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2025-03-25 14:16:08

李长缨出了陈家门,打发了随从,自己一溜烟地便往铜驼街街尾去,入了路边一间茶舍,径直登上二楼雅座,看见一个人正临窗而坐,急吼吼地凑了过去道:舅舅,我都照你吩咐做了,对那老头儿客客气气,没半点不敬。

您瞧……说完眼巴巴望着他。

这坐窗边人,正是萧琅。

见这外甥儿这么就来覆命了,示意他坐自己对面,问了详情。

李长缨学着把经过说了一遍,萧琅听他说到鸡犬升天,嘴角抽了下,打断了他:老太爷怎么说?他见了我,就像遭了雷劈,啥也说不出来!李长缨觑了他一眼,陪笑道,舅舅,你叫我做事,我做了,那我事……萧琅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李长缨立刻指天发誓:舅舅,这次我真是记打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强人所难胡作非为了!一年也都过去大半拉,就剩那么几个月了,眼见就要过年,你难道真忍心让我一人那地方熬?求求你发句话,让我回来吧!原来这李长缨,自年初出了那事,躲不过众言官弹劾,被打发去皇陵守墓。

原本还以为,这只是让自己去躲避风头,过个十天半月便回来,起先还没意,没想到竟成了真。

大长公主屡次代他去与两个舅舅说话,想让他悄悄回来,不想一个说不知,另个不点头,一直便就这样拖了下来。

那儿虽算不上过苦巴日子,毕竟他身份还,也不会真叫他吃不饱饭盖不暖被。

只那种陵寝之处,放眼除了青山,就是满目荒凉,下头躺着比地上竖着人还多,被派去长期守陵,又多是老军之流。

李世子苦熬了大半年,终于知道自己前次真是捋了虎须触了逆鳞,渐渐也生出了些悔意,每回大长公主来瞧他,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恰上回,就是半个月前,他娘又来瞧他时,发狠说,这次回去无论如何要让太皇太后开口,不信他那两个铁石心肠舅舅还抵得住。

他便盼啊盼啊,正盼得头顶长草之时,忽然被人提了回来,提他人竟就是那个魏王舅舅。

他倒是啥也没说,只让他去金药堂求亲,外加一条:不准吓唬到人家,要客客气气,连登门礼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长缨一头雾水,起先有点不乐意,吱吱呜呜应不出来,等听说不会真逼他娶,这才喜笑颜开,知道这个舅舅这回是要用到自己了,这样机会,说千载难逢也不为过。

当下精神抖擞,换了身衣服,带了人便直奔铜驼街去。

现胜利完成任务,自然巴巴地盼着他能松口,好早些叫他回京。

萧琅瞥了眼外甥,你先回去,过两天等消息……见他哭丧下脸,不乐意?没,乐意着呢!李长缨忙道,都听舅舅你。

萧琅点了下头,这次提早放你回来,倘你再弄出为非作歹事……他停了下来。

李长缨大喜,立刻没口子地赌咒了起来,舅舅你放心!我要是再犯,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萧琅摇头,打发了他走后,出神片刻,自己也起身离去。

~~却说陈振,叫人把李长缨送来那些东西给抬进去先小心保管后,心事重重地去往里头,独自发愣时,绣春闻讯而来。

她脚腕扭伤并不严重,歇两天,便能走路了。

今天先前一直后头药厂里,那李长缨来得,去得也,等他走了一会儿,她才得知消息。

问是什么事,传话人说不知道,因后来他与老太爷入了屋里说话,外头就葛管家候着,出来后,老太爷也没对人提。

绣春心知蹊跷,便找了过来。

爷爷,那个李世子过来什么事?我听人说,还抬了好多东西来?陈振不欲让她知道了烦心。

见她来了,强作笑颜道:没啥事,就是过来赔罪,说他晓得自个儿从前错了……绣春狐疑地盯了他一眼,自然不信。

再追问,见祖父就是不说,便停了下来,心想等下去问葛大友就是。

春儿!她转身出屋时,听见祖父身后叫。

回头应了一声,见他望着自己,踌躇了下,问道:那个魏王殿下……有没有说下回什么时候来?绣春摇头,爷爷你问这个干吗?没什么,去吧,去吧——陈振挥了挥手。

绣春转身,去找了葛大友。

李长缨来提亲,就只他和陈振二人知道。

陈振叮嘱过他,叫不要跟绣春说。

只现被她这样缠住了问,哪里抵得住,很便说了出来。

绣春闻言,起初大是惊骇。

这个李长缨,这时候怎么忽然跳出来要向自己求亲?这也太荒谬了。

愣了片刻,想起前日金药园时萧琅后说那几句话,忽然明白了过来。

想是他真被自家老爷子给逼急了,才会让这样一个素日里以宽和出名人,居然也玩起了兵法里虚晃一枪围魏救赵。

且这下还反过来了,看把自己祖父给逼成了啥样!简直太黑了。

大小姐,怎么办?葛大友见她眉头皱了起来,自己也是有些担心,要不我赶紧去告知魏王殿下?萧琅来求亲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绣春眉舒展了开来,摇头道:别。

这事你别管了。

~~陈振当晚是一夜没睡好觉,第二天开始,便暗暗地一直盼着魏王上门,可惜就是等不到人。

看见李长缨撂下那些箱子,心里便一阵阵地发堵,有心想派人去通知他,想起自己之前摆架子,一时又抹不下脸。

再等了一天,离那李长缨几天期限越来越近了,却始终没见魏王露脸,自家孙女也一直药厂里忙活,还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愈发焦急,饭吃不下,觉睡不好。

到了第三天,终于沉不住气了,一咬牙,拉下了老脸,把葛大友叫了来,正准备让他去魏王府送个信儿,忽然下人来报,老太爷,魏王来了——魏王这俩字,此刻落他耳里,前所未有地顺耳。

陈振哎呀了一声,大喜过望,勉强定了下心神后,飞地便去前头迎。

见那个魏王殿下也是照旧,一身常服地立那里,面上带了微笑,急忙客客气气地将他迎了进来。

寒暄过后,萧琅如常那样,叫了声陈老太爷,恭敬地道:早就想再过来问候老太爷,只是前几日朝中事务繁忙,一直无暇j□j,好容易今日才得了空,立刻便过来了。

记得前次老太爷曾允诺,说若是十日内背出黄帝内经,便应允我求亲。

不知此话还作数否?陈振忙道:自然作数!停了下,望着萧琅,讪讪道,前回……我不过是想考验下你对我家孙女心意……还望殿下莫怪。

萧琅起身到他面前,行礼道谢道:那都是应该,我如何敢怪?您此刻愿意成全,于我就是大喜,我感激还来不及。

陈振欣慰地点了下头哦,随即又皱眉,摇头道:殿下,幸好你今日来了!你还不知道吧,前日出了件事……他把李长缨过来求亲事说了一遍,后气恼地道,那李世子虽也出身高贵,平日做事却不大厚道!我陈振再不堪,也决不愿让我孙女儿落到这等人手上!如今我应允了你这门亲,我孙女儿就是你人了,那李世子这两日估计就又要上门了……萧琅立刻道:竟有这样事!他先前一直被拘皇陵那边。

听闻他改过了不少,这才让他回。

怎一回来,竟又做出这样事!他望着陈振,您放心!我回去后立刻就处置。

陈振等就是这话。

这两天一直悬着那颗心,终于坠地了。

接着与萧琅粗粗议了几句随后婚姻之礼。

既然已经应了这亲事,此时再看这个魏王,便觉得比先前顺眼了不少。

且老实说,因了两家门第悬殊,虽然知道他是要娶自己孙女为妻,却总有些担心礼仪上会遭些轻慢。

若这样话,孙女往后即便冠了王妃头衔,恐怕也要遭人背后长短议论。

现听他说回去后就立刻报礼部安排,一切都照亲王大婚该有礼仪和步骤来,心中也开始有些满意了。

再想起李长缨还留下那些东西,恨不得立刻扫出去才好,催促道:既这样,那就说定了。

李世子那些东西都还,我没动过半分,烦请殿下送回去还给他。

萧琅应了。

见他催促,自己正也是急着回去立刻安排这人生大事,免得再出什么波折,再说两句,便起身了。

这求亲之事,自己三次登门,一波三折,后总算告捷。

虽然后手段有点不光彩……但以后,一定会量弥补,或者有合适机会,向祖父认个罪,老人家想来也不会真怎么样。

至此,这一对岳祖父和孙女婿,终于就绣春终身大事达成了一致意见。

陈振叫人把李长缨那日送来东西都装了车,目送魏王一行离去后,这才终于觉得浑身舒坦,长长地松了口气。

87本朝开国以来,皇族近支宗亲里亲王、郡王纳妃,人选大多是由皇帝来决定。

初期,出于屏障藩室考虑,联姻对象多出自功勋重臣之家,后来皇帝,渐渐感觉到来自于外戚压力,这习惯才被打破,但王妃人选,大多也仍出自散官门第。

所以可想而知,当众人得知魏王忽然要大婚,王妃却出自布衣之家时,震动会有多大。

一切都挺突然,就是魏王殿下那天议政大臣们面前突然口吐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这等没头没脑话过去后没多久,这日紫光阁议完了事,大家正准备走人时,魏王忽然叫住了礼部尚书金鸿鸣,道:本王意欲立妃。

命钦天监择良辰,长史道明年正月整月大吉,故大婚之期定于二十日。

此前纳彩,择年底十二月初六,大征则初八。

此事照惯例交付你部,即日起便可开始备办。

他忽然这么来一下,大臣们一时懵了,等反应了过来,惊讶万分。

座上这位魏王,到了这把年纪仍然剩着,莫说王妃,听闻身边连个侍妾也无,清心寡欲到这等地步,非妖则异。

从前被人暗地里也没少议论过。

特殊癖好、体有暗疾,等等等等,说法不一而足。

到了现,人人也习惯了,不想他竟忽然说要娶亲了,且动作还这么,顿时便如滴水入油锅,一下炸开了。

先帝去年驾崩。

为天子守孝,民间禁嫁娶三月,皇子三年,而宗亲一年。

如今已经过了一年之期,他要立妃,自然没问题,问题是……这太突然了,大家都还没心理准备。

金尚书看向魏王,难掩一脸惊诧:殿……殿下是说要大婚了?魏王微微笑道:正是。

敢问王妃出自哪家?金药堂陈家。

这话一出,众人是呆了。

金药堂陈家,他们自然都知道。

陈绣春之名,这里头大臣们,十个里,有j□j个也是听说过,像欧阳善他们,还亲眼见过那女子。

既然是陈家,想来就是那个陈绣春了。

只是没想到是,剩了这么久魏王殿下要立王妃,对象竟会是陈家那个女子!陈家自然是良民,子弟也可以科举入仕,只是与王府成姻亲……这确实出人意料之外。

魏王霍然起座,道:此事本王已奏请过太皇太后。

日期稍有些紧,只涉及各项礼仪等事,不得出任何差池。

具体各细处,汝等与我府上典仪官相协便是。

说罢撇下一众讶然之人,飘然而去。

~~这事很便成为年底前整个上京轰动消息了。

宗室百官各家命妇反应,起先自然是惊诧。

很,也不知哪里传出暗中小道消息,风闻魏王为了求这门亲,竟三次登门,被百般刁难之后,这才得了对方首肯——据不可靠消息,刁难手段之一便是要他通背黄帝内经。

一直参与紫光阁议政诸臣这才对那日他忽然冒出那句法则天地,象似日月有了合理猜测,两相对照之下,惊诧顿时变成了骇异——不提陈家凭何竟会如此自视过高,但就魏王这反常举动,可见那陈家女子是如何得他欢心了,竟不惜如此自降身份甘愿受屈。

既然不违反礼制,又是魏王心头喜好,且太皇太后也应允了,剩下人,还会不知好歹地去给这个现如今名副其实摄政王添堵?唯纷纷凑趣争相贺喜而已。

与上层人物喜欢把事儿放暗地里时不时咬个耳朵不同,民间可就没这么矜持了。

百姓们都知道如今这朝廷,几乎就是魏王说了算,差不多就半个皇帝了。

这种大人物婚事,本来和平头百姓没啥大关系,多也就仰望而已。

可这一回,王妃竟然出自民间,顿时人人热血沸腾。

没两天,上京街头巷尾里,人人便都热议。

再过些天,坊间关于陈家孙女各种传说也是不胫而走。

据说这位陈家女,不仅貌若天仙、妙手天成,有医骨疗肉起死回生之能,大义处,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西北战事之时,曾携金药堂义药两度奔赴灵州,扑灭瘟疫,治病救人,据说曾施妙手救了身负重伤魏王性命,二人这才结缘。

魏王为报救命之恩,遂迎娶陈家女为王妃。

这个比戏文还跌宕精彩魏王报恩说,极大满足了世人对于才子佳人种种臆想,且这佳人又是民间女子,接地气,一出炉就口口相传,势不可挡,短短几天,绣春俨然已成京中无数蓬门小户里待字闺中小家碧玉们精神偶像。

铜驼街陈家宅邸大门,从前一直大开着,好方便各色办事之人进出,现扛不住了,被迫关闭——每天从早到晚,都有连续不断一拨拨人慕名而来,就是想要瞧一瞧那位即将要成魏王妃陈家孙女真容。

陈家大门关了,边上药堂还开着,好事之人便纷纷去往药堂,有病没病买点药,然后打听j□j消息,不乏借机讨好之流,人多时候,简直就像闹市。

药堂前头之人,早得了管家严令,一律用笑脸相迎,只不该说,一句不说。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这场围观潮才终于渐渐退去了些。

~~按照本朝惯例,皇帝及亲王大婚,皇后和王妃妆奁,无须女家备办,全部由皇家内库拨银备置,择日送往女家,大婚前日再由女家送往皇宫或王府。

依古礼,婚姻要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亲六步,亲王纳妃,因身份特殊,照宫中惯例,稍有不同,将纳采问名并为纳彩,纳吉纳征并为大征,随后便是告期和发册奉迎之礼。

礼部和鸿胪寺得知魏王大婚筹备消息时,已是十一月初,离定下纳彩大征不过一个半月之遥而已。

魏王明言,内库经费有常,宜体念民艰,爱惜物力,朝廷当躬行节俭,以自己为天下先,禁止靡丽浮费,但毕竟是亲王大婚,华贵隆重典雅是基本要求,礼仪之繁缛、规模之宏大,备办礼品之丰厚,都与一般嫁娶完全不同。

时间紧迫,赞事大臣自然不敢怠慢,得命后次日,礼部与鸿胪寺便忙碌了开来,备办这场轰动整个京城亲王瞩目大婚。

~~对于陈家来说,年底各地药房入京前来报账,本就是一年中繁忙时候,现有了这事,每日里光应对上门来贺喜客流,便已应接不暇,陈振干脆将报账推迟,一心筹备绣春婚事。

虽则大头妆奁无需自家备办,但这么个宝贝孙女要出嫁了,又岂肯让她白身而去?冠帽衣物、珠宝首饰、被褥毡帐、家具摆设,该有,陈家自也加紧备置,一时全家上下,人人忙得人仰马翻,一转眼,便到了十二月初六纳彩日。

