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已经慢慢习惯赵承寂的眼神, 若什么时候希望对方收敛些,只需要瞥向他,微微一笑, 这人就会自动把视线挪开。
百试不爽。
她不知道陆家究竟怎样在给翰王与太子挑起对立, 不过赵承寂在承晖殿的时间的确越来越少, 少到应如都快要消极怠工。
只不过雷打不动的是,她仍旧会等赵承寂回来才入睡, 无论多晚。
原以为除了太子, 宫里没有第二个人会想到她这个四皇子的区区侍妾,没想到太后会邀她去看戏。
宫里的嫔妃都去。
传话的嬷嬷有些年纪,对她态度恭敬。
太后爱戏, 心情好的时候时不时请后宫晚辈们听戏,倒也算不得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卫渊不能跟进太后所在的长兴宫,便紧急传信赵承寂。
应如记得太后是陆景昭的姑奶奶, 又恰好挑在赵承寂出宫的下午请她去看戏,也不知道这个安排背后跟陆景昭有没有关系。
长兴宫里隐约传出丝竹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隔着重重宫墙也能感受到热闹。
嬷嬷领着她绕过游廊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卧房,应如正疑惑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口鼻忽然被人捂住,只两个呼吸, 便眼睛一黑昏过去。
戏台上,戏子们动作行云流水,曲调或铿锵或婉转。
戏台下,妃嫔们吃着瓜果饮着茶, 时不时交头接耳说上几句。
赵承寂收到消息当即放下手边的事, 然而回到承晖殿天色已黑, 依然不见应如的身影。
长兴宫那边听戏早已结束, 守在附近的卫渊表示没有见到应如出来。
果然不止听戏这么简单。
赵承寂深夜拜访长兴宫,传信的嬷嬷说太后已经就寝,就不见了。
至于四皇子的侍妾,太后确有相邀,只不过什么时候离开的就不知道了,听戏的妃嫔太多,没留意到也属正常。
太后母族子嗣不丰,单传到陆光誉才有了两儿一女,向来得太后偏爱。
不知道陆景昭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太后帮着藏起应如。
赵承寂没再停留,直接出宫去了陆府。
*夜幕四合,应如从头脑昏沉中醒来,烛光映照下,对上应夫人那双担忧的眼睛。
若若!叫娘好生担心!江问琴握紧她的手,眼泪自凹陷明显的眼眶流出。
母亲?应如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直到望见门口立着的江晏,才回过神来。
她出宫了。
为太后唱罢一个时辰,戏子们抬着装有戏服、头面、各种道具的戏箱,赶在太阳落山前自后门,由长兴宫的太监送离皇宫,其中一个箱子里,就装了昏迷的应如。
戏班出了皇宫改乘马车,却在转移过程中遇到武艺高强的一队人,直接将装了应如的箱子带走。
望着眼下隐泛青灰,眼神却温润如初的江晏,应如眼眶一热,轻呼一口气,表哥。
江府不会是长久停留之地,待应夫人去休息,应如将自己留在四皇子身边的原因告诉江晏。
就像江晏没有隐瞒怎么关注陆景昭的动作,把她从戏班手中抢过来一样。
待应如说完中毒的情况,江晏伸出手掌,动动食指与中指,给你把脉。
多谢表哥。
应如将手腕放上案桌。
毒发时的剧痛以及被迫屈服的不甘,她不想再经历。
假如江晏能解毒,她求之不得。
指尖落上手腕,根根修长如玉,应如盯着江晏的手指出神。
她从没见过哪个男子的手,生得有江晏这般好看,好像从画里变出来,被笔墨书香浸润过。
时间过去得有些长,应如从他的眉宇间瞧出凝重。
表哥?江晏抬头抿唇一笑,查探不出,我请倾元堂的关老来为表妹看看,如何?全凭表哥做主。
应如没想到,赵承寂说查不出来,当真连江晏也发现不了。
若若没有骗表哥,真的有中毒,平时一点感觉都没有,毒发的时候五脏六腑很疼……应如清楚她为什么要解释这个,她担心江晏不信。
于她而言,骗人骗久了,会害怕终有一天失去对方的信任。
江晏与她共同经历了自她来到这里的种种,眼下已经是第四世。
与她有攻略任务不一样,江晏的回档是无望的,只能眼看着她从陆景昭换到国师,再到四皇子,次次错开、坚定不移。
即便这样,江晏仍然始终如初地待她和应夫人好,这样的心性与举动越发让她愧疚。
至少,别让江晏以为中毒这件事在骗他。
江晏握住她的手,敛睫点头。
不轻不重,温热从手心传递过来,让应如感到安心。
江晏离开后,应如一直没睡,躺在床榻盯着幔帐出神。
[宿主打算什么时候回到目标人物身边?]等江同学用尽办法解毒吧。
[解不了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再取悦四皇子一回。
