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则乱, 她不想看到陆景昭被利用,更牵连其家人。
应如板着脸,有没有失忆不重要, 四皇子允许我俩单独见面, 就不介意你知道真实情况。
景昭, 别受他牵制,别连累陆家。
她把陆家挂在嘴边, 便是让陆景昭记住初心。
除了她, 摆在陆景昭面前更现实也更迫切的问题是,陆家可能为挑起翰王与太子对抗而承担后果。
四皇子有着一星半,最高的起点, 却也最不可捉摸、无法揣测。
她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只希望无论陆景昭,江晏或是国师大人, 都能平平安安地稳住五星,如此就好。
陆景昭表情柔和,若若,告诉我你委曲求全的理由。
应如抿唇摇头,总不能说是必须让四皇子喜欢她这种荒唐的理由。
别问了,听我一句……不听。
陆景昭直接打断她。
应如被气得不行, 她不信陆景昭想不明白其中关键,然而这人还是要拿家人冒险,一意孤行。
死倔!她怒瞪对方。
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陆景昭怔上一会儿, 忽然笑得像只畅快的大狐狸, 上前一步将她拉进怀中。
他从前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她怎么答来着?眼泪流个不停, 发誓般咬牙切齿, 没错!我就是死倔!所以喜欢你这个混蛋还不肯悔改!彼时兵临城下,他想怎么这么傻?若是能一直傻下去该多好。
脸颊贴着的胸膛因为笑意而震动,陆景昭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畔压低声音,翰王本来就不能留,不过换种方式对付而已,放心,我自有分寸。
再等等,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一次,他想贪心一把,既要家人平安,也要她。
应如泄了气,她根本说服不了陆景昭,尤其在拿不出合适理由的前提下。
当真,一团乱……房门从外推开,赵承寂凌肃的身影逆着光,轮廓虽然清晰,然而乍一眼难辨神色。
应如下意识想脱身,却被同样盯着赵承寂的陆景昭搂得更紧。
过来。
即便赵承寂的嗓音始终稳定地保持冰冷,然而应如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
她又试着扭动身子,然而陆景昭的手臂就跟铁箍一样,圈着她无法动弹。
再不松开我生气了……应如的声音很小,尽量不让赵承寂听到。
陆景昭手臂在一开始的收紧后逐渐卸了力。
待彻底没了束缚,应如转身朝赵承寂走过去,双眸偷瞧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去。
像心虚的小偷。
事成之前,陆二公子还是克制些为好。
赵承寂的视线掠过应如的小心翼翼,落在陆景昭身上。
提前抱一下早晚属于陆某的美人而已,殿下莫不是连这都舍不得?还谈什么交易?陆景昭挑眉。
仅仅只谈了一会儿话,此人与刚来时的姿态已经天壤之别。
一道是冰冷的暗涌,一道是呼啸的风浪。
于两人无声的眼神对峙间,应如轻声插嘴,殿下,没什么事的话,臣妾先行告退。
她可不想近距离观战,以免卷入深海。
赵承寂没说可或者不可,沉默逐渐滋生出不安。
陆景昭忽然低笑一声,今日陆某获赐先锋副将一职,兼领北城军务,殿下有没有什么要对陆某说的?不送。
赵承寂落下这句,转身只余一道冷冽挺直的背影。
应如原以为两人有话要谈,没想到四皇子竟然会直接下逐客令。
她向陆景昭眨眨眼,迅速跟上赵承寂的步伐。
*应如确定赵承寂生气了,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见过陆景昭后,这人就在书房没出来过,而她想进去送碗荷叶薏米瘦肉汤,都被赵承寂晾上好一会儿,才隔着书房门吩咐让下人递进去。