这纳彩,也就相当于相亲议婚程序,标志着大婚序曲开始。

历来天子、皇子或亲王大婚,只派使者上女家门,本人无需亲赴女家出席。

这日正下起了上京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天气严寒,却挡不住纳彩之礼施行。

一早,遣官祭告宗庙之后,王府赞礼正副使内官监、侍卫、护军陪同下,仪仗彩舆,从王府出发,冒着小雪,直奔铜驼街陈家。

按照规制,纳彩之礼有鹅雁一对、文马一双、锦缎百匹。

虽则天公不作美,但一路仍引了里三层外三层路人旁观。

陈家也早做了准备,门户一,张灯结彩,陈振领了家人于大门外迎接,繁琐之礼掠过不表,恭送走王府正副使后,到了晚上,陈家是热闹,大堂里灯火通明,暖和如春,正举办盛大纳彩宴。

这纳彩宴,并不是陈家款待来使客人,而是魏王府特意女家办一场宴席,宴请王妃家人。

魏王这等做派,处处显示他对未来王妃重视爱护之意,那些收到请帖,谁不上赶着去凑下热闹?当晚,整条铜驼街侍卫林立,即便外头下雪,也阻挡不了贵客上门脚步。

陈家处处可见公侯世爵、大臣侍卫,各相应品级命妇,也齐集陈家内堂出席宴会,由礼部派官员引礼,钦天监派官员报时。

前头正热闹,却没绣春什么事。

这会儿她正自己院中一间大厢房里,边上炉子烧得暖暖,正和两个丫头一道,翻看送过来让她过目妆奁。

箱子都已经打开了盖,放了满地。

这些都是四季衣物,是陈振城里负盛名隆兴绸缎庄里订。

张家太太这会儿冒着风雪连夜亲自送过来,殷勤地邀她去看。

绣春看过去,见里头衣物缤纷绚丽,颜色有大红、石青、桃红、宝蓝,秋冬有貂皮、天马皮、狐肷皮、银鼠皮,夏衫有棉袷单纱绫罗绸缎,一时看得眼花缭乱。

绣春如今身份不同一般,张家太太自然用全力奉承。

听见陈家丫头们一直啧啧羡叹个不停,心中得意,愈发卖弄起来,拿起一件貂皮衣,捧到绣春面前道:貂皮以脊为贵,本色有银针者尤佳,普通皆略染紫色,不过有深浅之分,这貂皮衣,就是以脊皮缝缀而成,您瞧这银针色,上上之货。

又拿了件镶狐皮雪衣,狐与猞猁,皆以腋毛为上,后腿次之,膝再次之,就是俗称青白颏,脊则下,只能镶斗篷用了。

这狐皮氅,就是用腋皮制,您瞧这毛色,不但里带银针,又有旋转花纹间之,您往后穿出去,我敢说,就算宫里娘娘太后,她也未必有这么拿得出手货……张太太正说得起劲,巧儿进来了,鼻子被冻得发红,眼睛却闪闪发亮,抖了抖身上积着雪片,朝绣春挤了下眼睛。

绣春过去,巧儿递过来一封信,嘻嘻一笑,转身便哧溜跑了。

绣春一看,就知道是萧琅递来,回头看了眼张太太,收了信,回去笑道:多谢太太,这些东西都好,我记收了。

外头天寒,又下雪,便不久留了。

您去吃口热茶,我再派车送您回家。

张太太忙道:大小姐客气了,都是我本分,哪里敢劳烦您。

我自家坐了车来。

绣春再说几句,等张太太随了丫头走了,步去了自己卧房,点灯关上门,拆开了信。

飞看完,先是惊讶,到窗边推开窗,看了眼外头风雪,顿了下脚,立刻便罩了件御雪斗篷,戴上帽子后,出去左右看了下,见无人,偷偷往后罩房西北角去。

白日里小雪,现已经转成纷纷扬扬鹅毛大雪,迎面一阵风来,冰凉雪片被卷着刮到了她脸上,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想到那家伙这时刻居然还干出这种事,脚步愈发急了,径直到了那扇小门后,打开锁,探出头去,果然见墙跟处立了个人,也不知道多久了,大氅肩上已经厚厚一层雪,头上虽戴了顶雪笠,眉上却也已经沾了层雪绒,乍一看,便似个雪人。

那雪人看见了她,朝她笑了起来,叫了声绣春。

正是魏王萧琅。

绣春一把拉了他进来,压低声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她语气里带了浓浓责备,萧琅却浑然不觉,仿佛已经许久没见她了一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确实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

确切地说,自从上月初,他使计逼迫陈老太爷盼他上门应下婚事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一直都再没机会见到她。

虽知道这也是应该,不到大婚日,自己是不好再与她相见。

只那种想念,却实无法自控。

期间忍不住,叫人悄悄给她递了两次信,却一直没回音,宛如石沉大海,也不知道她到底收到没。

又想起自己先前使诈手段。

陈老太爷关心则乱,说不定至今还没回过味儿,但估计她已经猜到了,莫非她是生自己气?心情难免便忐忑不安,急着想向她解释。

终于等到了这日行纳彩之礼,知道前头陈家人必定忙得人仰马翻,说不定就是个见她好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上一试。

今日旁人为他纳妃之礼忙碌着,他这个当事人,虽不用插手,但紫光阁里朝堂之事,却半点也没因为他当郎官而减少半分,反而因了年底,愈发事多。

他一直忙到掌灯时分,这才与欧阳善几个人分开,连饭也来不及吃,匆匆忙忙便赶了过来,叫人再次递信给巧儿,言明身份,让她务必转到大小姐手上,然后自己便转到了上回她约过那地方等着。

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心正开始下沉,恨不得爬墙而入时,忽然见她露面,简直便生出了恍然隔世之感,被她拉进去后,只顾看她了,她说什么,全都没留意。

绣春关上门,握他手,觉到有些凉。

想到他膝处,心里便愈发恼了,忍不住又责备道:你怎么回事!这正是风口,这样天气竟也出来这等!萧琅凝视着她,低声道:绣春,我想你。

等不到明年大婚再见你,忍不住就来了。

绣春咬了下唇,想了下,道:跟我来!这会儿,前头筵席还没散,陈家几乎所有下人都各自忙着,从后罩房一路到了她自己院,也没遇到什么人,领了他推门而入,随即关了门,上闩。

萧琅随她穿过这植了半院梅树院,一进去,迎面便觉一股细细甜香扑袭而来,融暖如春,与外头风雪俨然便如两个世界。

屋里银烛明亮,照出裱得雪白墙壁,过了外间,透过一排静静垂下联珠帐,隐约可见里头内室陈设。

一方床榻,悬顶绡纱帐,帐子被两边珊瑚钩束起,榻上枕衾铺设精美,边上是一方桌案,上头堆放了些书册账本笔墨纸砚之物,再过去,是一张梳妆台,中间竖了面镜,置几个梳妆匣。

墙角一张花梨窄几上,摆个白瓷花瓶,里头斜斜插了枝剪来腊梅,花枝上,梅花正幽幽吐香。

这……分明是女儿家卧房样子。

萧琅忽然后背一阵发热,心口是滚烫,见她掀开珠帘入内,径自脱去罩外那件雪氅,露出里头一身芽绿色裙衫,心怦怦地跳,一时竟不敢挪半寸脚步。

进来吧。

她回头,朝他叫了声,他终于跟了进去。

看着她到了自己跟前站定,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替他取下帽,再解开大氅,抖掉上头雪,然后挂到边上一个衣架上,后拿了块帕子,替他擦脸上遇热即化雪水,继续埋怨道:殿下,你太胡闹了!万一又冻到膝盖怎么办?我真生气了!萧琅被她责备得一阵神魂荡漾。

她说什么,她生气了?她一生气,他就能入她香闺了……他再也难以遏止想与她亲近冲动,猛地伸手过去,将她一把揽住,紧紧便抱了怀里。

他低头,深深闻了口他喜欢那种来自于她发香和体香,跟着便熟稔地寻到了她唇,正要狠狠亲下去,以一解这一个多月来相思之苦,忽然听到哪里传出一阵怪异轻微咕噜声,一顿,她也觉察到了,立刻推开他,摸了下他肚子,诧异地道:你没吃晚饭?萧琅道:我不饿!他现就想亲她抱她,让他亲个够抱个够,饭也可以不用吃。

他再次伸手要抱她,却被她再次推开,面带微微愠色,盯着他看了半晌。

这下他终于觉得不对了,忍住自己念头,小声问道:怎么了?这个人……冒着风雪发了痴地跑到后巷里挨冻,这便不用说了,都这辰点了,竟然连晚饭都没吃,他到底是想闹哪样?殿下,你给我老实待着,别一来就满脑子歪念!她不客气地拍开他再次朝自己伸来爪,推着按他坐到了一张椅上,自己便往外头去。

他望着她哗啦一声掀开珠帘,身影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手上提了个食盒,放桌上。

打开盖,端出里头还冒着热气饭菜。

看过去,见是一碟银芽炒牛肉片,一碟冬笋玉兰,一碗熬得浓浓火腿鸡汤,外加一大碗香稻饭。

前头大宴,厨房里就这些。

委屈你了,别嫌弃!她把一双用滚水烫过,还带了余温乌木筷塞到他手里,皱眉说了一句,随即坐到了他对面。

饭菜香味阵阵扑鼻,魏王殿下这下真觉得饿了。

顾不得多说,低头便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别噎住了!她体贴地拿起汤匙,舀了勺火腿鸡汤,送到了他嘴边。

饭菜被他扫光了,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抬头,见她正趴桌边看自己,一双眼睛弯弯带了笑意。

吃饱啦?她问了一声。

饱了。

他摸了摸肚子。

这大概是他吃过,美味一顿饭了。

她倒了杯茶给他,自己起身收拾碗筷装回食盒拿到外屋,回来时候,看见他正翻自己这些天一叠练习画稿。

当时画完了就叠桌上,也没收起来。

急忙上前一把夺了过来,谁叫你乱翻我东西了!萧琅扬了下眉。

以前他教她画画,基本就是靠威胁加逼迫。

回京后,也就丢下了,没想到现,自己没逼迫她了,她反倒拣了起来。

刚翻了下,再看她练习画这副墨竹,虽还未完成,但竹竿钢劲,画上虽无风,却似觉竹叶正随风摇荡,颇有几分清丽之态,除了几处笔法还嫌稚弱之外,可称佳作了。

绣春是个好强之人,先前被他逼着学画,起先不乐意,后来渐渐有些上手,画出来东西却一直被他嫌弃。

知道他和自己不同。

自己是看他画得好,也要踩几脚。

他说,应都是他自己真实看法。

心中便有些不服。

回京后,虽然一直很忙,暗地里却也拜了同街一家书画铺一个画师为师,每日晚间睡前,会抽空认真练习画作,想就是到时候拿自己成果闪瞎他眼。

不想这会儿一时不慎,竟被他提早偷看了去,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抢了回来。

萧琅笑了,从她手中拿回那叠画稿,取了那张没完成墨竹图平铺桌面,磨墨匀笔之后,示意她过来。

绣春有些不情愿地靠了过去,他牵她手,让她坐了下去,然后让她拿笔,自己靠她身后,握住她手,带着教她修改笔弱之处,改完之后,放开她手,让她自己继续画完。

绣春仰头,睨了他一眼,我不画!反正怎么画,你都看不上眼。

你帮我画完这幅画!说完起身,按他坐自己位子。

萧琅呵呵一笑,也不客气了,拿过她笔,接续她画。

窗外瑞雪飘飘,屋里桌案烛台上银烛默默放光,墙角腊梅阵阵吐幽,静悄悄,仿佛只有他笔端流畅滑过画纸时发出轻微丝丝声。

你看,这地方要改皴为染,才具姿态……他开口,耐心教她,忽然,觉到后背贴上了一具绵软身子,一双手也从后揽住了他腰身。

一手始终抱着他不动,另一手,却慢慢往上爬,后习惯性地插入了他衣襟。

微凉指尖碰触到他滚烫肌肤,他整个人僵住,提着笔那只手便一抖,啪一下,一滴墨汁滴溅到了画纸之上。

耳畔传来一声促狭般轻笑,他听见她咕哝着道:你弄坏了我画,要你赔!不许你停下,继续画!88萧琅先前传给绣春那两次信,她自然都收到了。

只是想着他第三回上门求亲时那一肚子坏,居然打发了李长缨来,把老祖父给愁成那样,又有些心疼爷爷,索性就置之不理,算是对他小小惩戒。

没想到到了今天,外头下这么大雪,他竟然傻子一样地跑去那扇角门外等自己,哪里还端得住架子,立刻便过去将他招进了自己闺房。

喂饱了他后,他教她画画时,她就站他身侧,他说什么也没怎么留意,目光只被他那张好看极了侧脸给吸引住。

见他视线落桌案画上,神情认真,完全就是正派英俊好老师模样,心底里那种邪恶念头便一下又被勾了出来,忍不住就贴靠了过去,手也开始摸摸抱抱了。

殿下觉到自己后背被两团盈盈绵软压着,那只稍带了些凉意柔荑也他衣襟里如蛇般缓慢游走,摸着他身体,很,就被他灼热体温给烘成了相同温度。

那种熟悉感觉又来了,从与她相贴每一处肌肤,迅速游走到全身。

他视线开始模糊,那只握笔手,也完全不听使唤了。

他想放下笔,她却不依,他耳边吹着气,小声催促道:接着画!我要把这幅咱俩合画裱起来挂墙上,天天睁眼就看见,你满意不?他咬着牙,量忽略她那只开始渐渐往下,摸到了他腹肌处小手,继续照她指挥画。

她靠他越来越紧,整个人几乎都挂了他身上,那只小手也渐渐爬到了他腹部,灵巧地挤探入了裤腰里,他平坦紧匝腹肌上流连了片刻。

他已经紧绷得不行了,屏住呼吸,心里暗暗期待她继续往下,往下……,那个可爱人儿,她也没辜负他那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暗暗念想,小手一直往下,往下……指尖就要碰触到他那已然胀得发疼滚烫男儿根,他也几乎就要发出一声吟呻时,她竟忽然哧溜一下,缩回了手,从他衣襟里拿了出来。

殿下,你画错了!那只刚刚还贴着他身体肌肤肆意游走小手,现正从后伸过来,指着他刚落错了笔一处画面瑕疵。

他又听到她自己耳边这样说了一声。

啪!萧琅重重扣下手中画笔,力道过大,以致于带翻了手边一架竹雕牡丹水丞,里头贮着水一下泼到了画纸张上,墨迹顿时滟染开来,化成一片狼藉。

她吓了一跳,一下从他肩背上起身,离开了他站直,撅着嘴责备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瞥了眼桌上画,哎呀了声,都怪你!瞧你干好事!萧琅猛地起身,哗啦一声推开身下座椅,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拎小鸡般地给提抱到了一边那张床榻上,仰面放了下来,她一下便倒了松软绯红衾褥上,半个身子也陷了下去。

你存心想弄死我,是不是?他趴了下来,双臂撑她脑袋两侧,压下脸望着她,双眼微微冒着火光,压低声,恶狠狠地道了一句。

绣春被他这样禁锢住,才觉得自己仿佛又和他玩过火了。

可是……呜呜,她真不是故意。

谁叫他刚才看起来这么秀色可餐,又正儿八经,叫她一见,就忍不住想捉弄呢!她瞟了眼他还不整衣襟,撑着手臂要坐起来,拧道:谁叫你那么坏,居然敢派你侄儿来!你把我爷爷吓得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殿下今晚上空着肚子冒风雪过来,原本是想就这事向她解释赔罪求谅解,可是现……他绷着脸,一语不发,伸手将她轻易地再次推倒床榻上后,沉重身躯便跟着压了下去,开始重重地亲咬她唇。

