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声响,寸寸石皮剥落,神女像微笑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诡异。
一瞬间,常家主爆开灵气,轰然将他弹出十丈远!与此同时,神女像出手了,她指尖掠过常家主的右手,几乎是眨眼的须臾间隙,常家主右手一痛,冷汗如雨下。
家主!家主您怎么样!常家众人围上来,扒开兵器,对准神女像。
常家主喘着粗气,左手握住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颤抖着,放开疼痛的源头。
所有人都看见了常家主的右手,五根手指只剩两根,大拇指和小指还在,其他三根的骨头都仿佛被吸干,三条软趴趴萎缩的皮留在手掌上。
常家主双目圆睁,瞪着对面的神女像:这是……什么怪物。
家主……周遭众人声音颤抖。
常家主抬起头,不知何时,四面八方已经围了一圈石像,形态各异的神女像簇拥着常家主,仿佛众星捧月。
石皮声咔咔作响,常家主颤声道:跑——……祁山深处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
灵舟上,毛蔷浑身冒冷汗,对荆辞雪说:常家惹到麻烦了。
取回日精后,荆辞雪已是出窍大圆满,若和常家主一群人对上,也有一战之力。
她不明白毛蔷为何这样讲,东洲修士普遍都是筑基金丹,她一个出窍期,能横着走了。
荆辞雪放出神识,向远方蔓延,渐渐地,她脸色惨白:那东西是什么?毛蔷:你看见了什么……荆辞雪双目空洞,口中喃喃道:一群石像,把常家那些人吸干了。
毛蔷抿了抿唇:那就是了。
忽然,荆辞雪一颤,她看见其中一个石像缓缓转过身,朝她们离开的方向望来,和她的神识对上。
一瞬间,荆辞雪当即甩开毛蔷,一跃飞出灵舟,浑身火气剧烈爆开!嘭!只听一声巨响,虚空中火焰包裹着灵舟,以十倍的速度蹿出祁山之外。
留在原地的,是一团晶莹剔透的琉璃,外层裹着一团火,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虚影。
片刻后,那群石像围绕着半空中的琉璃火,偏头观看,似是不解。
灵舟里,毛蔷晕晕乎乎跌在椅子上,刚才加速太猛,她直接撞上驾驶舱墙,留下一个毛蔷型的凹槽。
你干了什么!毛蔷喘着气。
荆辞雪沉声:天地虚火,我的逃命秘技,用一团火来代替灵舟。
毛蔷咳了咳,呛她:现在知道危险了?荆辞雪沉默下来,刚才是她自负了,以为自己出窍大圆满就能横行东洲,熟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过刚才和神女像接触的一瞬间,她发现这群石像并非活物,更像是……法器。
荆辞雪说,这些神女像,给我一种开灵法器的感觉。
毛蔷:什么是开灵法器?无元神之物也能有灵智?荆辞雪摇摇头:这都是传说,我不知道,也从没见过,只从家中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听过。
法器终究是死物,灵智不高,你可以把它当成三岁小孩,看见什么,都想学习。
毛蔷沉声:可我从没听过神女像能上地面。
从前毛蔷听初霁说,神女窟中有神女像,不过都在洞窟中活动,初霁跑出来后,也没见过石像跟来。
之后初霁就宣布封锁神女窟一带,禁止随意出入,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期间没有人敢闯那片区域,除了常家主。
神女像何时学会了在地面上行走?它们到底从哪里出来的?毛蔷心中隐隐不安:此事还要赶快联系初霁。
荆辞雪点头,双手掐决,一团火光在灵舟中亮起,透出几个神女石像的影子。
它们已经无视半空中的虚火,安静地吸收着剩下的常家人。
虚火未灭前,我们可以透过它看看石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像一块可以移动的镜子。
两人盯了一会儿,发现这群神女像快到无影无踪,速度之快,根本无法捕捉。
但她们出入的地方,却是当初初霁进入神女窟的山洞,那里一片漆黑。
虚火跟随神女像来到洞口,忽然,毛蔷说:等等,往后退一点。
荆辞雪:快灭了。
毛蔷:就一点点!荆辞雪运气,脸色煞白,好不容易将虚火往后拉了一点。
地面上露出一块布满青苔的石板。
她曾听初霁说过,当年初霁被程家四个少年与重霜虎追进石窟时,曾在地上摸到过一块石板,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字,但根本读不懂。
毛蔷凑在火光前,隐隐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今非昔比,现在的毛蔷,学习过程庚留下的手迹,认识不少上古铭文。
她睁大双眼,抄起笔,在虚火湮灭前,将所见内容快速写在纸上。
她低下头,望着纸上的字。
荆辞雪也看过来:这写的是什么?毛蔷蹙眉:长……长观肉身居于此地,入……入者既死?-与此同时。
