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可疑, 应如几乎确定。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四皇子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还拿她来威胁景昭。
她之前就怀疑,赵承寂凭什么认为她一个前未婚妻的安危能够让陆景昭屈服, 现在终于有合理的解释。
更让她细思极恐的是, 四皇子有可能保有不止一世的记忆。
藏经塔暗算她与江晏, 又引来陆景昭,现在回想起来……难道四皇子当时就从江同学与景昭对她的不一般中, 察觉出端倪?[不排除目标人物隐藏的信息, 就是宿主所想的那样。
]应如愤然换上宫装,她竟然以为原身在四皇子这里有情债!所以那一星半一直都是她?这人太恶劣!看着她蒙在鼓里,一句话都不解释。
不过解释什么呢?重复回到过去这种事情……应如有点泄气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承寂明明对她有着奇怪的、超出寻常范畴的占有欲,情动值却鲜少波动。
任谁看到她历经几任,都难免产生不信任感, 何况她与赵承寂两人之间还卡着威胁与被威胁的关系。
她所以为的最有效攻略,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可笑,明明知晓了一个之前被蒙在鼓里的秘密,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朝堂上,太子与翰王各自的势力为着去岁军费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含沙射影翰王通敌卖国。
眼看着情势不对, 户部尚书与吏部侍郎将太子这些年在国库借走大量银子,又以卖官鬻爵来筹集银两还款的事抖了出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赵斯晋气得一掌拍上龙椅,然而还没来得及训斥, 先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站在皇帝身后的大太监眼尖, 瞥见帝王掌心那一抹刺眼的血红, 心脏直跳。
大理寺一次性接下两宗案子, 一个与翰王有关,有个与太子有关,都不好惹,都惹不起。
下朝以后,赵承寂时隔几日第一次主动叫住陆景昭。
没想到殿下远在敌国,手也能伸到朝中官员头上。
陆景昭飞扬的长眸觑着人的时候,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户部尚书那边,他的父亲只探出军费与翰王有关,没想到四皇子还在吏部侍郎身上埋了一手暗线。
躲在陆家后面避免引战上身,坐收渔翁之利,四皇子在权谋上也给他不少惊喜。
交易作废。
陆景昭闻言双眸凝住。
从他想方设法把应如带离皇宫之时起,所谓的交易已经名存实亡。
赵承寂分明清楚他就是幕后主使,所以说这没用的话是什么意思?即日起,陆小将军就不用再来看应如了。
赵承寂刚转身,陆景昭迅速上前拦住,殿下什么意思?应如此刻在皇宫?本宫说过,她只要想活,就跑不出本宫的手心。
陆小将军不该犯错。
分明是暖阳,陆景昭却觉出满眼惨白。
应如果然又落到四皇子手中。
翰林院里,江晏正在翻阅史书,陆景昭的出现打破平静。
杏树高大,两道身影立在浅淡的树荫里。
是你劫走的应如对不对?陆大人明知故问,否则又何必托嘉玉兄给下官送来书信,言明表妹中毒的事,何必派人查探江府。
把她送回四皇子身边就是你的能耐?早知如此……陆景昭说不下去,即便早知,他也没法避开四皇子或者国师,无声无息把应如藏起来。
就因为把应如送回虎口的不是他,所以他有地方可以声讨,可以宣泄,且于事无补。
有些事情是时候开诚布公,江晏转身面向承晖殿的方向,陆大人是否从国师求娶表妹这件事情看出,他也同样重生?冲击心神的事情太多,陆景昭长眸陡然睁大,双拳在朝服下握紧。
有些疑惑他一直没问,没想到江晏会主动提出来。
一个也字,不知道让他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心情沉重。
松气,因为并不孤独,有人与他一样在重复;沉重,因为隐约意识到,江晏或许先他遇到应如。
你究竟……这是第几次?江晏的唇角不明显地扬起,眼神甚至有些萧瑟,第三次。
暖风吹过,晴天朗日里,陆景昭却自后背窜上一股寒凉。
江晏果然比他早!你与她……也曾倾心相许。
江晏唇角的弧度变成一抹寂寥的笑。
他与表妹之间的感情,没有经历陆景昭亲人俱逝的惨烈,也未曾受到国师举城轰动的关注。
不过是,自然而然地牵挂,尔后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换来一个也曾相许。
为什么?陆景昭低下头,目光落向虚无。
原来在他之前,江晏已经先一步与应如在一起。
他自以为的、不可言说的失落,原来早有人经历。
盯着陆景昭此刻怅然若失的神情,江晏大约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为什么?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自己。
错觉独一无二,错觉与心爱之人即便重来,也会再次走到一起。
然而事实上,一个无意的眼神,又或一个简单的擦身而过,或许就是一段感情的萌芽与陨落。
谁能说清楚,情动的一开始究竟因为什么。
时光从未抹平,反而令他越发执着。
谁又能想明白,为什么心甘情愿蹉跎。
江晏收敛心神,我选择说出来,是因为有件事需要陆大人帮忙。
他不顾还在出神的陆景昭,继续道,据我猜测,四皇子很有可能也是重生。
他给表妹用的毒,或许与前朝魏太子有关。
这回,陆景昭抬起头。
江晏的猜测匪夷所思,信息过于集中,他需要详细问明。
承晖殿书房里,赵承寂见过卫渊,唤应如进去。