她香闺,她床榻。

原来每个他想她想得睡不着觉夜晚,她就躺这里……他被这个念头刺得全身皮肤之下愈发仿佛有针尖刺。

男人身体紧紧压着身下人,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于女孩儿身子每一处柔软和起伏。

她起先还稍稍挣扎,躲避他亲吻,推他,很就变得柔顺了,闭着眼睛,像只小猫般地缩他怀里,任凭他带了几分急切般地侵犯自己。

不知何时,她衣襟也散了,露出了里头丁香抹胸,抹胸被推开,立刻现出平日里隐藏其下一双凝脂团乳,两点嫣红受了冷,倏地颤巍巍翘立,浑然一种任君把玩可怜姿态。

绣春睁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失守那里,脸庞泛红,呼吸粗浊,顿觉羞涩,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掩,那个男人没有强行拿开她手,只顺势再次压了下来,继续亲她手。

被他滚烫双唇碰触过肌肤迅速起了一阵战栗,她觉得自己连抬手力气都要被他弄没了。

挡着他那双手很被挪开了。

他用一种稍带了些压抑爆发般力道蹭吻着她那里,然后伸手去捏她,又含住了吸吮她,效仿她先前加诸他身上一切,甚至变本加厉地还给她。

绣春被弄得全身酥麻,身子里仿佛又有虫子咬,难受得紧。

半睁半闭着眼,哼了几声。

那只手再捏几下香乳儿,便继续探入她衣衫,到了她光滑腰肢处,反复摩挲,然后扯开了亵裤腰上阻拦下路那个蝴蝶绳扣儿,摸了进去,停她温暖腹脐处继续摩挲,就要再往下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女孩儿们说笑声。

那是绣春几个丫头回来了。

绣春终于清醒了过来,慌忙紧紧闭住两腿,弓起身子,阻拦了他手。

不要……她死死地抱住他胳膊,惊慌地摇头,丫头们回来了!身下女孩儿,美眸里春水汪汪,两颊粉红粉红,这样被他压身下抱住了他说不要,魏王殿下那种恨不得立刻要了她念头愈发强烈,强烈地几乎要着火了。

他停了下来,却没挪开被她抱住了阻拦这只手,只用另边臂膀,愈发紧地将她箍自己身下。

大小姐——前头大宴散了,老太爷已经送客了。

你可还有什么吩咐?春香看见屋里灯还亮着,到了窗前,轻地问了一声。

没……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去歇了……绣春死死抓着他两边臂膀,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声,应了一句。

春香不疑有它,应了声,便和另几个丫头回了边上屋。

开门,关门,外头声响渐渐悄息了下来。

停下!她们就隔壁屋里,不许再胡闹了!绣春回过了魂儿,见他那只手还固执地摊自己下腹处不肯挪开,用力去推。

萧琅咬牙,勉强压住此刻还自己血管里咆哮着想要狠狠要了她念头,慢慢抽出了手,一个翻身,从她身上滚了下来,仰面躺了她边上。

禁锢一俟解除,绣春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了身,低头整理自己衣衫,整理好了,她抬眼看他,见他还那样衣衫不整地仰躺着,定定地望着自己,脸色便如喝醉了酒一般地红。

她略有些心虚,瞄了眼他那里。

和刚才他压自己身上时她感觉到一样,还那样……她愈发心虚了,真后悔了。

刚才不该好死不死地又去勾搭他……你没事吧?她见他还那样一动不动,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下他腿。

萧琅长长叹了口气,我很难受……声音仿佛被击溃般地充满了懊苦。

绣春咬着唇,看了他片刻,终于探身拿了个枕,放到了他脸上。

他以为她又和自己玩笑,苦笑了下,正要拿开,忽然僵住了。

一双手松他裤腰了,很,他滚烫得几乎要着火那里一凉,已经被去了所有羁绊,大白于外。

他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便觉到一阵温热柔软拥抱。

那是她一双手。

不许偷看!绣春正跪他腿边,双手捧抱着他甚伟甚凶残那物侍弄,见他动了下胳膊,似乎要拿开自己蒙住他脸枕,急忙低声娇叱。

殿下已经魂飞魄散,几乎飞升上天了。

虽然极想看她侍弄自己样子,只听她这样来一句,那双本来动手也跟着停了下来,只好压住拿开枕念头,闭着眼睛享她侍弄。

很便忍不住喘出声来,猛地拿开枕,睁开看去,见她两颊涨得绯红,娇喘吁吁着,一双小手正抱住自己那里摩来挲去,犹如登上了九天,挡不住一阵前所未有汹汹激麻,顿时直直泄出。

绣春早有准备了,觉到手心之物有异,便忙松开一手,扯了边上准备好一方帕子来,准确无误地当头罩住了,这才免了一场四处喷薄事故。

一张帕子竟还不够,后弄湿了她手心,过了一会儿,等他终于静了下来,她替他善后了,瞟了他一眼,一脸傲娇之色,殿下,这下不欠你了吧?殿下这会儿还眼饧骨软,有些神魂不定。

看向她,见她拿了另条干净帕子,正皱着眉,仿佛一脸嫌恶地擦她被自己弄脏了手心。

身体爽就不必说了,连心里也涌出了一种强烈满足感,满足得全身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肉都舒张开了毛孔,仿佛情地呼吸。

他真不想走了。

就想一直这么躺下去,和这个女孩儿一起。

绣春——他声音还是带了些余韵未消沙哑,伸手过去,拉她躺倒自己身边,臂膀收拢住了她,另手轻轻摸她头,便如抚弄乖巧猫咪。

正这时,外头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见已经有人道:大小姐,还没歇吧?老太爷说,让你去他那里一下。

绣春吓一跳,一下坐起了身,飞看了眼萧琅,伸手到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立刻应道:晓得了,我这就去。

等那人走了,急忙翻身下榻,穿好了外衣,到镜子前理妆,见瞧不出什么异样了,这才略松了气。

见他也跟着自己坐了起来,想了下,便到了近前,凑到他耳边道:你我屋里再等等,别发出声音。

等我回来了,我再送你出去。

萧琅一笑,点了下头。

绣春看他躺下去,吹了灯,自己出了屋。

边上屋里几个丫头也还没睡,方才听到动静,也都起来了。

绣春道:我去下祖父那里,不用你们跟了,你们自己歇了就是。

说罢径自去了。

~~绣春到了祖父处,见他还未换去礼服,坐那里,神情瞧着有些感概模样,便笑问了几句晚上大宴情况,陈振答了,后叹了口气,总算是没出什么大纰漏,顺顺当当渡了过去。

你爷爷再不知好歹,也晓得这场谢宴是魏王给咱们家脸上贴金。

要是弄不好让那些贵人们看笑话,反倒是打他脸了。

绣春晓得为了这场大宴,老祖父半个月前起,几乎连都吃饭睡觉都想这事,力求处处善美。

心中感激,望着他道:谢谢爷爷。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陈振嗯了声,道:你晓得就好。

绣春陪着他又说了些话,记挂还自己屋里那个人,正想开口让祖父早些歇下了,忽然听他问道:春儿,这些时日,你有没瞒着我,再和那个魏王见面了?绣春心咯噔一跳,心想那个人现就自己床上躺着哪,这要是被他知道了……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没有。

爷爷您放心。

您先前不是说了吗,大婚前不让我再和他见面。

我一直听您呢。

陈振看了她一眼,似考量她话真实性。

他先前倒是叫人给我传了两封信,我一直没理睬。

她想了下,忙又补了一句。

陈振终于点了下头,道:你知道分寸就好。

忽然脸色微微沉了些,哼了声,道:那个小子,竟然我面前玩那一招!倘若不是你真喜欢他喜欢得紧,我便是拼了这老命,也不会点头把你给了他!绣春吓一跳,怔怔看着陈振,等回过了神,小心问道:爷爷,您是说……李世子事?就是那桩!陈振恼火道,他真当我是老糊涂?过后没几天,我越想,越觉着蹊跷了。

哪里有那么巧事,舅侄俩一道都看上了你?必定是他见我不松口,这才使诈阴了我一把。

绣春呃了一声,偷偷看他一眼,爷爷,你别生气……他大概也是有些急了……再说,好像也是你说话不算数先……她声音越来越低。

陈振无奈瞪着她,后摇头叹气道:算了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往后只要你好,我就高兴了。

叫你来,也没啥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往后怕是想说,也没多少这样机会了。

你去吧,我也歇了,后天就又是大征礼,事多……哪里就那么急着要把娶走,连口气都不让人缓缓……绣春听祖父低声抱怨,出去叫人送热水进来,亲自替祖父洗了脚,摸了摸他被,里头已经被汤婆子捂热了。

等他安顿好躺了下去,这才出了屋,长长吁了口气,匆匆便赶回自己院。

雪已经停了。

她踩着积到了自己脚踝雪地,飞回去。

透过窗子,见屋里还黑着。

怕惊动旁屋里丫头们,蹑手蹑脚地过去,轻轻推开门。

到了里屋,一边摸索着点灯,一边轻声道:我祖父睡下了,雪也停了。

你赶紧起来,我送你走……他没反应。

灯亮了。

绣春轻手轻脚到了床边,这才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

呼吸均匀,睡容宁静,仿佛这里就是他自己家,这床就是他床一样。

绣春顿时哭笑不得。

她刚才祖父那边还记挂着他,不想他倒好,竟大喇喇地这么睡了过去!她摇了摇头,伸手过去正要推醒他,手都要碰到他肩膀了,忽然又停了下来。

他近,好像瘦了些。

先前灵州养伤那一个多月里被她养出来脸颊上那点肉又都削了回去。

这张英俊脸,虽然看起来愈发棱角了,但是……很明显,这是操劳所致。

她犹豫了,终于还是不忍心叫醒他。

改为揭了褥衾,轻轻盖了他身上,过去闩了门,吹灭了灯,自己脱了外衣后,爬上了榻,钻进被窝,睡到了他身边。

她觉得心情很是放松。

睡意袭来时候,靠他靠得近了些,闭上眼,很沉入了黑甜梦乡。

~~萧琅一觉醒来,天还是四多,窗外仍漆黑一片。

这是他为了赶五早朝而养出习惯。

一阵短暂茫然后,觉到自己腹部被什么压着,摸了下,是只柔软女人手。

他一顿,立刻想起了昨夜事。

昨夜她去了后,他黑暗里,独个儿躺她床上。

身下是松软被褥,鼻息里到处她留下芬芳。

等着等着,一阵倦意袭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难道她回来后,竟没叫醒自己?他动了□体,依着他绣春发出一声娇浊模糊嗯声。

原来自己真这样和她一张床上睡了一夜!生怕惊醒了她安眠,他不敢再动。

闭目假寐了片刻,紧紧贴靠着他那具娇软身子再次将他那种渴望给勾了出来。

早间本就是男人勃发时候,何况他昨夜才从她那里得了点实疼宠,现她又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倚着他睡,要没这样念头,他也就不是个正常男人了。

他忍着想要朝她伸手过去念头,身体也越来越紧绷。

或许是睡梦里也感觉到了枕畔人传递给她那种情绪,她身子忽然动了下,醒了过来。

殿下……他听见她轻声叫了下自己,声音里还带着浓浊刚睡醒后那种娇慵。

他不想应。

知道他也醒了,她就一定会催着他起身离开了。

正装睡时候,他听见她叹了口气,一直暖和小手伸了过来,轻轻扭住他耳,随即听见她道:就再装,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萧琅见被她识破了,索性耍赖到底,一个翻身便将她压自己身下。

绣春觉到他吻和手再次落到了自己脸、脖颈和胸口,哎了声,挣扎了下,他不放,抱着她床上滚了好几个来回,她总算挣脱出了嘴巴,喘息着道:殿下,殿下……你还要去赶早朝……放开了!我赶紧送你走,晚了,等下下人们起来了,你就出不去了!萧琅停了下来。

她推开了他,起身下榻,去点了灯,披了外衣后,回来把他强行从暖洋洋香衾窝里拉起来,嘴里哄道:听话,走吧,晚了,被人看到告诉我爷爷就不得了了!说完,见他望着自己还是一副懒洋洋模样,瞪着他:难道你也想要‘魏王从此不早朝’?萧琅忍不住笑了出来。

倘若可以,他倒真愿意这样。

只是……他叹了口气,终于下了榻。

两人穿好衣裳,她吹熄了灯,拿了钥匙,开门后左右看了下,见无人,示意他随自己来。

此时还早,天仍透黑,绣春带了萧琅一直到了那扇角门处,拍掉积锁上头雪,打开了锁,拉开门闩,回头正要叫他出去,身子一紧,被他再次抱住。

他用自己大氅把她整个人包拢怀里,低下头再次亲吻她,满是恋恋不舍。

想到下次再见,应该就是大婚之时。

她也心软了——他想亲,就让他再亲个够好了。

她抬手反抱住他腰身,仰着头,承受着来自于他亲吻。

二人正如痴如醉浑然忘我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声音虽也刻意压低,却仍不啻是平地里忽然起了个焦雷,生生要把人给吓破了胆。

绣春猛地回头,看见一个黑糊糊人正立自己身后不远处雪地里。

借了雪地反光,见那人正皱眉望着自己和萧琅,可不正是自己祖父陈振?这一惊非同小可,简直便如魂飞魄散,心跳得都要蹦出喉咙了。

等回过了神,发现自己还那样搂着情郎,哎呀了一声,像被火钳烫了般地一下缩回手,转身对着陈振便道:爷爷,你千万别误会,你听我说!89合该也是这俩你侬我侬,忘情过头了,竟就被这样抓了个现行。

要说怎么就这么巧,不早不晚,陈振他就出现了这里?那也是有个缘由。

老人家上了年纪,夜里本就睡得不深,昨夜家里办了那样一场大宴,还有些亢奋,睡得就不深了。

睡睡醒醒间,想着孙女过了年没几天就要出嫁,再想起了自己早去了儿子,愈发睡不着,躺那里翻来覆去,觉着浑身骨头都酸胀,索性四多便起了身,自己拿了扫帚呼哧呼哧地去扫院中道路上雪。

绣春院离他近,不知不觉便扫到了她那里,正被他看到一行雪地里脚印,从她院门口一直延伸往后头,本就蹊跷了,再一看,居然还是一大一小两列,那大足印,便似男人所踏,顿时起了疑心,赶紧一路追了过去,可就看到一双黑影那扇角门边依偎得难舍难分样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这下可气坏了,立刻便出声喝止。

绣春没想到祖父这会儿竟会出现这里,吓得魂飞魄散,见他手上还拎了把扫帚,瞧着便似随时冲过来打人模样,慌忙挡萧琅面前,说了起头那话后,又飞道:爷爷,昨天他忙了一天,过来看我,我见天下着雪,这么冷,一时不忍心,就领他到我屋里去。

后来知道他还没吃晚饭,就让他吃饭了。

后来要送他走时,你叫我,我便去了你那里,回来见他已经不小心睡了过去,我就没叫醒他,这会儿等他醒了再让他走……陈振愈发恼火了,却也不敢拉大嗓门,怕吵醒了人,压低声怒道:他会没地儿吃饭?还特意跑过来要吃咱家饭?你再怎么替他说好话也没用!春儿你给我让开!又看向萧琅,好你个小子,勾我孙女竟敢勾到我家里来了!我老头子拼着命不要,这下也绝不会放过你了!说罢举起手中扫帚,就要冲过来。

是我想他了,叫人传信给他,他才来!爷爷对不起,我昨晚没跟你说老实话,我骗了你。

绣春急忙道。

陈振呆住了,脚步一顿,举着扫帚手便也慢慢垂了下来。

绣春见祖父有点蔫了,压下还怦怦狂跳心,赶紧开了门,使劲推着萧琅出去,低声道,你走吧!手却忽然被他手握住了,觉到一阵温暖,不解地抬头看去,见他正望下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趁这机会,他还不走,这是要干什么?难道真想被自己祖父抡着扫帚满院地追打鼠窜?她惊讶地看着他。