候在外面的太监恭敬接过应如手中的托盘,不敢多看一眼,躬身将汤送进去。
这才好了多久就开始冷落,再好看、床笫间再会来事果然也拴不住他们主子么?深夜看方块字成重影,应如脑袋点地,困得不行,终于等到沐浴过后回房就寝的赵承寂。
半干的长发披散,凤眸清冷、薄唇色沉,像阴雨天里亮着的冷色调,属于过目难忘、极有辨识度的那种俊美。
应如盯着赵承寂瞧了一会儿,起身让宫女拿干燥的棉巾过来。
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棉巾,应如回头,只见赵承寂还在盯着她。
觉得好笑,她抬眸挑赵承寂一眼,殿下从前也这样看别的女子吗?困顿之下的杏眼带着勾人的倦懒,赵承寂定定注视应如,由她拉着衣袖到床榻坐下。
湿着发睡觉容易头疼,臣妾给殿下再擦擦。
怎样看?赵承寂问。
应如回过神来他在问怎样看别的女子,拢起长发的双手顿住。
就好像在观察猎物。
她轻声答。
没来及将棉巾披上赵承寂后背,应如就整个人被掀倒在床榻,整个人都有些懵。
故意的对不对?赵承寂压在她的身上,眼神冰与焰交织。
什么?应如不解,什么故意?故意试探本宫的底线。
在他的地盘与陆二抱在一起。
曾以为身处永夜,终生不可能,也不在意是否能触碰光亮,然而某天忽然发现,照着他人的月光同样倾落在他的身上。
宽衣、洗手作羹汤、拥抱,一遍遍唤他、注视他,让他心生贪婪。
假如月光一直停留,他不介意从无到有,将全部男女之情的温柔都给她,可原来只要稍加鼓动,月光就想从他手中溜走,以更温驯、柔和的姿态抚耀他人,没有顾虑、迫不及待。
明明把她当成抵达目标的垫脚石,却生平第一次想将那抹月光锁在身边,嵌入身体,无人知晓。
她是不是以为,陆景昭可以救她?应如呆呆地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皇子的底线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很可能跟白日陆景昭的那个拥抱有关。
可是……把臣妾当成物品拿出去交易的,是殿下啊……她露出迷惑的表情,既然这样,难道还要求她一个不被好好对待的囚徒向绑匪保持忠诚?赵承寂眼神危险,压在身上让应如喘不过气。
很快,艰难的喘息变成疼痛,应如觉得喉咙以下仿佛有刀子在割,带着锯齿割得血肉模糊。
好痛!她呜咽出声。
赵承寂盯着她此刻的表情,忽然起身下了床榻。
五脏六腑好像被粗暴地切割、挤压,应如闭着眼睛根本无暇关心,不明白怎么会这么疼?想要解药吗?低沉的声音传入脑海,应如费劲睁开眼睛,只见赵承寂立在床畔,朝她伸出手掌——掌心躺着一颗棕色小丸。
缓上两秒,应如想通是毒发。
她颤抖着伸出手,却眼睁睁见赵承寂合拢手心,解药就这么消失在视野。
疼得冷汗直流,应如仰起头迷茫地望着他。
赵承寂垂着眼眸情绪不变,语调冰冷,取悦我。
寒意自尾椎窜上脑心,一时间竟然压过身体的疼痛。
四皇子让她做铱誮什么?为解药取悦他?为什么?剧烈的疼痛一刻不停,应如牙关打颤,脸色煞白。
对上赵承寂的眼神,她明白拖延无用。
勉力起身,应如颤颤巍巍抓住赵承寂的手腕。
殿下……眼泪掉下来,她望着他,能否先解了臣妾的毒再说?男子像无情的雕像,线条凌厉、目光冷硬,面对她祈求的眼神不为所动。
眼泪对他而言没用是么?殿下想要臣妾怎样取悦?疼痛在点点升级。
赵承寂不说话,应如苦笑,让她猜是么?猜怎样才能取悦他。
他果然,享受着玩弄的乐趣。
他想看她输么?应如疼得浑身颤抖,伸出手臂攀上赵承寂的脖颈,眼中水光翻涌。
殿下……赵承寂被她带着弯下腰,她闭上眼睛在他的唇角印上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半阖双眸望着他,应如再度呜咽般唤他,殿下……在他双唇落下另一个温柔的吻。
