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笑道:我说完了,你呢?荆恨月掸掉衣上槐花,从她手中抽回袖子:还有事,先走了。
初霁:真无情。
你好不容易回来,就不想见见黎望潭?她记得以前黎望潭和沈七交情不错。
荆恨月神情淡淡的,琉璃眸子映得万物明晰,就是看不透他情感流动。
聚什么聚,我是荆恨月,不是沈七。
他说,我走了。
初霁:等等!她又揪住他袖子,笑道:来都来了,带你参观一下祁镇。
这些年我们发展得可好了。
荆恨月睨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这不是好姐妹重逢,何不秉烛夜谈,促膝长谈,叙旧诉说对彼此的——说人话。
——再给我吸一口魔气。
荆恨月轻轻哼了声。
他就知道,她不是真心做姐妹。
为了吸他魔气而已。
初霁大大方方承认了。
程鹤轩可能没发现她在偷偷吸魔气,但荆恨月一定清楚。
因为她吸的是他的魔气。
倘使初霁现在出招,还能瞧出点魔尊的味道。
咚咚咚。
院门敲响了。
两个声音在外面说:初老板你回来啦?初霁顿了顿,和荆恨月对望一眼,二话不说将其推到树后。
被埋进花叶里的荆恨月:。
吱呀一声,门开了。
毛蔷和越澜走进来。
她们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疑惑道:刚刚听见有人说话。
初霁掸掸衣摆:你们听错了,没人。
两人也没纠结,她们急着汇报法器研发的进展。
自从灵石灯现世,初霁就提出一个设想——打一批凡人也能用的法器。
但法器那么多,具体做哪类,就是个大问题。
选好了类型,能事半功倍。
比如噬灵族爱用箭,给他们造一批长矛,就算品质再好,也没用。
但灵弩就是个好选择。
毛蔷说造一些刀剑矛戈之类的冷兵器,越澜的意思是造点众人合力使用的大型法器,比如投石机。
凡人的优势在于人多。
就算装备了刀尖矛戈,也不一定能打败修士。
但投石机,投什么呢?凡石连大阵都打不烂,更别提能灵活飞行的修士了。
宝石坚硬,但砸两块初霁就破产。
初霁上辈子的世界用火药,但在修真界,灵气比火药威力大多了。
什么东西能量产,还能炸人?初霁突然有了想法。
——灵魔交搏。
少量的灵魔交搏,就能让心动期修士退避三舍。
大规模灵魔交搏,甚至能夷平山峦。
若她们能掌控灵魔交搏,何愁外敌。
初霁提出这个设想,毛蔷和越澜听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初老板,真敢想。
越澜摇头道:想太多了。
且不说天地间魔气稀少,我们最基础的问题都没解决。
要凡人御器,就得画出一种纹路,连接法器和灵石,将灵气导入法器。
越家三院有独特的纹路和手势,凡人也能造桥修路,催动灵气。
但法器的作用不一样,纹路就不一样。
造桥修路和投石,又不能通用。
越澜自从做完灵石灯,这段时间就一直蹲在祁镇,研究投石机的铭纹。
求助了不少人,画废了不少精铁,浪费了足足七百多块灵石,还是画不成功。
她都要放弃了。
初霁听见七百灵石,也肉疼得厉害。
但事关祁镇安危,她必须得投钱。
送走了萎靡的越澜和毛蔷,初霁神情肃穆,问荆恨月:你懂画符纹吗?荆恨月:不懂。
初霁叹气,生活不易:行吧,你走吧。
荆恨月瞟了她一眼,又不走了,站在初霁面前挡道:不是要带我参观祁镇?初霁:我可没那个闲心,有事。
她拽住荆恨月:我说认真的,给我吸一口魔气。
吸完我要再回一趟殷阳。
初霁没忘,钱玉、周曙、陆东等人还在殷阳。
她得赶快带他们回来。
算算时间,程鹤轩该反应过来了。
正好带我回去。
荆恨月说。
初霁一听,伸手掌心向上,放在荆恨月面前,眼神暗示着。
荆恨月顿觉好笑:没钱。
初霁快速翻两下手,变戏法一样,绿莹莹的灵石突然出现在她手心。
风水轮流转,这回金主妹妹给你钱,让我多吸两口。
初霁笑了笑,一次性吸到筑基最好了。
荆恨月幽幽盯着她:三块灵石换一个筑基,你也真敢说。
初霁委婉一笑:没办法,初老板就是这么勇敢的一个人。
荆恨月:。
-殷阳城。
程鹤轩直接去了东市和北市,破开小吃店大门,放开神识一看,根本没有任何人,钱玉、周曙都不在。
整个小吃店却散发着温馨的氛围。
面团摆在案板上,周围洒了一圈面粉,好像下一刻厨师就该回来了。
屋中浮动着心动大圆满的气息。
心动大圆满?谁有心动大圆满的修为。
程鹤轩一个时辰前见初霁,她还是心动初期。
如何在两个时辰内狂升十一个小境界?他心中的疑惑再也按不住。
是谁才会抢走龙骨,隐藏修为,不远万里,跑来殷阳开店。
是谁才会第一时间转移小吃店的雇工。
答案呼之欲出。
祁山人。
程鹤轩想起初霁的脸,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被蒙蔽的憋屈。
他还想过招揽她!程鹤轩没有久留,带着一群人直上程庚的神侍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微微扬手,身后几个神侍将程庚压在地上。
堂弟,要想保住你那两间小食店,就说吧。
程庚垂着头,跌跪在地,程鹤轩鞋底踩在他衣摆上。