见他已经从自己身后出来,朝着陈振走了过去。

陈振也是有些惊讶,等他自己跟前站定,压低声怒道:你还不走,这是要干什么?莫非以为我陈家可欺……他话还没说完,看见面前这年轻人竟已经掠起袍角,朝着自己端正地跪了下去。

这一下,不仅秀春,连陈振也是惊呆了。

萧琅道:祖父上,请受孙女婿一拜。

说完,雪地里叩了个头。

陈振吃惊太过,以致于竟没了反应,只瞪大了眼,呆呆望着他。

萧琅道:我晓得这会儿称您祖父还欠妥,只我与绣春情投意合,心中也早已经把您当祖父看待,故而随了她这样称呼,还请祖父勿要见怪。

他贵为亲王,即便纳妃,也不用像普通人那样对女家以小辈自居,无须对女家长辈行叩拜礼。

陈振做梦也没想到,此刻这个魏王竟会对自己行这样大礼,说被吓呆了也不为过。

终于反应了过来,啊了一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殿下你起来,老夫受不起这样礼!萧琅继续道:我与您孙女之事,旁人看来,是王府纳妃。

我自己看来,却是我萧琅迎娶心中所爱女子为妻。

从今往后,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您是她祖父,自当该受我这一拜。

陈振又呆了。

绣春此时才反应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祖父行这样叩拜之礼,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想到雪地冰冷,怕他跪久了双膝会受寒,急忙到了他身边,伸手要扶起他。

见他摇了摇头,对着祖父继续道:昨夜之事,全是我过错。

绣春方才是怕您责怪于我,这才替我遮掩。

并非她邀约于我,而是我过来投信求她见面,她一时心软,这才不忍赶我走。

此种行径,确实不齿,都是我过错。

还请祖父责罚便是,我绝无怨言。

陈振终于回过了神。

一双未婚男女,一个投信求见,一个夜引香闺,估计两人还同床共枕了,到底有没做过啥事,也不好说。

论起来,实是伤风败俗。

只是……此时天色渐亮。

他看见孙女站他身边,用一种又羞又愧又满是乞求目光望着自己,再看一眼还端端正正跪雪地里这个年轻人,想起这俩人方才抱一处那难分难舍模样,心终于开始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摆摆手,拖了自己那把扫帚,转身走了。

绣春见祖父走了,急忙扶起还雪地里萧琅,俯身下去替他拍着膝上雪,低声道:你走吧。

回去了记得让太医给你用药水泡一下,免得万一受寒了。

他腿,这小半年来状况虽然一直不错,但每隔几天一次药浴保健还是继续,自林太医回来后,这事便一直是他做。

萧琅乖乖地应了一声,握住她手,俯身下去她额头上亲了下。

抬头看了眼天色,低声道:那我先走了。

他看她一眼,你等着,过了年我就来娶你。

绣春压下心中因了他这一句话而涌出那种满满幸福感,嗯了一声,开门送他出去,忽然瞥见门外十来步远地方,立了个黑糊糊影子,直挺挺,那影子瞧见萧琅出来了,疾步而上。

她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叶悟。

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挣脱开自己还被他握住一只手,砰一下关了门。

绣春侧耳听了下外头动静,似乎听见他二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声音消去,想是人已经走了,这才压下心绪,锁好门往自己院里回。

一路走过,看见她方才与萧琅所留那一串大小脚印已经没了,雪地里只剩下一道扫帚拖过痕迹。

知道这是祖父替自己掩饰,免得让家人发现。

心中又是感激,又生出了微微愧意,想了下,便往祖父那院方向去了。

~~萧琅昨夜到这里后,便吩咐叶悟不必等。

叶悟遵了命,人其实并未离开,一直附近继续等着。

见魏王一夜未出,心里着实忐忑,生怕会出什么意外,又不敢闯入找人。

眼见天亮,忍不住便转了回来,隐约却听见隔墙有动静传来,辨出了魏王声音,再一听,似乎有些不对劲,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远远避开了。

现见人可算出来了,打量了下,也没缺胳膊少腿,吁了口气,急忙便迎了上来,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样子。

萧琅见他还,倒也不是特别惊讶。

见这天光,已经过了早朝点,恐怕是要迟到了,说了几句话,急忙便往皇宫方向匆匆而去。

90绣春到了祖父院落,借着朦胧天光,看见他还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雪,便慢慢到了他跟前站定,轻声道:爷爷,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了。

大婚之前,他不会再来约我,我也不会再见他了。

这次是真……我保证。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理睬自己,反而举起扫帚,自顾去拂积松枝上厚厚一层雪,雪粉纷纷下坠,落了他一头一肩,急忙过去拿住扫帚柄,道:我来帮你吧。

陈振停了下来,看她一眼,虎着脸道:一大早地你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爷爷我是年纪大了睡不着,挺着也难受,你来凑什么热闹?天寒地冻,赶紧给我回去睡个回笼觉!绣春明白了过来,祖父这是原谅了自己,不但原谅,还心疼自己,赶她回去睡觉呢。

心情一下松弛了下来,望着他道:是,我晓得了!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又道,爷爷,我爱你!见他露出一副错愕又怪异表情,嘻嘻一笑,飞转身,这下是真去了。

陈振目送孙女背影消失,自言自语嘀咕了句死丫头……,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再想起那个魏王,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摇了摇头,叹口气,继续除雪。

~~萧琅急匆匆入了宫,往紫光阁赶去。

经御医们精心治疗,近小皇帝病情未再恶化,也稳定了不少,但身体还是很虚弱,一直都无法起身,自然不能出早朝,萧琅与内阁大臣商议了下,干脆便取消了每日早金銮殿序班,改成紫光阁议事。

到了时,里头光线还有些昏阒,众大臣却都已经了。

另位监国唐王,早大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了北庭。

现他没到,议会便不能开始。

萧琅心中一时也有些不安,加脚步进去。

大臣们见他到了,纷纷来迎。

欧阳善还没等他入座,立刻便道:殿下,收到松漠都督府发来八百里急报,说东突厥人数日前攻打北鞨,已经占了乌罗部地方,情势危机,请求朝廷发兵支援。

北鞨位于渤海郡东北方向,白山黑水之地,国力微弱,归附本朝,是本朝藩属国。

东突人早就存了吞并北鞨心思。

曾发动过数次侵略,屡遭北庭都护唐王萧曜反击,没怎么占到便宜,这两年才消停了下来。

不想这时候,竟然又传来兴兵进犯消息。

兵部尚书陆鸿面色凝重,殿下,北鞨是本朝藩属,松漠都督府发来信报里,便有北鞨王告情信。

于情,朝廷不能坐视不管。

于理,要出兵。

倘若北鞨落入东突人之手,松漠犹如失去屏障,唇寒齿亡,不但有损国威,助长蛮人觊觎之心。

他说完,大臣纷纷点头赞同,萧琅看过信报,道:此事稍后,本王再与几位阁老商议。

早会结束后,萧琅看向留下几位议事大臣,问道:诸位有何见解?陆鸿道:唐王殿下如今想来已经抵达北庭。

历来,都是由他领部抗击东突。

臣以为,此次之事,亦非他莫属。

陆鸿说得确是实情。

唐王萧曜北庭多年,军中有威望,形同亲军,熟悉当地山形地势,他与东突人又有多年交战经验,倘若出兵北鞨,诚然非他莫属。

陆鸿说话时候,傅友德一直不作声,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微微冷笑样子。

~~前次出了那件事后,萧琅亲审那个指认景阳指使投毒宫人,宫人招供出来,说是受太后指使。

这样结果,本就萧琅意料之中。

只是该如何处置,却有些难。

整件事里,傅友德始终做局外之态,而傅宛平是小皇帝母亲,小皇帝还位,无论出于何种考虑,都不可能公诸于众。

后此事通报太皇太后。

傅友德亲自去求见太皇太后,痛心疾首自责教女无方,请求严惩傅宛平。

太皇太后自然不可能真照他说办,后只将傅宛平禁足,事情暂且也就这样遮掩了过去。

傅友德称病家,歇了些时日后,近才开始恢复上朝。

欧阳善见他冷笑不语,便也跟着冷笑,傅老这是什么意思?傅友德摇头道:唐王殿下自然是上佳人选,应对东突人,也非他莫属。

只是恐怕……他现未必就肯出这个力……他哼了两声,不再说下去了。

萧琅眉头略蹙,沉吟片刻后,下令:草拟阁部行文,令北庭都护得命后,即刻整部入北鞨抗击,所需军费粮草,朝廷即刻准备发送。

~~那晚窘事之后,紧接着,大征礼也过了。

绣春一直未再见到萧琅。

如今她待嫁,离正月二十婚期也就只剩一个半月了。

虽说自己嫁人后,萧琅应也不会限制她回金药堂,但往来过于频繁,总归是会被人闲话。

所以她便想着趁这段时日量多替祖父做安排些事,忙忙碌碌中,无意得知了朝廷要对东突用兵消息。

那一带,向来是唐王萧曜势力范围。

既然出了乱子,想来他会去应对,萧琅多也就忙于后方之事,应该对婚期没影响,所以也没怎么放心上。

一转眼,到小年了。

陈家有个传统,历来到了这个小年日,就会各处金药堂门面前发放粥粮。

今年自然不例外。

从昨半夜起,陈振便叫人院子里架起了人高大泥炉,燃起熊熊旺火,抬出陈家那几口大锅子,开始熬煮小年粥。

到了一早,出来香气几乎飘满了整条街,还没开门,拿了碗过来领粥队伍便已经排了半条街。

时辰到了,粥便开始发放。

陈家这小年粥,不但料足,里头还加了养生药材。

城里有句话,说是吃了腊八粥,再吃小年粥,这小年粥,指就是金药堂熬粥。

每年里,除了那些贫苦之人,便是过得去人家,也有过来凑趣,何况今年,几乎大半个城人都知道陈家孙女要成魏王王妃,是挤着过来要吃一碗,好沾沾喜气,盼着自家明年也有好事上门。

堂前热闹便似开了庙会,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陈家人忙得脚不点地。

绣春今天一身常服,陪着祖父看了一下现场后,送祖父进屋,再次绕出来,站门里往外看时,看到一个七八岁大小孩正站路边哇哇地哭。

也不知道是被粗心父母挤丢了还是怎么了,怕他被人踏着或是出别事,便过去,蹲下去正问他话,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陈大小姐,回头一看,怔了下,见竟是跟随萧羚儿身边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压低声道:陈大小姐,世子刚昨日才回京,想来看你,只又记着殿下命,说您就要成他婶娘,不许他再来扰你,他便不敢上门,今早偷偷溜了出来,说和您说两句话就走。

人就那条巷里。

说罢指了下。

自她传出与萧琅婚事后,一直便没见到萧羚儿登门造访。

后来又听说萧曜去了北庭,估计他也是被带去了。

没想到这么又回来了,估计是因了战事缘故,这才被送回。

绣春笑应了声,正好那小孩娘慌慌张张找了过来,见儿子无事,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绣春把小孩还给那妇人后,便去了那小太监所指巷子。

离自家就隔几家门面,很近。

没几步到了,看了眼,却并未见到萧羚儿,回头正要问,鼻端忽然闻到一股奇异香味,等意识到有诈时,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绣春醒来时候,发现自己正一架疾驰马车之上,马车跑得太,整个人被颠得仿佛五脏错位,十分难受。

手脚并没被绑着,人也能动,但是边上,却坐了两个体壮如男妇人。

看见她醒了,其中一个妇人便道:陈大小姐,我家主人请你过去有事。

怕你不肯去,所以只能委屈你这样。

奴婢们是我家主人差遣了,路上照顾你。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管开口。

态度十分恭敬。

绣春终于回过了味了。

自己这是遇到了绑架?是谁?绑架自己是什么目?她想起那个小太监,顿悟。

你们是唐王殿下人?她惊诧问道。

那俩妇人对望一眼,应了声:是。

绣春惊诧莫名。

做什么?妇人恭敬道:这奴婢就不晓得了。

大小姐到了后,自然就明白。

既然是唐王人,那很明显,自己这是北上去往北庭马车中了。

但是她想不明白,唐王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请自己过去?他早知道自己和萧琅关系。

自己对于他来说,唯一可利用价值就是这一点了。

但是看起来,这兄弟二人关系还算融洽。

到底为了什么,他竟不惜得罪萧琅,要把自己弄去他地盘?绣春想来想去,想得脑壳子都有些疼了。

好那个唐王,凭了这几次接触感觉来判断,应该不是个胡来人。

他既然这么做,总有他缘由。

看这两个妇人,人高马大,既然被派过来看守自己,想必也是有些本事。

想要逃脱,估计有些困难。

她闭上眼睛,按了下自己胀痛两边太阳穴。

走一步,看一步了。

~~上京到北庭距离,比到灵州要近些。

这一路,夜间几乎就没停过,每到一处驿站,驿丞见了唐王信令,立刻安排换马匹。

如此日夜不停,不过七八天后,就大年夜前一天,人人都准备辞旧迎时刻,绣春抵达了位于丰州北庭都护府。

这地方,只能用冰天雪地来形容,比上京要严寒许多。

绣春入了都护府,被带入一间屋子,里头陈设华美,却并未见人。

她独自坐椅上等待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看见门霍地被推开,萧羚儿出现门外。

他整个人裹得便似只小毛熊,看着像刚从外头回来,鹿皮靴上还满是雪污泥泞。

睁大眼看见绣春,啊了一声,朝她飞奔而来,到了近前几步远地方,硬生生地刹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这里?绣春对于唐王无端请了自己到这里来,心中有些气愤,对着萧羚儿,这气却撒不出来。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略微笑道:是你父王让我来。

他现人哪里?萧羚儿道:他武场!你还不知道吧?蛮人又打北鞨,我父王就要领兵过去,把蛮人杀得片甲不留!神情间满是骄傲之色。

绣春略微一笑。

萧羚儿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面露委屈之色,道:你竟然要成我婶婶了!先前半点也没听你提!我什么事都跟你说,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这太不公平了!绣春耐心地道:不是故意不跟你说。

只是后来我想跟你说时候,你已经不上京了……萧羚儿忽然嘻嘻一笑,打断了她话,算了算了,婶婶就婶婶,不管我三叔怎么着,反正你还是我人。

你来这里太好了!别回去了。

我跟你说,这里也很好玩!我昨天就雪地里抓了一只狍子……萧羚儿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绣春抬眼望去,看见唐王萧曜跨了进来,脸色立刻冷了。

萧羚儿见父亲突然来了,嘴巴停了下来,看了看绣春脸色,再看看自己父亲,仿佛也感觉到了有些什么不对,神色里略微现出一丝疑惑。

羚儿,你退下。

萧曜收回停绣春身上目光,对着儿子道。

萧羚儿迟疑了下,再看了眼绣春,慢慢地出去了。

91萧羚儿一走,绣春便不客气了,看向对面这男人,冷冷道:二殿下,你用这样手段把我弄到这里,未免有**份。

你想干什么?萧曜看了下屋子里摆设,微微笑道:陈大小姐,本王知道你与我三弟有了婚约,往后就是一家人。

我对你绝无恶意。

你一路劳顿,先这里安心住下来。

过些天,想来我若估计无误,你便可回京了。

绣春愠怒,二殿下,你我身上这样大费周折,目无非就是魏王。

你与他是兄弟,他也一向视你为长,对你并无不敬。

你这样利用我一个女人来手足相逼,未免有些下作了。

萧曜看她一眼,略微皱眉,本王这样做,也是事出有因。

若有得罪,还望见谅。

他说完,朝她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绣春待心头那阵憋气稍过去些,出去查看了下。

这院挺大,只现,里头只有她一个人。

她可以这院里自由走动,但门外便出不去了,被反锁住。

方才与这唐王一番对话,虽不过寥寥两句,却也让她愈发证实了一点,萧曜这样弄了自己过来,目一定是指向萧琅。

但是,他到底想要用自己和萧琅交换什么?离她被控,到现已经七八天过去了,家中祖父不必说,必定心焦如焚,想来萧琅现也已经知道了这消息。

他会怎么做?她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绣春被软禁住,自己胡思乱想时候,她不知道是,魏王萧琅,他现已经北上路上了。

