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25-03-25 14:16:08

绣春对萧琅最近表现出来的疲乏也颇上心。

毕竟,换个说法的话,自己其实就是他的保健医生。

作为一个责任心还算及格的保健医生,除了护理病患的旧疾,帮着调理好整体状态,应也算是分内之事。

所以绣春回来,次日便特意跑去与刘松山商议,讨论了一番后,增增减减,最后定下了几种药膳,回房端正誊抄了,到了隔日晚上,一并带了去往魏王府。

到了,她把膳单递给那位名叫兰芝的圆脸侍女后,便如常那样等萧琅回。

等到平日他差不多要回的那辰点时,却意外得了个消息,魏王殿下刚派了个人回来,说是今日事情过多,回不来了,晚上可能就宿在宫中,叫董秀不必等,自管回去便是。

那人递完消息后,立刻便走了。

绣春闻言惊讶,方姑姑也显得也是既意外又无奈。

二人商议了几句后,绣春决定改在明天晚上来。

次日,她特意早早地去了,不想刚到,却又被告知,魏王殿下从昨夜起便一直没回。

方姑姑不放心,方才已派了人入宫去问消息,叫她一并等着。

绣春无奈,只好坐下去等。

一边等,一边忍不住便开始猜测起来:难道是这天下忽然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大事?地震?水灾?或者干脆是要打仗了?否则再忙,应也不至于让他忙到这样的地步……绣春正自个儿胡思乱想着,忽见方姑姑来了,忙起身迎上去。

董先生,我打发去的人方才回来了。

殿下说,最近事情接踵而至,他本就无暇□,觉着每日这样来回极不方便,决定就歇在宫里了,让你这段时日都不必过来了。

绣春急了,啊了声,这怎么行?再忙,药也是要上的!姑姑你也晓得,已经误了一次,再耽误下去,对殿下旧疾不利。

方姑姑显得也很无奈,皱眉道:正是这个理儿!也不知他如何想的。

路也不远,何至于忙到这样的地步!沉吟了下,道,这样吧,我再叫人过去。

让他对殿下说,倘若他今晚还不回,等下我就自个儿入宫押他回来!绣春道:那我便在此等好了。

反正回去也无事。

方姑姑显然对绣春的态度很是满意。

略点了下头,看向绣春道,那就劳烦你了。

绣春摇头道:没什么,我的本分而已。

我既应了林大人,自然要把事情做好。

只是怕万一回去太晚,想叫我家的人先回去通知一声,让他们不必给我特意留门了。

方姑姑点头:应该的。

这样吧,干脆让他们先都回去好了。

等这里事完了,你坐我府上的车回去便是。

~~方姑姑去了。

禊赏堂里便只剩绣春和几个侍女。

如今她与她们都熟了,侍女们也喜欢这小神医生得俊俏,又和善可亲,不似这王府的主人,虽也如玉树临风,却只可远观,叫人不敢生出别念。

见没旁的事,方姑姑又不在边上,便与绣春搭讪开来。

绣春无事,教她们搭脉辨舌之法消磨时辰,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一下子到了戌时末,用了送来的点心,侍女们各自有事渐散。

亥时中,此时已算夜深了,仍不见魏王回,方姑姑打发了人来,说给绣春备了个临时的歇息之地,他若倦了,可先去那里眯一眼儿。

绣春是有些困了,只想着那个萧琅不定下一刻就会回,便谢绝了,一直坐在禊赏堂里等。

夜越来越深,已近三更。

绣春最后有些熬不住困了。

怀疑那个萧琅今晚是不是也不回了。

倘若真这样,自己再空等下去也是徒劳……正寻思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困意立刻飞了。

侧耳听去,隐隐听到有男子说话声随风而来,立刻辨出是萧琅。

困意烟消云散,一下从椅上弹了起来,飞快地迎了出去,果然,看见方姑姑正陪了萧琅过来,方姑姑面上带了笑,口中责备道:你再不回,我便真的要亲自去请了……说话间,人很快到了堂前。