她不想连治疗的机会都不给江晏,就明里或者暗里去到四皇子身边。
能解得了毒,少个威胁;解不了,不过是回到起点。
承晖殿,赵承寂垂眸拨弄着指尖的瓷瓶。
还有七日就到应如必须服用解药的日子,假如毒发后两个时辰内不能解毒,她再也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现实已经告知陆景昭,只等对方做出决定。
之前的这个时候,应如会坐在他此刻的位置等他回来,案桌上始终有一盏烛台为他燃着。
她会在看到他后露出放松的表情,为他宽衣,在睡着以后因为翻身而滚到他怀里。
他从来没告诉过应如,她是他记事起,第一个主动拥抱他的人。
孩童时那些抽在身上,带着倒刺的鞭子,刮走血肉,也刮走他对被爱的期待。
母妃死的时候他正在门外罚跪,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忽然有感应发生了什么。
他违背命令起身,迈开发麻的双腿推开身后的房门。
那个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遍遍在他身上制造鞭伤、刀伤、烧伤的女人,终于坚持不下去,即使折磨他无法阻止她离开。
女人在半空蹬得像一条僵直又抽搐的鱼,由于缺水而逐渐乏力。
只要他走过去,用肩膀做她的支撑,她就不会死,可他没有那样做。
他与女人对视,冷眼看着她从挣扎到直挺,到连绳子都不再晃动。
终于安静。
本已草木枯萎的荒原被冰霜覆盖,除了坐上皇位,他的存在没有别的意义,直到应如说——有点喜欢。
坚冰融化开巴掌大的区域,从湿泞的土地里钻出鹅黄色的小草。
点滴相处蔓延开更多柔软的绿意,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可以变得正常。
她最好别是与陆景昭串通逃离,她若丢下他,他不会让她好过。
陆府,戏班那边的消息让陆景昭几乎想连夜出府亲自查探,即便知道四皇子的人也在盯着。
究竟是谁候在暗处把应如劫走?国师?还是江晏?又或者还有别人?假如是国师,应该很快会让应如恢复身份。
假如是江晏……江晏上一世能够赶在国师之前找到应如,或许这一次也能。
第二日,江府的马车把倾元堂的关老接进府,随着这位老大夫一起下马车的还有关嘉玉。
霁颜兄?关嘉玉不解地盯着江晏。
他昨夜收到江府下人传话,言及江晏患病,希望第二日一早能请关老去看下。
之前江晏就总休假,偶尔出现在翰林院状态也不大对劲。
好好一个人甚至没法乘马车来倾元堂看病,必然病得很重,他当即告假陪祖父一起,没想到情况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江晏看起来甚至比之前气色好一些。
嘉玉兄。
江晏把人请到后院,关嘉玉才明白原来是给女眷看病。
同样守在病床旁还有一位瘦削的妇人,江晏管对方叫姑母。
幔帐掀开一角,关咏绪给自床榻内伸出的雪白手腕垫上脉枕。
房间里安静得不可思议,许久,关咏绪表示除了体虚,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应夫人松了一口气,江晏却凝着眉。
大夫是否知道一种毒药,平时查探不出,身体也没有异样,然每隔十五日需要服用解药,否则就会五脏六腑如同刀割。
毒药呈黑色,解药呈棕色。
自幔帐后传出的声音清软,关咏绪只觉得似有潺潺溪流在心头淌过。
关咏绪双唇抿直,沉吟一会儿道,姑娘能否给老夫看看舌头?一旁的江晏上前两步为关咏绪掀开帐帘,应如明白这是让关老检查的意思,当即起身。
她的脸一出现在关咏绪和关嘉玉面前,两人皆怔住。
这不就是满上京在寻的那位,应府走失的长女吗?关嘉玉整个人定住,他原以为画像做了美化,世上没有这样一位眸若灿星的女子,直到亲眼见到。
原来有些神韵,作画只能无限接近,却没法完整呈现。
有劳姑娘张开嘴,尽量伸出舌头。
应如依照关老的指示张嘴,江晏也看出不对劲——舌根较常人发紫。
多谢姑娘,老夫大概知晓了。
幔帐重新被放下,也隔绝那双清亮的眼睛,关嘉玉终于能够呼吸。
姑娘的情况,老夫想私下同你谈。
江晏闻言将关咏绪请到房间外。
待两人离开,应如起身下床。
要不是顾及外面到处在找她,江晏也不会让关老隔着帐帘给她瞧病。
不过看样子似乎请关老来是对的,有看出些端倪。
应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拍,应如抿唇点头。
挺好的,不管有没有解毒的办法,至少能够证明她不是在说谎。
她的视线掠过应夫人,发现关嘉玉还在房间里站着,呆呆望着她。
应如朝他扬唇微笑,很快挪开视线,落向门外。
江晏背对着房间跟关老说话,颀长的身影在阳光下仿佛周身镀光。