建平二年正月初四,上京里人们还沉浸年喜悦气氛中时,这天半夜时分,一行马抵达了丰州南城门。

城卒听说是上京魏王到了,立刻打开城门,骑便如风一般地卷入了城,马蹄踏碎路面昨夜结薄冰,一路飞溅出霍霍冰泥,径直往都护府而去。

萧琅连夜见到了自己兄长,兄弟二人四目相对,他冷冷盯着萧曜,目光便像仍结他鬓角之上冰霜一样严寒,没有说话。

萧曜道:三弟,你来了。

萧琅终于开口,慢慢道:是。

我不得不来。

二皇兄,你这个举动,让我很意外。

~~朝廷向北庭都护发送战令后,并未得到萧曜及时回应,随之又是接连两道八百里加急战令,却始终无法驱策大军脚步。

来自松漠接连信告,显示他仍按兵不动。

内阁里,欧阳善对此恼火异常,甚至第一次拍案,斥责唐王异心。

傅友德一系大臣们,是纷纷上表,质疑唐王此时居心。

就朝廷要派特使前去督催之时,萧琅得知绣春失踪消息。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动她,除了近有异自己兄长。

萧琅几乎没费多少时间,立刻便有了这样猜测。

来自北上驿馆回讯,很也证实了他想法。

知道了她去向后,萧琅先前一直悬着心反倒才放松了下来。

自己二皇兄,如此所为,必定怀有他目。

且十之j□j,目就自己这里。

就他决定亲自北上时候,他也收到了来自于北庭一封信,终于了然。

~~萧曜望着萧琅,慢慢地道:三弟,你既然来了,做哥哥便也不遮遮掩掩了。

我要东西,你带了吗?萧琅解开随身携带行囊,露出一个尺长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卷得整整齐齐黄帛。

萧曜盯了这张黄帛片刻,唇边忽然露出了一丝讥讽般冷笑。

他目光转向萧琅,冷漠地道:三弟,说来可笑,你我二人,同样带兵,同为藩王。

你灵州,我丰州。

只是不知何时起,人人都认定我怀了逼宫篡位之心,你却是忧国忧民安邦之王。

就连先帝……他再次看向那张静静躺匣子里黄帛,唇边冷笑之意浓。

就连先帝,他临死之前,也不忘留下遗诏交托给你。

这是随时悬我头顶一把利剑么?倘若听话,便让我继续做我北庭王,替这个朝廷效力,倘若他日一旦异心,这便是随时可以断送我头颅催命符?三弟,我说对不对?萧琅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里带了丝难言复杂之色,被萧曜看见了,哈哈大笑道:三弟,做哥哥,至今还记着你小时,我教你射箭时情景。

人说天家无情分,也对,也不对。

有时候,之所以反,乃是不得不反。

倘若有一天,换成是你,头顶上悬着一把随时可以掉下来斩断你脖子利剑,你就会明白我此刻感觉了。

二皇兄,萧琅望着他,平静地道,先帝临终前,确实有遗诏交托于我,此事也算人人皆知。

现我带来了,你可以看一看,先帝临终前,到底要我做什么。

他拿出那卷黄帛,递了过去。

萧曜接过,飞扫了一眼,忽然,整个人定住了。

萧琅道:先帝遗诏说,倘若有朝一日,傅家借势坐大,意欲图谋不轨话,命我凭此遗诏,斩除傅家。

先帝还说,他为国君虽不过五载,却深觉其中不易,自己亦无大能,不过勉强为之而已。

桓儿年幼,体亦弱,他观察之,性格也随己,恐也难当大任,往后唯倚仗忠臣良将而已。

倘若万一有任何变故,或未及成年便夭折,先帝以为二皇兄你能接替此位。

天下臣民,若有不服,命我出此诏书。

萧曜定定望着手中黄帛,鲜红玉玺,丝丝分明。

渐渐地,面上现出浓重愧悔之色,忽然放下黄帛,对着南向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起来后,道:三弟,原来竟是我气量偏狭,枉测圣意,错想了先帝。

做哥哥,就此对天起誓,从今往后,必定与你一道共同辅佐幼帝。

倘若有违此誓,叫我便如此案!说罢抽出腰间佩刀,举起重重砍下,一方桌角立刻落地,我明日立刻点兵,发往北鞨!萧琅面露笑意,道:如此好。

愚弟就此谢过。

有二皇兄这一句话,何愁胡虏不灭!他停了下,问道,不知我……萧曜哈哈笑道:怪我不好,把你王妃给绑到了这里。

她一切都好。

我命人送你们回去,路上紧赶着些,应也不至于耽误你们大喜之日。

做哥哥恐怕赶不上喝你们喜酒,惟愿你二人蓝田得玉,天成佳偶,往后如鱼得水,并蒂花开!萧琅笑道:多谢二皇兄吉言!若是方便,愚弟这就去看下她?萧曜道:自然。

我就这带你去。

~~第二天一早,随萧琅一行人上路后,绣春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但是看到他兄弟俩完全哥俩好样子,虽然对自己无端遭这样一场意外还是有些不,好歹,萧曜过来向她赔罪时候,还是做出了大度样子。

上路之前,萧琅也对她赔罪,歉疚地道:是我连累于你,这些天让你担惊了。

被他这样凝视着,听他对自己用这样语调说话,绣春心情,现真是完全治愈了。

她回望着他,低声道:殿下,以前你说过,你想要一个能够和你并肩而立女子。

我会努力。

~~他们婚期定于正月二十。

今日是初四,还有半个月时间。

萧曜派了个人带路,引他们抄近道,从丰州侧一条穿过丛林军用道上离开,可以缩短两三天路程。

出了林后,路上紧赶着些话,还是能赶得上预定婚期。

出发后当晚,天黑之前,一行十几人借宿了附近一处村落里。

村中有大约十几户人家,都是猎户。

村民并不知道这一行人身份,但看样子,也知道是贵人。

不敢怠慢,腾了几间屋出来。

绣春因前些天一直没睡好,白天赶路也辛苦,躺下去后,很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是深夜时候,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翻身开窗出去查看时候,发现外头火把曈曈,庄子里似乎闯进了一批人,手执刀弓,她正好看到近旁屋里一个村民惊慌失措地从里头跑出来,迎头被闯入者一刀砍倒地。

这是来了强盗了!绣春急忙返身,也没时间点灯了,正摸黑飞穿衣服,门外一阵脚步声,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一脚踹开,眼前一亮,看到一个形容凶恶男人出现了门口,一手执火把,一手拿刀,看见绣春,面露狞笑,大笑着大步踏进,绣春被迫退到屋角,那人目露淫邪之色,丢下刀,狂笑着朝她扑过来,她大叫一声,那人忽然停住,她面前摇摇摆摆数下后,轰然倒地,后心已然插入了一柄刀,刀把还嗡嗡颤动。

她惊魂未定,看见萧琅朝自己大步奔来,拉了她手往外去,迎面恰又来了一个闯入者,狂吼着举刀之时,萧琅手起刀落,迅如闪电,绣春面上被喷溅了一道带了咸腥味温热液体,骇然见那个人头歪到了一边,折成一个诡异角度,半边脖子已经被刀砍断。

不远处前方,萧琅随行已经与闯入者厮杀了,到处是火光和惨叫声。

叶悟杀死面前一个人,嗤一声,从对方胸膛里拔刀而出,不顾肩上一道正流血伤口,朝着萧琅飞而来,大声道:殿下,对方三四十人,十分凶悍,我带弟兄们杀,你先走!萧琅飞脱□上外衣,罩绣春肩上,你带她到附近躲一下,保护她安全,过后我与你会合!叶悟一怔,照我话做!萧琅厉声道。

是!叶悟一把拉了绣春,朝着停马地方飞奔而去,将她抛上马背后,自己跟着翻身而上,朝着村外飞奔而去。

马匹林中出去数里地后,停了下来。

叶悟让绣春继续坐马上,自己下来,对着村落方向眺望。

绣春一直打寒颤。

身上已经多穿了件萧琅外衣,寒意却还一阵阵地透骨而入。

她回望村落方向,隐隐还能看到被火点燃后村舍燃烧时发出火光,夜里看起来分外分明。

叶大人,你回去吧!我这里等!她极力压住格格抖动牙关,颤声道。

叶悟不语。

她又说了一遍。

陈大小姐,殿下命我护着你,我便寸步不离。

等着他就是。

叶悟淡淡道。

绣春沉默了下来。

~~厮杀结束了,将近四十个闯入者,后逃走了四五个,其余全部被杀或受伤倒地。

萧琅这边,十几个人也是伤亡殆,村民死了十个,村落里,燃起余火还未灭,到处是哀哭亲人悲痛之声。

萧琅坐雪地里一块石头上,用撕下衣角裹着一边臂膀上刀伤,以齿咬住,打了个结。

他身后,传来一个俘虏阵阵惨叫声。

稍倾,一个侍卫略微步履蹒跚地朝他走了过来,面上还带了狞色,喘息着禀道:殿下,已经招供了,果然是扮作平民东突人,都会说当地话。

说是从伦河那边偷偷潜来,奉命过来屠村,然后扮作当地人潜下来,以刺探消息,没想到竟遇到了我们一行人。

据他说,伦河那边,已经悄悄调集了大量军队。

萧琅停了动作,皱眉沉吟片刻,点头道:做得很好。

还有几个活着俘虏……侍卫问道。

杀了。

他淡淡道。

是。

侍卫立刻应声。

萧琅看了眼叶悟方才去方向,道:你们几个受伤也不轻,暂且这里歇着。

侍卫应了声,萧琅起身。

~~村落方向火光,渐渐微弱下来。

万籁俱寂,偶尔传来夜枭声,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意。

绣春压抑得简直要透不出气时候,又听到一声夜枭声。

一直默默不作声叶悟仿佛一下兴奋了起来,立刻也摸出暗哨,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一阵火把光出现视线里,绣春睁大了眼望去,看见萧琅正踏着雪,朝这边过来。

叶悟立刻迎了过去,绣春忍不住,热泪忽然从眼里流了下来,急忙擦去,也跟着翻身下马,迎了过去。

他身上和脸上,满是血污,左臂也受伤了,血仿佛已经凝固,渗透了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看到绣春泫然模样,他微微一笑,低声安慰道:只是轻伤而已,我没事。

随即看向叶悟,道:刚得知消息,东突人进攻北鞨,可能只是幌子,真正意图是吸引咱们注意力,等主力调去后,他们便从伦河一带突袭入境。

你立刻回去,把这消息传给唐王,让他留意。

叶悟面露讶色,咬牙道:狗娘蛮人,竟也玩起了这招……是,我这就去!说罢翻身上马,马蹄踏着小腿深积雪,朝着丰州方向疾驰而去。

绣春上前,解开萧琅自己胡乱裹扎伤处布条,检查了下伤口,见狰狞不堪,好还未伤到骨,这才略松了口气,替他仔细地重包裹住。

我先带你回村吧。

萧琅牵住她手,往村落方向而去。

耳边一片宁静,只剩两人脚上长靴踏雪发出咯吱咯吱声。

他手很暖,也很有力量。

绣春一直剧烈跳动着心脏,刚刚恢复了些平静,忽然,侧旁里传来一阵异响。

萧琅身形定住,立刻将手中火把按往雪堆中熄灭,呼得一声,一支羽箭从侧里斜斜而来,他猛地拔刀,寒光闪动中,叮一声,挡开了箭。

这是东突人惯用弓弩,射力大,杀伤强,缺点是不能连发,一发之后,必须要另装箭弩。

借了月光,萧琅已经看见侧前方树后晃动着两个身影,估计是方才厮杀中落单逃脱东突人,一把将绣春按地上后,自己朝那方向疾奔而去。

必须抓住对方发箭空隙进行反击,否则十分被动。

那两个东突人没想到他身形如电,这么便已经到了跟前,来不及再次发弩,拔刀相迎。

一阵短兵格斗,金铁相撞之声中,先前一个大腿已经受伤东突人腹部拦腰被削,当即倒地,另一人臂力奇大,死命格杀,一刀劈下时,萧琅闪过一边,刀脱手而出,斜斜插了雪地里,脚下似乎一个不稳,人也往后倒了下去。

东突人见一击而中,嘎嘎狂笑,声如夜枭,近前举刀要砍下时,忽然心口一凉,地上人飞从靴中拔出一柄不到尺长匕首,寒光一闪,匕首便无声无息地插入了他心脏。

他身形凝固片刻,手中钢刀落地。

卑鄙,不是英雄好汉……他目中是不服,口中喃喃吐出了这俩字。

萧琅冷冷道:暗箭前,彼此彼此。

东突人倒地,萧琅从地上跃起,朝着绣春回来,拉她起身时候,绣春忽然看见那个先前倒下东突人竟还没死透,正摇摇晃晃地坐起身,张开了手中弓弩,用全身后力气,朝着萧琅后背发射,然后再次倒地。

小心!她大叫一声。

萧琅猛地回头,反应极,立刻抱住绣春望边上扑去,堪堪躲开了那一箭,边上恰是一道缓坡,两人收不住势,雪地里滚了数米远路,身形刚停住,萧琅忽然觉到身下地面微微塌陷,陡然意识到不妙,待要脱身时,已经迟了,和绣春一道,齐齐掉下了一个坑井。

绣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自己飞下坠,砰一下,压到了一具身体上,下坠之势这才停住。

定睛看去,借了微弱夜光,这才发现自己和萧琅竟似坠入了一个陷阱。

萧琅正被她压身下。

她倒没怎么样,听见身下人发出一声短暂吟呻,急忙翻身下来,惊慌道:你怎么样了?萧琅发现自己与她下坠到这个猎人所设陷阱中时,立刻便抱紧她,用自己身体替她挡了这一摔。

他本就受了些伤,加上她体重,乍落地时候,一阵血气翻涌。

好井并不深,运气也算好,当地猎人为了不损猎物皮毛,设陷阱时,底下不会倒插锋利之物,这才与她一道,逃过了一劫。

萧琅仰面倒半雪半冰井底,听见她焦急询问,苦笑了下,咬牙道:我没事……等那一阵气血翻涌过后,他慢慢坐起身,抬头看了下井口。

陷阱不深,但四壁都已经冻结成冰,光滑如镜,落里头,便是变成壁虎,单凭己力,也不可能爬上去了。

别怕,萧琅安慰她,咱们这里等着,会有人找过来。

绣春点头。

起先一直活动,心情又紧张,也不觉太冷。

现枯坐这个冰井之底,很,绣春便瑟瑟发抖起来,看向萧琅,他身上连外衣也没有,急忙脱下他原先给了自己那件,给他披了回去,萧琅伸手拉过她,将她抱自己怀里,两人用体温相互取暖。

