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8章

2025-03-22 06:49:48

看到纱灯映照下赵绫云那张震惊的脸, 应如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阵仗这么大。

也不知道小郡主身侧那个面目凌厉、神情如霜的男子是谁。

好像在斋宴上扫见过,陌生的脸太多,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她佯装收敛起目光里的不解, 盈盈行礼。

赵绫云扭头让跟上来的侍卫一层层搜下去, 务必把人找出来。

外面侯着有她父王的人不用担心,万一江晏藏在了她们匆匆而上的其余几层, 那刚才很有可能错过。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赵绫云面向应如, 语气里带着审问。

应如摇头,民女不甚酒力,昏昏沉沉之际来到此地醒酒, 并未见到其他人。

胡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没事来这里做什么?给你引路的侍女呢?我也在想侍女哪去了,一个转身就不见人影。

醒酒只需要安静, 而且郡主有没有发现,登高望月别有一番滋味?应如侧身让出窗外风景。

赵绫云来这可不是为了看破月亮的。

没找到江晏,光只看到一个应如有什么用?不对!应家长女也服了催情的药,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难道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此处狭窄,民女已醒完酒,不打扰郡主雅兴。

应如屈身行完礼, 缓步走向楼梯。

谁允许你走了?赵绫云斜眼瞧她,本郡主没发话,你有什么资格走?应如停下脚步,顿在赵绫云和赵承寂附近。

刚好身软腿虚, 下楼梯没准滚下去, 不走就不走。

是。

她规矩立着, 一副你说什么都对, 我听你的姿态。

时间在尴尬中流走,拥挤的最高层纱灯与来人密集,将并不宽敞的顶层占得满满当当,亮如白昼。

别的人等理所应当,赵承寂虽然不受重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等在这里非常不合适。

来的路上赵绫云就说明了接到消息有人亵渎佛寺宝塔,可谁能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赵绫云难得主动安抚,殿下,再等等。

赵承寂没答赵绫云的话,目光落在垂首的应如身上。

他目力极好,在黑夜里视物较常人清晰得多。

尽管应如这会儿已经敛下眼眸,然而初时一瞥,赵承寂还是看清了她脸上未褪尽的欲色。

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赵绫云也变得兴奋,然而出现在楼梯转角的却不是她的人。

陆景昭身着护卫同款甲胄,身后跟着一队护卫,显得本就拥挤的佛塔更加逼仄。

长刀腰悬敛下平素的明朗,狭长的眼睛也隐约闪着肃杀之气,陆景昭的目光依次扫过赵承寂、赵绫云和应如。

你怎么来了?赵绫云脱口而出后就觉得不妥。

大都督统管浴佛节诸事,派陆景昭过来查看情况再正常不过。

她算好了时辰让陆家的人过来,没想到岔了时机。

陆景昭眉梢微挑,不答反问,郡主和四皇子也在。

赵承寂朝陆景昭略颔首,受郡主所邀,来看好戏。

应如觉得对方说完这话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原来赵绫云身边这人是皇子,见证的身份有点高。

的确是好戏,陆二公子脑袋绿得发光的好戏。

应如抬眸去瞧陆景昭,想看看他这会儿作何表情,不料刚好撞上陆景昭的视线朝她望过来。

咳。

被逮个正着。

她眨眨眼,抿唇朝陆景昭投去友好的微笑。

好人一生平安。

月光下,女子双眸似泉水涤荡般干净透亮。

陆景昭亦朝她笑笑,转身面向赵绫云,郡主先来,可曾发现什么?他明知故问,上楼时碰到的侍卫不敢隐瞒,将小郡主要找的人如实禀报。

应如出现在随侍名单,赵绫云领着人出现在这里,不难想清楚其中猫腻。

就算江晏和应如情难自禁,也不至于选在浴佛节这一日。

明眼人虽然都能瞧出来栽赃,然而今夜只要在此地发现两人,是否被诬陷已经不重要。

赵绫云报复探花郎之举千不该万不该牵扯到陆家,这一步棋走错了。

有没有发现一会儿就知道。

赵绫云嘴硬,她就不信江晏插了翅膀能飞。

结果让她失望。

待听到凑近的侍卫说没有找到人,赵绫云当场嚷出口,怎么可能!藏经塔从入口到二层就有两丈高,六面窗皆有护卫看守,这种距离大活人从天而降不可能看不见。

服用了抑制内力的药,江晏跳下来腿不断也得瘸,人一定还在这塔里!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赵绫云懒得去想哪里出了问题,她只知道事情没成,那就是下人的问题。

你说!江晏藏在哪里!他一定在这佛塔里面!赵绫云面向应如,不复刚来时的确定。

应如睁大眼睛一脸茫然,表哥怎么会在这里?郡主可是跟他跟到这里来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既然笃定人在,必然是亲眼所见,然而心中有鬼的赵绫云听来却是她求而不得,对江晏锲而不舍,半夜跟踪到此地。