树荫遮掩的角落里,荆恨月和初霁站在树前。
攥紧对方的手已经放开了,一个只是轻轻牵住她手腕,另一个也微微勾着他金色的颈环。
两人视线交织,却异常沉默。
耳畔嗡鸣,林中寂静,连风声都停止,只有呼吸声明显。
初霁微微失神。
这辈子至今为止,最匪夷所思之事出现了。
——他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初霁思考了片刻,最后总结出来。
都是冲动。
冲动是魔鬼。
丧失理智后,人可能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她明明想打荆恨月一顿,却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和他撕扯在一起。
甚至到最后,他们两都不撕扯了,纯粹贴在一起,互相追逐。
初霁有些心慌,但听见对面荆恨月的呼吸,同样意乱失控,她就忍不住得意。
不是她一个人就行。
一息如一年漫长,她和荆恨月对视,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荆恨月似乎也没料到,翻天覆地争吵的结局居然是这样。
现在是什么意思?他冷冷淡淡开口,可喉间的声音却异常低哑,暴露了他其实并不冷淡的心绪。
初霁靠在树上,微微仰头: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荆恨月微挑眉梢,正要唇齿相讥,睨了初霁一眼,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她眼眸乌黑,如雨后山湖潮湿,仰着脸。
手还搭在他颈环上,指尖不小心越过衣襟,触碰他的锁骨,肌肤相接处滚烫。
荆恨月屈起长指,轻轻拨开初霁耳畔的发丝,看见她耳尖热红未去,笑了一声:我好像记得,初掌院先动了嘴。
初霁顿觉好笑,还追究起责任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是咬你一口,但后来是谁一直没松手?荆恨月轻轻拽了拽她鬓角发丝,又恢复了以往高傲的神情:还不是因为初掌院故意气我。
初霁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怪她?要是她再气一气荆恨月,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在树下打架,而是去床上打了?要说气人,还是大小姐你更气。
初霁微微眯眼,也撩起荆恨月的一缕头发,绕在手指里玩,荆恨月视线落在她玩他发丝的手上,忽然握住,让她停止这些不自觉的小动作。
说清楚,我何时气过你了?他开口。
怎会有人如此理直气壮?初霁:还要用我说?我哄过你多少次。
你说我气不气,憋不憋?我对你那么好,我什么时候哄过其他人,你还倒打一耙说我气你,你眼睛不好使?荆恨月:谁倒打一耙。
分明你屡次气我,气完又甜言蜜语缠上来,好让我泥足深陷,下一次继续为你赴汤蹈火吗。
初霁:我什么时候气过你??荆恨月:从头开始数,你有多少个好姐妹你不清楚吗?除此之外,俞安玉,汤拓,你那悟德院的散修小姐妹,北境祝祭……初霁不可思议:俞安玉北境祝祭就罢了,汤拓是什么??荆恨月凉凉道:那俞安玉和北境祝祭就是真的了。
初霁:??荆恨月:你一边和他们不清不楚,一边又对我拉拉扯扯,我不气谁气?初霁:???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初霁愣愣望着他。
荆恨月看她终于哑口无言,唇角弯了弯:怎么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错了?初霁眨眨眼,盯了他半天,半张着嘴,慢吞吞挤出一句话:荆恨月,你不会是,一直都在吃飞醋吧。
荆恨月一滞,上扬的唇角瞬间紧抿,蹙眉道:你休想打岔,现在在说你的……——那你说,我是和他们拉手了,还是亲在一起了?初霁反问。
荆恨月:……没有。
初霁义正言辞:那你就是无中生有。
荆恨月盯着初霁,她的确没有和他们亲近,的确和他更亲近。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她的姐妹上。
他喜欢这个关系,又讨厌这个关系。
他与她格外亲近,而俞安玉和北境祝祭出现后,荆恨月感觉自己出局了。
他在初霁眼睛里寻找,却找不到初霁其实喜欢他的证据。
她一次次重复,她们是姐妹,是好姐妹,却和他做一些超过姐妹身份的事,说一些让他误以为他也可以的话。
他看见初霁,五脏六腑就搅在一起,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见她,可到了人面前,看见她凑过来,对他笑的脸,胸中压抑的愤怒痛苦就荡然无存。
甚至控制不住,和她一起笑起来。
她说她在哄他。
但荆恨月知道,他根本不是被哄好的。
初霁什么都不必做,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足够他动摇了。