夜越来越深,离天明还有些时候。

绣春觉得越来越冷,手脚仿佛都失去了知觉,眼皮也沉重了下来,只想这样缩他怀里睡过去。

她闭上眼睛时候,忽然一疼,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发现他咬了下自己已经冰冷唇,正用力搓着她手,甚至感觉有些疼了。

她听见他对自己道,绣春,千万不要睡过去!陪我一道醒着。

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绣春睁开了眼,紧紧地抱着他腰身,感觉着他强健而有力心跳声。

忽然,她想起来了,那种想要就此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猛地从他怀里起身,伸手探向他双膝:你腿,还好吗?萧琅望着她,微笑道:你帮我搓搓,可以吗?他是不想让自己睡着,才让她帮他。

可是她心里清楚,恐怕他旧伤之处,现已经遭到寒气侵逼了。

她飞起身,跪到了他腿边,用全力帮他搓热腿,直到两边胳膊酸得再也无法举动,他叹了口气,自己站起身,拉她也起来,再次将她抱怀里,用那件外衣将两人紧紧包住。

他低头,亲吻了下她额头,道:我好多了。

咱们站着吧,你陪我说话,这样就不想睡了。

她贴他怀里,陪他说着话。

或者说,基本都是他说,她听。

他要求自己回应时候,应上一声。

她听他说了他小时候各种事。

他说,他曾爬上皇宫大殿琉璃屋顶,不小心滑落摔断一条肋骨,害得服侍他宫人被杖责而死,从此他再也不敢调皮。

他夸耀自己,说一起读书别皇家子弟们为师傅布置下背书任务揪头发时,他就趴桌上呼呼睡觉,师傅责罚他,他张嘴就背了出来,还是倒着背,把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她他怀里笑个不停。

后她问起这次事。

他沉默了下,道:那封遗诏,是假。

先帝皇玺,已经随他入殓。

是我命当初刻了先帝皇玺匠人重做出。

先帝遗诏……确实是为防备我二皇兄而下……绣春大惊,仰头怔怔望着他。

透过井j□j下依稀雪光,看见他神情里,带了微微惨淡。

真正遗诏,我已经毁了。

他低声道。

她闭上眼睛,把脸贴他胸口,手抱他抱得紧了。

~~天明时候,井口终于出现了几个人头,看见魏王和他未来王妃,两人正紧紧抱着,蜷井底冰雪之上,身上盖着一件大衣。

被救出来时候,魏王几乎已经无法走路了,被人抬着上了坐辇。

唐王闻讯赶到,要留下他养伤,被魏王拒绝了。

旧伤而已,死不了人。

大婚之期,决不能误!边上没人时候,他对着自己兄弟这样说道,神情坦然。

萧曜一怔,看了眼屋外方向,那个女孩儿正忙着替他熬药。

随即醒悟过来,哈哈大笑,重重拍了下他肩膀,赞道:要美人不要命,果然是真汉子!做哥哥自愧不如!那就成全你这心愿。

你等着,他日十万蛮人头颅,就是我送上大婚之礼!92正月十九,就原定大婚日前一天中午,魏王一行人抵达了上京。

这一路回来,基本是白天行路,晚间投宿驿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里,绣春精心护疗,萧琅手臂上受皮肉伤,基本已经没什么事了,唯一让她不放心,是他膝处旧伤。

冰井底里度过半个夜晚,寒邪再次入侵,抵京时候,他虽然已经能走路了,但行动不是很方便,而且,红肿迹象也没有消。

王府预先得了消息,临分开前一刻,她再次对他道:咱们婚期,推迟些时日吧。

我不介意,真。

你目前这样状况,除了休养,什么都不应该做。

萧琅呵呵一笑。

这一天,上京里难得春阳明媚。

明媚日光招摇下,照得他笑容也格外耀人眼目。

长史说,明天不止是本月,也是今年内好一个日子。

不能改。

笑完了,他斩钉截铁地道。

绣春回到家时候,心情还有些无奈,多,却还是甜蜜。

萧琅离京前,便已经遣人告知了陈家关于她下落消息,并且向陈振保证,她一定会没事,后还着重强调了下,说一定会婚期前赶回,让陈家继续准备大婚之事。

陈振半信半疑,但也一直照预定好流程办事。

早三天前,陈家便再次张灯结彩,到处溢着嫁女喜气。

今天一早,王府执事也上了门,准吉时,引领妆奁出大门送往魏王府,没多久前才送出去后一挑妆奁,瞧热闹人也才刚刚散去不久。

事儿虽都还一件件地办,但陈振心里,一直是提心吊胆,早就做好了婚期推迟打算。

没想到是,孙女竟然真像那魏王先前允诺那样,大婚日前回来了,说欣喜若狂都不为过,拉住了一阵问长问短,全家这才真正开始喜气洋洋,只准备着明日大婚之礼了。

绣春当晚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揽镜自照,见镜中人容光焕发,面若桃李,对镜一笑,打开了门,迎接这忙碌一天开始。

这一早,魏王府派遣家臣至奉先殿焚香告祭之后,典仪卫预备了八抬大轿,王府迎亲正副使也将率属官十人,护军参领率领王府护军二十人,负责去迎娶王妃。

从魏王府到陈家迎亲路,从早起,也由羽林军负责肃清站岗。

经钦天监测算,中午第一个吉时,皇族里选取出来一个年命相合、生辰无忌全福命妇,也就是魏王堂伯母定王妃,领了八名随侍女官,抵达了陈家家。

傍晚天将黑,正副使者与放置了魏王王妃金册金宝彩舆抵达陈家。

绣春早已经被装扮妥当。

身穿全福夫人中午时进上正红缂丝金万字地五彩云蝠鹤八团喜服,头戴金翟衔珠冠,随了女官出房,踏着一路铺着红色地衣,往中堂而去,到了设好香案前,行了四拜礼。

赞礼官宣读册宝,说明奉迎,绣春接过。

礼仪完毕后,女官告吉时将到,催妇登轿。

陈振与一干家人早站那儿等候了。

绣春到了祖父面前,向他告别。

要说话,昨晚祖孙二人都已经说了。

这样分别时刻,陈振能做,也就是紧紧握住孙女手,说一声往后要恪守妇道,侍奉夫家而已。

绣春压住心中陡然而起离别愁绪,拜别祖父,被送到了大轿前。

女官往她手中放了个金质双喜如意,翟冠上搭了一方红地金线盖头,送上了轿。

前头王府迎亲正副使引头,骑马前,校尉抬起大轿,侍卫手持灯笼十六前,女官左右扶轿,出了大门,众属官和护军前后骑乘护从,两侧路人围观之下,一路朝着城西魏王府去。

到了魏王府大门外,仪仗撤去,骑马之人下马,完成了迎亲使命,相继被接往宴堂赴喜宴,那里此刻已经宾客盈门。

大轿抬入大门,停了王府中堂前大庭正中。

绣春被女官引导着下来,怀抱被塞过来一个宝瓶,跨过火盆,一路去往喜房。

到了喜房门口,槛前还有一个马鞍,下头压了两个苹果,她跨了过去,一脚踏入门槛,便听到里头传来妇人笑声,有人道:苹鞍平安!来了,妇来了!绣春压下心中微微紧张,继续随了女官入内,后坐到了喜榻之侧,手抱宝瓶,等着今晚另一个主角,她婚丈夫,来与自己行合卺礼。

这也是这场婚礼中关键和j□j。

怀中宝瓶里,填装满了珍珠金币之物,分量不轻。

绣春紧紧抱着,侧耳听着屋里妇人们说笑声和外头动静。

过了一会儿,有人笑道,郎官可算来了!听声音,便是白日里那位全福定王妃。

一身喜服萧琅,满面笑容地进来。

定王妃先前得过叮嘱,知道今晚上这郎官,昨日刚从北庭赶回来,腿脚还有些不便。

这会儿瞧他走路虽没什么异样,估计也是硬撑着,不敢往狠里刁难他,领了另些侍奉命妇们打趣了几句后,便递去了喜秤。

他和她已经很熟悉了,昨天才刚刚分开,甚至,连他身体上私密处,也曾毫无保留地她面前袒露过。

但是现,看到她穿这样一身红得耀目喜服,盖着娘帕,抱着宝瓶,安安静静地坐铺了猩红毯喜榻之上,等着他为她揭开盖头、成为他娘时候,他心中,油然还是生出了一种难以自控紧张与激动。

他不想被边上太太奶奶们瞧出自己情绪,极力压住,笑着,从定王妃手上接过喜秤,挑开了遮住她脸庞大红罗帕。

她抬眼,眸里微微含笑,望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眸。

此刻她,盛妆华服,珠光宝气。

这一切衬得她是这样艳丽无俦,超乎他想象。

他心跳得愈发了。

边上妇人们,见娘早就垂下了眼,偏这郎官还不错眼地望着她,都笑了起来,定王妃掩嘴,笑道:娘这般美貌,惹人怜爱,怪不得咱们殿下看得忘了转眼睛。

女官将接喜帕和喜秤盘送上去,萧琅顿悟,笑了下,将手中之物放了上去,随即坐到了绣春对面合卺小桌前,行合卺礼。

照习俗,郎娘进合卺食,过程中,被逗着问答了诸如生不生之类讨彩话后,由一对结发侍卫夫妇端来合卺酒,两人喝过,洞房礼节就算过了,妇人们和女官退了出去,房里只剩婚夫妇二人了。

绣春抬眼,见他还那样目不转睛望着自己,想起刚才他人前失态,低声埋怨道:不是昨天刚分开么。

有什么可瞧?萧琅呵呵一笑,伸手过来,轻轻捏了下她脸颊,起身道:宴堂里很多客人,欧阳阁老他们也都来了,我须得去应酬下。

你若乏了,自己先歇,不必等我。

绣春跟着起身送他,林大人向你叮嘱过吧?量不要喝酒,也不要站立过久,早些回来,我替你上药。

萧琅点头。

郎出房后,等外头服侍人便进来了。

绣春除去翟冠,净过脸面,因房内室里很暖和,她便只换了身同样正红色中衣,坐回床榻边等着她婚丈夫回来。

等待功夫,打量了下这间往后自己要和他共渡无数晨昏房。

喜榻上南红锦帐绣着华彩满床笏,两边金钩倒坠,垂下静静不动松绿流苏,玉屏风,楠木柜,并无暴奢极侈之态,却处处显出王府雍容华贵。

她起身,随意打开近旁一面竖柜抽屉,见里头藏了几锭银,这是祝人多福,又一抽屉,里头塞了棉花,是荣华长远,再打开边上另只抽屉,瞧见满满枣儿栗儿,取则是儿女盈屋之意。

绣春摸了下颗颗饱满枣栗,自己笑了下,关好抽屉。

~~萧琅前些时日取代特使亲自北上去往丰州,人人以为他只是去督抚唐王出兵而已,因了这一趟北上,虽解决了先前北庭疑似对抗朝廷问题,但他自己旧伤处,却因了那地方严寒受冻,又出了些问题,原定大婚继续。

这样情况下,喜宴中自然无人会勉强留下他闹。

他去露了个脸后,很便回来了。

这个洞房夜开端,有点不同寻常。

就像从前绣春和他刚认识没多久那会儿,代替林太医帮他治腿时那样,他身份也从郎暂时变成了她病人。

去净房里沐浴,用早准备好热药汤泡过脚后,他回了房,兰芝等服侍人都退了出去。

他顺了绣春指挥,过去躺了喜榻上。

绣春替他卷起阔松裤脚,像往日一样,先检查了下膝处,发现过去了这么久,还是略微有些水肿样,心中不禁有些愁烦。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发病,恢复期明显拖长。

往后若是可能,无论如何也要再想想办法。

总这样,除了她心疼,对他自己下半辈子来说,也绝不是个好消息。

她手指他关节处触探了几下,问了他痛感后,替他上药,然后拿个垫子来,垫高他右腿,开始按摩推拿,一开始是坐他边上,后来改成站他大腿侧旁,这样体位,有助于力道控制。

这种时候,她注意力自然而然十分集中,很就心无旁骛了。

她微微俯身,低头,正用她娴熟手法帮他推着一边膝处关节时,忽然,觉到一只手轻轻搭到了自己腰间,隔着衣裳,慢慢地抚摩。

她停下来,瞥了他一眼,见他正好整以暇地靠那里,一只手压自己后脑当枕垫,另只手……她再次瞟了眼那只此刻还自己腰间慢慢移动手,当它不存,没有理会,继续自己事。

他眼睛弯出了一个小小弧度,唇边也浮出一丝仿佛阴谋得逞后笑意,那只手她腰间摸了一阵后,仿佛不大满足,开始挪移到了她胯上。

她目不斜视,继续忍。

她手犊鼻穴,他手她胯上;她手梁丘穴,他;她委中穴,他也是胯;后她换到血海穴——臀部!他竟然忽地移到了她翘臀处,她猝不及防之时,重重地捏了一把。

绣春施力,他手又她身上爬,她渐渐愈发觉得屋里热了,正生出阵阵后背长刺感时,冷不防被他这样重重捏了下臀部,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一下抬头,望着他气道:你做什么?她臀摸起来圆圆,又肉,又弹扑,他第一次摸到,心里掠过一种油然而起兴奋之感,就是不想撒手,掌心还贴着肉,面上带了懒洋洋笑,我……做现做事……你别管我,继续就行了……绣春实有些受不了了。

这人怎么回事,昨天分开之前,一直还挺正常,不过一夜,就成了这样无赖……她赶紧甩开他手,离他远些,道:你这样,影响我做事!她说完,见他怏怏叹了口气,终于把那只手缩了回去。

这才吁出一口气,继续。

一边好了,她道:换腿吧。

往常他总是个十分配合好病人,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可是现,他竟然不理睬她了。

她又说了一遍,他还是不动,看去,见他正望着自己,一副你不让我摸,我就要和你拧巴样子。

现轮到她叹气了。

都说女人一结婚就会变成弱势一方。

以前她还不大信。

现觉得这可能是真——自己就是个刚刚鲜出炉活生生例子。

她再次叹了口气,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自己抬下他一条腿,再抱着他另条腿抬上垫子架高。

然后像刚才一样,继续俯身下去上药推揉,进行到一半时候,他手抬了起来,捻住她松松垂腰侧一根衣带,把玩了几下后,微微一拉,系着蝴蝶活扣衣带倏然松了,软滑衣料失了凭托,衣襟立刻散开,露出了里头穿鲜红裹胸。

衣襟一松,他目光立刻落到了她半露酥胸前,不再挪开半分。

她剜他一眼,要掩回衣襟,他出声制止:别!就这样!绣春一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皱起了眉,殿下,我现替你干活!萧琅扬了下眉,一本正经地道:你不给我摸,那就让我看。

要不然我这样躺着,很无聊。

绣春看了下边上,屋里好像没书,点头道:那容易,我叫人给你送本书你来。

我不要看书,就要看你!他干脆无赖到底。

绣春瞪了他片刻,正要再教训他时,忽然,手被他拉住,一扯,她整个人站立不住,一下便趴到了他身上,感觉到她饱满乳紧紧贴自己胸膛前,他愈加兴奋,手脚并用,将她紧紧抱住。

她挣扎了下,见挣不开他臂膀,只好哄着道:听话,别胡闹了。

药还没上完。

他闭着眼睛,脸埋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别管了……不行!她坚持,趁你刚泡过腿,药一定先要上完!他睁开了眼,她耳畔低低地道:那你就听我……绣春抬起脸望他。