据老夫所知,有一种毒药可能导致这种情况。
前朝皇室豢养的死侍,均会服用一种能控制毒发时间的慢性毒药,平素看不出来,只舌根呈绀紫。
可有解药?关咏绪摇头,老夫也是年轻时机缘巧合,碰到过一位寻求治疗之法的死侍,才知道世间有这样的毒药。
据这位死侍说,不同剂量的毒药,毒发间隔有长有短,短则半月,长则一年,一旦中毒,终生无解,必须定期服用解药。
初夏的风吹过袍脚,江晏的身子似乎晃了晃,关咏绪继续道,老夫当年也是年轻,自以为可解百毒,结果这位死侍毒发的时候疼得咬断木棍,即便老夫给其施针,令其沉睡,他还是在两个时辰后断气。
里面那位姑娘倘若真中此毒,只怕摆脱不了终身服用解药的命运。
谈话很快结束,江晏请求关老与关嘉玉不要透露应如身份,只说是替他瞧病,送走两人,便立在梨树下出神。
应如来到他身旁的时候,梨花瓣已在他肩头落下两片,也不知道他一动不动站了多久。
表哥,她抬臂给江晏拈走那两片缠着肩膀不放的花瓣,抬眸望着他,关大夫怎么说?江晏垂眸凝视,眼中的情绪让应如觉得似曾相似。
得知她身患绝症后,亲人望着她的眼神就是这样。
没有解毒之法对吗?她轻声问。
熟悉的书卷气息与胸膛的温热一道将她圈紧,风过之处,梨花香淡。
应如被江晏揽进怀里,耳畔传来颤抖的声音,表哥没用……心口像被巨石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同样的话应如在父母口中也听到过,可是当老天要收走一条生命,与父母又有什么关系?她作息规律,饮食健康,然而小概率事件还是找到她。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她甚至怨不到自己头上。
而这件事,与江同学又有什么关系呢?把一个人当成心甘情愿的爱与责任,才会觉得她受到的一切苦难都与自己有关。
应如搂住江晏,在他怀里摇头,表哥别这么想,若若现在不是好着呢吗?这个毒无论是否可解,她也只有不到一年时间。
会结束的,好坏都会结束的。
少爷,外面有眼线,看来有人怀疑表小姐在这里。
邢不归的突然出现让应如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江晏的怀里轻轻挣开。
看得出来是谁的人吗?邢不归目不斜视,老实回答,看不出来。
知道了。
老邢,我要知道前朝皇族魏氏所豢死侍的情况。
明白。
待邢不归离开,应如仰头问江晏,前朝卫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被四皇子带入皇宫,他给我取的化名叫‘卫若’,而他的近身护卫叫‘卫渊’。
两人一对,应如才明白她以为的卫与江晏说的魏不是一个姓。
四皇子手中为什么会有前朝皇族死侍会服的毒药,身中此毒究竟有没有解药,都需要调查。
江晏告病在家,江府也经历了一次南城军的登门,理由是搜寻逃犯。
应如提前藏在地窖逃过搜查,也不知道南城军与掌管北城军务的陆景昭有没有关系。
据传,前朝魏氏于国破之日惨遭血洗,未留活口。
死侍本就属于魏氏秘军,前朝被颠覆后,死侍也彻底销声匿迹,不知道四皇子从哪里拿到的毒药配方。
即便足不出户,江晏也忙着翻阅各种毒理、药理的书籍,仿佛不知疲倦。
这个时候应如若在他的身旁,他便会极其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在身旁坐下。
他仍然看他的书,宁可耽误一只手也要牵着,直到应如有事不得不离开。
仿佛回到第一世,只不过时间过得更快。
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江晏在肢体接触上极为收敛。
那个曾经光靠亲吻就让应如不知今夕何夕的男子如今最多与她牵手。
要不是五星还在,她简直要怀疑江同学对她好感骤降。
见应如又一次盯着他的手出神,江晏扭头面向她,表妹在想什么?在想表哥是不是只愿意与我牵牵手而已。
应如口随心动,话出口才意识到不该提这个的。
只要五星还在,其实没必要在意多余的细节。
江晏看着她表情由迷惑到懊悔,沉默一会儿直视她道,再进一步,我会控制不住。
第三次重返过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制力在逐渐变低。
曾几何时也想过,假如最初没有忍耐,与表妹做了真夫妻该多好。
然而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知道自己开始变得贪婪,变得卑劣。
即便做不成夫妻,应如也是他的亲人。