绣春也跨了出去,朝萧琅唤了声殿下。

萧琅大约是没想到她这会儿竟还在,明显一怔。

一边的方姑姑已道:殿下,董先生做事,确实用心。

昨晚没见你回,今日特意早早来了,一直等到此刻——他都如此上心,你怎的就不遵医嘱?先前林大人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我记得你自己也曾应过他的。

再说了,什么事这么忙,能胜过你自己的身体?她唠叨着往里,话里带了些埋怨。

萧琅不语,默默入内后,看向随后跟了进来的绣春,略一踌躇,终于道:是我不好,累你久等了。

说完全没郁闷,这自然不是真话。

但此刻见他已经回了,对着这样的一个人,绣春方才心里积出来的不满一下便消散了。

微微一笑,很是大度地道:无妨。

反正我也别的事。

你累了吧?快先去更衣,把药澡也泡了,赶紧让他给你好好上药。

本该昨晚的,你偏竟不回!快些去吧……方姑姑一边喊侍女们去准备,一边催萧琅。

萧琅再看一眼绣春,转身去了。

~~绣春打起精神也做准备。

过了一刻多钟,萧琅带了一身混着药味的清爽气息回来了,照旧上了那张贵妃榻。

绣春正弯腰准备替他挽裤管,不想他忽然避了下,道:我自己来吧。

说完伸手,开始往上卷裤腿。

这个魏王殿下,虽然看起来没别的皇族子弟惯常有的那种凌人盛气,为人也称得上谦恭,但这么些天下来,绣春渐渐也发现了,这个人的骨子里,其实处处透出区别于寻常人的贵族做派。

她听侍女偶尔提及,说他不喜与人肢体多有接触,故每次脱衣后沐浴,侍女只能在外等着,以备召唤伺候。

他对食物并不怎么讲究,但茶,却只喝顶级的龙园胜雪。

他极*干净,自己这个人就不必说了,连住的屋里必定也要纤尘不染,侍女需得早晚各细致打扫一遍,任何边角余尘都不能遗漏。

他读过的书,要照一定的次序排列,不能调换位置、随意放置。

他穿的衣物,外衫可不用最好的衣料,但贴身里衣,必定是松江贡布里的三梭精软布。

再比如,就连卷放裤腿这种小事,绣春先前也从没见他自己动手过。

一开始是那个名叫兰芝的侍女替他卷放,后来有些熟了,改为绣春替他卷放。

他似乎也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别人这种细致入微的服侍。

像这样自己动手,倒是第一次见到。

绣春觉得他今晚的举动有些奇怪。

但他既然自己肯动手,她自然不会跟他抢。

看着他一折一折地将一边裤腿整整齐齐地折至大腿上部,再换另边,然后躺了下去,随手抽过一本书,如常那样翻看了起来。

绣春看他动作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样一个明显带了点洁癖、富贵毛病也不少的男人,他在西北时,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那一带她虽没去过,但凭想象,也可以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在那里一待那么多年,到底是如何保持着他的这些臭毛病的?绣春心里暗自腹诽了几句,见他已经准备好了,忙驱去自己脑子里不该有的乱七八糟念头,开始自己的工作。

因为断了一次,这一次,她需要适当延长时间,尽量让药力发挥最大功效,以弥补昨晚。

换句话说,他这个病人若不好好配合,最后加大工作量的,还是她这个医生。

萧琅躺下去后,视线便一直停在手中的书页之上。

但是今晚和从前却有些不同——从前这种时候,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书上,偶尔会留意下坐自己腿边的董秀。

今晚却反了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书上,注意力却一直停在此刻这个正忙着替自己上药推拿的少年身上。