一刻钟前,初霁曾来到店里,还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程庚当场拒绝,他说他要照顾那堆土里挖出的碎片,不能离开殷阳。
我发过誓,不说她的来历。
程庚缓缓道。
程鹤轩微微摇头,羽扇尖轻点他额头:堂弟,你为何生得如此愚钝。
程庚脑中突然撕裂般疼痛,许多破碎的画面聚在一起,不断闪回。
——程鹤轩对他用了搜魂术!观赏完一切,程鹤轩轻柔地收回手。
眼睁睁看着程庚在地上抽搐。
已经很小心了。
程鹤轩神色依然高雅淡漠,何必呢。
你还剩什么?连最后两家店都保不住了。
程庚双目圆睁,口吐白沫,断断续续说: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感情。
他们都是本家弟子,幼时经常一同出游,相伴作乐。
他以为程鹤轩会念及旧情,不对他下死手。
程鹤轩拾起一块被精心珍藏的残片,语气平静:我的感情从不放在叛徒身上。
他松开食指与中指,残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碎成粉末。
鹤氅拂过程庚的侧脸,没有停留片刻。
-红极一时的初记小吃店接连关门,谁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最后出来一个知情人解释,因为老板程庚在剿魔时死了。
众人一阵唏嘘,颇有种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的悲壮感。
程漳饿得头晕眼花,惦记着一去不复返的肉卷。
堂兄们拉他过去叮嘱:等会儿不要看。
什么不要看?程漳抬头,一个婀娜的身影坐在一团云雾上,渐渐飞近,直到神侍塔前。
看清那女修的脸时,程漳脑袋一懵,双颊红得滴血。
这才想起刚才堂兄的话——不要看。
他赶忙低下头。
那女修是薛家家主薛凝,是个贵客。
神侍已经嘱咐好守卫了。
神侍塔顶,青庙前。
群群白鹤展翅高飞,鹤轩神侍等在殿门外,面容依然清雅,却隐隐带着倦意。
殷阳大变,天蚕被魔修刺伤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消息都传到周边小镇里去了。
鹤轩神侍忙着收拾残局,忙着传讯满柘神侍,送其进入蚕茧,为天蚕疗伤,忙了整整一个晚上。
程漳心里嘀咕,鹤轩神侍见到薛凝,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毕竟薛凝生得极为妩媚,美人总养眼。
然而,程鹤轩见了薛凝,开口便责难道:针山坍塌,却不及时报到殷阳。
若你当初不藏着掖着,现在天蚕神何至于受伤!薛凝被劈头盖脸骂得莫名其妙,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程满柘已经回到殷阳,他脾气可比程鹤轩差多了。
估计程鹤轩被狠狠训了一顿。
思及此处,薛凝心中平衡了:就算我不上报,也瞒不住您呀。
她皮笑肉不笑,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想和我翻旧账,那好,程家明知道我们薛家薛邱、薛获和薛腾三人死于探查祁山,还迟迟不派人来调查,一拖再拖,这就是程氏给薛家的庇护?程鹤轩:你都做家主了,怎么还如此不以大局为重气。
魔修现世,我肯定先去剿魔。
薛凝:马后炮!程鹤轩看了她一眼,指尖下移,放在鹤氅领口第一枚纽扣上,咔嗒一声响,衣领敞开,露出程鹤轩纸般白的皮肤,点点黑色纹路盘桓其上。
薛凝一滞,露出厌恶的表情:你认真的?程鹤轩面不改色,随着第二个,第三个纽扣解开,中衣对敞。
薛凝的脸越来越严肃,最后震惊到失语。
——程鹤轩白袍掩盖下的身躯,几乎烂成一幅骨架,黑色的水从心脏滴到肠子。
薛凝差点吐出来:怎么回事?我去剿魔修了。
程鹤轩披好大衣,现在可信了?薛凝盯着他:你想做什么?程鹤轩:龙骨。
我的身体被初生魔气腐烂,需要龙骨重塑。
而龙骨在初霁手上。
他急需知道初霁到底在哪里。
显然,薛凝也清楚程鹤轩对初霁都做了什么。
她笑声如铃:大名鼎鼎,料事如神的鹤轩神侍,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还被骗得团团转。
程鹤轩坦然承认:是。
我以为祁山人有自知之明,不敢深入敌腹,来殷阳撒野。
其实他猜测得都对,只可惜,他碰上了初霁。
薛凝指尖轻点,一把椅子发出刺啦声,来到背后。
她施施然坐下,以一种慵懒的语调嘲讽:所以现在来寻求我的帮助?程鹤轩颔首:你有什么办法。
薛凝笑道:办法多了去了,比如……陆东。
他是何人?薛凝叹道:一个连城守卫。
那女修离开连城这么久了,你以为我迟迟不追来,真是在沿途私会老情人?我在按兵不动,让她彻底遗忘,还有陆东这么一号人。
他有什么用?程鹤轩问。
他是我们的司南。
薛凝微微一笑,纵她上天入地,也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