好像只不过在用亲吻代替睡前的摇篮曲,代替思念时的触碰,有情,无欲。
她疼得眼泪颗颗坠落,疼得无法继续下去。
赵承寂的视线落在她痛苦的表情上。
不够,不够,远远无法平息翻涌的妒火。
[宿主,目标人物是不是想要你主动对他更进一步投怀送抱?]系统语气有些担心,[肠穿肚烂会死人的。
]应如疼得眼睛发黑,她有想到,可是偏不愿如赵承寂的意。
以践踏他人意志为乐,一旦朝赵承寂跪下,从此就再也站不起来。
她发狠般咬上赵承寂的唇,就着腹部的疼痛,越咬越用力。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赵承寂终于张开唇吮吻她,让她在他唇瓣制造更多渗血的伤口。
他喜欢与她交换血液的感觉,就像彼此的一部分住进对方身体里。
赵承寂追着应如的唇咬下去,将她才愈合一点的伤口咬破,以舌尖抢占那新绽的柔软与颤栗。
强烈的吞噬欲冲击着他,想制造更多伤痕,更多独属他的痕迹。
嘴里蔓延开咸涩,是应如流下的眼泪,顺着唇被他尝到。
她身子抖得像暴风雨里的纸鸢。
应如半阖着双眸,哑着嗓音近乎呢喃,殿下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赵承寂松开她的双唇,低头在她的肩膀咬下去。
内脏疼痛,皮肉受苦,应如没忍住哀吟。
然而这凄惨的声音不仅没让赵承寂停下,反而在她纤细的锁骨、起伏的肌肤上留下更多青白齿印。
浑身没一处不疼,应如忍不住啜泣。
赵承寂就像冰冷与火热的极端,疯起来根本不顾她此刻是什么情况。
她太难受,却得不到一点点体谅。
应如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沾上掌心,语调带着一丝破碎的绝望,殿下能不能别这样伤人心?好不容易有点喜欢……落在颈侧的噬咬停下。
疼痛海啸般席卷,应如整个肢体向腹部蜷缩成痛苦的一团,栽倒在被褥上。
赵承寂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句好不容易有点喜欢上,见她倒下,迅速俯身将手中的药送过去。
然而应如紧闭双目,上下齿死死咬合,根本不给他喂药的机会。
有点喜欢。
喜欢。
赵承寂双唇紧抿,扣开应如下颌的手在抖。
[宿主,目标人物情动值在一星半与两星之间波动。
]系统的实时播报没能让应如缓解疼痛,她已经有些意识涣散。
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双眸死死盯着她的喉咙,确定有把药丸吞下,赵承寂才终于找回呼吸。
他手掌探入她的小衣,覆上应如心口以下一寸,被紧闭双眸的应如攥住手腕要推开。
别动,赵承寂的手掌不知为何比平时温热得多,从胃部蔓延开,脏腑没有一开始那么疼痛。
手掌向下移动,所到之处,疼痛点点消散。
应如睁开双眼,清晰倒映出赵承寂此刻的面容。
凤眸微敛,她第一次从那双缺乏温度的眼睛里读出冷漠以外的神情。
担忧、愧疚、慌乱、欣喜……过于复杂也转瞬即逝,以至于应如觉得大约是错觉。
还疼吗?赵承寂问她。
系统通知情动值定格在一星半。
应如又要落泪,毫无进展。
这人欺负她的时候不是很有创意吗?这会儿装什么大尾巴狼改邪归正?她向赵承寂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别开脸闭上眼睛不说话。
赵承寂在她的对面躺下,视线寸寸扫过她紧闭双眸的泪颜。
半敞的、原本光洁莹润的心口与肩颈落着好几处清晰的齿痕。
他想让她服个软,结果变成这样。
应如又流了好一会儿泪,睁开眼睛看到他,转身换到另一边。
刚才情动值起变化,是在她谎称有点喜欢,试图以这种方式取悦赵承寂的时候。
原来最有效的攻略答案,竟然这么……简单。
赵承寂知道他活该,盯着应如的后脑勺一动不动。