他也正微微含笑地看着她。

神色还挺自持。

她一时有点迷糊了。

脸皮到底要厚到怎样程度,才会对她提出这种荒唐要求后,还露出这样一种理所当然、坦坦荡荡表情?这还是她认识那个萧琅吗?绣春……他见她不应,叫了声她名。

声音沙哑,充满了诱惑。

绣春真恨自己,面对这么无耻事,她怎么就无法严正拒绝……~~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替病人上药上得艰难一次了。

除了做自己该做,她还被她病人脱去了中衣,只剩一件根本无法蔽体胸衣和亵裤,不但这样,还得忍着病人手她身上上下其手给她带来困扰,她简直欲哭无泪,终于上完了药,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指着他那只此刻正握她一边胸口手,好了,拿开!她说话时候,脸颊已经泛出桃色,连呼吸也有些不稳了。

躺着享艳福那个男人,却与她截然相反。

他英俊一张脸庞此刻微微紧绷,瞧着有些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却泄露了他此刻情绪。

那双眼睛,现眸光暗沉,深墨如夜。

好了?他望着她,重复了一句这话,带了些意犹未惋惜。

绣春忽然好像明白了过来。

他这一定是报复。

报复她从前老对他上下其手,现风水轮流转,他是想翻身当主人了?是,殿下!她没好气地拿开他还黏自己身上那只手,刚要转身,忽然,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伸手过来将她拦腰抱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倒他原先睡过那地方,他也跟着压了她身上,动作迅速无比。

既然好了,那咱们就开始吧……他凝视着她,喃喃地道,眼眸愈发暗沉,鼻息带了灼人般温度,扑洒到了她脸庞之上。

她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他那里男性压迫。

婚之夜,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自然清楚。

她脸愈发热了,见他说完话,脸压下来就要亲自己,急忙扭头避开了,微喘着道:别,你听我说……他仿佛没听见,愈发灼热吻一个一个地印了她脸庞、脖颈,顺着光滑而温暖肌肤一路向下,那片隆起饱满处流连忘返,碾压她,吮吸她,她被他贪婪和肆意挑得全身都着了火,由他褪去了自己身上后蔽体那几片衣衫。

感觉到他开始试入,传来一阵身体异样微疼,已经成了团浆糊脑袋,终于有些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了她忽然抗拒,忍住那种想要直直而入欲念,亲了下她,低低地问:怎么了?你膝不能受压……她自然清楚,等下不可避免,他要以双膝为支点,持续发力,整个人重量都压这两点上,以他现情况……他像是这才被她提醒,那怎么办?眼神里那种温柔和懊恼,几乎就要将她溺毙。

她吸口气,定了下心神,毅然决定主动献身。

你躺下来吧,由我来……他凝视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凑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不行,那样你会疼,我舍不得。

咱们以后可以试试那样,这次,还是我来吧……绣春摇头,一副大义凛然表情,我不怕!你真不能压到膝盖……婚之夜,和自己丈夫这样一本正经地讨论到底该由谁来主动,确实是有些好笑。

他大概也觉得这样,看见她露出这样表情,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鼻子,呵呵笑了起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一轻,见他已经起身下榻,俯身下来抱起了她,走到喜榻侧垂着一道金红色落地帐幔前,抱了她进去。

方才她没留意,现才发现,原来这道帐幔后,居然还别有洞天,地上铺了块猩红织花毯,地衣中间,放置了一张逍遥椅,椅上已经铺了张与地衣相同颜色绫袱厚垫。

他过去,径直将她放了椅上,双臂撑椅身两边扶手上,俯身下去,对着已经发呆娘微微笑道:这样就行了。

绣春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是……原来他竟然早就有准备了!她看了下这个被一道帐幔隔出隐秘空间,再看看身下这张带了特殊设计椅,脸色愈发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那明显措手不及反应,似乎颇叫他自得。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她滚烫脸颊,就势压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魏王殿下治国如烹小鲜,治自己洞房,哪怕我这作者后妈给他设再多障碍,他也是游刃有余啊……这个故事到此,后面让俩二货再腻歪几下,扫扫尾,月底左右就完结了。

93逍遥椅起源,本就带了些房中助兴隐含意味,绣春身下此刻躺着这张,设计是巧妙,两侧扶手之外,还延伸出去一段窄床,正容一个成年男子跨坐其上,不但完全不碍事,而且恰正好,因身下有依托,几乎不需要男子怎么费力,便可行那欢好之事。

这样一幕,她先前怎么也没想到。

从前和他一起,她是吃定了他不会真对自己怎么样,总是百般撩拨着他,现他来真了,听他耳边哄着自己,要她高高分架两腿于两边扶手之上,好方便他行事,心里竟被一种浓重羞耻感所占,他越哄,她越不肯配合,只顾紧紧闭着眼睛,自然,双腿也是紧紧交着,就是不打开。

遇到这么个不按理出牌娘,魏王殿下现简直是心如猫爪。

~~说到魏王殿下关于男女j□j性启蒙,说起来,还真源远流长。

本朝帝王之家,开国皇后曾定下了个规矩,但凡皇子,未及成年大婚之前,不允许与宫女侍女之类暗中胡乱交通,近身侍奉,都是太监。

等到大婚前夕,才会命专人领皇子到大内一座供奉着喜佛秘殿里,让他进去观看,体会男女交接之秘。

这个规矩一直传了下来,到了如今,早流于形式,但大婚前入密殿,却一直不改。

现魏王殿下,自然了,人人都说他温良如玉,简直是行为道德楷模。

其实他小时候,外表看着安安静静,骨子里,也就和他现侄儿萧羚儿一样,带了熊孩子属性。

人家越不让干事,他越想干。

这其中一条,就是去窥探一下那座平日深锁神秘大殿里到底有什么。

然后他就真去干了。

蓄谋已久后,好像是八岁时一天,趁了无人留意,他用从管事内监那里偷来钥匙,打开了锁,进去,看到一排相抱作各种男女交构状欢喜佛之躯,非金非石非木,俨然血肉,须发皆真,当时虽还懵懵懂懂,却也知道有些羞耻,惊得目瞪口呆之后,落荒而逃。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也算运气好,咱们魏王小幼苗,不但没被那场提早到来j□j教育给扭曲成歪脖子树,还从一个熊孩子成长为如今这样道貌岸然监国亲王。

对着自己想了许久心爱女子,好不容易,终于也可以放开手脚了,他简直恨不得立刻和她合二为一才好,见她这样死活不肯配合,两腿闭得连他手都强插不进去,何况别乎?便威胁道:你再不听话,我就……绣春听见他声调变了,微微睁开一边眼睛成一条缝,见他果然沉下了脸,不大高兴样子,她才不怕他,回了一句:你要怎样?说完立刻又闭了眼睛。

他四处看,捞起自己已经脱下丢地上一件里衫,手腕微一用力,嘶啦一声,衣衫被分成两半。

你要干嘛?她听见声音,霍然睁开眼,这才有些惊慌起来。

他朝她呵呵一笑,面上方才阴沉之色不见了,又变成她熟悉那个温柔体贴人儿,只是……体贴得叫她浑身汗毛直竖。

他一语不发,只从她身上起来,坐她腿下,伸手一把抓住她一只脚腕,没费什么力气,就撂了起来。

他握住脚踝,强行架她一条腿放上了同侧扶手,接着就捞起一条方才扯下布条,作势要捆绑。

天啊,这个人,他居然还这么变态!绣春吓得使劲挣扎,可算挣脱开他魔爪,见他又伸手要来抓,一脚便踹过去,咚一声踩他胸膛上,他顺势再次抓住,捏她脚掌,狠狠揉了几下,再次架上去要绑。

绣春脸已经红得要滴血了,呜呜了一声:别捆我!我听你就是……殿下已经捆了一半了,听她开口求饶,停了下来,看向她:真?她要羞愧欲死了……原来被人强迫着挑逗是这种滋味……她以前错了,真错了,不该那样对他。

她急忙胡乱点头。

他摇了摇头,表情里仿佛还有些不甘。

好总算停了下来,扯脱开布条,随手丢到了地上,立刻再次压了上来。

他反复亲吻着她滚烫面颊和莹润唇,那双刚才还对着她施暴手,现回复成情人温柔模样,细细摩挲过她身体上每一寸肌肤,渐渐探到她腿间,觉察到那里已经微微春润,他抬起了她腿。

她身子还是略带了些僵硬,但这一次却十分顺服,任由他将自己双腿架分开来。

他微微起身,压下胸膛里几乎像擂鼓心跳,看见她就那样乖巧地躺自己眼皮子底下,毫无遮掩,还紧紧闭着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俯身下去,凑到她耳畔低声道:那晚上,你不是引我去你闺房,还帮我做过那事了吗,怎还这么拘束……绣春听他忽然提那个,语气里还带了些戏谑之意,顿时又羞又恼,心里还涌出几分委屈,猛地睁开眼睛,辩道:我那会儿是可怜你才……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到身下传来一阵异物入侵般尖锐疼痛,忍不住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嘴巴便已经被他堵住了。

他得逞后,极力抵住那种被她紧紧裹覆带给他奇异消魂诱惑,忍住想要横冲直撞念头,停了下来,继续亲吻着她,等她紧绷着身子渐渐松软了下来,他终于放开了她嘴,再次低声耳语道:嗯,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我也心疼你……还疼吗?绣春明白了过来,他刚才是想分散自己注意力……身下被他无情侵占地方,还有一阵阵痛,却没刚开始那样尖锐了。

她睁开了眼睛,见他也正凝望着自己,神色略有些压抑般紧结,眼眸中却流露出无限怜爱。

能得一个这样男人,她……疼死了也心甘情愿!她一直笔直放着俩手,终于抬了起来,箍住他腰身,带着他往前而入。

~~红烛高烧,锦帐低垂,后头这小空间里,旖旎春光无限,逍遥椅上两人已经纠缠了好久。

她被他放倒,被他坐起身,再被他压倒,现又被他摆弄着坐了起来,双腿盘他腰身上,命她耸动。

她两腿已经酸得不行了,身子也满是汗,整个人软得像一团棉花,什么劲都没了。

听见他又下命令,觉到身下被他连续撞击那里开始经受不住,忍不住了,抱着他脖子,嘤嘤地告饶。

他咬牙忍住自己早就想喷薄而出望欲,低头凝视着她,见她软软地贴着自己,星眸半闭,那张被他咬得红肿不堪樱唇里,此刻正吐出呢喃告饶声,神魂激荡,不可自己,立刻顺了她意,将她再次压了回去。

~~锦帐里,忽然传出椅脚剧烈晃动轻微咯吱声,随即是一阵模糊不清吟呻声……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烛火忽然跳了一下,爆出几点灯花。

男人那还带了他体温滚烫汗水,也沿着他额角滚落,啪地滴溅到了他身下女子洁白胸脯之上。

那上头,还留着几点他方才肆意凌虐后留下鲜痕迹。

他一直没离开她,等到她终于慢慢睁开眼睛,他也平息住自己因了极度畅而致急促心跳,他爱怜地伸手过去,替她捋了下额头上被汗水黏住了额发,朝她微微一笑,神情里满是激荡过后满足余94绣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蜷贴在萧琅的怀里。

他的下颏正轻抵着她的额,呼吸出来的温热鼻息微微撩动她的几丝额发,瘙着她的皮肤,感觉略微有些痒。

昨夜这一觉,不对,确切地说,是只有几个时辰的觉,并没有解去多少的乏。

反正现在她睁开眼,还是觉得四肢酸沉,一动也不想动。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个正搂着她的男人便也跟着醒过来,眼睫微微一颤,随即睁开了眼睛。

红绡帐外的喜烛彻夜不灭。

暗霞色的烛光透进锦帐,瞧着,他倒是睡得挺满足的样子。

还累吗……他垂眸凝视她片刻,开口问。

这第一声,慵懒,且略带些了些沙哑。

她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身上还酸呢……半是埋怨,半是撒娇。

他忽然收紧了搂着她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抱住,抱着滚了一圈,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她仍闭着眼,只扭脸躲着他刚一醒过来就又继续施加给她的进犯,嘴里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我还没睡够呢……魏王殿下自己也一向觉得,不强人所难,这应该算是他的美德之一。

但现在,这种美德好像已经离他远去了。

身下这暖洋洋的一团柔软人儿,现在越这样抗拒,他反倒越被撩得兴起,昨夜的消魂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的眸色蓦然转暗,腿微微欺入一顶,便将她两腿分了开来,一只手也跟着插-入她的臀下,将她微微托了起来。

她慌忙睁开眼,苦着脸小声哀求:不要……我还疼呢……见他停了下来,虽没进一步继续下去,却也没放开她的意思,急忙再跟着强调,真的还疼呢,没骗你!正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略带了些谨慎的叩门声。

照了规制,新婚夫妇洞房次日早,要一道去皇家宗庙行庙见之礼,然后再入宫朝见太皇太后,如此,这个大婚之礼才算落下帷幕。

绣春知道这是来催促的敲门声,如逢大赦,急忙用力推他,低声道:快些,迟了就不好了!萧琅看了眼传来声响的门口方向,凑到她耳边,低低耳语了一句,那就记着这一次,下回补回来……说罢顺了她的手,从她身上翻了下来。

绣春横他一眼,披衣下榻去开了门。

兰芝带了服侍的人鱼贯而入,过去剪了烛芯,房里灯火一下亮了起来。

新婚夫妇被服侍着起了身。

梳妆过后,绣春换了今天要穿的一身吉服,与萧琅相对同坐在喜床上吃了茶膳房预备的象征合和美好的团圆膳后,两人便一道出去,坐车去往太庙。

这会儿,天还没亮。

绣春随了萧琅往外,经过正堂的时候,看见方姑姑与王府的一干属官管事都候在那里相送。

见她看向自己时,神色虽也恭谨,与旁的人相比,却还是略微有异,估计是想起了从前的事,经过她跟前时,朝她略微一笑。

萧琅因了腿脚的缘故,现在出行一律改坐马车。

俩人登车,由王府仪仗引领着,马车往太庙方向粼粼而去。

到了供奉着列祖圣容的寿灵殿,在礼部和太常寺卿的主持下,完成了庙见礼,此时天已经大亮,遂改道,入宫往太皇太后所居的永寿宫去。

永寿宫这地方,绣春自然不是第一次来。

但这一回,却是以魏王妃的身份来拜见,心情略微有些紧张。

被宫人引着往里而去的时候,萧琅大约是觉察到了她的情绪,趁着旁人不留意,悄悄握捏了下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她看出了他眼眸中的安抚之意,朝他回了个笑,呼口气,随他跨入了宫槛。

永寿宫里聚齐了皇族女眷,却惟独没见到傅太后。

估计是还在禁足之中。

太皇太后这魏王府立妃的这桩事,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不满。

面上一直带了笑。

绣春先朝她递了如意,取吉祥寓意,然后捧觞献馔,以示侍奉,最后朝她行三跪三叩礼,礼毕,受了她的赏后,与萧琅一道退了出来。

这礼节还没完。

不但魏王这边,要继续接受王宫大臣的恭贺,魏王妃回王府后,京中凡品位低于她的命妇们也纷纷按照班序前来拜见。

方姑姑早领了人在内堂设筳宴,女官在王妃身旁随侍,一直忙碌到了傍晚,这场大婚之礼的帷幕,总算落了下来。

萧琅还没回府。

绣春已经累得都要散架,脖子被沉重的翟冠压了一天,差点没断掉。

回房立刻拆了,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换了身衣衫,整个人这才觉得松快了些,等着萧琅回来一道用膳。