让表妹顺从心意地活着,不逼迫不勉强,是他曾在先祖面前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只是再进一步,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应如震撼到心神不稳,一时间忘记呼吸。
世人善变,江同学怎样能做到在反复的失望中爱意不减,真挚以待?她怎么会遇到这样好的他?若若去看看给母亲熬的汤药好了没……应如果断起身离开书房。
她不知道,继续与江晏对视下去,会不会忍不住抱紧他,朝他吻下去。
或许任务之所以能顺利走到今天,某种程度上也因为第一个遇到的人是江晏,因为他的初心不改。
江府这些年经营的消息网查出前朝太子或许幸免于难,但究竟真假还需要求证。
魏氏死侍如今隐姓埋名去了哪里,这些年有没有服用解药也还在调查中。
应如喜欢与江晏沟通,对方有着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理性。
在开诚布公地谈过,得知四皇子拿她做交易,并没有伤害她后,江晏同意若不能在毒发之前寻到解药,就将她送回四皇子身边。
在性命面前,有些选择即便无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应如最感激的是,即便内心再痛苦,江晏也很少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在他身上,她能感受到一种需要思索才能察觉出的、克制的温柔。
克制到让她心疼。
离毒发八个时辰,江晏上朝所乘坐的马车被南城军拦住,车厢内只有江晏。
乔装后的应如被邢不归带离江府,假扮成太监进入皇宫。
鬼知道江晏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穿过皇宫门洞,大臣们碰见,互相道好,议论起国师大人已近一月没有上过早朝。
江晏抬眸望向承晖殿的方向,与匆匆追上他的关嘉玉并行。
第一缕晨曦自地平线升起,照得整个皇宫庄严肃穆。
应如还没走到承晖殿,迎面撞上赵承寂,诡异的是即使她打扮成太监,还是轻易被认出来。
数丈之遥,赵承寂顿住脚步,她也顿住脚步。
凤眸冰冷,冻得应如没来由一个哆嗦。
过来。
赵承寂话音落下,应如反而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仿佛他一开口,她便找回与他相处的那根尺。
她垂首走向赵承寂,视线避开他的眼神。
待她走近,赵承寂转身,应如只能快步跟上,这一跟就跟回承晖殿。
穿得这是什么?换掉。
应如乖乖自衣柜取出宫装,瞧了眼赵承寂没有回避的意思,打算去隔壁盥室更衣。
堂堂皇子的房间,连个屏风都没有。
在这里换。
刚朝盥室方向走出两步的应如停下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又来了,这种说一不二的无形压迫感。
看都看过,抱也抱过,现实容不得她硬气,只是内心依然不愿意服软。
应如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床榻走去,磨磨蹭蹭褪去外衫,然后将外层厚重的幔帐放下。
躲在遮挡里,她才终于能稍微自在点更衣。
然而刚褪到只剩下小衣,幔帐忽然被掀开,赵承寂阴沉着脸盯着她。
应如的尖叫卡在喉咙,下意识抓起宫装遮挡。
殿下!她又羞又急,这人干什么?要隐私的!赵承寂的视线迅速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可疑的痕迹,这让他汹涌的妒意不至于掀起滔天巨浪,然而也根本无法平息。
应如离开这段日子,他近乎自虐地幻想,陆景昭是不是把她藏在大都督府邸,与她一遍遍热烈拥吻,甚至进入她、占有她。
她的脑子里,有没有一刻记起过他?等到最后一天,没有别的法子才回到他的身边。
若不是因为需要解毒,她会毫不犹豫抛下他。
倾身将应如按在床榻,赵承寂双手用力扣住她莹润的肩头,目光冷极,厚厚的冰层下仿佛涌动着岩浆。
低沉的嗓音自耳朵传入脑海,一字一句,寒意刺骨,本宫说过,敢丢下本宫,就杀了你。
这是最后一次!床幔掀开又阖起,赵承寂的身影已经消失。
宫装散在一旁,应如胸膛起伏,身子由僵硬逐渐止不住发抖。
系统……你听到四皇子刚才的话没有?本宫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可是这一世,他分明第一次跟她说那样的话……若不是赵承寂记忆混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记得上一世的事情!怎么会这样?!作者有话说:陆二:一个总是被截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