没多会儿,应如忽然转过身来钻进他的怀里,瓮着鼻音道,殿下,您不能这样……像是要把委屈全部倒出来,应如抽抽搭搭哭了许久。
赵承寂始终没出声,任她将鼻涕眼泪全部擦在他身上。
衣襟既湿又黏,等她哭够了,赵承寂伸手在她屁股上落下一巴掌,不重,算是惩罚她把他身上的中衣弄脏。
只是那落下的一掌没再移开。
应如想不到赵承寂才欺负过她,还有脸骚扰,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他。
垂眸与她对视,赵承寂的眼神一如既往冷漠、聊无人烟。
应如是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能顶着这样的表情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把手掌放在她的臀部。
不过又逃过一劫,就别要求太高。
应如闭上眼睛再度转身,赵承寂的手掌顺势落在她的腰上。
虽然是她弄脏的赵承寂心口,不过自己的鼻涕眼泪照样嫌弃,能不对着,就尽量不对着了吧。
夜早已深沉,应如气息平稳,陷入酣眠。
黑暗中,赵承寂沉声,我尽量。
经过取悦事件,应如再没经历同样的事。
她的生活变得固定而有程式,只不过雷打不动的几样里,一定有见陆景昭和等赵承寂一起就寝。
虽然刻意穿着立领,然而第二日陆景昭还是发现了她唇角加深的伤口以及脖子上的齿痕。
明朗的长眸被浓郁的痛心与懊悔神情覆盖,这次陆景昭身子晃了晃,没伸手抱她。
赵承寂只给两人半盏茶的时间,到点便会有太监请陆景昭离开。
有她身上的痕迹在,陆景昭再没做过亲密举动,见面往往只说些宫外趣闻。
明白只要她问,赵承寂便会回答,而且更接近真相,应如便不再动心思去寻老资历的宫女太监打探四皇子小时候的事。
反正她一打听,卫渊一定报给赵承寂知晓,还不如省去这多此一举。
赵承寂的目光仍然时常落在她身上,然而每当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赵承寂又会巧妙地挪开。
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有过好几次,应如终于逮着机会猛地扭头,准确捕捉到他的目光。
赵承寂没有料到她会忽然与他对视,眼尾抽了抽。
然而抓他个现形的应如弯起双眸,翘起唇角,像对待一个调皮捣蛋的孩童,露出包容宠溺的微笑。
赵承寂凝视她好一会儿,神情淡淡地挪开视线。
这个晚上,规矩了几天的赵承寂再次吻上她。
没有撕咬或啃噬,他的唇瓣轻轻覆上她,舌尖舔舐过那些由他制造的痕迹。
巨大的反差让应如在每一个轻触落下时隐隐发抖,在发现赵承寂真的没有要吃了她的意图后,终于放松下来。
这场绵密的吻雨持续太久,久到赵承寂在她的眼中看到迷茫而柔软的水光,才自身后抱住她入睡。
应如没想到她的喜欢能让赵承寂有这么大进步的改变,愣了会儿,手臂贴上他的手背,闭上眼休息。
黑暗中,赵承寂的视线流淌过她静谧而温驯的轮廓。
尽管清楚此刻的和谐缘起于他的威胁,一切或许只是假象,然而他仍然想耐下性子,让自己短暂地融于她,变得与她一样。
寝殿的夜里没再传出让人血脉偾张的叫声,仿佛重返四皇子刚回上京那会儿,然而又有哪里不同。
宫女太监们发现主子在看向那位脾气好的侍妾时,眼神不大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说不上来,总归更有人味。
江府。
邢不归将画像交给江晏。
已确认,四皇子新纳的侍妾的确是表小姐,只不知道为何消息没有传出来。
江晏的指尖抚过画像里女子的发丝。
前段时间陆景昭忽然不再亲自寻找应如,反而每日出入皇宫,他便着手调查。
没想到,表妹竟是落入四皇子手中。
她平安,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