手指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应如小心留意书架旁负手而立,神情阴冷的赵承寂。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这样瞧着她做什么?殿下,臣妾回来得还挺及时哈?应如没话找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承寂不接她的话,只依旧对视,那眼神就好像,准备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玩意儿。
应如明白,四皇子是在等她自己交代。
想来也好笑,虽然不睦,但她已然隐约能猜到对方的需求。
殿下,应如不想再顺着他,怎样才肯彻底解掉臣妾身上的毒?坦白局吧,直说他想怎样。
过来。
赵承寂终于开口。
应如深吸一口气朝他走近。
赵承寂那张冰霜般的脸在眼前点点放大。
食指由下至上,由心口至下巴,寸寸抚过她,肌肤被指尖划过的地方,带着令人颤栗的酥麻。
承晖殿从前经常出入一只野猫,耳尖,三色,眼睛很亮,爪子是黑色的。
应如艰难吞咽。
赵承寂的指腹并没有多用力,落在下巴,却仿佛能抑住她的呼吸。
一开始它经常找本宫要吃的,本宫也有求必应。
说到这里,赵承寂的手指当真逗猫似的在她下巴挠了挠。
后来本宫发现,除了本宫,它还会在别人怀里打滚撒娇,讨食卖乖,甚至表现得更加亲热。
爱妾猜猜,本宫知道后会怎么做?应如咽了咽喉咙,下意识小声问,怎么做?赵承寂低头,冰冷的唇印上她的眼角,轻得不像话。
亲吻由眼尾落向耳鬓,气息扑在耳廓,有些痒。
赵承寂沉声低语,本宫用它最爱吃的东西做诱饵,将它关进铁笼,直到死,都没让它再触碰任何人,本宫也不例外。
冷极的语调说着最可怕的话,应如明白,赵承寂口中的野猫指的同样可以是她。
跟一只脑子没有拳头大的动物计较,四皇子病得不轻。
寄希望一个对感情有着扭曲需求、清楚她丰富情史的男人对她五星情动,可真敢想。
赵承寂的指腹落在她颈侧,意味不明、危险,应如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野猫难驯,殿下不妨多些耐心,或许它就常驻承晖殿呢?扭头望着近在眼前的赵承寂,她继续轻声道,这里有只家猫,吃软不吃硬,殿下愿不愿意收下……话一出口,应如在心中狠狠埋汰了自己一番。
病友相认既视感。
极有冲击力的凤眸微微眯起,赵承寂凝视她好一会儿,才指尖又挠挠她的下巴。
此毒无法根除,只有定期服用解药一条路。
本宫的猫很聪明,肯定知道家在哪里。
早在喂她吃下毒药之际,他就已经收下她这只小猫,所以,牢笼随时会落下,最好不要辜负。
在应如惊讶的双瞳倒映下,赵承寂将一颗棕色小丸送入口中,倾身覆上她的唇。
舌尖勾缠,卷着小丸渡入喉咙,与温热混在一起被咽下。
应如有些迷茫地望着赵承寂。
白日里看得清晰,凤眸里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既没有因为亲吻而染上任何欲色,也没有因为她的注视而动容。
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一时兴起。
欺骗她、要挟她,却还保持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
在这段不平等的关系中,他为绑匪,她为人质;他是宫殿里掌控生杀予夺的主子,而她,是无意闯入他眼帘的野猫。
还真是,令人不爽啊……应如忽然踮起脚尖,揽臂勾上赵承寂的脖颈。
这个回吻用上了她全部的热情与技巧,轻易能察觉出不甘的情绪。
四皇子像一座巨大的冰山,坚定、巍峨,可她岂会轻易服输。
寒霜般的神情下,回应始终热烈,甚至于应如有种隐约的感觉,对方尚未解开枷锁,而那把开启的钥匙就在她手中。
吻到雾眸湿润,也吻到气息灼热,对上赵承寂眸色深沉的眼睛,应如的唇角蓦然传来刺痛,嘴里漾开一丝血腥的咸。
又被咬了,那种被吞吃的感觉。
仿佛不知餍足,赵承寂索求无度,双掌扣着她的腰,倾身追上她撕咬。
后背撞上书架,响动中止更加强硬的动作。
应如喘息着扭头避开,将头贴近他的心口,语调难掩落寞,殿下可不可以……对臣妾好一点?本宫哪里待你不好?头顶传来的声音让应如想顺滑地接上一句,哪哪儿都不好。
上来就喂无解的毒药,拿野猫的下场威胁,连接吻这种事都要见伤见血。
四皇子一星半的喜欢可真让人消受不起。
殿下心里清楚。
赵承寂许久没出声,应如根本没指望他能明白。
正常相处已经被她从期望清单里划掉。
亲就亲,能不能别咬?她抬眸飞快嗔赵承寂一眼,之前那样就挺舒服……还没来及收回目光,应如忽然被反客为主。
后背紧贴书架,让她担心两个人的重量会不会换来倾倒。
赵承寂虽然没有啃咬,却吻得格外用力与深入。
她不禁心想,这人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竹林外,赵绫云与护卫终于等到林姓大夫,把人挡住询问国师大人是不是生病了,否则怎么会把家族里的大夫叫进府。
大夫抬臂擦掉冷汗,表示国师忧思过度,很久没有正常进食休息,所以才会体力与精力不支,忽然晕倒。
忧思过度,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寻觅整整一个月,可是人家现在在四皇子身边,哪里知道又哪里在乎?他得为她赵绫云难过、为她苦,而不是为一个愚蠢、眼瞎到看不见他光芒的女子。
赵绫云毅然踏进竹林,没走几步便被暗卫挡住。
她知道,不被允许接近,不需要她的帮助。
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先国师一步找到。
不要再为了不相干的女子受苦,不要再把目光投向别处,只有她一直在他的身旁,倾心交付。
告诉国师大人,本郡主知晓应家长女的下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