小小四品官员的女儿,也敢妄议她皇亲贵胄。

江晏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她穷追?之所以费尽心思安排一出好戏,就是为了让她真正的心上人明白,她没有说谎!可是应如竟然还在这里含沙射影!赵绫云气得浑身哆嗦,放肆!来人!给我掌嘴!跟过来的侍女有人站出来,陆景昭先一步抱臂挡在应如身前,郡主好大的官威。

无缘无故动手打人,赵绫云在外面吃得开,在陆景昭这边可吃不开。

陆二!赵绫云抬臂指向应如,她跟江晏没准孩子都有了!如此下贱,你还备着帮她?应如:……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你有孩子了?陆景昭转身瞪大眼睛盯着应如的肚子,长眸也变了形状。

怎么可能?我上哪刨一个来?陆景昭和应如大眼瞪小眼,两人同时望向赵绫云。

所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赵绫云见应如答得理直气壮,一时间有些心虚。

就跟信心满满而来扑了个空一样,怀孕不会也是假的吧?我的侍女明明看到你昨日呕吐!应如仔细想了想,她好像就晕马车那会儿吐过,不会是因为这个就怀疑她有孕吧?联想到方才跟江晏的一幕,应如白脸一红。

再过一段时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脸色变了!果然被我说中!赵绫云紧盯着应如,为瞧出些异样而激动得破音。

民女只是路上马车颠簸,恶心而已。

郡主所言子虚乌有。

在有没有怀孕这件事上,她比赵绫云清楚。

还敢矢口狡辩!眼看着赵绫云又要嚷起来,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赵承寂骤然开口,本宫略通医理,可为应姑娘把脉。

应如悚然,这四皇子不会是赵绫云的人吧?那一会儿管她有没有怀孕胡说八道一通,哪怕说她才小产呢?都挺害人的。

赵绫云一听说赵承寂愿意帮忙确认,当即眉开眼笑,有劳殿下。

殿下,陆景昭展臂挡住赵承寂,此乃应姑娘私事。

言下之意,不管有没有孕,都轮不到外人插手。

应如抬眸端详陆景昭的背影。

其实既然已经敲定退婚,她就不再是陆景昭的谁,对方之所以还愿意维护,多少出于品性。

没必要连累好人,虽然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应对得了。

她来到陆景昭身侧朝赵承寂伸出手臂,扭头昂首道,多谢陆公子,清者自清,无妨的。

女子目光无畏,半截手腕泛着冷白色的光,仿佛一折就会受伤。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糅合在一起,让人跃跃欲试当真动手毁灭,会有什么反应。

赵承寂见陆景昭拧眉没再说什么,抬臂五指掰过应如的手腕,三指扣上。

宽大袖口下,拇指托着细嫩的手腕。

离得足够近,赵承寂能够瞧见应如在纱灯映照下,锁骨处朦胧两点深色,似某种欢好痕迹。

该是药效未褪,被碰到的手腕近乎灼热,恍有针刺。

应如陡然血液上涌,气息随之加重,凝眉几不可察地颤栗起来。

细微的变化来得太快,赵承寂没有温度的眼神落在她长睫半掩的涣散瞳仁处。

忽然,应如感到手心似乎被赵承寂的小拇指缓缓划过。

有衣袖遮挡又光线不足,叫旁的人看不着,然而她非常确定,掌心处的确有指腹不让分毫地寸寸捺过,隐晦、暧昧。

酥痒自皮入骨,激得她身子一个哆嗦险些没站住,好在赵承寂反手攥住她手腕才没软倒下去。

一双水光朦胧,染了欲色的杏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赵承寂。

四皇子殿下想做什么?!因为觉得她红杏出墙,所以可以随意勾引吗?她惊得脑子空白,反观赵承寂表情冷、目光更冷。

应姑娘没有怀孕,只是体虚。

赵承寂松手置于身后,直接下结论。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赵绫云拉扯赵承寂的衣袖,她一定是造了假,吃药掩盖脉象之类!听监视江晏的侍卫说,江晏有给应如吃药,一定是这样的!赵承寂寒霜视线落在她攥着衣料的双手上,在后者悻悻收手后补充,信不信由你。

又一次失策,赵绫云垂眸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陆景昭瞥一眼失神的赵绫云,转身下令侍卫各司其职回去巡逻。

应如见时机不错,赶紧提溜着裙裾跟上陆景昭。

此时不撤,更待何时?她前脚刚挪到楼梯口,赵绫云忽然朝她投来一束幽邃诡谲的目光。

应如蓦地脊背发凉,看来这事没完。

一旁负手立着的赵承寂寒潭般的眸子古井无波,投过来的视线完全不像是会撩拨她手心的人,应如甚至怀疑刚才是不是错觉。

不管了不管了,小郡主可怕,四皇子也有点变态的样子,此地太危险,早避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