以金盆洗手,与女儿过着隐世的生活。

阿稚也如愿平安长大,及笄之年遇到了一个男子,两人两情相悦不久便私定终身,在阿稚的苦苦哀求之下铸剑师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他以为男子会是值得女儿托付终身之人,便将自己铸剑的本事都教给了他,可哪知男子心思不纯,他来此处的目的便是为了铸剑师的铸剑大法,在得到铸剑师真传后他便抛弃了阿稚,铸剑师想为女儿找回公道却没想到反被男子屠尽了满门,阿稚因为擅自离家去找男子侥幸逃过一命。

但当她知道男子屠尽她满门且在不久之后要迎娶富贵千金时,在他成亲当日打晕了新娘,拜堂之时用男子曾经送给她的那把匕首当场杀了他,并杀了当场所有的人为父报仇。

后来,阿稚用那柄杀戮了无数人的匕首,打造出了一柄长剑,她满腔的愤恨全部融于这把剑中,剑成之日电闪雷鸣乌云蔽日,阿稚将这把剑取名太阿。

太阿剑出世那日以郢都城所有百姓的鲜血开刃,郢都城渐渐成了一座无人的荒城。

而以收割了无数鲜血与性命的长剑成了一把魔剑,四处杀戮,直到被人降服,并将其剑魂镇压在泉底,以千年的灵泉水洗涤魔性,人间这才避免一场血腥的混战。

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无人知晓阿稚的消息。

蒹葭从幻境中抽离,她看着眼前乱石之上被封印的长剑,无比震惊道:这把剑……这是太阿剑的剑魂,它虽然被镇压在此处,但它怨气未平,日复一日竟生出了这么一个幻境,我一直在找太阿剑的剑魂,没想到剑魂竟然一直被镇压在此处。

蒹葭若有所思,难怪当初在不周山找到的太阿剑是一把残剑,我就说太阿剑乃上古神剑,怎么会被魔尊轻而易举便给毁了,还能被我驾驭。

说完,她又是一喜,所以现在我们只要将剑□□,让太阿剑的剑身和剑魂融合,太阿剑就会合二为一对吗?只要太阿剑合二为一,我们便能离开幻境?若太阿剑能合二为一,别说离开幻境,就是一剑破开禁地也是绰绰有余。

蒹葭眉心微皱,但她并未细想,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把太阿剑的剑魂□□。

太阿剑的封印并非所有人都能破解,你看看那上面的符咒,非同一般。

蒹葭走近,看到了那张镇压着太阿剑的符咒,黄底金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她见过的符咒无数,可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可以看出这张符咒的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蒹葭看着这张符许久,或许是对符咒的感知能力较强,她对面前的符咒有了些许的亲切感,她竟有了可以一试的信心。

她双手结印,以咒语号令灵符,一时间洞穴内无风自动,镇压剑魂的符咒闪烁着金光,在蒹葭的号令下竟然漂浮上半空,一道刺目金光闪过后,镇压剑魂的灵符从半空飘落,安静落在蒹葭手心。

灵符就这么被我破解了?彼时地动山摇,乱石寸寸开裂,而插在乱石之中的长剑发出噌噌长鸣之声,大有一举冲破云霄的架势。

陆吾面色沉稳不见慌张,他将已寸寸断裂的太阿残剑掷向空中,瞬间几乎断成碎片的太阿剑在剑魂的指引之下散发出刺眼白光,在这道白光中太阿剑修复完整,并悬浮在剑魂四周,跃跃欲试想要与剑魂合为一体。

夫君,太阿剑本是一把魔剑,被镇压的是太阿剑的魔性,如今我们将剑魂与剑身融合,岂不是……别担心,剑魂在此灵泉中洗涤了千年,魔性早已被洗涤干净,不会有事的。

蒹葭还是担心,但事情已不受她控制,半空那道刺目的白光中剑身与剑魂已完美融合,古朴浑厚的剑气顿时席卷整个洞穴,无数刀剑的残影朝着陆吾与蒹葭袭来。

陆吾眼眸一沉,体内真气悉数而出,刀剑的残影在他真气的镇压之下化作飞灰。

蒹葭在他身后默默看着这一幕,在陆吾骇人的真气中她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也正因为这一点点的不同,她断定,面前之人不是陆吾。

可若他不是陆吾,那为何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是陆吾的气息?若他是城主,为何自己一眼不曾看出来?就在蒹葭这片刻的迟疑中,陆吾已将完整的太阿收入掌心,他摩挲着太阿剑完美无瑕的剑身,感受着从剑身传来的蓬勃的剑气,这股力量足以一剑刺破这禁地的禁锢。

夫君,我可以看看这把剑吗?陆吾回头,这把剑容易伤人,等我完全驯服再给你看。

我就摸摸,我不动。

陆吾迟疑片刻,在蒹葭祈求的目光中点头,好吧。

蒹葭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太阿剑,剑身极为锋刃,清晰地倒映出蒹葭的脸,蒹葭好奇上手摸了摸,陆吾提醒道:小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伤了我的。

话音刚落,剑身便映见蒹葭徒然狠戾的双眼,她抬手一掌打在陆吾腕骨处比他脱手,另一手将那镇压太阿剑魂的符咒朝陆吾身上掷去。

蒹葭抱剑目光森冷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我夫君,你到底是谁。

能镇压剑魂的符咒自然是厉害,陆吾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后退连连,看着面前抱剑欲逃出洞穴的蒹葭,也不再装了,怒道:你以为你能把剑带走吗?太阿剑如今剑魂合一,你就算抢走也驾驭不了它,到时受伤的是你自己!就算我带不走太阿剑,我拼死也不会让剑落到你手中!你!城主又急又气,刚想追上去,胸口闷痛传来,逼得他单膝而跪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心知是体内还未完全融合的陆吾的灵魂在作祟,也顾不得追蒹葭,当即盘膝而坐调息,眼睁睁看着蒹葭抱着太阿剑离开洞穴。

不着急,整个禁地他都了如指掌,等他将陆吾的灵魂彻底融合,再追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