这让他有些懊恼。

昨晚他没回,原因很简单。

并不是他真忙得必须留宿于宫中,而是他忽然对自己有些不笃定起来,甚至有些抗拒让这个少年再靠近自己,在他的肢体上做出像此刻这样亲近的动作。

他自然清楚,对方不过是在为自己上药而已,林奇也曾用他的手对自己做过相同的事。

但是自从前夜那个梦后,他竟开始忐忑不安,这种情绪甚至影响到了他白天处理政务的效率。

那么不再与他见面,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自然就是最直接的选择了——他需要几天时间,来消除这种显然已经影响了他的负面情绪。

今天晚上,他本也不想回的。

但方姑姑第二次派人传来的口讯让他改了主意。

他知道她,要是他不回,她可能真的会亲自入宫押他回,所以他回来了,但特意很晚。

他以为这个少年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他竟还一直在等。

他早就注意到了,董秀有一双灵巧而纤细的手。

手心微微生肉,柔软得不可思议。

当他往手心涂满药膏擦热,用带了他温度的那双手贴上自己腿部的时候,那种温热细致感,通常会让他十分享受,有时候,甚至不希望他停下。

就像此刻,虽然他的视线一直在手中的书卷上,但是感官上传来的那种愉悦,让他无法不去留意他在自己腿上的一举一动。

她的手停在了他的大腿上前方、转到了膝两侧、改用手指弹拨、再将他的腿微微曲起,用掌心来回揉擦他的腘窝……这是个非常敏感的地带。

先前他这样做的时候,萧琅只觉舒适。

此刻,一种异样的感觉却倏地经由那片小小的地方,如电流般地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甚至觉到自己身体微微一紧,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浓重的罪恶感,终于忍不住,在她改为按揉自己两侧韧带时,僵硬地问道:你好了没?绣春手一停,抬眼看他,见他微微侧着脸还在看书。

要不是自己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简直会以为他没开口过。

她早就留意到了他今晚似乎和先前有些不同。

此刻的神情里,甚至带了丝反常的冷淡。

和先前他给她的感觉迥然不同。

她猜测他应是肩上压力过重,加上慢性疲劳,所以导致情绪波动——这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并未在意,反而微笑着解释道:殿下,因为你昨晚少上了一次药,所以这次要适当延长时间。

他恭和的态度,让萧琅一下又开始反省自己的粗暴。

说来说去,关他什么事呢?完全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他压下心里随之而起的那种歉疚之意,极力命令自己忽略他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感觉。

此时却又听他道:殿下,往后你再忙,也不能像昨晚那样不回。

你也知道,林大人走之前,千叮万嘱过,中途是不能断的。

你回来再晚也无妨,我可以等的。

他忍不住看向他。

见他正抬眼望着自己,那双在梦里曾让他生出过邪念的漂亮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目光里带了浅浅的关切。

他想了下,终于定下心神,放下手上的书,从榻上坐了起来,望着对面的少年,缓缓道:董秀,以后你不用来了。

我让太医院里别的人来接替这事吧。

绣春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停了手,怎么了?萧琅道:是这样的。

以后我会越来越忙,天气也愈发冷了,每日这样来回,确实不便。

更不好让你每次都等得这么晚。

所以我觉着,换个人更妥当……见她脸色随了自己的话微微一变,忙补了一句,你别误会,和你无关。

你做得很好……~~绣春自然不是个笨蛋。

这个魏王这两次态度忽然反常,她在心里自然也猜测过缘由。

她根本就不信他口中所说的什么太忙的话。

完全就是借口而已。

如同恋*中的一对男女,倘若情正浓,便是隔了千山万水,也会寻找一切机会见面。

倘若情松*弛,即便朝夕相对,也不会想着去见面。

虽然比喻有些不当,但道理却是相同。

显然,这个魏王殿下对自己这段时日以来的护理,不但不领情,而且还不满意。

先前,她所扮演的,一直是个成熟而耐心的医生角色,容忍着这个特殊病人的各种毛病。

这除了林奇的嘱托,更多的,还是出自自己的职业习惯。

但是现在,当她意识到这个高贵的病人并未对自己的付出有所尊重时,心里头住着的那个本色的她自然便开始冒头了。

无妨,她的脸色转凉,淡淡地道,殿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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