天黑后,他终于也回来了,瞧着也是面带略微乏色,估计这一天下来,比平日处理朝政还要费神。

照他习惯,先也去沐浴换了衣裳,然后两人一道去用晚膳。

吃完了饭,再一道去边上禊赏堂里,他还有事,她消消食,然后再安排他腿脚上药的事。

禊赏堂里灯火通明,和暖如春。

侍女们都退了出去。

他坐在书案后,在看白日里没来得及处置完的几件事,她在屋里荡了几圈后,见他一直低头,神情十分专注,有些无趣,最后趴到了那张熟悉的贵妃榻上。

贵妃榻上铺了裘垫,又暖,又软和。

她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双臂交着撑住自己下巴,侧过脸,看着他工作时的样子。

他偶尔会抬头,朝她笑一下,然后继续埋首面前的公文里。

趴在这张榻上,她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从前许多和这张榻有关的窘事。

他这只大尾巴狼,明明知道了她是女儿身,还装模作样,害她以为他有断袖之癖,闹出了许多笑话。

至于那回自己弄脏他毯子,最后毅然裹着毯子离开时的一幕,更是想起来一次,就叫她恨不得钻地洞一次。

最后,她忍不住用手掌捂了下自己的有些发烫的脸,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了。

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真的是累坏了。

原本这样趴着,只是想等着他做完手头的事,回房再给他上药。

现在等着等着,他一直没动静,她忍不住便开始打瞌睡了,眼皮也开始黏腻了起来。

正朦朦胧胧的时候,忽然觉到一双手按在了自己身上,微微施力,立刻醒了过来,回头一看,见萧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案后坐在了自己身侧。

你好啦?她揉了下眼睛,一骨碌翻身要起来,好了就回房吧,给你上药。

萧琅将她轻轻按了回去,今天累到你了吧?不急。

一向都是你服侍我,这回换我来给你推揉下穴位。

绣春看他一眼,你也会?这世上有什么事,能难住本王?他的口气十分不以为然。

绣春嗤地轻笑出声,厚脸皮!她道了声,随即闭上眼睛,趴着让他服侍自己。

萧琅除去了她的袜,从她脚底开始,替她按揉穴位。

过了一会儿,绣春含含糊糊地道:你认穴,也很准么……他不但认穴准,在询问过她的感受后,力道也收放自如,很快,原本还有些生疏地手法也变得流畅,把她舒服得忍不住哼出了声,整个人愈发软绵绵了,昏昏欲睡地趴在贵妃榻上,连一根手指头也懒得动弹。

他的手从她足底一路向上,捏过小腿、大腿、到腰部,到后背肩膀,最后回到了她的脚掌上,反复揉压。

舒服吗?她仿佛听见他贴着自己耳朵,这样问了一声。

嗯……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软绵绵的鼻音,入他耳中,像是一剂充满了力量的春-药。

他原本倒也没什么歪念头,只是做完自己的事后,抬眼找她,见她趴在这里一动不动,满面倦容的样子,心中怜惜起来,便想替她解解乏,如此而已。

现在,这身柔不可言的身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他掌中任她揉捏,他身体某物又不受控制起来,再捏几下她那双白生生的肉足,不消须臾,身躯里愈发如有蚁虫咬噬,叹口气,想了想,俯身下去试探道:早上的事没完,现在再继续?见她不应,不动声色放开了她那双引出他无限遐思的足,掌心沿着她完全松软的小腿肚向上,到了臀胯处,掀了罗裙覆到后腰,然后摸索着,修长灵活的十指解开了亵裤的系结,轻轻往下一扯,便褪了半截下来,露出半爿圆润饱满的雪白肉丘。

这一番景象,看得魏王殿下一阵口干舌燥,不由自主,伸手过去便搓揉了几下。

绣春这会儿已经舒服得快要再次睡过去了,竟没怎么察觉他对自己的异样举动。

还朦朦胧胧间,忽然觉到自己腿窝处一热,似乎有什么硬挺异物从后挤着要顶入,一惊,瞌睡虫瞬间便跑了,刚回过味,转头要制止他时,腿窝间已经被强行欺入,趁着方才已经润出的晶莹蜜汁,一下便滑入到了尽头,发出一声奇异的轻微啵声。

两人喉间都逸出了短促的声响。

偷袭者是成功后的爽快,被偷袭者,发出的那叫声里,可没那么痛快了。

她又是惊诧,又是羞赧,猛地回头瞪他,扭着身子要挣脱开,两腿却还被他这样压着,她越蠕扭,反倒越是死死相钳,互勾互吸住,更是恼羞,你快出来!你趁人不备……你说只给我按摩消乏的……得逞了的男人这会儿怎么可能停得住?不但不出来,反而就势狠狠冲顶数下,彻底埋入,听她发出小兽般的唔唔几声,俯身下去接住了她的嘴,尽情吸住调弄,松开了,将她抱了起来转个面,揭了她绣桃抹胸,握在原处搓揉了下,理直气壮地道:我问过你了,你不应,我便当你应了。

你无赖……绣春刚欲辩驳,他却低头下来,豁含住一侧桃乳,品着满嘴的滑嫩,顿时,她的斥声也变成了惹人愈发兽血沸腾的消魂吟哦声,不消多时,她已经香汗直冒,知道这下是逃不去了,只凭剩下的最后几分清醒,挣扎着道:你别胡来,她们进来的话……她们不敢进来的……他打断道。

小心压到膝……他松凑到她耳畔,低声诱她:你真心疼我,那就听我的,不会压到膝……绣春基本上,还是个听话的好妻子。

两人完事后,已是许久过后了,终于回房要干正事了,一直等着的兰芝等人见魏王殿下神采飞扬,边上的王妃却是软绵绵腿脚无力,全要靠他撑着才没倒下的样子,心中各种诧异,联想万千,面上脸色却愈发恭肃。

这晚上,事情都妥当了,俩人熄灯躺下时,绣春想起先前从禊赏堂出来,迎头遇到的侍女们的各种神色,心里又一阵薄恼,最后少不了负气背对着他睡。

黑暗里,萧琅哈哈一笑,由着她背对自己,只从后贴靠了过去,胸膛抵着她后背,揽住她腰身,低声道:睡吧,真累坏你了。

我不再闹你了,我保证。

她没动,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呼吸均匀,知道她已经睡了过去。

他唇边浮出丝笑,轻轻亲了下她腻滑的后颈,也闭上了眼,随她安眠。

95魏王虽婚燕尔,可惜他无清闲命,负监国之任,平常本就事务繁忙,加上如今北庭又起战事,每日里光军报及各地为应备军情而发来奏报,叠案头上便有半个人高了。

用任王妃话说,别说婚假,便是照常上下班也不可能。

婚第三天,陪妇回门过之后,白天里,绣春已经基本不大可能见得到他面了,而且,还有越来越晚归架势。

好绣春性子并不黏人,且不管他回来多晚,都必定会等着他。

有时忍不住,心中恼火了,多也就抱怨几句而已,该怎样还是怎样。

萧琅心疼她等得辛苦,苦于自己一时无法脱卸监国重任,便叫她不必等,自己早些歇了便可。

绣春自然知道他心疼自己,抱怨归抱怨,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口头答应,实则每回,即便她先上床了,也仍都醒着等他。

只有等到他回来了,她这才会安心,陪他一道睡下。

他忙于他国事,白天里,绣春其实也有许多自己事要做。

王府里人口虽简单,但熟悉繁缛皇家和王府仪制以及接下来不可避免日常交际,这些事,还是占去了她许多精力。

这不但关系到她是否能成为一个合格亲王王妃,而且也关系到魏王脸面,绣春自然万分重视。

她出身平民,刚入王府,对这方面自然不怎么上手,好边上有方姑姑提点着,诸事应付起来,很便游刃有余。

先前得知魏王婚讯时候,方姑姑便曾对萧琅建议,说可以派自己提前到王妃母家,对她进行这方面一些教导,免得她日后忙中出错。

这她看来,十分必要。

自然,她也是出于好意,觉得这无论对王府,还是对王妃本人来说,都是有利无弊之举,只是当时并未得魏王应允,这才作罢而已。

现见王妃谨慎敏慧,对自己这个王府老人,并未抱打压之态,反而处处礼敬。

像她这样明白人,自然清楚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道理,何况,对方还是魏王心头之人、王府正娶王妃?所以很便也放下心中芥蒂,全心全意地助这个平民王妃上位。

绣春除了忙王妃之事,现其实也并未因为嫁人而撒手不管金药堂了。

祖父健康近虽稳定了些,但精力毕竟不济。

她虽不方便经常回陈家,但每隔几天,管事便会到王府来求见王妃一趟,向她汇报一些重要事体。

这事,萧琅一早就知道,并且应允了,所以绣春做起事来,自然也无任何掣肘。

禊赏堂里甚至专门为王妃多设了一张桌案,晚上殿下没回来前,王妃禊赏堂里埋首桌案自顾忙碌场景,兰香等人已经见惯不怪。

但有一件事,她们还不晓得,昨晚殿下为这个,吃醋了,和王妃闹了点小情绪。

自然了,这是婚夫妇之间小秘密,旁人自然无从知晓。

事情是这样。

金药堂去年底,因大婚而被推迟了各地门面报账,现正补。

这几天里,陈家管事也来得频繁,送过来让她过目账本桌上堆了几叠。

然后昨晚,恰魏王破天荒地归家早了些,连衣衫都没换,找她到了禊赏堂时,她还正忙着对账。

先前每次,等到萧琅回家时候,绣春一般都已经做完自己事了,他一回,她立刻就会陪他,或吃点夜宵,或安排他上药。

即便手头事没完,她也是立刻起身,一直以他事为先。

近,他腿脚渐渐有些恢复了,不必每天泡药,改两天一次便可,昨天已经上过药了。

见他今天这么早竟回了,绣春显得有些惊讶,问了几句,得知他已经用过饭了,点了下头,随即为难地请求,说自己手头就一点事了,可否让她先做完。

他若是累,可以先回去歇下,她一好,马上就回房。

魏王殿下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这里忙碌?立刻满口子地答应,让她继续,自己这里等便是。

绣春朝他一笑,道了声谢。

一开始,他歪那张贵妃榻上看她,见她忙着飞打算盘、记数字,且许久过去,始终目不斜视,连一眼都没看向自己,渐觉无趣,从侧旁抽了本书看,也觉无聊,半晌都没翻一页,干脆起身,挪到了她近旁靠过去,见摊开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蝇头大小满页数字,刚伸手过去要翻,她忽然短促地道:别动!别给我弄乱了!她说这话时,头还是低着,没看他半眼。

殿下心里忽然有点吃味了,咳了声,道:要不要我帮你?类目很多,你不熟悉,帮不了大忙,还是我自己来,心里有数。

那……你继续忙,我回房里等你?绣春嗯了一声,头还是没抬。

殿下心里头那点吃味已经变成了受伤,再看了忙碌她一眼,转身默默走了。

他回了边上卧房,沐浴过后换了衣衫,房里等啊等啊,怕她上床被窝里冰,自己先钻进去,和熏笼一道捂热了,一直等到亥时初了,中间打发人不知道去看过多少回,都说王妃还忙。

皱了下眉,想了下,起身去膳茶房。

知道她平时爱喝蜂蜜红枣茶,便亲自冲了一壶热腾腾茶,自己尝了一口,甜蜜蜜,又拣了几样精致点心,兰芝和一干侍女们诧异至极目光注视之下,端了往禊赏堂去。

绣春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道:我好了。

殿下把茶盘送到了桌前,笑着道:绣春,你忙了一晚上,累了吧?先歇一下,喝口蜂蜜茶,吃块点心。

是我亲自……我不饿。

你自己吃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两手仍忙得飞,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清脆响声不停。

殿下叹了口气,端了倒出来茶,吹得凉了些,送到了她嘴边,你喝一口。

绣春终于抬脸,抵不住他满面笑容,喝了一口。

好喝吗?他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她眉头略微皱了下,兰芝今天泡这茶,味道走了,太甜,晚上喝不利睡眠……不过没事,你放下吧。

殿下掐灭了想要继续献宝心思,讪讪地放下了茶。

边上再磨蹭了片刻,渐渐靠到了她身边。

她只穿了房中常衣,有些宽松,人坐着,他却站着,再加上有心,只要他想,很容易便能窥到从她胸前衣襟交口里露出些许娇黄色抹胸,再努力点话,隐隐还能瞧见再里头一抹雪痕。

这两夜,因为他回得很迟,躺下后,她瞧着面带乏色,话也不多,闭目很便睡过去样子,他被心中积压愧疚也愈发浓,所以不忍再扰她,一直忍着没要。

今晚就是为了哄她开心,这才丢下事提早回来。

不想却倒了个个儿,成了他等她。

现瞧见她胸口无意露出j□j,一阵手脚发痒,趁她不留意,挤着便坐到了她身边椅子里,伸手抱住她腰肢,手也自然跟着摸了上去。

刚捏住那粉团处儿,手便被她用笔杆敲了一下。

殿下不肯放,捏得紧了,把脸贴过去撒娇:让我陪陪你……我就这样,别保证不打扰你……绣春叹了口气,扭头看着他:殿下,你又来了!你这样,我怎么做事?乖,你先去睡觉,我马上就好……殿下捏着她粉团儿手停住了,看了眼墙角那架漏时钟,你早就说马上就好,现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好!绣春蹙眉道:你还说我!往日这辰点你若回来,就算是早了!我又不是天天这样。

明天要汇总账,今天一定要做完!魏王殿下一时语塞了。

怔怔望着她,见她面上不带半点笑意,心里忽然涌出一阵委屈,松开了捏她胸前手,慢慢站了起来,低声道:那……我先不扰你了……他起身,往门口去。

心里还想着她能叫住自己。

脚踏出门槛了,果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只不过,不是她叫自己,而是算盘珠子继续被飞拨动撞击棂梁而发出韵律噼噼啪啪声。

……再过约莫小半个时辰,绣春终于归完了后一笔帐,数目与账房那边报过来复合无误,明天等陈家管事过来取去就行了。

她放下笔,收拾好案头东西,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唤了侍女送水来洗了手后,便往边上卧房去。

到了内室,看见里头灯火还亮着,他已经上了床,只是没睡,正靠坐那里,就着灯看手上一本书。

听见她进来发出动静,他岿然不动。

绣春咦了一声,你还没睡?萧琅随意瞥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翻了一页书过去,眼睛继续笔直地盯着书。

绣春到了他边上,凑过去看一眼,见是他背过《素问》,惊诧道:怎么看这个?萧琅嗯哼了声,淡淡道:求人不如求己。

多通一门学问,总是件好事。

绣春差点没笑出声,极力忍住了,点头道:说倒也是。

不过说真,殿下你这么忙,竟还有心思钻研医道,我自叹不如。

倘若有所不解,管问我。

她说完,见床上男人没反应,也不理他了,自顾转身,背对着他脱去了衣衫,换了件睡觉时软袍,然后噗地吹了灯,听见他道:我还不想睡!绣春摸索着爬上了床,照两人习惯,躺了他里头,没好气地道:你要当夜猫子,自己去禊赏堂。

我要睡了。

她打了个呵欠,钻到已经暖洋洋被窝里,整个人滑溜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觉到身畔他终于跟着慢慢躺了下去。

却没像往常那样要伸手过来搂自己,便嗯了声,今天累死我了……我腰好酸……过了一会儿,一只手伸了过来,搭她腰身上,不疾不徐地揉了开来。

随了那只手力道,她半真半假地嗯嗯哼哼个不停,连自己听了都觉神魂荡飏、体软身酥,身边男人果然受不住了,过了一会儿,倏地收回了手,不再替她按了,她听见他怏怏地道:你累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